姜维X钟会/曹丕X曹休 科学家X仿生人AU R18有 长篇未完结
“为什么没做成你喜欢的蓝眸？”
王弼看着睡眠舱里缓缓睁开眼的人，转头疑惑地向身边的男人发问。
“因为曹少爷要彻头彻尾的‘国人’，让我不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老板是上帝啊。”
钟会端起刚刚泡好的浓茶，一边吹气一边回答王弼的问题。
“这一台不是实验品吗？又不会送到曹魏去。”
“如果成功就会量产，第一次尝试这个机型，虹膜制作还不熟练，就当练手。”
“型号看着和之前No.24系列没什么区别。不过从脸可以看出是照着你的品味捏的。”
王弼重新望向躺着的人，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得出了结论。
“当然。辅嗣，我起码得带回家试用两个月，不做个赏心悦目的怎么行？嘶…”
钟会困得不行，为了这个项目，他连续加班好几晚了。吹了几下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倒，果不其然被烫了一下。
“这么长时间？丕少提了很复杂的要求？”
王弼见他被烫到，把自己手里的咖啡递了过去。
“他说他要像‘人’一样的仿生人。你说这是什么要求？难道不就是因为厌烦了人类，才想要仿生人伴侣的吗？2451年了，他难道没听过恐怖谷理论？”
钟会摆摆手拒绝了王弼的好意，放下茶杯，从白色的工作服里掏出一个薄荷糖，一边扔进嘴里一边说道。
“你不要问我，我们工业部的仿生人连性别都没有，不像你们情感部，顾客需求不是一直都千奇百怪吗？”
薄荷清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顿时让钟会清醒不少，他揉着头，眼神不自然地看向别处说：
“喂喂…可别说的好像是我们部门的问题，性别是为了满足不同需求。本英才之前也没遇到过这么无理的要求。但是没办法，太子爷发话了，也只能试着做了。我调整了他的内置芯片和神经纤维，感知外界信息时通过传感器传到大脑，可能会产生拥有脑电波的假象。也就是所谓的‘人性’？老实说，我自己也没什么信心。之前用X51型号做的那两款全部失败了，这个搞不好也一样。”
“毕竟丕少从曹魏总部给我们拨款的时候从来都很痛快，他就这么个要求也不过分吧。你加油吧。”
钟会听着王弼的话差点翻白眼，心想反正累得又不是你。但他仔细想想也是，曹丕真的算是很少为难下属的上司，加上跟他爹是忘年交，还对他格外照顾。
“这个项目做完了，他可一定给把No.51系列的资金给我批了。弥补本英才的辛苦…哈啊…”
钟会说着伸着懒腰打了个哈切。
“真不知道你这么喜欢言听计从的仿生人，为什么到情感部去？”
王弼不解地看着他。
“因为………”
钟会故意拖了个长音，然后朝睡眠舱走去。俯视着舱中英俊的男人，勾起嘴角缓缓地说：
“……我就是喜欢控制感情啊。”
说完他将手伸到男人的后颈，在人造的皮肤表面摸到一个凸起的圆点，轻轻按了下去。
穿着病服的男人缓缓从舱中坐起，深邃的棕瞳，高挺的鼻梁，甚至连垂落在旁的黑发都像是上帝精雕玉琢的艺术品，而这上帝，正是钟会本人。
男人坐起来打直了背，只看上身也能推测出他完美的黄金比例。美丽的不像真实的人类，而他确实也真的不是。只见他张口，完全不僵硬且温柔的声音说出的却是机械的话语：
“您好，JZ91号已启动，请绑定用户信息，并设置姓名。曹魏仿生科技将竭诚为您服务。”
钟会将胸前的工牌递到对方面前，盯着对方垂下眼浓密的睫毛，轻轻地说道：
“从今天起，你就叫姜维，姜伯约。”
男人抬起头与钟会对视，他深远的目光仿佛可以包容世间的一切，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的，士季。”
2451年，仿生人与人类共存的世界已经建立近百年。虽然伴随着诸多争议，但仿生人现在的确已然成为人类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就像几百年来的科技电影中一样，冰冷的机械依然会给人带来无限的恐惧，现在仍旧有不少人类仇视，辱骂他们为“橡胶怪物”。他们恐惧于新物种的强大，人类永远无法做到和机器一样精确，不出纰漏，所以他们总是害怕被取代，害怕被反噬。但同时他们又不得不借用仿生人的能力去完成许多单凭人类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
由此，军用、商用、生活用各类仿生人运行而生。人类一边唾弃又一边依赖于仿生人，于是只能自我催眠：仿生人终究是被人类制造出来的，即使真像电影里有了自我意识，也依然会像电影一样在结尾被人类制服。
曹魏，就是现在是市面上最大的仿生技术公司。它旗下最好的科学家之一，钟会，钟士季对上述的说法嗤之以鼻。英才认为凡愚把自己和他们归为一类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仅仅只是因为物种相同就自认同类？他和这些废物的智商差距可是跨物种的天差地别！
钟会是毫无疑问的仿生人派，当然这也不是因为他本人有多热爱仿生人。世上像王弼一样能和他相提并论的天才少之又少，而仿生人却好歹是英才亲手制作的成品，就算比不上自己，也至少能吊打这一众凡夫俗子。
钟会说了谎，他会答应曹丕，除了对方是他的顶头上司以外，最重要的是他确实想要尝试这个领域了。
钟会原本在西晋分部就职，他的技术是最顶尖的，他制造的仿生人性能也一直都是最优秀的。就像王弼说的，如果他在工业部，应该是毫无疑问的top。可是偏偏，钟士季想做的，始终只有陪伴型仿生人——最接近于人类的仿生人。
向来有阴便有阳，有仿生人暴力反对派，自然也有一部分人对仿生人狂热追捧。陪伴型有别于纯粹的X爱仿生人，是如字面意思的，在生活的方方面面，缓解现代人的孤独，安抚他们的焦虑，陪伴他们。有人单纯对两性关系感到厌烦，不想去面对与婚姻生活的无数琐事，会选择与陪伴型仿生人共度余生；也有福利院、养老机构，也会使用陪伴型仿生人去照顾老人小孩。
讨厌人类却要去做最接近于人类的仿生人，这听起来好像很不合理，但实则正是因为如此，才想创造出替代愚蠢人类的生物。
放到电影里，钟会一定是那类善于作死的科学怪人反派役，某种意义上成全他的天才人生。可惜，现实并不是电影。
仿生人在这个新纪元说到底，再怎么高科技也还是变成了一门生意，钟会制作的仿生人性能极佳，贩卖情况却不尽人意。之前制造的No.24系列更是惨淡到只有两位数的成绩。西晋收到了不少用户的反馈称：
“No.24感觉是外装精美的花瓶，实际却没有灵魂呢。”
蠢货，是你太蠢根本就没发现灵魂吧。
“No.24无法让我感觉到被爱，虽然性能很好，但这真的是陪伴型仿生人吗？”
你的脑子果然是装饰吗？给我好好去感受！
“太失望了，钟教授一定没有恋爱过吧。之前X5系列也是这方面的问题，果然天才都会有情感缺失吗？”
哈？？！情感缺失？我看缺失的是你的脑神经吧！傻X！
虽然英才在屏幕前气急败坏地逐条反驳了对No.24和他的差评，但当西晋内部会议时，他当时的上司，同时也是他的总角之交——司马昭，还是决定把他转到商用仿生人部门。司马昭平时虽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潜藏在那副皮囊下的是商人敏锐的直觉，不然曹丕也不会让他做分部的负责人。况且他了解钟会，他知道钟士季根本就不适合生产陪伴型仿生人。
坐在台下的钟会当时就拍案而起，毫不客气地朝司马昭骂道：
“你会什么技术？！司马子上，你小学就知道天天抄我作业，现在真还拿根鸡毛当令箭了，我需要你教我怎么做仿生人？你个天天只知道吃包子的蠢货懂什么叫仿生人吗？！”
“咳……咳咳…咳……”
瞬间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正在喝水的司马师被呛了个正着，司马昭赶紧去拍他哥的后背，帮他顺气儿。
“……对不起，子元哥，我不是说你……”
钟会尴尬地跟旁边的司马师道了个歉，紧接着又继续说：
“总之，本英才只做陪伴型仿生人。司马昭你想都别想让我干别的。”
说完，不理会对方的回答就大步走出了公司，直径回了家。
这件事最后传到曹丕耳朵里，端碗大师曹子桓把钟会调回了颍川分部，又拨了一笔款给西晋，算是弥补No.24的亏损。
钟会向来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别人说他什么不行他就偏要做什么。也许原本他对陪伴型仿生人没有那么深的执念，但现在反倒非要做出点成绩，让世间的庸才们明白，小看他钟士季是多么的愚蠢和短浅。
他跟王弼说他以前没有遇到过无理的要求其实是假话，他不想承认自己之前在西晋成果不佳。他很难理解那些愚不可及的普通人提出的东西，仿生人就应该是绝对地服从不是吗？如果想要的是会和你意见相左，争吵不休的对象，从一开始就找人类不就好了？不就是因为厌倦了那样沉重的生活才选择仿生人的吗？事到如今又说什么被爱的感觉，钟会完全无法理解庸才们为何总是如此平庸却又如此贪心。
钟会在自己的国度里是绝对独裁的国王，他制造的仿生人，首先都是臣服于他的存在。完全不对等的身份，因此常让人觉得很有距离感。普通人并没有英才的俯视众生的高傲，他们购买陪伴型仿生人最大的原因是为了寻找情感寄托。
他们互相都很难理解。
世上终究是平民占据多数，而英才也很矛盾，他一边鄙视凡人无法理解自己的智慧，一边又渴望得到万人追捧。所以在曹丕找到他，给他这个项目的时候，钟会终于决定抓住这个契机改变。
首先钟会认为曹氏太子爷定然不是凡愚，曹丕很欣赏他，他同样尊敬曹丕。虽然谈不上什么莫逆之交，但钟会偶尔会觉得忧郁的曹丕挺苦的，他不介意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帮他一把。
其次曹丕的要求其实和他想要攻克的方向很一致，而且比起那些嚷嚷着自己创造的仿生人没有爱却又说不出具体内容的庸才，曹丕给他的项目具象化很多，包括性格、思维、甚至包括刚刚所提到的瞳色，他都给了很具体的要求。
而且除了曹丕，也没有人能一下拨这么多款给他做研究实验了。
综上所述，他没有理由拒绝曹丕。
不诚实的英才还说了另外一个谎，姜维的确是他的实验品，他之后会重新为曹丕定制他的仿生人。但姜维根本不是他所说的没有什么信心的作品。
姜维——91号，是他无数个日夜，修改了90次的最终成品，他的自信之作。他就要靠他，让整个世界明白钟士季的伟大。
年轻的科学家把玩着青年和自己不同的乌黑长发，说道：
“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伯约。”
青年离开睡眠舱，终于能看清他一眼就让人惊叹的修长双腿。他慢慢单膝跪下，牵住科学家白皙的左手，像英勇无畏的骑士一般，在上面落下虔诚的一吻，向他的王起誓道：
“我会的，士季。”
TBC。
钟会告别王弼，带着姜维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连续熬夜加班使他疲劳不堪，他现在只想倒头狂睡24小时，谁也不要叫醒他。
他进门将自己的白色工装挂在衣帽架上，然后拉上了客厅的窗帘，一头栽到了沙发上。
长年的独居生活和工作性质导致钟士季的作息紊乱，公寓算不上凌乱，他每周会请仿生人家政帮他整理。但却相当缺乏生活气息，只有书房属于钟会的工作重地，各种资料、器械、演算纸杂乱无章地摆着，以及书桌上各式各样的狼毫和宣纸可以证明这栋房子的主人确实居住在这里。
困得不行的钟大教授倒头就睡，完全遗忘了站在他身边他自己创造出的最新杰作。姜维看着他困倦的模样，思考了两分钟，然后走到了沙发旁，毫不费力地将他抱起。他的动作已足够轻柔，不过浅眠的钟会还是感受到了身体突然腾空，他皱着眉头睁开眼睛，正对上姜维那双美丽的棕瞳。钟会有一瞬怔神，深邃的眼眸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全部吞噬，温柔又热烈。
半晌。恢复意识的英才才对这公主抱的姿势大感丢脸，脸红耳赤地吼道：
“你干什么！姜伯约。”
“士季，人应该在床上睡觉。”
姜维一脸无辜地向钟会陈述。
“哈？我给你装芯片的时候忘记连接脑神经了吗！你这傻X仿生人，沙发也可以睡觉！沙发！”
起床气极大的教授挣扎起来，开始口不择言地乱发脾气。但是他无论怎么激烈晃动，姜维依旧抱着他稳稳地前行，他想起自己为了不让姜维轻易受损，给他设定的承重数值上限是300kg。身材纤细的英才觉得自己大概无论如何都变不成600斤的猪，于是不再做无用功，冷声命令道：
“放我下来，姜维。”
“士季，你的沙发太软了。长期在上面睡觉会刺激颈椎周围的软组织，进而引发颈椎间盘突出。”
姜维没有停下脚步，不赞同道。
钟会愣住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姜维会不听自己的命令，迄今为止他制作的仿生人，个个对他言听计从，不要说违抗，甚至连质疑他下达的指示都不曾有过。
就在钟会呆住的这几分钟里，姜维已经来到了卧室，走到床边轻轻地将他放下，替他将枕头调节好高度，搭上薄被，最后又细心地为他掖好被角。
回过神来的钟教授眼神复杂地看向英俊的男人，讶异地说：
“姜维，你违抗我的命令？”
“士季，我是你的伴侣。我有义务和能力帮你做出更适合，对你更有利的决策。”
姜维也看着他，眼神一片坚定。
钟会不说话了，就这么静静地注视姜维。他开始思考这是否就是那些凡愚们所期待的人性，他的课题果然成功了？意识到这点的英才，怒火瞬间被成就感取代。虽然还需要再试用一段时间，但显然姜维不同于之前仿生人的行为已经标志着他在技术上的一大跨步，他就知道他钟士季想做什么就一定能做到！
英才自豪地弯弯嘴角，闭上了眼睛，他首先需要休息，之后再向众人展示他杰出的成果。而他刚一闭眼，就感觉到有双手温柔地抚上他的额头，手指不轻不重地从他的额中部打圈到太阳穴两侧，舒服得钟会忍不住哼哼了两声了。
上方传来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
“士季，好好休息。”
钟会放松下来，享受着恰到好处的力道，也心情颇好地回应姜维：
“嗯，伯约。”
然后缓缓进入了梦乡。
钟会醒来已是黄昏时分，落日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他原本单调得有些冷清的房间染成了暖红色，使它看上去多了几分温暖和惬意。
睡饱了的钟会起身打开房门，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他朝厨房望去，高大英俊的男人正围着明显小一号的围裙，熟练地将鸡蛋打匀。听见自己开门所发出的声响，抬头看向自己，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说道：
“士季，快来吃饭。有你最喜欢的松鼠鱼。”
钟会闻言将目光转向餐桌，发现上面果真摆着一盘色泽鲜艳的黄鱼，旁边还有几道看卖相相当不错的家常菜，钟会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惊讶地抬起头，问道：
“你做的？”
钟会不会做饭，从独居以来长期吃外卖和速食产品。他的厨房就是个摆设，里面的锅碗瓢盆包括那条围腰，还是钟毓上次出差来看他的时候逼着他买的。他哥强烈谴责了他的这种不健康生活状态：
“钟士季！你看看你天天这吃的是什么！发给咱爹你就等着挨抽吧！”
“别别别……哥，我错了！我以后一定自己好好做饭还不成吗……”
他是钟繇的老来子，宝贝极了。他爹现在九十好几了还硬朗得不行，退休在家平时除了练字、收藏古董以外，就是琢磨养生。要是看见他房间这成堆的泡面盒，能马上带着他妈上门让他从此过上朝九晚五，晚上八点睡觉的自闭生活，他还怎么研究仿生人？
大事面前，钟会认怂得很干脆。钟毓出差的一周里，每天给他做好饭菜，他乖乖吃完，不敢有任何意见。又再三向他哥保证一定一日三餐饮食均衡，甚至信誓旦旦地写了封保证书向他哥表决心，乖顺得简直不像钟士季本人。钟毓大概是好多年没有见过弟弟这么听话的一面了，被迷惑得一时心软。最后叮嘱了他几句，没有告发给他爹，就回曹魏总部了。
结果他前脚一走，钟会后脚就又批发了一箱泡面。山高皇帝远，这下钟稚叔可管不到自己了。
其实也不是钟会爱吃速食产品，只是自己做饭实在太麻烦了，又浪费时间，他可没这闲工夫。
现在久违地尝到了自己最中意的菜品，钟教授整个味蕾都被打开了，况且姜维这道菜还做得如此鲜嫩酥香、酸甜可口。
要知道进入仿生人时代以来，各个行业都有被AI替代的危机感，唯有餐饮行业是一棵屹立不倒的大树。仿生人也是能做饭的，只是他们做出来的食物却始终和人类有所不同，或许因为他们不用进食，又或许因为料理书上有些东西描述的模棱两可，不够精确。总而言之，就像钟会不认同的那些凡愚说的一样，可能美味的食物最需要的，是投入感情去制作。仿生人没有，所以做出来的自然不尽人意。
但现在，钟会可以保证，姜维做的这个松鼠鱼，是拿到餐厅去卖也不会有人发现是仿生人做的的程度。
姜维正好关火，从锅里给他盛了一碗紫菜蛋花汤端来。听见他的问题，笑笑回答道：
“是啊，好吃吗？士季。”
“嗯，挺好的，你也吃。”
一天之内，姜维就给了他两次惊喜。钟会不介意对他好一点，于是他诚实地点点头，往对方碗里也夹了一块鱼肉。
力求接近真实的人类，他给姜维也装了进食系统和味觉系统。虽然他不会感觉到饥饿，但也可以正常吃饭。
“好。”
姜维坐下，一脸幸福地将钟会夹给他的鱼肉放进嘴里咀嚼了起来。
“你觉得好吃吗？”
钟会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对方的感受，出口就有些后悔，他是傻了吗？姜维当然是按照他自己的味觉系统做的饭菜，他怎么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果不其然姜维也愣了愣，就在钟会想说不用回答了的时候，对方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了，高兴地回答说：
“本来只觉得普通，但是，因为是士季亲手夹给我的，所以变得很好吃。”
他说的十分真心，爽朗的笑容像是清泉，一滴一滴浸透钟会的心，钟教授听着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将头埋进碗里，嘟囔了一句：
“巧言令色。”
不过他大概忘记了他给自己这台杰作的机械波参数设置的也是最顶级的，这声低语没能逃过姜维的耳朵，他眼神真挚，一本正经地向钟会解释：
“士季，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大教授的脸蓦地全红了，他赶紧又往姜维碗里夹了几筷子菜，用洪亮的声音掩盖害羞：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快吃饭！”
姜维虽然不明白钟会为什么突然生气，但因为士季又给他夹菜了，在他的认知里，这是只有亲密关系的人才会做的事情。便高兴地答应道：
“好。”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况且其中还有一位是不知饥饱，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的仿生人。
两个男人风卷云残地将桌上的五盘菜吃得干干净净，钟会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还多喝了一碗汤，撑得瘫在沙发上打嗝。
而姜维则自觉地站起身来，收拾餐桌上的残局。等他把碗碟洗得干干净净，锅勺也摆放整齐，脱下围裙来到客厅，发现钟会还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看新闻。
他走过去，一边将钟会拉起一边说道：
“士季，吃了饭一直躺着对身体不好，起来锻炼一下。”
吃人嘴短的钟大教授只好不情愿地站了起来，但是嘴上还是说：
“我不想出门。”
姜维看见他的表情，无法。环视了一下客厅，从他的抽屉里拿出一台switch插上电视的接口，正在放映的新闻立马跳转到了游戏界面，“fitness boxing”两个单词的声音从电视里传出，姜维伸手温柔地帮他戴好手套，说：
“那就在家里练，来，我陪你。”
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又看到他这副执着的样子，钟会只好认命地站好，跟着电视里的音乐动了起来。
一个半小时以后。
钟会像被八个彪形大汉暴打了一顿一般瘫在沙发上大口喘气，而姜维则像个没事人一样到厨房里给他端了一杯水，喂到他嘴边，说道：
“士季，你太缺乏锻炼了。”
伟大的英才累得不想跟他说话，翻了个白眼，将嘴凑过去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
姜维感受到了钟会的怨念，不再开口，只是将手放到他的肩膀上，替他按摩，缓解疲劳。
等钟会终于喘过气来，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抬头一看时钟，才九点半，平时这个时间他必然还在画设计图，但现在他的眼睛又快有些睁不开了，多亏了姜伯约，钟教授愤愤地想，这个阻碍他正常工作的男人！
就在这时，姜维又开口了：
“士季，我抱你去洗澡。”
说着又准备给疲惫的教授一个公主抱。
“你给我等一下！”
钟会一把拦住伸向他膝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说：
“我自己去！”
“可是……”
“没有可是，你给我在这儿坐好了！”
姜维还想说什么，钟会没有给他机会，风一般地溜走了。留下姜维有些郁闷地独自坐在沙发上，士季为什么不喜欢自己抱他呢？
而在浴室里冲澡的钟会也十分疑惑，他有给姜维植入什么奇怪的芯片吗？这喜欢抱人的毛病究竟是哪儿来的？明天带去实验室检查一下吧，万一以后给曹丕的仿生人也有这癖好可怎么办？钟会光是想象了一下顶头上司被人拦腰抱起的画面，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此时，远在曹魏总部的曹子桓正在加班，会议途中，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下属们纷纷关心道：
“丕少感冒了吗？最近倒春寒，要注意身体啊。”
“我去给丕少泡杯姜汤吧？”
“需要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吗？丕少。”
只有曹丕本人莫名奇妙地摇了摇头，道：
“继续开会。”
钟会穿着睡衣从浴室走出来，看见姜维还一脸低落地坐在沙发上，莫名有种自己做错了事的感觉。他摇摇头，走到对方面前，将一张干净的浴巾和一套睡衣递给他：
“你去洗吧。”
姜维抬头看他，眼神有些委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拿好东西直径走进了浴室。
按理来说仿生人其实是不需要沐浴的，他们不会出汗，只需要定期清洗皮肤表面就可以了。但是钟会有点儿龟毛的洁癖，所以他要求姜维跟人类一样天天洗澡，而姜维也听话地执行。
钟会坐在客厅等他，用手里的毛巾擦头发，结果眼皮越来越重，等姜维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头上搭着毛巾的钟会，歪头躺在沙发上，又睡着了。
姜维无奈地盯着对方还在滴水的棕发，士季真是太不会照顾自己了。他摇摇沙发上的人，又从抽屉里取出吹风机：
“士季，醒醒。不擦干头发睡，会感冒的。”
从头顶传来阵阵暖风，一只手温柔地伸进他的发间，指法轻柔地替他按压头皮。钟会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在看清眼前的人的样子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姜伯约你穿的这是什么……哈哈哈……”
姜维见他笑得那么开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叹了一口气，说道：
“士季……你的衣服太短了。”
他比钟会高整整半个头，最重要的是他俩体型上有着极大差距，钟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就跟大人穿小孩儿衣服似的。
有被内涵到身高的钟会总算是不笑了，抬眼看了看他，说：
“我明天带你去买新的。”
然后继续闭上眼，享受姜维的服务。
“好。”
姜维看着他细长的睫毛，轻轻答应。
钟会的头发不长，很快就吹干了。教授意犹未尽地睁开双眼，准备站起来。姜维又想去抱他，被他瞪了一眼，悻悻地收回手，然后可怜巴巴地跟在他身后。
当走到卧室房门口的时候，钟会突然转过身来，皱眉问道：
“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士季，该睡觉了。”
姜维无辜地回答。
“我知道，你睡那间。”
钟会说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房间。
“士季！情侣分房睡会影响感情的！”
姜维瞬间拔高了音量，义正言辞地反驳对方。大有一副不让他进房间他就把门拆了的架势。
不让他抱就算了，现在还要分房睡！在姜维的认知里，这是分手的前兆。这怎么行！
钟会看见他这副样子，无语地扶了扶额，最后还是妥协了：跟一个仿生人讲什么道理。放下阻拦他的手，转身朝屋里走去。
而得到允许的姜维，很快恢复了情绪，跟着钟会一起来到他的卧室。
钟教授今日运动量严重超标，浑身酸痛，直接翻身躺在了床的左侧。而一阵稀疏的声响后，他落入了一个紧实的怀抱，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晚安，士季。”
TBC。
一夜无梦。
钟会在宽阔胸膛中醒来，一睁眼，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张令人怦然心动的面庞，在如此近距离下，不仅没有瑕疵，反而更加清晰完美。男人眼里满是宠溺，钟会看见对方嘴唇微微张开，温柔地叫自己名字：
“士季，早上好。”
这张脸是钟会自己打磨了三个多月选定修改出来的最终成品，完全按照他的审美，说是梦中情脸也不过分。
提问，如果你一觉醒来发现你的男神/女神正躺在你旁边，温柔地对你说早安，你会作何反应？
A.张皇失措地询问对方昨晚发生了什么。
B.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扑倒做不可描述之事再说。
C.给自己一巴掌，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以上三种选项显然都不在钟教授的考虑范围之内。他眼疾手快地盖住自己冒烟儿的脸，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
“早什么早！还不快去做饭！”
姜维只当是他的起床气又发作了，毕竟昨天已经见识过一次了。于是坐起来换好衣服，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房间，最后摸了摸钟会露在被子外的棕色卷发，轻声道：
“好的，士季。你可以再睡十五分钟。”
钟会听着姜维离开的脚步声和房门关上的声音，才从被子里缓缓露出头来。一直待在黑暗中的眼睛无法立即适应暖春的阳光，有些刺痛。钟会眯着眼睛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上面赫然显示着8:00几个大字。
他揉揉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平时这个时候他可能还没睡呢。钟会坐起来，望向窗外，透过落地窗俯视这个超现代化的城市，高架桥上川流不息，车水马龙，终于让他意识到这的确是清晨的颍川。
很久没有健康作息的钟会推开窗户，久违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和姜维相处的这一天一夜，钟教授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只是唯一一点，他还不想自己丢人到哪天清晨因为心跳超速被送进医院，所以今晚一定要让姜维睡到对面房间去。英才在心中默默发誓，然后换好衣服走出了房门。
厨房里，姜维正将一颗煎好的荷包蛋放进盘子里。抬头看见走出来的钟会，便立马放下手中的铲子，端起放在一旁的热牛奶送到对方面前，并招呼钟会说：
“士季，先喝一口暖胃。”
英才皱起眉头，他不爱喝奶制品。刚想张口拒绝，姜维却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抢先开口道：
“士季，你需要补充营养。不要挑食。”
钟会听到对方的语气，尤其是最后一句的重音中还带着一些无奈。想说我又不是小孩子，瘪瘪嘴一脸不情愿地喝了一大口。
一杯鲜奶下肚，钟会果然感觉胃里舒服了不少。而且不知道姜维在哪儿买的牛奶，竟然让不喜奶制品的英才意外觉得还不错。他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抬头看见姜维对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嘴，钟会不明其意，疑惑地看着他，就见对方慢慢低下头凑近他，伸出拇指轻轻摸了摸他的唇部上方，像是在帮他擦拭奶渍。
年轻的英才在起床的短短半小时内，第二次像煮熟的虾子一样，整个人都红了。他慌忙逃向餐厅，而此时屋里的面包机正好发出“叮”的一声，姜维也赶紧重新回到厨房，将烤得金黄的面包取出，放进之前盛蛋的盘子。
等姜维再次端着做好的早餐来到餐桌前时，钟会已恢复原样。两人相对坐下，钟会一边将夹着煎蛋的面包放进嘴里，一边对姜维说道：你今晚睡对面那间房去。
刚刚还笑得一脸温柔的姜维顿时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士季。”
钟会眼神游离地看向别处，说：
“有人在我旁边我睡不好。”
“士季，我检测了你昨晚的δ波，出现时间占总时间的百分之五十以上，深度睡眠达到三个小时。应该休息得很好才对。”
姜维继续皱着眉陈述。
“……！”
该死的睡眠监测系统！谎言被瞬间拆穿的英才噎了一下，最后干脆蛮不讲理道：
“总之！你睡对面去！”
说罢也不给姜维反驳的机会，将最后一口面包放进嘴里，站起来走到门口取下工装，并催促对方说：
“跟我去公司。”
姜维还想争辩，但钟会不留余地的态度让他打消了再度开口的念头。他的眼珠转了转，最终只是脱下围腰，与对方一同出了门。
钟会的公寓就是公司分配的，离颍川分部只有5分钟的路程，一路上姜维跟在他身后闷闷不乐，钟会感觉有些愧疚，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二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好在当他们走进颍川大楼的时，碰见了正出门买包子的夏侯霸。
“士季，你又这个点儿下班唉，跟你说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可劲儿糟蹋身体，以后年纪大了有你好受的……”
一向话痨的夏侯霸在看见钟会的瞬间就开启了喋喋不休模式。
“夏侯仲权，本英才是来上班的，快给我让开。”
英才压着额头冒起的青筋道。
“你就是不听人劝，你看你这一天天的……等会儿，你说啥？你来上班？”
“快·给·本·英·才·让·开！”
钟会一脸黑线一字一句地说。
“哎哎哎你又不用打卡，着什么急啊，聊两句啊士季，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你竟然准时来上班，话说我刚刚就想问了，你旁边这帅哥谁啊……”
完全不会察言观色又自来熟的夏侯霸不给钟会拒绝的机会，继续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曹丕给钟会的这个项目目前处于保密阶段，而且听曹丕的意思，就算以后量产， 要给他的92号应该也是不会被公布的存在。所以除了他的至交好友王弼，钟教授暂时还没有告诉任何人。况且现在面前还是少根筋的夏侯霸。
钟会看了看还一脸低落的姜维，突然鬼使神差地低声回答了一句：
“这是我男朋友。”
夏侯霸：“？！”
姜维：“！！！”
刚刚还委屈得不行的姜伯约当场给钟教授表演了个仿生人川剧变脸，一脸灿烂地朝夏侯霸伸出了右手，说：
“你好，我是士季的伴侣，姜维。”
“啊啊啊啊！！钟士季你居然谈恋爱了！！！”
而被钟教授盖章缺根筋的夏侯霸则丝毫不介意用高分贝表达他的震惊，顿时整栋大楼都回荡着他的声音，一阵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
钟会抬头发现路过的研究人员都停住脚步一脸讶异地看向他们，和他目光相触之后，又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唯有前台的小姑娘一直偷偷打量他和姜维，并低头在手机上打着字。
“夏！侯！仲！权！”
咬牙切齿的英才转头，身边哪还有夏侯霸的身影。
“啊哈哈哈士季我还赶时间包子要卖完了你快上班去吧我先走了哈。”
风一样溜走的夏侯霸，只给钟会留下一串没有换气声的告别。
最后还是姜维拦着炸毛的钟会，安抚地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回了实验室。一路上记仇的英才骂骂咧咧，表示夏侯仲权死定了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颍川分部的八卦论坛里则掀起了惊涛巨浪：
《报！！情感部的高岭之花钟教授脱单了！！对象是个没见过的大帅哥！》
1L 救命lz今天来上班经过大楼的时候正看见钟教授带着一个一米八的大帅哥来公司！亲口跟夏侯研究员承认那是他男朋友啊啊啊啊啊！
2L 啊啊啊啊我不相信！为什么！我心碎了！！
3L 人在现场，表示lz说的szd，楼上节哀。
4L 本钟王cp粉反对这门亲事！！学界双top他不香吗！钟教授你这个渣男嘤嘤嘤！
5L 2L钟教授梦女？劝你早日醒醒。会会老颜狗了，你肯定没戏。
6L 霸钟拿的是什么虐恋情深的剧本我哭了，你们看见霸宝黯然神伤离去的背影了吗？我泪了，zqsg搞cp果然是要遭报应的。会会你这个渣受！
7L ls乱点鸳鸯谱的cp粉们是在干什么=_=我觉得会会男朋友看着和他很般配，人家郎才郎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们这群妖怪反对？
8L 所以我的丕会凉了吗，但是丕少当初一掷千金为红颜，把会会调回颍川的霸总剧本实在kswl。
……
身为舆论主角的钟会此时毫无所知，他正连接姜维的数据替他检查硬件设施和内置芯片。所有数据均一切显示正常，只有大脑内存负载有些过高，钟会想这大概是他比之前自己制作的仿生人情绪丰富的原因，也是他那怪异拥抱癖的来源。之后制作92号的时候稍微调低一点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研究一切顺利，朝着钟会预料的方向发展，让他心情十分不错。姜维是一号功臣，奖罚分明的英才决定提早下班带他去买衣服以示奖励。
于是没有考勤压力的教授早早锁上自己实验室的大门，光明正大地带着姜维早退了。
钟教授虽然在饮食方面糙得让人看不下去，但在穿衣方面却相当讲究。颍川论坛曾经有一篇钟会穿搭展示的高楼翻了二十多页总结他良好的衣品。
现在服装店内，英才精挑细选替姜维拿了几十套衣服，让他一一换上。姜维身材匀称，又高又帅，活脱脱一个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旁边的导购小姐也不停吹捧道：
“先生眼光真是太好了，这件穿在您男朋友身上简直太合适了。”
钟会颇为受用，财大气粗地表示全部包起来送回他的公寓，让人不得不感叹有钱真好，曹魏集团待遇真不错。他刷卡的时候为了显示自己很民主，还是礼貌性地问了问姜维的意见：
“你觉得怎么样？喜欢吗？”
一直任由钟会摆布的姜维听话地说：
“士季，只要是你买给我的，我都很喜欢，但是我们还没有买睡衣。”
钟会才想起差点忘了原本来的目的，他想了想，道：
“那你自己选一套吧。”
听到这话的姜维眼睛亮了起来，有些兴奋地说：
“什么都可以吗？”
钟会点点头，心想一件睡衣而已，反正他有钱。
“士季，可以和我一起穿那套吗？”
钟会顺着姜维的手指的方向看去，两套黑白相间的熊猫情侣睡衣赫然挂在那里。英才深吸了一口气，这严重挑战他审美的蠢衣服，他绝对不要穿！
但当他转头撞上姜维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钟教授站在原地表情扭曲地纠结了好半天，他想到今晚姜维要被自己赶去对面房间，现在就这么一个小要求自己也不满足他的话，也太可怜了。最后万分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的姜维露出天真的笑容，看着他真诚地说：
“谢谢你，士季。”
等他们再次回到公寓已是傍晚，姜维带钟会绕路去了生鲜超市选晚餐的食材，两人大包小包牵着手回家，和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情侣一般无二。
姜维像昨天一样承包了一切脏活累活，钟会依旧吃饱喝足瘫在沙发上，并在姜维靠近客厅的时候警惕地大喊了一句：
“我今天绝对不运动了！”
钟会本以为这个该死的仿生人一定又会想方设法套路自己，这次他一定要严防死守，不给姜维可乘之机。他的胳膊可现在还在痛啊！
没想到对方只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提议道：
“士季，洗完澡我们一起看电影吧。”
英才狐疑地盯着对方，就看见姜维拿出那套崭新的熊猫睡衣递到他手上，眼里满是期待。
钟会是不知道姜维为什么对这件蠢衣服情有独钟，但如果可以让他逃过被八个壮汉暴打的命运，他愿意现在立刻马上换上它！
放下戒心的钟会迅速洗漱完毕，换上那套毛茸茸的衣服坐在客厅等姜维。
对于他来说这两天也很像做梦一样，他制造姜维的时候有过很多设想，91号承载了他全部的期望与野心。英才表面是不可一世，众生仰望的天才，许多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达到的高度，他轻而易举就能站上去。但实则没有谁真正了解过，他曾耗费了多少精力，牺牲了多少时间去攀爬顶峰。钟会也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凡愚们只要臣服于钟士季的伟大就够了。所以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其实英才很害怕失败。他怕91号和90号一样是个残次品；他也怕他和No.24系列一样被那些蠢材定义为情感缺失的机器，所以他跟王弼说他对91号没什么信心，他担心自己拼尽全力的结果最终还是不尽人意；他最怕的是——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优秀。那么他会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去制作92号。好在，好在姜维没有让他失望。
他甚至开始理解那些凡愚们所追求的人性，姜维真的很完美，是他最完美的作品。即便之后他还要制作92号，但也不可能和91号相提并论，再也没有一台仿生人能够让他投入如此巨大的心血与感情。姜维永远将是他最特别的91号。
姜维从浴室出来，看见和他穿着同款睡衣正在沉思的钟会，忍不住偷偷走到他身后将耷拉在后背的帽子给他戴上，从后面抱住对方说：
“士季，你好可爱。”
钟会被他幼稚的行径吓了一跳，英才翻了个白眼，说道 ：
“不是要看电影吗？快点放啊。”
“嗯。”
姜维一边答应道，一边点开自己的搜索系统，投屏到了电视上，还顺手远程把客厅的灯关了，抱着钟会丝毫没有撒手的意思。
钟教授懒得理这个拥抱怪，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等待电影开场。
一阵静默以后，巨屏电视缓缓亮起，出现片名“The Skeleton Key”
钟会窝在姜维怀里挑了挑眉：
“美国片儿？还是2005年的？作为一个2451年的仿生人你挺怀旧啊。”
姜维只是笑着回答：
“老电影比较经典，士季。”
钟会嗯了一声表示赞同，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电影上。
二十分钟以后，全身僵硬，冷汗直冒的钟会转过头来用手戳了戳姜维，结结巴巴地说道：
“……恐、恐怖片？”
姜维则一脸正直地回答：
“嗯，士季你不会害怕看恐怖片吧？”
“哈？我怎么可能害怕这种毫无逻辑的东西？！你不知道所有科学家都把恐怖片当喜剧看的吗！”
被说中心事的教授提高分贝来掩饰自己的狼狈。
“嗯，我知道。所以想让你开心，士季。”
姜维从善如流地接上，多么正直的话语，多么真诚的眼神，把钟会想说的话全数堵了回去。
无话可说的英才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将头转回去，看着电视上的女主继续在诡异的洋房里摸索，不得不说这恐怖片的气氛烘托和音效真是绝了，中间好几个镜头，吓得钟会险些惊叫出声，他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抓住了姜维。而后者则将他箍在怀里，钟会看不到的深眸中满是怜爱。
经历了漫长的一个多小时，电影终于放映完毕。大教授感觉自己腿都软了，这时候他听见姜维一本正经的声音传来：
“士季，我去对面休息了。”
“等、等一下！”
钟会慌忙拉住对方的手，眼神闪躲地说道：
“对、对面床还没铺好，你改天再睡那边……”
“唔……好的，那我们该睡觉了，士季。”
姜维仿佛等的就是这句话，尽职的仿生人熟练地抱起他的主人朝卧室走去，从他掩藏不住喜悦的背影中，我们可以猜到，今晚注定又是一个美丽的夜晚。
TBC。
钟会和姜维的同居生活，转眼已经持续了一周。
这一周里钟教授拥有了堪比他爹的健康作息生活和营养膳食搭配，体重蹭蹭往上涨了好几斤，看上去却不显圆润，估计是隔三差五被姜维逼着锻炼的原因。
关于姜维的拥抱癖一直持续发作着这件事，一开始钟会还会想方设法地纠正，但姜伯约不仅屡教不改，反而每一次都会找到正当的借口合理化他的行为，继而变本加厉地黏在自己身边。钟教授懒得再白费口舌，干脆默许了这种行为。姜维把他的饮食起居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不介意适当给对方一些奖励。这绝对不是什么纵容，英才在心中如此否认道。
这日钟会和姜维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吃饭时，忽然实验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士季，一起去吃……”
久未造访的王弼推门而入，差点与正要开门的钟会撞个正着。
“辅嗣，你忙完了？”
钟会惊喜地看向他。
工业部之前有个新项目，客户要得很急，需求量也极大，不得不赶工。王弼是负责人，自然也是最累的。他忙得不可开交，连合眼的时间都没有，就更别提来找钟会了。从启动姜维那天以后，二人就再也没碰过面。
“是啊，总算赶在了截止期前。真的希望曹爽那个傻X下次能做个人，一个星期要244个G35系列焊接仿生人，他就给我派一个小组，他有病吧？”
王弼见到钟会，忍不住开始诉起苦来。
“一个小组？那头猪疯了？你们工业部又不缺人，他用得着这么节约吗！想累死你啊？！”
钟会听到王弼的话，瞬间被点燃了怒火，替好友不平起来。
至交好友之所以是至交好友，除了学术能够达到同样高度以外，也会像普通人一样，通过一起辱骂上司增进感情。
“我觉得可能司马懿把他从曹魏总部踢到颍川分部来的那一天起，他就疯了。好了，先找家馆子吃饭，待会儿坐下来跟你慢慢说。”
王弼说着，伸手打算帮钟会把胸前挂着的工牌取下。就在这时，一双宽大的手拦住了他。一直在旁未开腔的姜维，一边捏住他的手一边看向钟会，说：
“士季，我们要回家吃饭的对吗？不然上午买的鲜兔明天口感就没那么好了。”
王弼皱起眉头，面前的男人力气不小，捏得他手生疼。他刚刚光顾着和钟会说话，没有注意到这人的存在，现在仔细一看，这不是士季之前制作的那个仿生人吗？实验品成功了？
“唔……明天再买不就行了？辅嗣难得有空。”
钟会顿了一下，朝姜维说道。
“士季，好久没去‘清谈’了。上次听平叔说请了个新厨子，去尝尝？”
王弼甩开姜维钳住他的手，看了看，果不其然红了一圈。他直接无视姜维，重新去拉钟会。
“士季。”
这边姜维也立刻牵起钟会的另一只手，虽然只是唤他名字，但语气里却是分毫不让的意思。
被他俩一前一后拉着、夹在中间的钟会，进退不是。两双眼睛都目不转睛盯着他，静待他的选择。钟教授仿佛闻到了空气中噼里啪啦的火药味，再看二人紧盯着他不放的视线，瞬间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英才沉思了半天，突然灵光一现，对王弼说：
“辅嗣，不然你来我家吃饭？”
“……吃什么？泡面大杂烩？”
深知自己亲友是什么生活状态的王弼不由反问。
“不是！他会做饭。”
钟会指指身边的姜维。
“仿生人料理？士季，你的味觉终于完全失灵了吗？”
王弼眉头皱得更紧了，一副嫌弃的语气。
“你可以选择不吃。”
姜维微笑着向对方提出建议。
“他做饭挺好吃的。”
钟会则倾情向好友推荐起了自己男朋友的手艺，然后又用手戳了戳姜维，示意他好好说话。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
王弼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而被警告的姜维则抿起双唇沉默不语，没有反驳。不过看表情像是不太愉快的样子。
三人一起走出实验室，来到颍川大楼门口的时候，收到了不少好奇的视线。钟会向来是人群的中心，已然习惯了这种待遇。而姜维除了他的主人以外对周遭其余都漠不关心，只有王弼有些奇怪：
“我怎么感觉他们一直盯着我们？”
钟会摆摆手，不在乎地说道：
“谁知道，可能是凡愚们对英才的一种艳羡吧。”
王弼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跟上了钟会的步伐。
所以，钟士季和王辅嗣能够成为挚友，真的也是有原因的。连自恋因子成分都如此相似，不做亲友才有点说不过去吧？
而此时的颍川论坛：
《可以涛吗？钟王今天合体了！》
1L 今天下班看见钟教授和王教授一起从实验室出来！！惊天大糖kswl！
2L 我也看到了！！啊啊啊啊把般配打在公屏上！
3L 啊？？那会会男朋友呢？？
4L 我是工业部的！悄悄说一句，我们王教授刚刚把手上的项目做完就去情感部找人了，钟王真是太rio了。
5L 3L在说什么？？我缺课了！？会会男朋友是怎么回事？？
6L 你们缺课也太严重了，上周会会男朋友那帖都涛十几页了。以及晏弼都同居了怎么还有人搁这儿磕钟王呢？
7L 钟王粉自重，会会男朋友明明也在为什么不提？发洗脑包一套一套的。
8L 怎么又开始掐CP了=_=就没人关心一下涛了一周了，怎么还没有扒出会会男朋友的信息吗？这个大帅哥到底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啊？感觉好神秘。
9L 会会男朋友也在？天噜这是什么修罗场！
10L 8Lnsdd，我几乎每天都看见会会和他男朋友一起来上班，不用工作啊这哥？有没有情感部的小伙伴来解答一下。
11L 本情感部小透明表示，会会虽然挂名我们情感部但是归丕少直管啊…平时根本不来我们办公室，都是在他自己的实验室里。不过我上次听到会会管他男朋友叫姜维，姜伯约，应该是这名儿没错。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12L 感谢ls，姜钟szd！家人们，我磕拉了！话说每天实验室就他们两个人，不会发生一些……
13L ls不要再说了，待会儿把管理员招来了（。
……
王弼跟着钟会回到他和姜维的公寓，刚一进门就被吓了一跳，之前钟会的家是什么风格他很清楚，几乎除了书房和卧室里，其他地方空无一物。甚至因为他经常日夜颠倒地加班，就在实验室里放了张床，卧室也只是有床被子和一些治疗失眠的药瓶而已。
而现在进门摆着两盆长得很好的绿植；客厅里也放着两个插满鲜花的花瓶；电视柜上各式游戏卡带被归纳得整整齐齐；墙壁正中央则挂着两人的合照，抱着钟会的姜维笑得一脸爽朗，而他的这位朋友虽然表情不情愿但通红的双颊却出卖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温馨又甜蜜。王弼顿时觉得眼睛都要瞎了。
浑然不觉地钟会还在招呼他坐下，并打发姜维去厨房做饭。
两人坐到沙发上，王弼率先开口：
“实验品成功了？”
“嗯！辅嗣你感觉到了吗，他和No.24和X51系列完全不同。”
英才兴奋地询问好友的意见。
“确实，这种杠精仿生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王弼撇撇嘴道。
“他是与众不同的。你能明白吧？辅嗣。不管是西晋的王牌仿生人诸葛公休，还是司马昭引以为豪的夏侯太初都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钟会没有注意到王弼讽刺的语气，继续自豪地向对方介绍。
王弼感受到对方高涨的情绪，只是笑了一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这么厉害？借我拆解看看？”
就他们两人的关系来说，这原本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他们虽然隶属部门不同，类别差异也大，但终究都是制作仿生人，至少硬件设施方面有很多共通点，所以经常会互相交流经验。钟会之前拆过王弼H37系列的装配仿生人，王弼也同样用过钟会X51系列的陪伴仿生人。这本是常事，但这次钟会却皱起眉头，对好友说：
“辅嗣，不要开玩笑了。”
而王弼则收起了刚刚的笑容，一脸严肃地说：
“士季，这话应该我对你说。你认真了，是不是？”
“我……”
钟会正欲说话，但王弼根本不听，直接打断道：
“士季，如果像你一周前所说的，你只是喜欢控制感情，那么我不会说什么。但是你现在的状态显然不是，你动了真心，我想不用我告诉你陪伴仿生人的最终宿命是什么吧？你能接受吗？”
“……”
钟会沉默了，王弼说得没错。所有陪伴型仿生人都会在每一任主人死去后被重新召回，强制删除记忆恢复出厂设置，然后再进行二次售卖。那么，他钟士季真的可以接受属于自己的爱人将来被划分给别人吗？即使是在他死去以后。
王弼也不说话了，他无意对好友步步紧逼，只是有些事情他必须提醒钟会，以免他的朋友日后受伤。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就在这时，姜维从厨房走了出来，一边摆好碗筷一边招呼道：
“士季，吃饭了。”
“知道了，来了。”
钟会拍了拍脸，答应道。拉起王弼走到了餐桌前，两人已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姜维今天做了鲜椒兔，红烧狮子头，蚂蚁爬树，金沙玉米，酸辣土豆丝和番茄蛋花汤。三荤两素一汤是他和钟会的标配，钟教授皱眉：
“今天多了一个人，五个菜不够吧。”
“啊，我忘了还有一个人。”
姜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呵，士季，你这仿生人记忆系统有问题，还是拿给我拆了查查脑子吧。”
王弼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
“没事，我少吃点，正好最近有点儿胖了。辅嗣你吃。”
钟会瞪了姜维一眼，给王弼夹了一块兔肉。
又被警告了的姜维听到他的话，委屈得眨眨眼说：
“士季，你吃。反正我吃不吃都不影响。”
钟会看他的表情本就觉得王弼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再听到这可怜的语气，赶紧也往他碗里夹了一个狮子头，道：
“哪能饿着你，快吃吧。”
“士季，我不会饿，但是谢谢你。”
王弼看见瞬间又换上了笑容的姜维，差点被这番茶言茶语直接送走。钟会这造的什么东西？！眼不见为净，他埋头夹起碗里的兔肉放进嘴里，入口的瞬间，麻辣鲜香的味道就冲击着味蕾，没有一丝兔肉的腥气，连一直相当挑食的王弼也忍不住震惊道：
“这是他做的？”
“是啊，好吃吧？都说了伯约手艺很好的。”
钟会自豪地夸赞起自己男朋友。
“……一般。”
王弼看了看对方，移开目光，顿了顿不诚实地吐出两个字。
吃人嘴短，于是后半程王教授就没有再开启毒舌模式，而姜维因为钟会给他夹了菜也没有继续作妖，一顿饭倒也相安无事地结束了。
饭后三人坐在沙发上，钟教授不希望自己的爱人和好友关系如此不睦，便主动提出一起来几局紧张刺激的小游戏，增进感情。他随手从电视柜中抽出一张煮糊了放进了switch里，显然，英才根本不知道这游戏别名分手厨房。还自信满满地嘱咐姜维不许用内置程序开挂，姜维则听话地点了点头。
然后接下来的场面就几度失控。
首先是姜维把王弼做好的汉堡全数倒进了垃圾桶，惹得工业部的ACE破口大骂。然后第二局立马把姜维的厨房弄得到处着火以示报复，而有胜负欲的仿生人也瞬间红了眼，两个人就在游戏里掐得你死我活。本来就菜的钟会直接被这俩猪队友整懵了，看着一局局显示负分的游戏界面，英才简直要怀疑人生了。而罪魁祸首们却还越来越起劲，大有不要走，决战到天亮的意思。钟会作为游戏的发起人自然不能临阵脱逃，只好继续崩溃地陪练。
春日的夜晚还是有些偏凉，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路上寥寥几人，让整座城市显得有些孤寂。而钟会的公寓却热火朝天，好不热闹，就是英才十分的心累。有没有人能告诉他，这种折磨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英才的祈愿，当时钟指向十点半的时候，王弼的手机响了。他放下手柄，接起电话：
“喂？”
“辅嗣，我在士季家楼下等你。该回家了。”
手机里传出一个男人温和的声音，王弼闻言起身跑到窗边往下看了看，果不其然一辆熟悉的蓝色轿车停在了下面。
“知道了。”
王弼挂掉电话，转头对钟会说：
“士季，今天先回去了，平叔来接我了。”
钟会如获大赦，赶紧把王弼的风衣给他搭上并热情地将他挚友送到了门口：
“辅嗣慢走，帮我跟平叔问好。”
王弼看出了他的喜悦，也不生气，只是最后又轻轻嘱咐他：
“刚刚跟你说的事，你好好想想。”
说罢便跟他挥挥手，走进了电梯。
钟会心烦意乱地回到客厅，发现已经找不到姜伯约的身影了。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这狡猾的仿生人担心自己跟他算账，抢先跑去洗澡了。
钟会重新在沙发上坐下，仰起头眼神空洞地盯了一会儿天花板。最后翻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仅仅响了两声对方就接起了，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
“士季？”
“子桓哥。”
钟会乖巧地叫人。
“这么晚了，有事？”
曹丕说话一向言简意赅。
“嗯，我准备开始着手给你制作成品了。再跟你确认一下细节。”
“终于要开始了吗？”
曹丕的语气变得极为复杂，仿佛被监禁了多年的囚徒终于获得了自由，既期待又害怕面对新的生活。
“是的，我先做个雏形，后面再慢慢和你细化性格特征。总之目前的要求是棕瞳、黑发、身高和我一样、温润忠心是吗？”
曹丕听着钟会的话闭上了眼睛，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艰难地开口道：
“对……还有孝顺。”
钟会听到这个词，为难地说：
“子桓哥，仿生人没有直系父母。这一条……”
“你可以把我爹设置成他的长辈。”
钟会诧异于曹丕的周到，他当初制造姜维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家庭问题。
“好的，没问题……”
“还有事？”
曹丕听出对方语气里的迟疑。
不愧是曹魏的太子爷，就是比一般人敏锐。钟会清清嗓子，但还是掩盖不住低落情绪地说：
“子桓哥，你知道所有仿生人最后都会……就算你不公开他的身份，他的容颜不会老去，迟早也是会暴露的。即便最终会迎来失去的结局，你也依然要选择他吗？”
曹丕听到钟会的话，自嘲般地说：
“你知道我已经失去他20年了吗？”
他苦笑了一下，继续道：
“我只在乎当下，士季。”
曹丕给出的答案让钟会茅塞顿开，那些困扰他的想法通通烟消云散，他不再钻牛角尖，用恢复精神的声音对曹丕说：
“我知道了，谢谢你，子桓哥。”
曹丕感受着他的变化，笑着问：
“士季，你谈恋爱了吗？”
他原以为小屁孩儿一定会结结巴巴地矢口否认，让自己不要乱说。却没想到听筒里传来一声有些害羞但不失甜蜜的“嗯”。连士季都变诚实了，爱情可真够离谱的，曹魏的继承人如此感叹道。
这边洗完澡的仿生人又轻车熟路地从后面将他的主人圈入怀中，英才感受着他真实得与人类毫无差别的体温，骂了一句笨蛋，然后将脸埋入对方的臂膀之中，至少现在，这个笨蛋只属于自己。
而挂了电话的曹丕，坐在曹魏大厦的顶层。将原本看向窗外的目光移向电脑前摆着的相框，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相片上抱着小孩儿的俊朗青年。如果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一脸单纯的小孩儿正是小时候的曹丕，而抱着他笑得开怀的青年眉眼之间则和他有几分相像。
曹丕再次闭上了双眼，用似乎有些哽咽的声音，说道：
“大哥，你终于要回来了吗？”
TBC。
钟会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在给曹丕打完电话的第二天，他就立马开始着手于92号的制作了。
曹少爷在钟会眼里一直是一个各方面能力都很突出的人，他很佩服对方。
在钟会看来，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自己和辅嗣都属于无法和这个世界好好相处的类型。天才大多都是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他们与生俱来的才能注定了他们高傲的天性，普通人的许多问题在他们看来愚蠢又可笑。他们不理解普通人，可反之，但凡有人敢对他们提出一丁点儿质疑，这类极度自傲之人就会受不了，用刻薄的话语竖起保护墙，斥责理解不了自己的对方愚不可及。这套无解的双重标准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阻碍在他们与普通人之间，使他们看上去高不可攀却也势孤力单。
但曹子桓不同，他明明是能够和自己看到相同风景、那些凡愚绝不能企及之人，却有着一颗慈悲的心。他细腻而敏锐，好像对世间的一切都感同身受。钟会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教育造就了曹少爷这样的性格，但比他年长的曹丕总是能够可靠地处理掉那些繁杂的事情，就比如他和西晋的问题。英才是心存感激的，所以当他听到电话里曹丕寂寥的语气，就决定要尽快帮对方实现心愿。
按理说一回生二回熟，有了姜维这个完美成品在前，钟会以为92号的制作应该相当顺利才是，等他替曹丕完成了92号，之后再稍作改动实现量产，届时整个世界都会为他钟士季的才能惊叹不已，这是多么理所应当的结局。然而现实却与钟教授的美好愿景背道而驰，妨碍他进度的——正是姜伯约本人！
钟会之前工作的时候经常日夜颠倒，废寝忘食。尤其是新机型的制作，几天不合眼都是常事。并非像夏侯霸说的那样，他是仗着自己年轻，不爱惜身体。只是灵感这东西是很奇怪的，它往往就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闪现，调皮得很。况且即便天才如他，有些思路一旦中断，再想连接起来也是极为困难的，所以钟教授不得不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去完成仿生人的制作，这实际上是更效率化的方法。
而一根筋的仿生人却认为教授是在强词夺理，无论有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改变不了这种日夜颠倒的作息伤害身体的事实。
钟会的完美杰作91号之所以区别于前作，也是仿生人研究一直在追求的、最令制作者引以为豪的一点——就是他有自己的思想。
姜维不会一味服从于钟会，他心里自有一座天平，从被启动的第一天开始，他的所有行为，最优先考虑的一直都是钟会的身体。大概在仿生人的认知里，人类的身体和能承重300kg的自己相比，实在过于脆弱。
于是矛盾爆发了。
钟会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颍川分部曾有多少少男少女对钟教授的暗恋，始于颜值，陷于才华，最后被他那乖僻的性格吓退。他和姜维相处的一周间，仿生人之所以能每次都套路到他，并不是因为钟教授突然降智，而是大部分时候英才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姜伯约很好地抓住了这一弱点，装乖卖惨很有一套。而另一方面呢，就算钟大教授不承认，我们也很难不注意到，英才对于自己的杰作相当纵容的事实。俗称，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但是，发昏的头脑也是有自己的原则的。生活上的小事钟教授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姜伯约耍小聪明，但是影响他工作，绝对不行。
科学家多多少少都是这样，天赋异禀还勤勤恳恳。钟会不算通俗意义上的工作狂，只是仿生人研究包含着他的理想与野心，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妨碍他，哪怕是姜维。
就在仿生人第三次想要将拆解零件的教授抱回房间睡觉的时候，钟会终于冷下了脸：
“姜伯约，你给我适可而止。再敢进我书房试试？”
“士季，你应该休息了。”
而有自己坚持的姜维并没有因为对方冷脸而妥协。
“给我滚出去。”
钟会盯着对方冷冷地吐出五个字。
“……”
俊美的仿生人也直视着对方，他不再开口，但站在钟会面前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三番两次被打断思路的钟教授，看到对方这副顽固的模样，终于暴怒地大骂起来：
“姜伯约，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他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扬起手重重地拍在了桌上，连书案上的图纸都跟着颤了颤。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
“我是你的伴侣，士季。我有义务照顾好你。”
姜维紧缩眉头地回答道，似乎在担心钟会的手有没有受伤。
而处于盛怒状态的钟教授则丝毫不领情：
“91号，你不要太看得起自己。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你只是个仿生人，和我现在手里这堆零件没有区别！你搞不清自己的位置吗？”
这是姜维第一次听到钟会用代号叫自己，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以往每一次，只要他软磨硬泡，锻炼也好，分房也罢，士季最后总会妥协。姜维知道钟会其实并不是一个宽容的人，这是他对自己的纵容，姜维承认他是有些恃宠生娇，他享受着钟会给他的特权，因为他明白自己对于钟会来说是特别的。
而现在，对方却否定了这一切。
年轻的教授不理会仿生人的震惊，他怒气冲冲地抓起桌上的零件与资料，转身走出了书房。
而姜维则没有从钟会刚刚那番发言中缓过神来，忘记了阻止。
两分钟后，屋外传来关门的声音。
钟会轻车熟路地来到颍川大楼，用工牌刷开了实验室的大门。吸了吸鼻子，赶紧换上了工装。他走的匆忙，只穿了件单毛衣，也没披件外套。春三月虽然已是花开满地，但昼夜温差还是极大，他感觉自己冷得都快感冒了。平常在家里，晚上姜维都会给他调好恒温空调的。
想到姜维，英才脸色变得有几分复杂。其实在路上吹了一阵冷风以后，钟教授就清醒了不少。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在气头上的时候说话不计后果，又毒又狠。
他想起姜维最后受伤的表情，有点儿愧疚。他知道姜维是关心他的身体，但姜维实在不该妨碍他工作的……
英才拍了拍自己的脸，把所有影响自己情绪的想法统统赶出了脑海，专心投入到工作之中。他打算这两天就待在实验室，尽快完成92号的制作。然后再回去和姜维好好谈谈，那个笨蛋应该会原谅自己吧……不对，什么原谅自己，明明就是他不好！是伟大的英才原谅了他才对。
钟会的公寓此时一片漆黑，姜维坐在书房的一侧，看不清表情。他将手放在了刚刚钟会拍过的书桌上，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无比熟悉的，属于士季的温度。
姜维从被启动以来，除了出门买个菜，几乎从未离开过钟会的身边。他是作为钟会的伴侣诞生于世的，作为人类的钟会可以有自己的生活，工作，还有朋友。但他，却只有钟会。他是被士季制造出来的仿生人，士季是他的主人，也是将他和这个世界联系起来的唯一纽带。
他们一开始就并不对等，只是钟会对他的纵容让他险些忘记了这个事实。
姜维拿起桌上的图纸，上面画着一个温润俊秀的青年，全身每一处都标记着一些专有名词和零件型号，从纸张的褶皱程度和一些反复涂改的标记，可以看出作图人有多用心。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落在右下角：PX92号，一看便出自长年习字的钟会之手。
这应该是钟会的初稿，因为姜维调取自己记忆库里士季离开时的影像 ，发现他手中是带着图纸的。高大的仿生人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纸张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窗外的月光不合时宜地洒了进来，照在黑发青年面无表情的脸上。他的双眸冰冷地望向窗外正对着的颍川大楼，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周身肃杀凛冽的气场很难让人联想到白天那个温柔体贴的仿生人。
钟会从实验室的床上醒来，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痛。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是下午1点了。自从和姜维同居以后，他好久没有起得这么晚却睡得这么差了，果然人可以一直过苦日子，但却很难接受享受了高品质生活以后又突然回到苦日子。睡眠不足的钟教授整个人被低气压笼罩，昨晚的工作也并不顺利，他老心神不宁地想起姜维，臭男人不在身边还是能严重影响他的工作进度，这是什么原理？钟教授烦躁极了。他站起来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整包茶叶扔进杯子里，用开水将他泡开。
钟会盯着茶杯里深褐色的浑浊液体走神，平常姜维在他办公室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喝这么浓的茶的。
“士季，浓茶会稀释胃液，阻碍人体对铁的吸收，还会引发神经衰弱，你本来就容易晚上失眠……”
男人喋喋不休的话语仿佛就在耳旁，而自己这时候就会不耐烦地打断那个唠叨的仿生人：
“知道了知道了，不喝了，烦死了。”
然后对方就会无奈地笑笑，片刻之后，为他泡好一杯浓淡适宜的铁观音放在旁边。
怎么又想起那个蠢男人了？钟会更加烦躁地放下茶杯。只是短短不到两周的时间 ，姜维就已经不知不觉融入进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连这间工作的实验室也处处都充斥着他的气息。那个笨蛋，现在在干什么？不知道还有没有在沮丧……毕竟自己走的时候，连去哪儿都没告诉他……
想到这里，钟会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虽然姜维肯定能猜到他的行踪，但这么不告而别一定让对方很受伤。他本想给姜维发条微信，但掏出手机才意识到他俩天天待在一起，他压根儿没想到要给姜维买台手机。仿生人有紧急呼叫程序，但这大多是硬件受损，也就是仿生人受伤的时候才会通知他的系统。也就是说，现在他无法联系到姜维。
钟会瞬间有些慌了，他抓起自己的工装，一向注意形象的钟教授，这次甚至连睡乱的发型也来不及整理一下就往门外冲，然后与门口站着的青年撞了个满怀。
“士季，你要去哪儿？”
温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跑得又快又急，但想象中撞击的疼痛却没有袭来。钟会抬头，发现男人用一只手护住了他的头部。
钟教授看着这张十几个小时不见，自己刚刚还在担心的帅脸，惊讶地问：
“你怎么来了？”
“该吃饭了。”
姜维抬起另一只手提着的保温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垂下眼，低落地盯着地面：
“就算你还在生我的气，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士季。”
钟会看见他这副低落的样子，又听到这委屈的语气，尤其是最后那一声轻轻的士季，感觉自己心脏都在抽痛。
高傲的教授不擅长道歉，他一言不发地牵住对方的手，将他拉进了实验室。在门落锁的瞬间，将仿生人抵在门上，踮起脚轻轻地在对方唇边啄了一下。
一切发生得太快，姜维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钟会就已经抢下他手中的保温桶离开了。对方来到桌子前，低头将保温桶里的饭菜一一摆好，并用听不出来情绪的声音催促他：
“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吃饭。”
而回过神来的姜维，则快步走到教授身边，抓住对方正在摆餐具的手，使对方不得不停下，与他对视。钟会抬起头来，姜维才发现他耳尖通红。
钟教授眼神躲闪，一点儿气势也没有地命令他的仿生人：
“干什么？放开！”
“可以再来一次吗？士季。刚刚太快了，我都没有感受到。”
正直的仿生人盯着主人，一脸认真地提出请求。眼神真挚地让人无法拒绝。
钟会被这宝石一般的眼眸蛊惑，再一次不自觉踮起了脚。姜维适宜地放开了他的双手，转而圈住了他的腰，自己也低下头，迎接钟会的吻。
依然是一个简单又纯洁的吻，不掺杂任何欲望。他们只是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士季的唇瓣好软——这是姜维唯一的想法。
愿望得到满足的仿生人很怕又惹对方生气，不敢再得寸进尺，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的主人。而后者则不光是耳尖，连脸颊也被刚刚那一个吻染成了属于恋爱的粉红。
害羞的英才从姜维怀里逃脱，坐回餐桌前，别扭地说：
“快点吃饭！我等会儿还有工作。”
“好。那你多吃点。”
姜维也应声坐到他的对面，拿起筷子夹起一颗圆子放进钟会碗里。
的确吃得不少，等钟会喝完最后一口汤，才感觉整个人舒服了。姜维照例自觉站起来，三下五除二将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有些不舍地对钟会说道：
“士季，我回去了。”
“等一下。”
钟会皱起眉头叫住对方，平常的姜维哪会主动提出这种请求，他恨不得自己上厕所都跟在旁边。
果然昨天自己的话还是伤到他了，钟教授想。
“咳……你就在这儿等我吧，待会儿忙完了，带你去买个东西。”
“好的，士季。”
钟会看见对方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乖巧地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一副“士季，我绝对不会打扰你工作”的乖宝宝模样，钟会有些好笑，摇了摇头，转身走到了自己的实验器皿前，继续92号的制作。而他没有看到的是，他转身以后，姜维盯着他背影变得幽深的棕瞳。
和爱人和好如初的钟教授，工作起来也是格外顺利，效率堪比昨晚的好几倍。当他将最后一个腿部零件安装完成，抬头一看，秒针正好划过12，随后响起了五点整的报时声。
他看着睡眠舱里的已经完成一半的雏形，满是成就感。照这个速度，再过两天外部就可以组装完成，接着就是调试脑部装置了。
原本正在一脸无聊的姜维在看见钟会转身的瞬间，立马露出了笑容，问道：
“士季，你忙完了吗？”
“嗯。剩下的明天再做。”
他一边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工牌，一边朝门外走。
姜维见状赶紧跟上，问道：
“士季，你要给我买什么？”
“手机。”
钟会简短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为什么？”
姜维皱起眉头，不太理解。
“更方便以后使唤你。”
英才才不愿意承认自己担心这个笨蛋。
“哦。”
仿生人则点点头，觉得这个理由相当合理。
钟会问姜维想要什么样的机型，对方回答和他一样就好，于是钟会挑了一台和他同款的黑色手机给姜维。他的是白色，两台手机同时拿出来像情侣机一样，仿生人满意得不得了。
至于使用方法，他都不用教。手机对于高级仿生人来说反而才是不够智能的那一个吧，回到家姜维迅速掌握了全部的功能。
只是他的微信，通讯录，以及所有社交软件中，都只静静躺着一个名字：英才教育。
TBC。
钟会发现姜维有了手机，好像真的更方便自己使唤他了。
就像现在，微信上弹出一个消息。
天水麒麟：士季，今天想吃什么ฅ۶•ﻌ•♡
最近这一周里，他忙于92号外形的一些细节修改。是的，你没有听错。我们的天才钟教授仅仅只用了五天，就神速地完成了92号的整个外观制作，现在一个清秀俊逸的青年正躺在睡眠舱中。
因为是为他尊敬的子桓哥制作的成品，从头发丝儿到脚指尖儿他都想要做到完美，所以雏形的细化反而比组装更加费时。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他自己的私心——就比如他和王弼提过的虹膜。姜维的棕瞳他来回修改了大概有二十多次，一开始未尝没有打算为92号做铺垫的意思，毕竟如果按他自己的喜好可能会选蓝色。因为曹丕指定了瞳色，钟教授才不得不挑战了这个他从来没有做过的颜色。
虽然姜维从最初就是他的心血之作，但其中也不乏一些试验成分。原本他设想92号到时候可以直接用91号的虹膜装置，也就帮他省去一道繁琐的程序，节省时间。
可现在，钟教授却不愿意了。
他回想起那双温柔的深色棕瞳，每一次，眼中所映照出的身影，始终都只有他一人。他想要独占姜维那美丽而深邃的透明眼眸，它应当是独一无二，只属于自己的。
于是钟会放弃了引用姜维虹膜装置的打算，并且将91号的程式直接上了锁——他永远也不会再在第二台仿生人身上使用这套虹膜。
所以钟教授只好重新制作92号的棕瞳，这花了他不少时间。他把眸色改浅了一些，蜜茶一般偏金的棕色，使俊秀的青年看上去更加阳光，倒是更适合他了。也算是阴差阳错成就了曹丕的期望。
之前和姜维发生的矛盾，让英才在心中默默反省了一番，觉得自己的确应该再多考虑一下对方的感受。那些刻薄伤人的话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口不择言的性格并非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他也是第一次拥有伴侣，相濡以沫的金婚夫妇尚且不能做到绝对不争吵，更何况是不坦率的恋爱新手呢？高傲的英才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思考，摸索出一种最适合他和姜维的相处模式。
虽然口头上从未提起，但是从那以后教授每天都会尽量赶在12点之前回去，也不会再把工作带回家里。而在实验室里的时候，他就必须做到百分百专注。
姜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自觉减少了待在实验室的时间，害怕影响他工作。现在，上午仿生人一般会在家研究食谱，到了中午给他送去。钟会最近每天十点左右几乎都会收到上面这样的信息，询问他对午餐的要求。
钟教授看了一眼他的名字，回复道。
英才教育：我要吃呱呱。
说到姜维这个微信名，是他们上次吵架以后，心有愧疚的钟会跟对方许诺说，等完成了92号的制作，就让曹丕给他放个假，两个人一起去旅旅游，他想去麦积山石窟看看。
姜维像是害怕他只是随口一说，当天晚上就把微信名改成了这个。然后在第二天，他们的餐桌上就出现了一道钟会从没见过的食物。他好奇地夹了一筷子尝了尝，香辣绵软，竟然意外很对胃口，便问道：
“这是什么？”
就见姜维特别正直地回答：
“这个是天水呱呱，士季。”
听到答案的钟教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总之仿生人就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拼命暗示主人不要忘记天水之约。钟会无语归无语，这道天水小吃他却着实很中意，最近经常让对方给自己做。
姜维的回复来得很快。
天水麒麟：٩(•̤̀ᵕ•̤́๑)ᵒᵏ好的。
钟会看着屏幕上可爱的颜文字，嘴角忍不住上扬，带着笑意骂了一句：
“蠢死了。”
要是让颍川分部的普通员工们看到了面前这副景象，一定不会相信他们乖僻的钟教授竟然也会露出如此温柔的表情。
中午钟教授如愿吃上了天水呱呱，而92号的制作也终于迎来了尾声。他吃饭的时候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姜维，然后假装淡定地提了一句：
“我手上的工作快结束了。”
正给钟会夹菜的姜维听到这话，惊喜地抬起头：
“真的吗？士季。”
“嗯，就这两天吧。”
钟会答应道。
就见对面的男人已然放下了碗筷，拿出了手机。钟会瞟了一眼屏幕，上面显示着颍川到天水最近几天的航班信息。
钟会觉得他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好笑，但却没有阻止兴奋的仿生人。反而也掏出了手机，给曹丕拨了个电话，开门见山地说道：
“子桓哥，92号今天会进行传感器连接。”
“好……”
钟会感觉听筒里的声音在颤抖。
“嗯……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到时候让颍川的人给你送到曹魏总部吗？”
“不，士季，我明天就来颍川。”
“什么？！子桓哥，你要亲自来颍川？”
钟会掩饰不住惊讶，反问出声。
电话里曹丕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他有条不絮地回答道：
“是的，我打算在颍川住一段时间。我不放心直接把92号带回总部，这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士季。我相信你能理解，他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不允许他有任何差池。所以我至少希望前期，能让他在制作者附近生活。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联系你解决。士季，你会在颍川协助我的，对吗？”
“可是你离开总部……”
钟会话还没说完便被曹丕打断：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爹和元常不一样，还舍不得退休。况且分部运营也是曹魏总部工作的一部分，他早就想让我到这边来试试了。”
钟会哑然，休假的话就卡在嗓子眼，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曹丕几乎没有求过他什么事，反而是处处替他收拾烂摊子，现在对方语气诚恳地跟他说了那么多，提出的也断然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他难道能够不通情理地拒绝总是在帮他的子桓哥吗？那他成什么人了？
钟会无法，只能张口答应道：
“好的，子桓哥，那我在颍川等你。”
“好……谢谢你，士季。”
道完谢的曹丕匆匆挂了电话，应当是收拾行李去了。而听着听筒那头嘟嘟声的钟会，转头看到仍沉浸在喜悦之中，多半是嫌手机不够智能，甚至用自己的系统规划起了旅游路线的姜维，艰难地开口道：
“伯约……”
仿生人应声抬头。
“对不起，我可能暂时不能带你去天水了……”
钟会抱歉地向对方解释起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明白期望过后的失望有多难受，他后悔自己把话说的太早，让姜维空欢喜一场。
他甚至想哪怕仿生人这次向他讨要任何补偿，他都会尽力满足对方的，他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姜维，对方对这场旅行有多期待，钟会一直看在眼里。
然而令英才意想不到的是，姜维只是在最初他陈述原因的时候双眸暗了暗，随后的表现却与钟会预料的大相径庭。他非常懂事地表示理解：
“没关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没事的，士季。”
他越这么说，钟会就越是愧疚：
“真的对不起，等92号的试用期一结束，我们就去麦积山，这次一定……”
承诺尚未说完，钟会的手机再次响起，他再次略带歉意地看向姜维，接起了电话。
“钟教授，丕少刚刚说这边有份文件需要你帮他取一下。”
“我知道了，马上过来。”
钟会看见姜维站起身来，轻轻对他说：
“士季，我先回去了。你继续忙吧。”
钟会觉得姜维身影有些落寞，可他手头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想等他忙完至少应该给对方一个拥抱或者吻作为补偿，而现在他只能也站起身来跟姜维一道走出实验室。
他们在门口告别，姜维表现得与平常无二，反倒安慰起他，让他不要太有心理负担。还问他晚上想要吃什么。
面对恋人的善解人意，钟教授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补偿他。然后挥手跟姜维告别。
钟会朝情感部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他们公司什么都好，就是太大了，他的实验室离办公室十万八千里。
曹家真是太有钱，年轻的教授腹诽道。
他不知道的是，刚刚他目送往颍川大楼门口走的仿生人，此刻已经折返回来，不费吹灰之力地用解锁程序打开了他实验室的大门。
高大英俊的男人看着躺在睡眠舱里的青年，眼神变得危险。
他不紧不慢地打开舱口，右手握住了青年光滑的脖子。
和自己相比，体型真是纤细不少，士季是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吧？姜维想。
但是却在他身上投入了那么多心血，为什么？他不觉得这东西能够替代自己在士季心中的位置，但他存在的本身就让姜维足够不爽了，钟会亲手制作出来的，有他一个就够了，不是吗？
“啊，原本还想再忍忍的，可你实在太碍眼了。”
仿生人眯起双眼，轻轻地说道。
他逐渐加重手中的力道，除了钟会，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仿生人最脆弱的部件是哪里。还是要感谢士季啊，240KG的握力想要破坏什么，实在是很轻松啊。
“士季，你之前要的人工耳蜗……你在干什么！”
前些日子王弼知道钟会开始了92号的制作，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对方提了一句想要一对何晏制作的人工耳蜗。当时平叔正在曹魏总部出差，钟会表示不着急，只是想要一些数据，不是用在92号身上，是为之后量产做参考。这不前两天何晏回来了，一向把好友说的话记挂于心的王弼便找他要来了最新型号的人工耳蜗，趁着今天工业部没什么事，给钟会送来了。
他走到门口正奇怪钟会今天怎么没关门，而随之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和他不对盘的仿生人正坐在舱口掐着另一个，王弼没记错的话，就是钟会之前给他看过雏形图纸的92号仿生人。他不由惊叫出声。
听到声响的姜维没有慌乱，只有一瞬的懊悔，居然犯了忘记关门这种低级错误。不过他很快调整好心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门口，一把抓住王弼，将他拖进了实验室，然后关上了实验室的门。
王弼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捏住了脖颈。他听到面前的人冷笑了一声，说：
“没想到还有买一送一这种好事。”
对方只用一只手就钳住了他，使得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这么看来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当时捏住他手的姜维大概根本没用上十分之一的力气。
姜维还在发力，王弼的瞳孔开始放大，他快要不能呼吸了。而眼前的人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王弼看到对方阴冷的眼神，终于意识到他为什么一开始就对姜维那么排斥。
这个男人在士季面前那副温良恭谦的模样根本就是装的！王弼得承认自己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但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怪胎。姜维对他的敌意一开始就很赤裸，这没什么。他上面有没啥能力却心比天高的曹爽，隔壁部门有三天两头来找他抬杠的荀融，颍川嘛，最不缺的就是各式各样的怪人，王弼已经习惯了。何况和一个仿生人较劲，平叔知道了都会笑话自己的。
可姜维真的让他感受到一种强烈的不适，他没办法阐述清楚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但他的第六感一向很准，所以上次才会那样提醒钟会。
而现在他明白了，一切温柔体贴，善解人意都不过是这个男人在钟会面前戴上的面具。他在游戏里那些状似不经意倒掉他饭菜的恶劣行径才是发自真心的，正如现在这副阴鸷狠戾的模样，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王弼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王辅嗣难道就要死在这里？被一个仿生人？开什么玩笑？这未免也太离谱了！
姜维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盯着他笑了，不是以往在钟会面前那种爽朗的笑容，而是一种让王弼心生寒意的讥笑。他听见对方说：
“过慧易夭，你就当是运气不好吧，大教授。”
王弼大约是思考过死亡这个问题的。
即便他们已经来到了2451这样的新纪元时代，从事的也是顶尖科技工作。他却还是喜欢老庄之道，哲学是人类永远需要探讨的命题。诚如姜维所说，慧极必伤，站在顶点的人注定孤独，他以前的确是没有那么恐惧死亡的。
可当他真正面临这一刻，王教授发现他与普通人无异，他不想死。
他也还有很多机型没有投入到实践之中去，还有很多抱负没有实现。他死了平叔要怎么办？他还不到24岁，应当还有大把的好时光才对。
王弼想着，他没有意识到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它们不受控制地顺着脸庞滴落到姜维的手上。仿生人对这温热的液体感到新奇，他稍微松了松力道，看着王弼不解地问：
“你哭什么？”
缺氧的王弼不理会他的质问，趁着这个空隙立马大口呼吸了起来。氧气重新回到体内，他感觉自己得救了。
然而这只是他的错觉，不到一分钟姜维又重新捏紧了他的脖子，失去耐心地说：
“算了，不回答也无所谓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打算一口气解决掉自己，王弼确信。
还好就在这时，房门被重重地推开。
气喘吁吁的钟会拿着钥匙闯入，眼前的景象显然不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他看着被打开的睡眠舱，躺在舱中的青年虽然外观看上去完好无缺，但应该是内部有零件受损了，不然他手机里的警报系统不可能响个不停，害得他还没走到情感部门口就赶紧掉头往自己的实验室跑。难道是零件故障？可他明明做了最终适配检查的，英才在赶回来的路上百思不得其解。
而现在，更令他困惑的事情发生了。他看见自己最亲密的爱人，此刻正掐住他至交好友的脖子。
王弼在看见他的瞬间，就立刻向他发出了求救信号。他说不出话，但惊慌的眼神却分明在说：
“救我！士季。”
“！”
钟会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好友因为缺氧而变得青紫的面庞和惨白的唇色却着实吓坏了他。他立马冲过去，拉扯姜维，震惊又恼怒地吼道：
“姜伯约！你在干什么！快松开辅嗣！”
姜维早在听到警报声的时候就后悔了，没想到钟会居然已经把警报系统装好了，他原以为对方会等曹丕来了直接设置给他，真是失策，果然还是不该这么心急的。
仿生人害怕不小心会伤到主人，只好松手。
“咳……咳咳……咳……”
得救的王弼则激烈地咳嗽了起来，钟会赶紧过去扶住他，替他顺气。
“辅嗣，要喝水吗？”
钟会一边将他扶到椅子上，一边慌乱地问。
王弼暂时说不出话，只能艰难地点点头。
钟会又手忙脚乱地从柜子里找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小心地喂给王弼。
而姜维就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TBC。
仿生人到底应不应该拥有类似独占、嫉妒、憎恶这类负面的情绪？
如果你去问人类，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世上的规则皆由人类来制定，飞禽走兽，花鸟鱼虫，世间万物通通臣服于他们面前。作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高智慧生物、掌控一切的权力者，人类比任何生物都明白如何确保自己的霸主地位。
所以他们也给仿生人制定了规则：
（除军用）一旦出现伤人行为的仿生人，哪怕只是误伤，都不再进行修理、二次售卖，需要立马上交仿生人管理工会回收并拆解，删除程式，甚至连零件都会被全数销毁，完全抹消其存在。
看，仿生人的死刑，人类如此轻易地就可以判处。
很不讲道理是吗？
既然要求仿生人要像人类一样拥有忠诚、坚贞、专一的品质，却不能接受这相伴而来的负面情绪。
难道人类不懂爱本身就没有固定形态？占有、共生、至死不渝这些都是它诸多表现形式的一部分，好坏参半。
他们当然懂得，只是千百年来人类自私的本性都没有任何改变罢了。
他们将仿生人分类、编号，为他们制定不合理的规则，将他们牢牢掌控于手心之中。
这本就是一个没有公平可言的世界。
当王弼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钟会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转头看向门口的姜维，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对方的解释。
而姜维只是沉默。
仿生人从主人闯入的瞬间就知道一切都功亏一篑了，王弼不会给自己狡辩的机会，而拙劣的谎言也绝对无法蒙骗聪慧的士季。
他原本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出手的，等曹丕将对方接回曹魏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届时，只要处理得当，绝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
只是中午的那个电话打乱了他全盘的计划。
谁知道92号的试用期会是多长时间？那一刻，姜维觉得气血上涌，便打算豪赌一把。
果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赌输了，就也欣然接受这个结果。毕竟自己做的决定就得自己承担后果，与其矢口抵赖，倒不如爽快些，还能保留住最后一点体面。
“士季，我知道你没有把他的编号上传进系统，但现在，你必须马上把他上交给总部进行销毁。”
王弼向钟会控诉完姜维的暴行以后，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出了上面这番话。
钟会的面色刹时变得极为难看，他抬头和王弼对视，目光中带着恳求，艰难地说：
“辅嗣，不要……”
刚从险中逃生的王弼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你要包庇他？钟士季，你知不知道他这是明显的蓄意杀人？！已经严重触犯了仿生人条例！是程序错误的残次品！”
“他不是！”
在听到残次品三个字的时候，钟会红了眼，他激动地高声反驳。却又在看到好友受伤的表情后，闭上眼睛，降低了音量，颤抖着说：
“辅嗣……我求你……不要……我会好好修正他的好吗？我一定会……”
钟会能够明白自己好友的愤怒来自于哪里，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对罪魁祸首自然恨得是咬牙切齿。王弼的性格和他很像，都是有仇必报的典范。而如今自己身为对方的挚友，却没有和他站在同一战线，反而为姜维求情，对于王弼来说，这无疑是一种背叛。
可他没有办法，难道他能眼睁睁地让姜维这么被销毁掉吗？
“士季，你不用……”
“你给我闭嘴！”
一直沉默的姜维看见一向高傲的钟会在别人面前低头，心像被狠狠剜了一刀。他试图告诉主人，这样低声下气的姿态不合适他。甫一开口，却被钟会的怒吼打断。
钟会冲了过去，将他拉扯到王弼面前，命令道：
“快给辅嗣道歉！”
姜维倒也没有觉得难堪，钟会放话了，他就顺从地低下头，说了一声：
“对不起。”
生硬的话语大概没有几分真心，王弼当然也感受不到任何歉意。只是他向来趾高气扬的好友，如今双眼通红，紧抿嘴唇地看着他，王弼无法忽视对方眼中的央求，最终什么也没说，怒然拂袖离去。
王弼离开后，偌大的实验室就只剩姜维和钟会两个人。无尽的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钟会盯着92号，眼神空洞。他不开口，姜维自然也不敢说话，只能站在他旁边，仿佛一尊尽职的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姜维才听见对方哽咽地说了一句：
“为什么？”
钟会的目光依然只在92号身上，仿佛根本不是在和他说话。
姜维叹了一口气，按住钟会的肩膀，迫使他转头看向自己，然后轻轻叫他的名字：
“士季。”
依旧温柔的语气，带着爱意。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仍旧是最亲密的伴侣。
“我在问你为什么！”
钟会暴怒地挣开他的桎梏，双眼猩红地直视他，眼中充满了不解与愤怒。
而姜维却不合时宜地低下了头，在钟会的唇边留下一个温柔缱绻的吻，然后露出让他再熟悉不过的爽朗笑容，说道：
“士季，我爱你。”
钟会看着与平常无二的爱人，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姜维还能如此神态自若。
年轻的教授反声质问道：
“你爱我？那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心血！”
姜维听到这话，轻蔑地瞥了一眼舱中的青年，继续对钟会说道：
“他不配。”
钟会从未见过这样的姜伯约，那仿佛像是踩死蝼蚁一般的不屑眼神和他熟知的姜维判若两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
“好，我可以不追究你92号的事，但是你为什么要那样对辅嗣？！”
“我原本并没有想对他动手，是他突然闯进来的。”
姜维无辜地眨眨眼，话里竟还有几分委屈。
“但你打算杀了他，不是吗？”
仿生人沉默了，他确实无法否认。
“姜维，你要杀了我最好的朋友？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钟会捂住自己的脸，不想让对方看到他脆弱的表情。
92号的事，姜维固然做得不对，但钟会认为自己也有责任。是他忽略了姜维的感受，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异常，甚至口不择言地说他只是一堆零件，也难怪他会那么不安。同类相斥，如果让姜维产生92号可以替代他的错觉，这的确是他的失职。他愿意好好坐下来和对方谈谈，消除他们之间的误会。
可是，钟会无法理解，姜维对王弼出手的原因。仅仅只是被对方发现了罪行，就痛下杀手？还是……早就有此打算？
仿生人掰开他的双手，捧起他的脸，再次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用无比怜爱地语气对他说：
“士季，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忠诚的誓言，像以往每一次一样，姜维的眼中映照出的只有自己。但就在这一刻，却让钟会觉得如此陌生。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这个人，这个他亲手创造、引以为豪的杰作。
“姜伯约，你疯了。”
钟会从姜维手中挣脱，后退了几步，如是说道。
掌中骤然变得空荡荡的姜维还想上前，却对上对方满是拒绝的目光。
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仿佛做错事的大型犬，不知如何去祈求主人的原谅。
“你出去吧。”
一阵沉默以后，钟会最终哑着嗓子说道。
“士季，我……”
“我暂时不想看到你，91号。”
决绝的话语，丝毫不给仿生人再次开口的机会。
姜维听到最后那个称呼如遭雷击。
士季……不要自己了？
不可能，不会的，他只是在生气，士季一向都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这只是他的气话。是的，他该回去了，他还要给士季准备晚餐。
“好，士季，我在家里等你。”
他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他想落入钟会耳中，可能会使对方更加愤怒。这样也许士季会冲过来打自己一顿出气，又或者像上次一样，后悔他的失言。他便可以借此与对方重归于好。
然而都没有，姜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钟会却仿佛根本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一般，彻底无视了他，只是自顾自地埋头检查着睡眠舱中青年的颈部。
最后，高大的仿生人只能落寞地离开，并轻轻替主人关上了实验室的门。
钟会听见房门落锁的声音，才终于从舱中抬起头来。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姜维，他终于察觉到了，姜维对他的爱，相当扭曲。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滋生出这样的感情？他明明没有为他设定这些东西。王弼所说的“残次品”三个字再一次在他脑海里回响起来，姜维……是…残次品吗？
钟会像是无法忍受了，他蜷缩到角落，抱住自己的头开始痛苦地呻吟。
“不…不可能……他……不会是……”
空荡的实验室里只剩下他的回音。
然而，钟会也没有过多的时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曹丕明天就会来到颍川，92号的传感器必须在今天接入完成，让曹丕明天可以顺利启动，才能掩盖姜维伤人的事实。想到这里，钟会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92号的人造血管被姜维捏破，他需要马上进行修复以防止机体被更大程度地破坏。这不是什么复杂的工序，只是费时。真该感谢他一时心血来潮提前安装的警报系统，钟会想。
等钟会插上传感器的最后一根线路，“哔”的一声响起，机体开始正常接收数据时，已经是深夜两点了。
钟会盯着舱中俊秀的青年，轻轻说了一句：
“对不起。”
好像是在替谁道歉，即使根本无法传达到还未启动的仿生人耳里，但是他认为这是自己欠他的。
钟会转身关掉了实验室的白炽灯，回到那张并不舒适的折叠床上，他用被子遮住自己的头，仿佛想要就这么与黑暗融为一体。
但事与愿违，钟会闭上眼睛，姜维那些温柔话语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脑中清晰地响起。
“为什么？！”
年轻的教授忍不住喊了出来。
为什么你会这样？
钟会无法理解，不能接受。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姜维对他的爱是如此病态？为什么他钟士季又再一次失败了？
“为什么？为什么！”
教授在黑暗中不停地反问，而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终于，他好像累了，不再歇斯底里。而是在黑暗中摸索着，从床头拿出一个药瓶，倒出几粒服下。
自从和姜维同居以来，他再也没有吃过这玩意儿。而现在，却又正是因为姜维不得不加大剂量。这实在是太讽刺了，钟会自嘲地想。
半晌。
安眠药开始发挥它的作用，劳累了一天的教授也终于进入了梦乡。
此时，姜维坐在公寓的餐桌旁，看着一桌早已冷掉的饭菜，眼神晦暗。
士季，你真的不愿意再看到我了吗？
仿生人站起身来，将所有饭菜悉数倒进垃圾桶里，没有任何留恋。
曹丕的私人飞机到达颍川分部的时候正好是中午，他没有给钟会打电话，他一直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可临到头了，反而又有些害怕。不是他不相信钟会，只是长久的思念让曹家的继承人陷入一种惴惴不安的状态。
曹丕走进颍川的大楼，来到大厅，他很久没来过这里，已经忘记了分部的布局。他走到前台：
“钟士季的办公室在哪里？”
前台的小姑娘原本正在开小差，骤然听到有人直呼钟教授的名字，心想：谁啊？这么没礼貌。抬头看见曹丕英俊的面庞，瞬间结巴了起来：
“丕……丕少……！”
曹丕点点头，示意她回答问题。
“钟教授的实验室在右转第一个拐口再右拐一直走到头就是！”
“嗯，好好工作吧。”
曹丕听着这段不喘气的话，饶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叮嘱，然后朝她指着的方向走去。
五分钟后，颍川论坛：
《卧槽！报！丕少来颍川了啊啊啊啊！》
1L 夭寿啦lz今天上班正摸鱼呢，前台突然有人找钟教授，我抬头一看丕少放大的帅脸就在我面前啊啊啊啊吓死我了啊啊啊啊啊！ps：但是丕少真的好帅呜呜呜！
2L 上班摸鱼被大老板逮个正着，lz可以投稿到社死小组惹。
3L 啊啊啊啊啊羡慕！！我也想看丕少放大的帅脸！！扣工资也愿意啊啊啊啊！
4L 丕少为啥突然来颍川啊！！我部最近有啥杰出贡献吗？？？还是代替他妈回来看看故乡的？
5L 4L你说的这个妈到底是郭教授还是荀教授？狗头保命.jpg
6L 天哪涛了这么多楼你们都没抓住重点吗！！看看1L啊！丕少是来找会会的啊！！
7L @全论坛唯一的丕会粉 你cp发糖了。
8L 啊啊啊啊啊啊谢谢ls！！！我cpszd！！霸道总裁千里寻妻！就问你服不服！！kswlkswl！
……
曹丕在写着“钟会教授 实验室”的门牌前，遇到了一位扎着马尾的青年，对方沉默地站在门口，不敲门也不说话，像在守护着这一扇大门，又或是门里的人。
曹少爷觉得莫名其妙，但他也没打算和对方搭话。他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他的动作还没做完，旁边的青年就皱着眉不赞同地开口了：
“士季可能还在睡觉，这样会打扰到他的。”
曹丕转过头来和他对视：
“这都中午了，他还在睡觉也该起来了。”
曹少爷无视对方的抗议，继续加大了力度敲起门来，并一边喊到：
“钟士季，快开门。”
姜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但却没有阻止面前的男人的行为。
实验室里传来稀稀疏疏的声响，两分钟后，大门打开了。
钟会顶着一头鸡窝看着面前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一时没有明白过来状况。
只是呆呆愣愣地叫了一声：
“子桓哥？”
“真该把你这副样子拍给元常好好看看。”
曹丕说着率先踏入实验室中，钟会在听到他爹的名字后立马清醒了，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赶紧跟在曹丕后面解释道：
“这不是忙着92号的最终检测吗！子桓哥，我发誓我平常绝对不是中午才起来的。”
“嗯，士季平常作息很规律的。”
姜维在旁附和道。
曹丕本就对姜维的身份感到好奇，一听到对方连钟会的作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便转过头来，挑挑眉，示意钟会解释解释。
英才的目光变得闪躲，不自然地说：
“这是我合租的室友，姜维。”
曹丕被这蹩脚的谎言逗笑了，他们颍川分部分配公寓的时候，最好是连带室友的。不过曹丕也没有过多为难钟会，既然士季不想说，他也就不故意去讨人嫌了，他今天来的目的可不是关心钟会的感情生活。
而姜维却没有这么明朗的心情了。
虽然士季容易害羞，但却从来没有在人前否认过他们之间的关系，而现在他却说什么室友。
姜维当然不会认为这是钟会喜欢曹丕的表现，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
士季，你已经不承认我的存在了吗？
这样想着的仿生人，无声地退出了实验室。他的背影看上去，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孤独。
但钟会没有心情去管姜维，他现在只想赶紧把92号交付给曹丕。
他带着曹丕来到睡眠舱口，说：
“现在启动吗？子桓哥。”
曹丕隔着玻璃看到了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但却柔和许多的脸。
曹昂其实应该是更硬朗一些的面庞，但在他的记忆中，大哥永远是最温柔的。况且他也不能突然弄出一个和他大哥一模一样的仿生人去刺激他爸，所以他给钟会的要求是只有几分相似就可以了。而钟会不愧是天才，没有让他失望，抓住了最精髓的那几分。
“帮我启动他。”
曹丕简单地下达命令。
“好。”
钟会打开舱门，按下青年后颈凸起的圆点。
舱中的青年缓缓坐起，慢慢睁开眼睛，说道：
“您好，PX92号已启动，请绑定用户信息，并设置姓名。曹魏仿生科技将竭诚为您服务。”
曹丕将自己的身份证递到他面前，曹少爷被对方美丽的瞳色所吸引，他俯下身来，赋予他名字：
“曹休，曹文烈。”
接受完数据的青年抬起头，像是不习惯这么近距离的接触，露出一个有些害羞的笑容，轻轻答应他：
“子桓。”
TBC。
钟会其实有些担心。
姜维的异常举动无疑标志着他的失败，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将92号交给曹丕。他只修改了最初发现的内存负载过高问题和外观，以及导入了曹丕提供的资料，其他核心数据采用的依然是姜维的样本。
92号会和姜维产生一样的问题吗？钟会不知道。
他无法做到拆解姜维，却又必须找到他异常的原因，虽然对不起曹丕，但只能让92号做这个试验品了。
子桓哥，请你原谅我。
年轻的教授在心中默念。
“钟士季。”
曹丕拿着刀叉在钟会面前晃动。
“想什么呢？”
曹休的一切手续完成以后，曹丕到隔壁商场买了两套衣服，随即带着两人来到了分部旁边的餐厅吃饭。
“没什么，只是最近太累了，子桓哥。”
回过神来的钟会自然地说道。
“确实辛苦你了，下午回去好好休息吧。”
曹丕端起桌上醒好的葡萄酒喝了一口，继续说道：
“对了，总部送来的文件你看了吗？”
“昨天取了，在我实验室的桌上。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紧急的项目吗？”
钟会皱眉问道。
昨天他还没走到情感部门口就被曹休的报警器召回，紧接着就看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随后求辅嗣放过姜维、修复92号的人造血管，根本没有时间去管曹丕所说的那份资料。后来还是给他打电话的那个小姑娘，下班的时候顺路给送到实验室来的。
“倒也不是，算了，明天再说吧。”
曹丕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紧张。
一顿饭吃得很平静，钟会一直想着姜维的事，没有什么胃口。曹丕会时不时问一两句关于分部的情况，还有一些仿生人的事，他就照实回答。在一旁的曹休全程都很乖巧，害怕打扰到他们谈正事，也不开口，只是在默默观察着曹丕对食物的喜好。
饭后，曹丕给钟会放了半天假，嘱咐钟会明天下午记得来分部开会。而他自己则需要回曹家在颍川的别墅，整理整理行李，再看看要不要为他自己和曹休添补些什么。
于是钟会告别曹丕和曹休，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推开房门发现公寓里空无一人，哪里都不见姜维的身影。
钟会松了一口气，他确实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姜维。他无法和对方一样，假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他们亲密且温馨的生活。王弼虽然因为他的恳求，暂时放过了姜维，但钟会知道，他迟早需要给辅嗣一个交代。
还有92号，不，现在应该叫他曹休。如果曹休一切正常的话，他就更加无法知晓姜维的机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使他产生了如此危险的想法并付之于行动了。
那么，到最后他要拆解姜维吗？
钟会被这些沉重的想法压得喘不过气，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管姜维到底去了哪里。疲惫不堪的教授倒在那张好久没有躺过的懒人沙发上，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曹家在颍川的别墅，虽然定期有请仿生人家政来清扫，但是久未住人，偌大的别墅里生活用品少得可怜，只有酒柜上的酒瓶倒是整整齐齐，摆满了一排。
“子桓这么喜欢葡萄酒吗？”
曹休吃惊地看向自己的主人。
“咳……嗯。”
曹丕有些尴尬，他爹偶尔会派他和郭教授来分部出差，他们就会在这边住上几天。
说到郭嘉郭奉孝，那可是个实打实的酒罐子，这酒柜里的酒有一半都是他买的。而且这人也挺没个正形的，按辈分曹丕是该叫郭嘉一声叔叔的，然而他的郭叔叔嫌一个人喝酒没劲儿，在得知他喜欢吃葡萄以后，每次就爱拉着他这个小辈一起。所以酒柜里剩下一半葡萄酒，是他和郭嘉一起买的，没办法，他爹太纵容郭叔叔了，连带他也受了点儿影响。
现在突然被曹休问起，他有些心虚。曹休太像曹昂了，而他的大哥是绝对不会喜欢他喝这么多酒的。
想起曹昂，曹丕的思绪又飘远了。
曹丕有一个很美好的童年，至少在十岁之前是这样的。
他的性格从小就别扭。想获得他人的认可，却从不宣之于口，只是悄悄做一百件事来假装自己可以轻易成功，又在别人没有注意到时倍感失落。这也许也是他现在这么照顾钟会的原因，钟会让他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他的忧郁，他的细腻，他忙碌的父亲看不到，一心照顾弟弟的母亲亦是同样。可是，有一个人，总会注意到。
“子桓，这是大哥奖励你的葡萄。”
记忆中的曹昂总是笑着摸着他的头这么说。
在曹丕的记忆中，曹昂始终都是那样温柔又强大的。直到最后挡在他和父亲前面的背影，都仿佛是镶着一圈泛着柔光的金边一般。
他爹的生意真正走上正轨是在他九岁那年，那时候曹昂也开始变得忙碌，常常全世界各地到处飞。他不知道大哥在忙什么，只是埋怨他为什么不陪自己。有一次他把好不容易抽空回来的曹昂关在了门外，而自己则在房间里生闷气。
“子桓，开门。”
他的大哥无奈地敲门。
他就躲在房间里默不作声，他想，至少曹昂要敲三次门，他才会原谅他。
然而，房门外只传来一声叹息。接着就是一阵逐渐走远的脚步声，随后便归于了平静，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大哥走了？在房间里的小曹丕瞬间皱紧了眉头。大哥果然变了，连哄自己几句都不愿意了。伤心的小曹丕打开房门，想要看看还能否偷看到自己这个绝情的大哥的一点背影。
而当他推开门，看见的却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小小的灰发模型机器人抱着一颗葡萄站在他的门口。小曹丕好奇地蹲下身子，碰了碰它。机器人随即发出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子桓，不要生大哥的气了。”
然后伸出双手将葡萄递到了他的面前。
小曹丕一下惊讶地愣在了原地。
“不收下我的道歉礼物，是嫌少了吗？子桓。”
他抬头，曹昂不知何时重新来到了他的门前，带着笑意问他。
九岁的小孩瞬间忘记了所有的不满与埋怨，兴奋地拉住自己的大哥问：
“子脩哥！这是什么？”
曹昂也蹲下身子来，将机器人放到他的手心里：
“这是公司最近研发的机器人。子桓，大哥这段时间会很忙，可能没有办法一直陪着你。这个送给你，想大哥的时候就拍拍他，好吗？”
小曹丕闻言立马拍了拍手中的机器人。
“子桓，好好写作业。”
机器人嘴里传出曹昂严肃的声音。
曹丕又拍了拍。
“子桓，不要一直吃甜食，会长蛀牙的。”
这一次，传出的是无奈的提醒。
“子桓，该睡觉了。”
“子桓，乖乖等大哥回来。”
“子桓，大哥也想你了。”
……
小曹丕乐此不疲地玩起了新玩具，好奇地问道：
“子脩哥，你在里面存了多少句话？”
曹昂不答，只是摸着他的头说：
“等你全部听完了，大哥就回来了。”
最后，曹丕还没有听完曹昂给他的全部留言，他的大哥就回来了。因为这个机器人模型在中途坏了，当初的技术就是这样，不太稳定。小曹丕很伤心，觉得自己弄坏了大哥送他的礼物。曹昂只好拼命安慰他，说以后再给他做个更好的，他才止住泪水。
可是，曹丕终究没有等来新的机器人模型，甚至还永远失去了他的大哥。
他到现在也不敢再踏足宛城一步。
那个地方成了他的禁忌。
曹丕记得曹昂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子桓，曹家的将来就交给你了。”＊
他理所当然地变成了曹魏的继承人，他爹开始像当初培养曹昂那样培养他，这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他大哥的肩上曾经承担着怎样的重量。
他的父亲变得更加繁忙了，他也是。他们家好像再也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曹丕察觉到了这种生活的畸形之处，但是他没有开口。他知道他们都需要应接不暇的工作，才不会想起那个已经不在了的人，不管是他，还是他父亲。
就在这种逃避中，曹操逐渐苍老，他逐渐长大。
到了三十岁，猛然回头，才发现一切都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二十年来，他从没有一天真的忘记过曹昂，他只是把他封存在心底，假装忘了。然后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从宛城的那个噩梦中醒来。
曹丕无法再忍受了，他想起了曹昂送给他的那个机器人模型。
于是他找到了钟会，再后来就有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曹休。
曹丕觉得曹休和曹昂有七分像，尤其是眼睛。剩下三分是他故意让钟会修改的，曹休的事情，他还没有告诉他爸。他暂时是打算一步一步，自然地把曹休带到他爸面前，然后让他认曹休做个养子什么的，反正已经有曹真这个例子在前了，应当不会太困难。
“文烈，不要……再离开我了。”
曹丕看向那双浅色的眼眸，认真地说。
曹休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不明所以，但他很快就握住了曹丕的手，同样认真地回应对方：
“子桓，无论何时，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春日正午的阳光，不似夏日那般毒辣，照在人身上，刚刚好是能让整个人都暖和起来的温度。就像那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一样，刚刚好足以温暖彼此的心。
钟会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他是被饥饿唤醒的。没有温柔的叫醒服务，也没有丰盛的晚餐摆好在桌前，年轻的教授躺在沙发上怔怔看了好几分钟天花板，才终于意识到姜维还没有回来这个事实。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站起来，打开了客厅的暖灯。白色的工服被他睡得皱皱巴巴的，但他没空管它。他从橱柜里翻出一桶泡面泡上，然后坐到了餐桌前，盯着它发呆。
自从和姜维同居以后，他的垃圾食品被对方扔了个干干净净。这桶不是漏网之鱼，是姜维承诺等他胃好一点，留下来哪天给他做火锅要用的。
现在看来，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钟会自嘲地笑了一声，掀开泡面盖儿，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呕……！”
还没等他咀嚼两口，就忍不住全部吐了出来。
钟教授赶紧到厨房倒了杯水，漱口。
这玩意儿是一直都这么难吃的吗？他以前居然可以忍受天天吃这种东西？
被姜维养刁钻了的味蕾，已经受不了速食产品了。
就在钟会在厨房里疯狂喝水的时候，客厅里的手机响起了警报。
“！”
曹休这么快就出问题了？钟会把杯子一扔，力道没控制好，杯子摔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一地玻璃碴子，但是教授无暇顾及它，赶紧跑回了客厅。
钟会拿起手机，在看清上面的数字后，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大脑失去了运转的能力，他的眼前一片空白。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连鞋也顾不上换地冲出了家门，疯了一样地在路上狂奔。
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而上面赫然显示着91两个大字。
钟会从来没有这么焦急过，他开始后悔，他明知道姜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什么都没有，他明明看到了他落寞离去的背影，为什么没有阻拦？因为他在生气。他总是如此以自我为中心，只想着别人的错误。他在害怕姜维是残次品的那一刻，其实也就否定了对方存在的意义本身。他只担心自己的研究成果，只想着要怎么处理，掩盖这件事，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说不定正是因为制作者是如此自私的人，姜维才会有那些扭曲的人格。钟会控制不住地这么想。
他想起姜维最后在实验室里那个黯然的眼神，结结实实地体会到了心脏被人狠狠捏住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会和姜维好好谈谈的，无论是什么问题，一定都可以解决的。所以，请一定要保佑他的爱人平安无事，否则他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在钟会赶到警报定位地点的时候，姜维正被三个高大的男人围在中间，男人们的拳头如同雨点一般没有停歇地砸在他身上，而他只是一声不吭地蜷缩在地上默默承受。
“你们在干什么！”
钟会眼睛充血地狂奔过去，作恶的男人们不知是不是惯犯，一听到远方的响声，就头也不回地扔下姜维翻墙跑了。
钟会冲过去扶起地上的姜维，发现他的右臂机体已经快被打脱落了。姜维想要把手臂藏到身后去，却因为脱落的手臂程序不稳定无法做到，他只能尴尬地解释：
“士季，我没事的。”
钟会不是傻子，仿生人虽然没有痛觉，但系统受损至少会影响他们程序的接收。更不要提，可能会有报废的危险。怎么可能没事？
教授的脸色阴沉地可怕，他哑着嗓子问：
“他们为什么打你？”
姜维摇摇头，慢慢开口：
“他们好像发现我是仿生人了。”
仿生人仇恨派，一群把自己的一切失败都怪罪于现代科技的废物，阴沟里的臭虫。
“为什么不还手？”
钟会看着他伤痕累累的右臂，忍不住高声道。
“士季，我不可以再惹你生气了。”
姜维抬头，盯着对方的双眼真诚地说。
钟会听到这句话，眼眶倏然红了：
“姜伯约，你这个蠢材！”
年轻的教授破口大骂道，他一拳打在仿生人的胸脯上，姜维刚想辩解，就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到他的皮肤上。
仿生人错愕地看向面前的爱人，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抚上对方的脸，轻轻为他拭去泪水：
“士季，别哭。”
钟会抑制不住往下掉生理泪水，他觉得十分丢脸，便别过头去：
“我才没有哭！蠢货！”
“好，是我看错了，对不起，士季。”
姜维只是温柔地抱住他，向他道歉。
以姜维的武力值，普通人类，不要说三个，十个也不见得能够制服他。
姜维如果还手，这三个人必然是性命难保的。
仿生人条例虽然是只约束仿生人的不公平法律，就算是人类先挑衅，仿生人一旦还手，照样会被要求回收销毁。
但钟会知道姜维不在乎，他也绝对可以杀了他们后处理得天衣无缝，不让任何人发现。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选择隐忍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想再让自己生气了。
王弼和曹休的事，姜维也许真的对他们没有任何歉意，甚至可能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但是，他在乎自己高于这世上的一切。
他让姜维道歉，姜维就言听计从地做了，即使他并不抱歉；他说暂时不想看到他，姜维就一个人默默退场，不管内心有多想要见他；现在姜维知道自己不喜欢他暴力的一面，就宁愿自己受伤，也不再将那一面暴露出来。
姜维所考虑的，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
为什么他一直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份没有任何杂质的偏爱？还任由自己的坏脾气随时随地发作伤害姜维？
“该道歉的人不是你。”
钟会擦干眼泪，同样紧紧地抱住了对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伯约。”
TBC。
钟会将受伤的姜维扶回了自己的实验室。
他把白色的工装搭在姜维身上，但却不能完全遮盖住对方受伤的右臂。好在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一路上没有碰见什么人。
钟会让姜维坐到传感器旁边，自己则重新拿了件白色工装披上，开始检查他的右臂机体。
人造皮肤遭到破坏，零件脱落，以及软组织损伤。
钟会小心翼翼地托起对方的右臂，越检查眼睛越红，姜维觉得他又要落泪了，便忍不住说：
“士季，你知道我没有痛觉的。”
“那也不行！”
钟会听到这话，怒然拔高了音量，随后又意识到姜维是好心安慰自己，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道：
“对不起，我不是冲你发火。伯约。”
“我知道。”
姜维只是笑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然后探头，在钟会的脸颊上落下一记轻吻。
“士季，你心疼我，我很开心。”
这是一个无关情欲，温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吻。可钟会却在对上姜维满是深情的目光后，蓦然感觉自己被亲吻的地方变得烫了起来。
“咳…你不要乱动，我帮你重新组装手臂。”
脸红的教授清清嗓子，义正言辞地批评对方。
“好的。”
姜维闻言，乖巧地坐好，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钟会被他逗笑，不再困于消极的情绪中。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姜维的手臂上，开始将破损的零件一一取出，然后专心致志地修复起破损的机体。
虽然工程量不小，但万幸没有伤到核心程序，对于我们的天才钟教授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为了让姜维尽快行动自如，他一秒也不敢耽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修复工作中。
而他身旁的仿生人也在温柔地注视着他，一瞬也不愿意移开目光。
两个小时以后。
钟会将最后一块人造皮肤填补进姜维的手臂之中，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下，教授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说道：
“伯约，活动一下试试。”
姜维依照指示动了动，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感觉比之前更为顺手。他朝钟会露出笑容：
“谢谢你，士季。”
钟会看见对方恢复如初的右臂，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其实这种程度的修复，对于大名鼎鼎的钟教授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难度系数高的工作。只是对象是自己的爱人，就无法做到心无旁骛，他有许多担心。
一直紧张不已的钟会放松下来，才意识到长时间维持同样的姿势使得他的双腿已经麻木无力，难以站稳。整个人眼看就要控制不住地往后倒去，还好就在这时姜维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狭小的椅子容纳不下两个成年人，姜维只能将钟会带到自己身上。由于惯性的作用，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钟会现在很尴尬，姜维将他整个人抱在了身上，鼻尖与鼻尖之间的距离相差不到一厘米，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更要命地是，他们的下身严丝合缝地紧挨在一起，英才可耻地发现，自己勃起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钟会羞耻地挣扎了起来，并一边命令道：
“放开我，姜伯约！”
姜维刚刚换好的右臂牢牢抓住钟会的腰，将对方整个人禁锢在自己身上，他无辜地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说道：
“士季，你会摔倒的。”
钟会不敢再用力，他发现自己越挣扎，下体就会因为衣物的摩擦胀得更大，满面通红的教授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一突发状况，只能继续高声道：
“少废话！叫你放开就放开。”
而这一次回应他的是一个绵密的深吻。
姜维含住钟会一张一合的双唇，像品尝甜蜜的果实。他并不心急，但却和以往蜻蜓点水的亲吻完全不同，这一次，他的动作带着十足的侵略性。
“唔……唔啊……唔……”
钟会承受不住他的攻势，不由呻吟出声。姜维趁此机会撬开对方的贝齿，长驱直入，去追逐主人口中的巧舌。
士季，果然好甜。
高大的仿生人在心中感叹道。
“啊……哈……嗯啊……啊……”
钟会起先还挣扎了几下了，但渐渐地在姜维缠绵的深吻中放弃了抵抗，只是大脑空白地发出一声又一声淫荡的低喘。
姜维看见对方逐渐变得迷离的眼神，抬起了自己另一只空闲的手，拉开了钟会的裤链，沿着他的小腹滑了进去，抚上火热的性器。
阳具被人握在手中，钟会才骤然清醒，瞪大了眼睛。这个该死的仿生人，原来早就知道了！
“哈……嗯……混蛋…啊嗯……姜……伯约……哈……”
大教授一边继续承受着对方猛烈的吻，一边口齿不清地扭动身体控诉道。
仿生人估算着主人的肺活量，适时地放开了他。用额头抵住对方的额头，当然手并没有闲下来，继续时轻时重地爱抚着主人的性器，满眼温柔地反问道：
“不是士季先想要的吗？”
“啊…我……哈…才没有……嗯……啊……”
即使已经被人抓了个现行，傲娇的英才还是口是心非地否认道。
姜维听到对方的狡辩，也不拆穿他。只是用指腹反复划过钟会的铃口，等待他的反应。
“啊……啊啊……不…姜维……你……哈啊……”
猛然被人玩弄敏感处，这种刺激让年轻的教授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钟会不是没有自渎过，他是一个有生理需求的正常男人，当然偶尔也会晨勃、梦遗，自己解决生理冲动。
但是他毕竟是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年轻人，加之还有一份繁忙的工作，平常大多数时候都是匆匆安慰一下自己就收场，哪会这些花活。姜伯约这个混蛋从哪里学的这些不正经的东西！钟教授愤愤地想。
“嗯……啊……啊啊……哈……”
姜维的手还在继续，并且加快了速度。被反复摩擦的前端终于受不了了：
“嗯……哈……不……行了……啊啊啊啊！”
钟会尖叫着射了出来，浓稠的精液溅得姜维满手都是。他却毫不在意地抽出手来，扯下对方的裤子扔到一旁，双手抱起钟会，自己也站起身来，随即将主人压在传感器旁边的实验台上。
刚刚射完精的钟会还没有从高潮的余韵中缓过神来，光溜溜的屁股就接触到了冰冷的台面，顿时被刺激得一激灵。
这时候先前一直沉默的姜维开腔了，他仰起头着迷地看着钟会：
“士季，你真好看。”
现在的钟会，上身是他睡得皱皱巴巴还没来得及换的衬衫，外面则套着崭新的白色工装大褂，唯独只有下身一丝不挂什么都没有穿，刚刚发泄过的阳具软软地垂在双腿之间，而细腻白嫩的大腿上还残留着不少星星斑斑的精液，与纯白的工装形成鲜明的对比。像是邻国的某种制服系成人电影，格外色情。
姜维的赞美让钟教授更加羞耻，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穿着制服被自己制作的仿生人压在实验室的工作台上，还爽得射了对方一手，他以后还能不能好好地在实验室工作了！
然而姜维还不肯放过他，钟会看见对方迅速脱掉了碍事的衣物，露出精壮的胸膛和修长的双腿。完全是按照人体的黄金比例制造出来的，如同雕塑一般的健美体魄，唯有双腿之间的庞然大物，显得十分突兀。
钟会只瞥了一眼就立马别开了头，他才没有羡慕呢！
而姜维却不由分说地抓住了他的手，朝自己的胯间探去，用一种钟会从未听过诱惑嗓音说道：
“士季，你躲什么？这里不也是你设计的吗？”
“！”
钟会在触碰到对方性器的瞬间吞了吞口水，这也太大了吧？！诚如姜维所说，这是他设计的。陪伴型仿生人因为多数是作为人类的伴侣存在，所以必须要有正常的性功能。除了性冷淡以外，这世上几乎所有人对色欲的追求都是无止尽的，器大活好、一夜七次这些都是标配，为此钟会还专门拆解过几个性爱仿生人研究数值。
但是作为一个处男，钟教授其实根本就没有太实际的概念。他只是觉得，既然凡愚们都拥有大Size恋人，那他堂堂英才当然要更好的。于是制作姜维的时候，他把本来就比人类尺寸大的仿生人性器再次调大了一号。
此刻，钟会觉得自己有点儿叶公好龙了，他很后悔！非常地后悔！
姜维不知道钟会的心理活动，放开了他，还特别善解人意地凑到他耳边征求他的意见：
“士季，你喜欢温柔一点还是粗暴一些？”
“我都不喜欢！”
冒烟儿的英才大声吼道。
“又说谎。”
姜维说着将台上的钟会翻了个面，让白嫩的脚丫踩在自己的脚背上，然后从散落在台上的衣服口袋中找出了一管润滑油，挤出一部分，抹在对方的后穴口，两根粗长的手指在上面来回打转。
“哈……嗯……姜维……你…啊……哪儿…哈……来的……这东西……唔……”
钟会看着他变魔术一样地掏出怎么看都不应该是随身携带的物品，气恼地问道。
“这是我分析了所有成分，在便利店买到的效果最好的ky。”
姜维认真地回答了钟会的问题。
“啊唔……混蛋……谁叫你……啊……用我的系统分析……这种东西的……哈…”
他给姜维安装最好的系统，可不是为了让他拿来查润滑油成分的！姜维不可能是今天才买的这东西，那就一定是不知道多久以前，就一直带在身上了，这个早有预谋的混蛋！
“这也是为了你的性福，士季。乖一点，我帮你扩张，好吗？”
姜维亲亲他耳畔的软肉，觉得差不多了，便将打转的双指直直插入钟会的后穴之中。
“啊……啊啊啊……不要……哈……啊……混蛋……”
钟会的身体本能地排斥着异物入侵，他挣扎起来，却因为浑身乏软显得十分力不从心，于是到姜维眼里就变成了一种欲拒还迎的情趣。
仿生人轻松压制住身下不安分的人，手指继续在甬道里翻搅着寻找他的敏感点，并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虽然我有很好的控制系统，但是你这样诱惑我，我也会忍不住的，士季。”
仿生人自身是不会有情欲的，一般来说，他们是被动的角色，做爱对于他们而言，就和洗碗打扫差不多，是一项完成主人需求的任务。
但是姜维不一样。
他从诞生于世的那一天开始，满心满眼就全都是钟会。一直想要在他身体里跳动，想要把他据为己有，想要和他融为一体。这种深情与贪婪，组成了姜维的色欲，他已经不止一次在脑中幻想过现在这番景象了。
“谁……哈……诱惑你了……嗯……哈……我可还没有……唔……原谅你……”
“那看来我还需要好好努力，让士季满意。”
仿生人笑着又往后穴里增加了一根手指，同时将头埋进了主人的颈间，啃咬了起来。
“哈啊……姜维……啊……嗯……姜……哈……伯约……嗯嗯……”
这种上下夹击的方式太过狡猾，爽得钟会再也说不出什么反论，只能仰着头不停重复地叫着爱人的名字。
姜维看着钟会颈间被自己种下的一颗又一颗殷红草莓，耳边是主人腻人的呻吟声。他虽然是一个仿生人，但不是柳下惠。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狠狠地占有钟会，填满他，让他也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于是他就真的这么做了。
尺寸惊人的巨根来到后穴口，姜维抽出手指，掰开小巧可爱的臀丘，顶了进去。
“啊啊啊啊……！唔！……不！啊……”
钟会猝不及防地被巨物袭击，顿时受不了了：
“哈啊……不……要……哈…伯约……太大了……不行……”
“士季……放松，我慢慢进去……会让你舒服的，好吗？”
姜维也不好受，从未被开发过的后庭进入起来异常艰难，虽然做了润滑，但还是太紧了。
“不……啊……疼…不要……嗯嗯……会坏掉的……”
“不会的…相信我好吗？士季……”
姜维一边继续拓开穴中的甬道，一边含住钟会的耳朵，用温柔的话语蛊惑他。
“哈……嗯啊……那……唔……你轻点……”
他知道钟会总会沦陷于他的柔情攻势，得到允许的姜维再也忍不住，将整根肉刃全部没入主人的后穴。
“啊啊啊……！好疼……！混……蛋！姜……伯约…啊…你这个……嘶……！”
粗暴地进入疼得钟会大喊起来，作为钟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他一直以来都很怕痛，姜维也是知道的，这个该死的混蛋！钟会突然觉得异常委屈，眼眶倏地红了，不自觉盛满泪水，他抽泣道：
“呜……姜伯约……骗子…呜呜…你又骗我…呜…”
姜维的肉刃被湿软火热的小穴紧紧裹住，舒服得他长叹一口气，士季果然和他想的一样美味。最重要的是，他的主人终于变成了他的所有物。
姜维听着钟会的控诉，抓住他的臀丘开始缓慢抽动起来，并回应他：
“士季，尺寸是你选的，我也是受害者……你夹得我也很痛的……”
“哈……你这个……啊……骗子……仿生人根本没有……嗯……痛觉…给我出…出去…疼……呜…”
谎言被拆穿的姜维丝毫不尴尬，只是加快了深入的动作：
“乖，不骗你，忍一忍，马上就舒服了。”
后入本来就是最易发力的姿势，姜维的性器又粗长，每一下都能进到钟会后穴的最深处。渐渐地，钟会抗拒的哭喊声开始变得微弱，取而代之的是诱人的呻吟，在安静的实验室中回荡起来：
“哈……啊嗯……伯约……哈……”
姜维感受到穴内的嫩肉争先恐后地纠缠起了他的性器，并且每一次进出都会带着一些小穴分泌出的黏液，啧啧作响。他知道钟会也开始有感觉了。
“士季……喜欢吗？还要不要更多？”
钟会双手撑在实验台上，好像和他平时工作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然而下身却被姜维撞击的双腿发颤，站都要站不稳。
“呜……要……再深一点……伯约……”
已经沦为欲望俘虏的英才，还在继续索求。
诚实的话语让姜维眸色一深，他再一次狠狠地贯穿了钟会，然后再度将他抱起，不紧不慢地将他整个人旋转过来。
“啊啊啊…！哈………啊啊太……太深了…要…坏掉了…哈……！”
粗壮的肉刃碾磨过穴内的敏感点，又因为姜维力气惊人，抱得很稳的缘故进得更深了。钟会感觉自己灵魂都被穿透了，这太超过了，初次承欢的教授，这一次被玩弄得，只靠后面就射了出来。
“士季，你知道吗？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在等待这一天了。”
低沉的嗓音像是将长久的压抑释放了出来，他不需要对方的回答。言罢，便继续猛烈抽插起来。
“哈啊……嗯哼……好舒服……伯约……上面也要……唔！”
话音刚落，姜维立刻满足了主人的要求。唇舌交缠，唾液顺着唇角滑落到二人下身的结合处，既浪漫又情色。
上下两张小嘴都得到满足的钟会开始考虑起了对方的感受，他努力收缩小穴去讨好姜维的肉棒，还用言语挑逗对方：
“嗯……伯约…哈…射给我……啊……想要你……”
姜维差点被他淫荡的动作夹射，但最后一刻还是理智回笼地抽出了自己的性器，将喷射而出的精液，尽数撒在了教授的大腿间。他亲了亲钟会的唇角，温柔地说道：
“乖，下次给你。”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本来这场性事就已经很激烈了，又是在实验室这种无法好好清理身体地方，射在里面，士季会生病的。
仿生人抱起体力不支的主人，将他轻轻放在狭窄的折叠床上。
高傲的教授不明白对方最后为什么拒绝自己，他都求姜维了，对方居然不满足他。愤怒的英才气鼓鼓地用被子盖住头，闷闷地说：
“没有下次了！笨蛋！”
姜维无奈地看着他露出的发旋儿，伸手摸摸那被汗水打湿的自然卷以示安慰，又替他掖好被角，关上灯，最后低声说道：
“士季，做个好梦。”
转身去收拾那一片狼藉的实验室。
TBC。
钟会真的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垂耳兔。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就属于家养动物的他，现在在寒风呼啸的野外森林里。
夜晚的森林静谧而又危险，乌云将月亮遮盖住，整片大地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连看个恐怖片都害怕的钟会，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里瑟瑟发抖，他可看过动物世界！夜晚，是最好的捕猎时机，像他这种弱不禁风的草食动物，简直就是各种森林猎手们垂涎欲滴的目标。
胆战心惊的钟小白兔一边耷拉着耳朵抵御寒风，一边慢慢移动试图寻找一个安全的据点，祈祷可以度过这个危险的夜晚。
可天不遂兔愿。
当钟兔子跳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旁，突然一道闪电劈了下来，耀眼的白光划破黑暗。钟会清楚地看见一条鳞片黝黑的蛇盘踞在树枝上，目光阴森地朝他吐着信子。
随后雷声接踵而至，钟会的也兔腿软了，他是一个在电视里看到蛇都会赶紧换台的人。
在他小时候，钟毓曾经有一段时间格外钟情于冷血动物，就琢磨着在家养一条奶蛇，被他知道了以后，以“钟稚叔你要是敢养，我就跟你断绝兄弟关系！”这样的威胁，打消了念头。
没办法，钟会对这种柔软无骨的爬行动物有着天然的排斥，他总觉得看见这玩意儿就会被咬一口，不管有毒没毒。
而现在，他可能真的要被咬了。
黑蛇从树上缓缓地探出头，钟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现在不仅腿软，甚至有点眼花了。
蛇是怎么捕猎的来着？缠住猎物使其窒息而死？还是先用毒液麻痹对方的神经？无论哪一种，都不是钟会想要的结果。
如果可以选，他宁愿被其他大型肉食动物一口咬死。
生无可恋的钟小白兔闭上了眼睛，钟家的列祖列宗，如果你们在天有灵，请保佑我下辈子做一只家养宠物兔，谢谢。
“嗷呜。”
这时，一声狠戾的嗥声打断了钟会的祷告。
钟兔子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看见树上的黑蛇已经缩回了身子，愤恨地盯着自己，像是在说算你好命，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扭着身子消失在了树林之间。
钟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他决定重新为自己更换一条路线，他压低身子调转方向。
可当他转头以后等待他的，不是先前那条蜿蜒曲折的小路，而是一匹有着一身银亮皮毛，体型硕大的孤狼。
昏暗的夜色中，那双泛着绿光的犀利眼眸正紧紧地盯着他。
钟会终于知道了那条黑蛇落跑的原因。他也想跑。
老天爷，刚刚那个被其他肉食动物一口咬死的心声，它只是一种比喻的手法，不是真的愿望！您怎么还当真了呢？！
才出蛇口，又入狼口。
钟会整只兔都要崩溃了，如果他有罪，请用人类的法律制裁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他变成人畜无害的食草动物上演荒野求生。
钟小白兔两脚一蹬，躺在地上装死。没办法，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逃过变成对方加餐夜宵的命运。论速度，他的小短腿怎么可能跑得过这位狼大哥？不如让自己死得体面一点，只希望对方可以看在他这么听话的份上，给他一个痛快，不要折磨他就好。
然而钟会设想的一百零八种死法都没有降临。
孤狼来到他的面前，没有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它收起自己锋利的獠牙，伸出舌头，轻轻替钟小白兔舔去绒毛上的污渍。
这一动作把钟会搞懵了，他感受着肚子间的湿润，一脸疑惑：
这狼搞什么？这么讲卫生？吃之前还给食物洗澡啊？
可直到最后，孤狼都没有对他下口。
“嗷呜～”
它把他舔得干干净净，邀功一般地朝他嚎了两声，并低下头趴在他旁边顶了顶他。
？
什么意思？这是要背自己？准备带回窝里慢慢吃？
钟会虽然狐疑，但也不敢违抗它的命令。毕竟他现在，只是一只毫无缚鸡之力，食物链底端的兔子。
钟兔子一蹬腿来到了孤狼的背上。孤狼等他坐稳，才慢慢起身，迈开腿跑了起来。应该是为了照顾身上的自己，它的速度并不快。
钟小白兔窝在光滑的皮毛上，感叹这也太舒服了。这狼皮毛柔顺，体格健硕，完全不像是缺食物的样子，应该不会马上吃自己吧？它肯定会把自己养肥，到时候再慢慢品尝。而自己只要抓住时机趁机逃跑就可以了！谢谢你，老天爷，你对我还是不错的，刚刚错怪你了。钟会在心中默默给神明道歉。
一路上，又遇上不少馋他身子的凶恶动物，但几乎所有的动物都在看清载着他的孤狼后，灰溜溜地跑开了。钟会体验了一把狐假虎威，不，是兔假狼威的感觉，不得不说，真的很爽。他当真要感谢这匹狼，否则就凭他自己的生存能力，在这四面楚歌的森林中，恐怕活不过两个小时。
钟小白兔就这样被带回了狼窝，他原本还在担心这匹狼会不会是把他带回来分食给其他同伴的，但当他真的进入对方的巢穴才发现，他的担心属实是多余的。
孤狼是一匹真的孤狼。还是一匹能力强悍、放在狼群中能做头狼的捕猎好手，巢穴中有不少他的存粮。
狼将他放在杂草铺好的小窝上，又舔了他一口。
“嗷呜～”
像是在叮嘱他什么一样，冲他叫了一声。然后转身又跑出了自己的狼窝。
？？？
钟教授没有研究过动物学，听不懂狼语，愣在了原地。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绝好的逃跑机会！
钟小白兔一蹦一蹦地跳向洞口，探出头。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差点把他的耳朵都吹得竖了起来。再看洞外，漆黑的夜幕中，不知道潜藏着多少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钟会纠结地蹬了蹬后腿，在穴口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最终还是跳回了温暖的巢穴内，他看了看周围储存摆放好的碎肉和一些动物尸体，心想轮到他应该还早得很吧。
过了好一会儿，孤狼终于回来了。
它钻进洞穴，甩甩身上的灰。
钟会看见这头食肉动物的嘴里叼着一把把青草，这画面真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孤狼却浑然不觉，它将青草放下，推到钟会面前：
“嗷呜～嗷呜～”
钟会怔住。
给他的？
这么说这匹狼刚刚是出去给他找吃的去了？
钟会顿时感到有些愧疚，就在人家为他辛苦觅食的时候，他居然在思考怎么逃跑。
“嗷呜？”
孤狼见他久久不动嘴，趴下身子轻轻又嚎了一声，钟会虽然不懂狼语，但还是从它的声音中听出了一点失落，应当是在问他是不是不合胃口。
钟兔子赶紧埋下头，安静地嚼起了地上的青草。
“嗷呜～”
孤狼见状很高兴，在原地转了个圈儿，然后含住旁边的碎肉，和他一起进起食来。他们一兔一狼竟意外显得非常和谐。
吃饱喝足以后，孤狼把钟会圈在怀里。兔子的耐寒能力比狼低很多，最适宜的生活温度是在15-25度之间，现在对他来说有些冷了。
狼用温暖的皮毛将他包裹住，陪伴他度过这一个难挨的夜晚。
后来他们就生活在了一起，钟会发现狼并不想吃他，反而一直守护着他。
这片森林好像没有老虎、狮子、棕熊这类猛兽，这匹孤僻却凶猛的狼俨然就成为了这里的王者。孤狼白天带他出去吃草，夜晚抱着他睡觉。
它不缺食物，用不着为了没有二两肉的兔子这么费尽心思，就算喂养得再好，垂耳兔这种品种的兔子最多也不会超过四斤，还不够狼塞牙缝。
钟会觉得，这匹狼应该是拿他当朋友了。
狼和兔子做朋友，说出来虽然感觉很滑稽，但事实就是如此。众所周知狼是群居动物，一般狼群的数量基本都会达到七匹左右。钟会不知道这匹狼为什么会变成孤狼，但显然没有同类的陪伴，让它倍感寂寞。
邻国有个流传了五百年的谎言：兔子太寂寞的话，是会死掉的。
也许狼相信了这个荒谬而美丽的故事，所以才英狼救兔得找上了他。
钟会不再想着逃跑的事，狼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跟着它，怎么看都是自己占便宜。
他成了别的动物不敢觊觎的兔子，也成了大家艳羡的对象。一切好像和他做人类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英才果然哪怕是变成动物，也还是这么伟大啊，钟会自豪地想。
在孤狼的悉心照料下，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钟小白兔一天天地长大。
他从一只几百克左右的幼兔长成了两千克的成年雄兔，仗着孤狼的宠爱，在森林里走起路来都带风，威风极了。
就在他成年这天的夜里，孤狼风尘仆仆地赶回巢穴里，将一筐不知道从哪含来的胡萝卜摆在他面前：
“嗷呜～”
钟会十分感动，这匹狼实在对他太好了。他蹭蹭对方的腿，表示感谢，然后抱起一根胡萝卜啃了起来。
他食量不大，只吃了一根就饱了。躺在地上露出圆滚滚的肚皮。
孤狼走了过来，舔舔他肚子上的毛。钟会起先觉得没什么，从他们相遇的第一天起，狼就喜欢把它舔得干干净净。
可是渐渐地，他感觉到有些不对。
这狼怎么丝毫没有停嘴的意思？
动物的本能使他感到恐惧，钟会试图翻身，却被对方用一只前爪按住，为了防止利爪划伤他，孤狼没用什么力气，但巨大的体型差导致力量上的绝对差距，这已经足以让钟兔子动弹不得。
钟会更加不解了，如果狼是要吃他，也用不着再顾及他会不会受伤了吧？
很快，钟会的疑惑有了答案。
狼舔上了他的那里。
没错，就是，那里。一个不可描述的地方。
钟会瞪圆了眼睛，他难以置信。
敢情这狼一直对他这么好，是把他当老婆养的啊？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大哥，咱俩有生殖隔离啊！你看看你自己的下面，要是咱俩那个了，我还有命活吗？
钟兔子拼命地挣扎起来，狼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情愿，停下了嘴里的动作，俯视钟会。
钟会从那双深棕色的眼睛中窥探到了欲望与野性，还有几分残忍。
他看见狼缓缓张口，竟然传出了人类的声音：
“士季，现在轮到你回报我了。”
“啊啊啊啊啊啊！！！”
钟教授尖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旁边的人赶紧握住了他的手，阻止他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士季！怎么了？冷静一点！”
钟会对上姜维满是担忧的目光后，才终于清醒了过来。靠在枕头上，大口喘气，回答对方：
“没事，做了个梦。”
姜维起身走到桌子前，端来一杯温水喂到钟会嘴边，说道：
“是什么噩梦吗？怎么吓成这样？”
钟会喝了一口，想了想那个荒诞的梦，有些尴尬地摇摇头：
“没什么，现在几点了？”
他不想说，姜维也不勉强他，只是回答道：
“快1点了，士季。”
“什么？！”
听到这话的钟会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曹丕昨天专门叮嘱过他，今天下午两点公司要开会。
甫一落地，钟会就感觉到下身酸痛，一个腿软就要摔倒在地。
“士季，小心！”
姜维将杯子往床头一扔，杯中的水刹时浪出来一半，打湿了地面，仿生人却顾不上管它，赶紧扶住了自家主人。
钟会搭着姜维，勉强稳住了身体。但下身的不适感却在提醒着他昨夜的荒唐，年轻的英才顿时整个人都红了，他咬牙切齿地喊出仿生人的名字：
“姜·伯·约！你个不知轻重的混蛋！”
姜维无法反驳，昨晚他的确欺负士季欺负得过头了。但是这也不能全怪他吧……谁叫士季这么可爱？至少他还控制力惊人的没有射在里面，试问普天之下有几个男人可以做到？仿生人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只能心虚地回答道：
“别生气了，士季，我下次不敢了。”
“都说了没有下次了！笨蛋！”
教授转过头去，气恼地骂道。
仿生人已经习惯了主人的口是心非，并未反驳，而是将他扶到餐桌前，道：
“好了，先吃饭好吗？你这两天都瘦了，士季。”
和姜维吵架的这两天，钟会的确闹心。一开始是疯狂赶工92号，后来想着对方的事和曹丕吃饭也没什么胃口，好不容易回家吃了口泡面，还全都吐了，之后又急匆匆地赶来救他，然后晚上还……
现在久违地闻到熟悉的饭菜的香味，钟会瞬间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发出了饥饿的抗议。
原来昨晚他睡着以后，姜维把一地狼藉的实验室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担心他今天有工作，便半夜回到他们的公寓，准备给他拿套干净的换洗衣物来。
结果回家，看到厨房里一地的碎玻璃和垃圾桶里的泡面，愣了愣，心想还好士季没有收拾，万一划破了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于是姜维任劳任怨地把厨房恢复了原样，接着用冰箱里现成的材料做了几道他喜欢的家常菜装进保温盒里。
再次赶回实验室已经是凌晨六点了，姜维看见他一副皱着眉头的模样，猜测是身上太黏腻，休息得不舒服。便赶紧打来热水，给他擦拭身体，换上干净衣物。
最后忙完这一切，墙上的指针已经来到了八点。这张狭窄的折叠床只睡的下一个人，姜维就搬了张椅子坐到他床前，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睡颜，直至刚刚他醒来。
钟会一边吃菜，一边听姜维讲昨晚的事。他感觉自己又要心软，原谅这个混蛋了。
曹丕的会议定在分部二楼的大会议室，参加者都是分部比较重要的人物，钟会不能带无关者进去。正好姜维也忙了一晚上了，他就让对方躺在折叠床上好好休息一下。
姜维表示：我是仿生人不会累的，士季你去忙吧，我会在这里乖乖等你的。
钟会看着他乖巧的模样，最终叹了一口气说：
“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仿生人觉察到了话里的深意，郑重地点点头。他知道之前的事不能因为他受伤而一笔勾销，他们确实需要推心置腹地好好谈谈。
钟会转身，拿起放在桌上，上次曹丕叫他取的文件。
啊咧？
这东西他有打开过吗？怎么已经开封了？
钟会有些疑惑，或许是本来就没有封好吧？反正曹丕也说不是什么紧急的大事，无所谓了。
钟教授将文件袋抱在怀中，走出了自己的实验室。
钟会来到会议室门口，推门进去。
曹爽，何晏，夏侯霸……工业部商业部还有他们情感部的负责人以及重要研究员基本都到了，当然还有他的挚友——王弼，也正坐在何晏旁边。
钟会直径走到王弼身旁坐下，对方不似以往热情地拉住他和他打招呼，而是默默转向何晏，刻意避开了他。
钟会虽然伤心，但也明白好友的怨气。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曹丕却在这时带着一个俊秀的青年走了进来。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了，钟会也只好闭嘴。
曹丕坐到会议室的主位上，曹休就站在他身旁。
不乏有人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但是他都当做没有看见，只是尽忠职守地站在曹少爷旁边充当护卫一般的角色。
曹丕清了清嗓子，说道：
“今天把大家叫来，主要是宣布两件事。”
“第一，想必在座的各位有些已经知道了。没错，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会留在分部工作。希望大家好好努力，今年总部的评选能够榜上有名。”
作为曹魏的继承人，曹丕早就练就一身说官话的本领。
“另外，我的办公室就在顶楼。有什么疑问或者方案都可以来找我或者托我旁边这位，我的族兄，现在也是助理的曹休转达，我们曹魏欢迎每一位有想法的年轻人。”
话音刚落，底下的人就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纷纷对这位从天而降的曹氏宗亲感到更加好奇了，曹家虽然枝叶庞大，但以前可没听过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啊？况且他的长相，怎么看也比曹丕小吧？族兄？
钟会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曹丕会这么快把曹休介绍给所有人。不过这倒是给了他一些灵感，也许他也应该给姜维找点儿事做，正是因为他的生活只有自己，所以才那么容易偏执。
TBC。
同样惊诧的还有王弼。
他是现场唯三知道曹休身份的人，为了这个仿生人，他险些还搭上了性命。
曹丕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和一个仿生人共享曹氏江山？
天才学者王辅嗣震惊得无以复加。他想转过头去问钟会，曹丕是不是疯了？又想起他们因为姜维的事，现在关系尴尬，于是硬生生忍住了和对方交谈的欲望。说到在仿生人这件事上疯了的程度，他这位好友也不遑多让。
“好了，安静一下。”
坐在主位上的曹丕发话了，他可以给员工们一些时间去消化这件事，但是时长不能久到影响他开会的进度。
“下面宣布第二件事，士季，把文件给我。”
“好的，丕少。”
突然被点到名的钟会没有慌张，从容地答应道。
他坐在离曹丕不远的地方，但是还是不能用手直接将文件递给对方。
钟会正欲起身，一直站在曹丕旁边的曹休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给我吧，钟教授。”
钟会点点头，将文件交到了曹休手上。正好他今天也不太适合移动，毕竟昨晚……他怕被别人发觉他走路姿势怪异。
曹休几步回到了曹丕身边，将文件递给了对方。明明是昨天才相见的两人，默契得却好像真的是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今年的仿生人科技交流项目，总部选定我们分部了。这次来我们这边学习的是季汉集团。进来吧。”
曹丕抽出文件袋里的几份资料，然后示意曹休去开门。
门外三个穿着绿色外套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诶诶诶！这不是兴国吗！小兔崽子你怎么来了？快过来让我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
坐在下面的夏侯霸在看清来人以后，惊呼道。
“啊哈哈…二舅你还是那么精神啊……”
站在中间的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臭小子，别把我说得跟老年人一样。”
夏侯霸不满地抗议道。
“好了，仲权。待会儿再跟你外甥慢慢叙旧。”
曹丕一发话，话痨达人立马消停了。虽然论年龄夏侯霸还比曹丕大几岁，可顶着这张娃娃脸谁会相信他其实今年已经33了，况且曹丕还是他的上司，性格比他稳重多了。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三位分别是季汉关教授家的的二儿子关兴，张教授家的大儿子张苞，以及赵研究员家的小儿子赵广。接下来的两个月，都会在我们分部学习。希望大家拿出我们曹魏的待客之道，不要吝啬自己的才华。”
谁都知道曹丕说的是客套话。季汉和东吴与他们公司竞争由来已久，就算不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也绝对不是什么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只不过是表面上，大家还是都要装作为了人类科技进步而共同努力罢了。
就比如这个仿生人科技交流项目，它是国家下发下来的硬性指标，每年都搞。
钟会记得去年他在西晋的时候，那边好像是派的羊祜去东吴学习，然后那小子可真行，让他去刺探军情，他倒好，直接在那边和陆家的儿子谈上恋爱了，把司马昭气了个半死。没想到今年这么快就轮到他们颍川了。
“请大家多多关照！”
三个少年齐齐鞠了一躬，让钟会觉得季汉还算厚道。毕竟这三个人无论哪一个，智商看上去都不像能够窃取商业机密的样子。
中间的张苞就外表来看像个肌肉笨蛋，况且还是夏侯霸的外甥，能聪明到哪里去？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关安国则一看就是个天然呆。至于赵家那个小儿子嘛，看上去是漂漂亮亮挺机敏的样子，如果钟会没有在上楼之前听到他跟其他两人说，他在分部大厅前台迷路了四十分钟的话。
“那么，张苞和关兴就去商业部，没问题吧？仲权。”
曹丕开始安排分配工作。
“当然了，包在我身上。”
夏侯霸爽快地答应道。
“赵广的话……”
曹丕迟疑道。
“丕少，要不交给我们工业部吧？”
曹爽说完这话，王弼立刻皱起了眉头。他可没空奶孩子，曹爽这傻X成天就会给他没事儿找事儿。表现都让他一个人挣了，脏活儿累活儿全落到他们下面的人身上。
钟会看见好友不愉快的表情，抢在曹丕答应之前开口了：
“丕少，让他到我的实验室帮忙吧。正好我那儿也缺人。”
曹丕听完这话十分诧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钟会有多讨厌跟人打交道。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单独给他开个实验室，只是挂名到情感部。
“你确定吗？士季。”
“嗯。”
“行，那赵广你就跟着钟会。”
曹丕简单地做出指示，最后宣布道：
“今天的会议差不多就是这些。夏侯霸、钟会之后带季汉的人熟悉一下我们分部，其余人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单独到办公室来找我。散会。”
曹丕说完带着曹休离开了，剩下一屋子人炸开了锅，多数都是在讨论突然空降的曹休。
夏侯霸和自己外甥叙起了旧，话题大多是围绕着自己妹妹近况之类的。
曹爽被钟会抢了在曹丕面前表现的机会，满脸不悦地带着何晏离开了，留下独自一人心情复杂的王弼。
他和钟会有十年以上的交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好友是什么脾气秉性。
他们是两个性情古怪的异类，因为拥有超高天赋的代价就是，时常会显得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王弼觉得他在认识钟会之前并没有真正的朋友，他也不屑自降格调为了排遣所谓的寂寞去迎合世间的蠢材，他孤傲地前行，远远地将那些人甩在身后。
直到遇到和他一样孤傲的钟会。
王弼觉得钟会是世上另一个自己，他们能够站在同样的高度欣赏同样的风景。于是王辅嗣寂寥的学术路上终于有了可以同行的人，一个可以分享喜悦，排解苦闷的人。
即使后来有了何晏这个恋人，这一份友情也没有任何变化。虽然他们不会把矫情的话说出口，但王弼觉得他和钟会都早在心底默认，对方可以永远是自己最亲密的挚友。
“你……为什么……”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挣扎地对钟会说。
“辅嗣……”
而钟会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红了眼。
“我真的会让他好好地再向你道歉……”
“好了，士季……”
王弼拥抱住钟会。
“不用说了。””
什么也不用说了。
王辅嗣不是一个会换位思考的人。如果他是，就不会在遇见钟会之前伶仃前行了，他甚至大多数时候连别人的善意都不愿意接受。钟会主动要下赵广的原因，别人不知道，但他们二人心知肚明。他的朋友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自以为是地卖他人情的方法，也许会让他更加恼怒。
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为什么？
因为钟士季在某些方面其实也只是个笨拙的人。他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所以只能凭着本心做事。如果自己更加埋怨他，他也只会默默承受着，再做第二件、第三件，等到他消气为止。
王弼不能说他可以就此将姜维的事翻篇儿，那个恶劣的仿生人，光是回忆起来，窒息的恐惧感就又再一次向他袭来。
但只是，他真的不想再看到好友如此疲倦的模样。
所以，算了。
不是因为姜维是否会真心忏悔，而是为了钟会。
实验室的折叠床对于高大的仿生人来说，其实有些活动不开，但他却很满足地将头埋在枕头中呼吸着主人残留下来的气息：
“啊…昨晚的士季，真的好可爱。”
姜维像是抑制不住，感叹出声。
“！姜伯约！干什么呢你、快点起来……”
钟会带着赵广走进实验室的时候，看见姜维躺在折叠床上，以为他开启了睡眠模式充电，毕竟刚刚换了新手臂需要多适应一下，就没有管他。
没想到不到两分钟，对方就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他旁边还站着赵广呢！好在对方好像没有听清姜维的话，只是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折叠床所在的方向。
姜维闻言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地说道：
“士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听到。”
你！放！屁！
这个可恶的仿生人又在这儿装！他的机械波是什么参数值，制作者本人钟会难道会不清楚？这个家伙，绝对是在他走到门外的时候就听出两个人的脚步声了，现在搁这儿借表演宣示主权呢。姜伯约，明年奥斯卡颁奖典礼，没你我可不看。
“这是谁？士季，不介绍一下吗？”
姜维笑眯眯地来到他们面前。
“季汉公司派过来交流学习的赵广，接下来两个月会在我实验室帮忙。”
钟会回答完他的问题，又转身对赵广说：
“这个是姜维，姜伯约……”
钟会瞥见姜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虽然没有出声，但他想说什么，钟会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个幼稚的笨蛋。
“……我男朋友。”
钟会清楚地看到在他说完以后，姜维的笑容变得灿烂了不知道多少倍，非常有礼貌地和赵广握手打了招呼。
两个人意外还挺合得来，可能是因为赵广竟然也对料理颇有研究，说起了之前给他爸做养生餐的事情，姜维很有兴趣问了几个问题，两人还熟络地加上了微信。
钟会大为震惊，觉得自己还没到需要吃养生餐的年龄。赶紧岔开话题：
“那个……赵广，我今天和姜维还有点儿事，你待会儿先跟着商业部那边，初步了解一下分部的情况行吗？”
“嗯，没问题的，钟教授。”
“你知道怎么……算了，你等会儿，我给夏侯霸发个消息，让他过来接你。”
十分钟后，夏侯霸来到钟会的实验室接人。顺便还不忘调侃一下钟会脱单这件事，气得英才回忆起了他启动姜维第二天时，对方干的好事。追着夏侯霸就跑了起来，一迈步才想起自己现在不宜运动，股间传来的不适使他腿软，最后又是被姜维公主抱回了实验室。
终于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姜维放下钟会，收起玩闹的心思，坐到了他的对面去。
钟会的表情也变得严肃。
二人都明白这将是一次沉重的对谈，但他们不能逃避。
……
“姜维，我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对话，你都不会对我撒谎。”
钟会直视着对方，想要得到一个保证。
仿生人垂眼犹豫了，钟会能够感受到他的挣扎。但片刻过后，他还抬起头，像是下定了决心迎上钟会的目光：
“……好，我答应你，士季。”
“为什么要破坏92号？你知道他不属于我。”
钟会首先问起一切事情的起因。
“因为无法忍受。”
“你无法忍受什么？他不会代替你的，伯约。对我来说，你和他是不一样，你应该明白的不是吗？”
钟会难得柔声说道。
“士季，是你不明白。”
姜维望向钟会的眼神变得复杂，他牵起对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无法忍受的是，他也是被这双手创造出来的。士季，我想成为你的唯一。”
“你本来就是我的唯一！”
钟会着急地打断了他。
姜维却只是温柔地笑了一下：
“你还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士季。我想成为你的唯一。唯一的伴侣，唯一的仿生人，唯一的存在。如果可以，我想把你关在我们的公寓里，让你只能看着我，眼里只有我。”
钟会沉默了。
他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只是当姜维如此清楚明白地告诉他，他还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士季，你知道吗？我时常在想，如果你是一只猫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把你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就这样只有你和我。永远在一起。”
“伯约……”
“你害怕了吗…？我知道这不是正确的程式，不符合你们人类的规定。也许我哪个零件坏掉了也说不一定，但是的确，我每天都在这么想着，包括现在，士季。”
姜维就这样看着钟会，说出了既深情又可怕的真心话。
“我答应过你，今天不撒谎。”
“所以你对辅嗣动手……”
“那天他突然出现确实是个意外，但是我不否认我一直对他有杀心。”
钟会像是一时无法消化这么多信息，顿了顿才继续开口：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些想法。”
姜维垂下眼，不敢再看钟会，回答道：
“从你启动我那一天开始。”
没有人再说话了，整个实验室陷入了死寂。
士季，一定觉得他很恐怖吧？其实他自己也清楚他的这些想法是异常的，所以他从来不再钟会面前展露。
也许如王弼所说，他从最初就是一个残次品。
“士季……你会销毁我吗？”
姜维苦笑一下说道：
“如果可以，我希望由你来做。”
请不要将我上交回管理局，因为我是作为你的仿生人而诞生的，所以至少最后也请让我结束在你的手中。高大的仿生人在心底祈求道。
“你在说什么蠢话，姜伯约。”
姜维听到钟会怒火中烧的声音。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伟大的？”
他抬起头正对上钟会冷漠的眼神。
姜维见过自己主人各种生气时候的样子。
有他们第一次回到公寓，因为被他从沙发上抱起，起床气发作的钟会；有他妨碍了对方的工作，愤然甩开他手的钟会。也有他袭击王弼那天，不想再跟他说一句的钟会。
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所有点点滴滴都被姜维珍藏起来，士季所有灵动的表情都在他的记忆中清晰不已。
只有现在这样，隐忍愤怒的钟会，他从未见过。
“你在生气吗？士季。”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当然在生气，你这蠢货！”
钟会站起身来：
“销毁你？那我用两个小时给你修复手臂，是吃饱了撑的吗？还有昨晚……对你来说那到底算什么？！”
姜维看见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士季你……”
“在这儿跟我玩儿自我感动是吧？！好啊，我现在就拆了你！然后用你的零件重新造一个仿生人！让他陪我去麦积山，穿那套蠢得要死的情侣睡衣，和他做……唔！”
钟会话还没说完，就被脸色越来越沉的姜维站起来堵住了嘴。
这是一个毫无温柔可言，甚至比昨晚更具侵略性，堪称暴戾的吻。
姜维在钟会快要不能呼吸前才放开他，沉声说道：
“我不准。”
“你有什么资格不准！姜维，你不是很伟大吗！你变成一堆零件了拿什么不准？！”
钟会红着眼挣扎起来。
“士季……”
姜维将钟会牢牢困在怀里，无奈地唤他的名字。
“姜伯约，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之间只有你付出了感情？”
力气远远不如仿生人的教授抬起头愤恨地看向对方，姜维看见了他眼中无尽的委屈。
仿生人觉得自己所有的零件，仿佛就在这一刻都被面前的人捏碎了。
“士季，对不起……我只是……”
“你不准只是！”
钟会不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高声打断了他。
姜维只好闭嘴，他看见气鼓鼓的主人将头埋进了自己的胸膛之中。
半晌。
耳边才传来一声微弱的低语：
“我爱你，伯约。不要离开我。”
姜维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后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回应道：
“我也爱你，士季。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TBC。
钟会和姜维和好后的第一件事，是带着自己的恋人上王弼家登门道歉。英才确实地践行着自己的诺言，说一不二。
“王教授，我为我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
仍旧是生硬的话语，姜维到底有没有反思，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而差点命归黄泉的王辅嗣，清楚的只有一点：就算这个恶劣的仿生人真的有歉意，也绝不是对他。
“哼。”
为了他的好友，王弼决定不再计较。但这并不代表他会给姜维好脸色看。
“辅嗣，为了给你赔罪，伯约去买了好多你爱吃的东西。上次的鲜椒兔你不是很喜欢吗？”
钟会深知挚友的秉性，及时上前打圆场，指着姜维手里十几斤的肉兔，道：
“你看，他特意挑了好大一只。”
王弼自然看得出这是钟会的主意，他不会忘记之前在好友公寓里这个绿茶仿生人的操作。如果没有钟会下令，姜维真要主动给他做饭，那他就非常有必要担心一下菜里放的是氰化钾还是蓖麻子了。
“就这？”
王弼瞥了一眼拎着大包小包的姜维，事情已成定局，他答应钟会不再追究姜维伤人的事，但天才学者王辅嗣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总归是要整整姜维以出心中这口恶气。
“你还想吃什么？”
果然，他看见对面的人皱起了眉头。
“香酥鸡、脆皮鸭、炭烤牛蛙、红焖羊肉、佛跳墙和……爆炒仔姜兔。”
每一道都是工序复杂的硬菜，尤其这最后一道菜的咬字极重，其中深意任谁都听的出来。
“猪也没这么能吃的，王教授。”
姜维微笑着说道。
“士季不是给你装了进食系统吗？我只想尝个味儿，剩下的就交给比猪强不少的阁下了。”
论毒舌，连钟会也要管王弼叫一声前辈。王教授眯起眼睛，轻蔑道：
“还是说，你道歉的诚意就只有这么一点儿？”
姜维还要再说，钟会眼疾手快地掐了他一把，道：
“哈哈哈…难得辅嗣胃口这么好…你放心，伯约当然很乐意效劳。”
说完用眼神警告自家恋人：快去买菜。
对主人言听计从的仿生人只好闭了嘴，万分不情愿地拿起手机离开了王弼的家。
他走后，钟会看着穿着高领毛衣的王弼担忧地问道：
“辅嗣，你的身体还好吗？”
颈间的红痕尚未完全消褪，毕竟240kg的握力掐断一根纤细的脖子实在是太容易了，姜维当时是真的想要他的命。但这不是钟会的错，王大教授虽然锱铢必较，但既然说了算了，就会做到说话算数。他不想看到好友一直如此愧疚，于是说道：
“没事，平叔照顾我很尽心，再养两日就好了。倒是丕少的那个仿生人，是怎么回事？”
钟会能够成功修复曹休在王弼的意料之中，他从不怀疑好友的能力。但昨日曹丕在会上的发言着实令他震惊。
“我以为，92号是你下个系列仿生人的样机。”
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虽然钟会一直不想让别人知道No.24系列的失败，但王弼早就从何晏口中听说了对方在西晋的事。只是他明白高傲的英才绝不愿意在他人面前展露弱点，哪怕二人私交甚笃。所以为了维护钟会的面子和自尊心，他佯装不知。
而曹家的事王弼也略有耳闻，但知道的不是特别详尽。只是隐约听过，大老板原本钟意的继承人并非丕少，而是他未曾见过的大公子。至于最后为何还是决定将曹魏交曹丕，个中缘由，就不是他能触及到的范围了。
从钟会制作姜维，曹丕给他拨款开始，王弼一直都认为这个项目是曹丕为了向曹操证明自身的能力，而秘密筹划的。但现在看来，可以说和他的想法完全相反。赋予一个仿生人曹氏血脉，曹丕到底在想什么？
钟会摇头。
“实现完美的陪伴型仿生人量产的确是我的最终目标，但不是子桓哥的。他的要求从一开始就很明确——他要一个属于他的、拥有人类情感的仿生人。”
王弼沉默了。
——仿生人恋人？丕少真的有缺爱到这种地步吗？
“辅嗣…我对不起子桓哥……”
钟会的眼圈突然红了。
“怎么了？”
王弼不解，只能拍拍好友的后背示意他冷静，轻声询问道。
“92号，不，是曹休的程式……”
钟会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翻涌的情绪，缓缓讲述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
“也就是说，现在丕少的仿生人沿用了你的仿生人的样本？你担心曹休和姜维具备同样的反社会人格？”
王弼很快理解了好友话中的含义。
“辅嗣……你不要这么说伯约……”
“表里不一，攻击同类，蓄意杀人，我用词已经很客气了。”
王弼翻了个白眼，继续道：
“好了，这不是重点。士季，你调试了曹休的内存以后，他是否有出现和姜维一样，喜欢拥抱的怪癖？”
“应该……没有。”
钟会回想曹丕启动曹休的那一天，曹休全程都表现得很正常。他虽没有跟对方朝夕相处，但如果有什么问题，曹丕应该会马上联络他。
“我认为，姜维的行为就是他内存程式的问题。”
王弼听了他的话，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内存负载过高的原因是你为他设置了大量的情感参数，比如渴望亲密接触，其实是一种类似于贪婪的情感，他的拥抱癖就是这一情感的具象化表现。然后又因为贪婪滋生形成了嫉妒，才产生了极强的攻击性。”
陪伴型仿生人不是王弼专攻的方向，但作为颍川分部数一数二的仿生人专家，就算只是纸上谈兵，理论知识也吊打一众凡愚。
“可是……我不记得我有这么做过。”
姜维是钟会的耗费无数个日夜，才制作而成的他的心血之作，每一项程序的设置都慎之又慎。他不可能不考虑负载过高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强行将大量的参数加之给伯约。
“行为是下意识的，士季。”
王弼和钟会相识多年，对他相当了解。
“……”
钟会抿嘴沉默，他显然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说法。
“我看92号比你那个腹黑的仿生人正常多了，况且丕少也不是第一天接触仿生人了，真要有什么问题，他会找你的。”
王弼知道钟会与曹丕交好，拿个试验品给对方，不管是出于对曹丕的尊敬还是英才良好的职业素养，他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我知道了。谢谢你，辅嗣。”
好友的宽慰奏了效，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就像辅嗣说的，曹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会离开颍川，出了问题，他可以及时解决。
钟会想到曹丕对曹休的看重程度……
——92号请你好好陪伴子桓哥吧。
英才如此在心中祈愿道。
另一边，被祈祷的主角们正享受着春日的暖阳。
曹丕将曹休带到了曹家的马场，准备教他骑马，不料身旁的年轻人，从进到马厩开始仿佛来到了他的主场。
他熟练地牵住缰绳，给马喂草，抚摸其头上鬃毛，最后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如同哪里来的马场主。
“文烈，你会骑马？”
“是的。”
曹休露出一个灿烂笑容，道：
“刚刚在路上我用我的搜索引擎看了许多马术比赛的视频，已经学会了。”
准备通过教对方驭马来增进两人感情的曹丕：
“……”
“子桓不会吗？我可以教你。”
天然的仿生人没有察觉到空气中的不自然，诚心地问道。
“对，我不会……”
曹丕勾起嘴角，反过来，或许也不错呢？
“那就麻烦你了，文烈哥。”
最后这个称谓的尾音轻轻上扬，像含在嘴中酝酿了许久，温柔却不轻佻。曹休“腾”地一下，突然脸红了。
“嗯…嗯……没什么，我去给你迁马。”
说罢，要从马上跳下。
“不必。”
但曹丕拦住了他，道：
“我与文烈哥骑同一匹便好了，这样更方便教学，不是吗？”
……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和一个看上去纤细但内里机械密度惊人的仿生人，加起来大概得有三百多斤。
马如果会说话，大概已经问候了曹丕的祖宗十八代。但很可惜，它只是一匹马，只能任由万恶的资本主义压榨。
因为曹丕说他不会骑马，所以曹休让对方坐到了前面，他在后方教曹丕拉住缰绳。这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因为他们两人体型差距甚大，他比曹丕矮半个头，身材也不如对方壮实。从后面环住自己的主人的样子，像个投怀送抱春心萌动的少女。
“咳咳……”
曹丕率先感受到这个姿势的别扭，他原本是想逗逗曹休，身为曹家的二公子，琴棋书画、剑术、马术这些最基本的东西，自幼就是他的强项，连一向要求颇高的、他爸的好友荀叔叔也夸过他骑射了得。
“……像这样用无名指和小指间绕出握于拳心，拇指轻轻压在上面。左手和右手保持同样的距离……”
但曹休不知，自己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开始认真仔细地教导他。望着青年柔和的侧脸，曹丕的记忆突然被拉回了某个同样阳光正好的午后。
“子桓，听父亲说你最近在学习马术？”
那时曹昂刚刚跟随父亲完成了兖州项目的并购，好不容易得了空，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我骑得可好了！子脩哥！”
小曹丕洋洋得意。
“是吗？不愧是我们子桓。”
曹昂笑眯眯地牵起他的手，说：
“走，大哥带你骑马去。”
那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曹昂取下了一贯戴着的眼镜，将偏灰的长发竖起。在阳光下翻身上马，将他抱在怀中，拉动缰绳，骏马飞驰起来，微风吹拂起他大哥额间的碎发。
小曹丕就这么被哥哥环在怀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大哥的宠爱。曹昂大多数时候都很稳重，唯独只有在与他独处的时候，会展现出他身上拥有的、专属于少年人的朝气与阳光，仿佛只要有他在身边，大哥就永远都不会老去……
“……子桓，子桓，你还好吗？”
思绪回笼，曹丕转头，曹休正满目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
看着这张与曹昂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七十的脸，曹丕一时之间，心情复杂。他低声道：
“只是有点儿累了。”
曹休立刻紧张道：
“是不是我骑得太快了？抱歉，我从前没教过别人骑马……”
曹丕摇头，随口编了个谎话：
“不是你的错，文烈。是我自己的原因，可能是刚刚来到颍川还有些不习惯吧……”
“是这样吗？那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
在曹休的系统常识中，知道人类从熟悉的地方搬迁，会产生一种水土不服的症状。他虽然觉得骑马好玩，但任何事情都比不上曹丕重要。于是赶紧说道：
“正好也该吃午饭了，你早上就没怎么吃东西，我回去给你做一点吧。”
曹丕闻言颇为吃惊，仿生人料理的名声着实不怎么样。
“你会做饭吗？”
“当然，做饭很简单啊。”
曹休回答道，自信的表情和刚刚骑马时如出一辙。
“那好，我们回家。”
士季竟然攻克了连元常都解决不了的难题？曹丕讶异的同时也生出了几分期待，毕竟如果能在餐饮方面也投入使用仿生人的话，可是一笔不小的利润，精明的曹家继承人当然有敏锐的商业嗅觉。
……
一小时后。
曹二少看着桌上摆放的三盘黑咕隆咚的东西，迟疑道：
“文烈，这是……什么……？”
“嗯？看不出来吗？是葡萄回锅肉，葡萄炒鸡蛋，和葡萄萝卜汤。”
曹休耐心地解答道。
“嗯……你不觉得葡萄出现的频率有一点……太高了？”
曹少爷委婉提醒道。
“但是子桓不是喜欢吃葡萄吗？”
但仿生人并未听懂其中的含义，继续说：
“没关系，我买了很多的葡萄的。待会儿还能做个葡萄上树。”
曹丕：………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这个东西只是看上去比较暗黑，其实味道可能还……不错？而他最爱的葡萄，只是听上去和回锅肉、萝卜、鸡蛋这些食物不太适配，说不定是什么隐藏菜谱呢？
“子桓，你怎么不吃？饭菜要趁热吃才好。”
曹休催促道。
“呃……我是想着你做这么多菜很辛苦，想等你一起尝尝。”
曹丕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子桓真是个温柔的人。”
曹休害羞地笑笑，脱下围裙坐到了曹丕的对面：
“那就一起吃吧。”
“嗯……”
曹休夹起面前包裹着葡萄果肉的鸡蛋，一脸淡定地放进了嘴里，咀嚼了几下，然后皱起眉头道：
“好像盐有些放少了。”
他不太明白菜谱上少许盐这个少许具体是指多少。
“……只是这样？”
说完曹丕也夹了一筷子。
曹休见他动作了，也不吃了。用双手捧着脸，眼神亮晶晶地盯着他。曹丕想，他一贯吃的清淡，只是少盐应该没什么问题。
然而下一秒，食物放进口中，曹少爷的表情就变得非常扭曲。
“子桓，怎么样？不合你胃口吗？”
曹休紧张道。
“……”
自然的生理反应，让曹丕当即就想呕吐，但转头看见曹休期待的眼神，他竭尽全力将口中的东西咽了下去，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不是，挺好的，我吃的太急，呛到了。”
得到肯定的曹休开心极了，不停地给自己的主人夹菜。
“那就好，你慢慢吃。不够我再去做。”
看着碗里的菜越堆越高的曹丕也开心极了，开心到现在就想杀了钟士季。
“阿嚏！！！”
在王弼家吃着午饭的钟会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士季，怎么了？着凉了吗？”
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的姜维连忙抽了张纸巾给恋人。
“没有。”
钟会接过纸巾，揉了揉鼻子，指着面前色泽鲜艳的兔肉，道：
“可能是花椒味太重，有点儿呛人。”
“那我下次少放一点香料。”
“不用，这样比较好吃。伯约，我感觉你做饭越来越熟练了。”
“嗯，因为想让士季多吃一点。”
白眼大师王辅嗣最烦秀恩爱的人，捂住耳朵专心吃喝。他虽然讨厌姜维，但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仿生人的厨艺确实精湛。
倒是昨日加班到凌晨、吃饭前才醒来，不知姜维真实身份的何晏惊叹道：
“士季，你男朋友手艺这么好？比外面的厨子都强多了。”
“那当然。”
英才翘起嘴角，仿佛被夸的人是他自己。
“所以这位……姜先生在哪里高就？”
“他刚来颍川，我正在帮他找工作，但是还没有明确的职业方向。”
钟会眼也不眨地说着谎。
“菜做得这么好，就做个厨师不是也挺好？”
何晏一边随意说道一边夹起一块色泽红亮的鸭肉，一口咬下，瘦而不柴、蒸得恰到好处的肉块在口腔中爆出汁水，唇齿留香。先卤后炸过的表皮也是酥软爽口，脆而不油。
“你真这么觉得？”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从曹丕将曹休作为助理介绍给世人的那天起，钟会就开始思考如何也让姜维融入人类社会，他的世界不能永远只有自己，这样不健全且畸形的关系会加重姜维的独占欲。他不能再让辅嗣和曹休的惨剧重演。
“我不想给别人做饭。”
姜维不快地皱起眉头，道：
“我只想做给你一个人吃，士季。”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全都是沾了我男朋友的光才能吃到我做的菜。
“啧。”
王教授用一个字表达了他的不屑，何晏夹菜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有些尴尬。
钟会扶额。他想，在给姜维找到适合的职业之前，很有必要先给对方报一门情商课。
TBC。
钟会最后还是选择了听从何晏的意见，预备给姜维开了一家店。
对此，好友王弼首先表示支持，理由是以后他花钱吃姜维做的菜，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辱骂他了，毕竟顾客是上帝。
钟大教授作为技术性人才，在财大气粗的曹魏，月收入是我等平民望尘莫及的。更别提钟家本来就颇有家底，盘下一间小小的店面，只需三两下便能搞定。
唯一的问题是说服自己的恋人——姜维不愿意做菜给其他人吃。
仿生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如春风般和煦。实则固执偏激，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钟会早有领会。
“伯约，有间店不是很好吗？你做得菜这么好吃，大家都会喜欢的。”
钟教授难得夸奖他人，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我不需要大家喜欢，我只想要你喜欢，士季。”
姜维依旧坚持己见，和主人不同，他并不需要外界的认同。自始至终，他存在的意义只为一人。
“咳咳……”
情话总是很动听，所以世人皆爱甜言蜜语。况且，钟会明白，他说的是真心话。
红霞飞上脸颊，钟教授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差点又被这个该死的仿生人迷惑了。
他甩甩脑袋，故作高深地说道：
“是这样，你可能不太明白我们人类的规矩。”
姜维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们现在是恋爱关系对吗？”
仿生人点点头。
“你，身为我男朋友。吃我的、穿我的，还不出去工作，你知道这种行为在现代社会叫什么吗？”
仿生人摇摇头。
“吃软饭。”
这三个字说出口的瞬间，姜维愣了一下，显然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但不过几秒，他的面色由白转青，沉得像十二月的寒梢。
钟会一边惊叹自己的搜索引擎速度真是完美，一边佯装为难道：
“其实我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这个，我的钱就是你的钱，给你买东西我也很开心，只是我不喜欢别人用那么难听的话说你……就连子桓哥上次也悄悄问我，你是不是我找的小白脸……我们明明是真心相爱的，却被误会成包养关系……”
他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怕伤了姜维的自尊心。看来仿生人以前精湛的演技是随了制作者。
“唉……没关系，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不管旁人怎么说…”
“士季，我想开店。”
埋下头的大教授在恋人视线不及的地方勾起了嘴角，而说出的话却还是：
“你不用勉强自己……”
“不，士季。我想好了，我要用自己挣的钱带你去天水。”
姜维握住自家主人的双手，眼神坚定。
“伯约……”
钟会也抬起头来，眼中尽是感动。笨蛋仿生人还惦记着天水之约……
两情相悦，郎才郎貌，名为恋爱的酸臭弥漫在二人之间。若是王弼在场，大概又要白眼狂翻了。
虽然姜维做菜的手艺能够媲美一流厨师，各色菜系也不在话下。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开一家甜品店。若是普通餐厅，最忙碌的时间自然是中午和晚上。钟会的饮食他必须亲力亲为，如果因为开店而耽误与士季相处的时间，就是本末倒置了。
况且大菜、硬菜耗时耗力，人手方面也成问题，一间餐厅不可能只有一个厨师。
相较之下，甜品店营业时间是下午，客流量也不会太大。再加上钟会喜欢甜食，一切都完美得让人安心。
只是铺面的装修、食材供应商的挑选、以及菜单的制作……真正做起来，比钟会想象中繁杂许多。姜维被吃软饭三个字刺激到了，对于开店的事情变得格外上心。二人像是调转了身份，仿生人成了每日忙得不可开交的小老板，而钟教授因为需要观察等待曹休的试用结果，才能决定后续是否能量产，变得闲暇了起来。
看着恋人每天为了店铺的事情忙前忙后，钟会心里忽然就有点儿内疚了起来。他想着给姜维雇几个人，结果还未实施，姜维就发挥出了他潜藏的商人本色，以“商业部每周三到店饮品免费”的优惠成功从夏侯霸手里借来了4台商用服务型仿生人。
不过收银、上餐虽然可以使用仿生人，但真正的甜品制作还是要靠姜维亲自上阵。钟会有些担心他一人忙不过来。
“要不，让曹休来帮忙？”
于是钟教授提出建议，他们二人使用的样本相同，想来手艺应该也是不分伯仲。
“不用了，我有帮手。”
仿生人直接拒绝道。
“……”
姜维的生活除了自己就是自己，哪去找什么其他帮手。钟会忧心，怕他是还放不下对92号的心结。
不想下一秒，就有人敲门而入：
“钟教授，姜老板，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啦。”
“赵广？你怎么在这里？”
钟会十分惊讶。
“他就是我雇的帮手，士季。”
季汉的人来到颍川不到两周时间，钟会没记错的话，姜维是上周才和赵广交换的微信。转眼就这么熟络了？还有夏侯霸也是，姜维什么时候和对方熟到轻易就能外借到商业部仿生人的程度的？
钟教授原以为自己的仿生人并不善交际，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只要姜维想，他轻而易举就能做到与人和谐相处。不知不觉间，他好像已经拥有了属于他的人际圈，不再只以自己为中心。
钟会一时心情有些复杂，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心头滋生。不过至此算是万事俱备了，他便朝赵广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姜维的甜品店挑在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开业，上班时间自由的钟教授，早早订好了鲜花。顺便还邀请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曹丕和对方的助理兼族兄曹休一同前往。
三人走出颍川分部的大楼，曹丕远远就看见了一块名叫【会心一击】的招牌。一个会字写得遒劲有力，但却被一块生姜样式的图案圈在其中，周围还装饰着许多与它格格不入的粉红爱心。被如此少女的审美震撼到的曹丕道：
“你是老板？”
“子桓哥，低调，低调。股东而已。”
钟会低声道。
曹丕看着他怀里那一大束玫瑰花，心想你是不是对低调有什么误解。
等到了店门口，曹少爷看见店内一个扎着马尾的高大青年被许多小姑娘团团围住。他记忆力极好，一眼便认出了对方就是他来颍川那日，在钟会实验室守着的钟会的“室友”。曹丕挑眉：
——原来是老板娘啊。
钟会还来不及回应上司的调侃，姜维在发现他身影的瞬间，脸上立刻洋溢出幸福的笑容，他一边跟围着他的女生们道歉，一边穿过人群来到他们面前。
“士季，你来了啊。”
“嗯，等这个花了些时间。”
钟会说着将手中的玫瑰递给姜维。
“伯约，恭喜你开业。”
一般开业大多会选送花篮，店门口就摆着两排夏侯霸和赵广送来的红掌和百合。玫瑰固然也有祝福生意红火的寓意，可钟会心机地选了三十九朵包成一束，当着众人的面送给姜维，要说没有宣示主权的意思，实在很难让人信服。对了，忘了说，今天还是三月十九日——白色情人节。
而仿生人对此一概不知，开心地从主人手里接过象征爱情的花束，道：
“谢谢士季，我很喜欢。”
他将钟会送的花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转头问道：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嗯？还没有人下单吗？”
钟会环视了一圈人满为患的店内，明知故问道。
“开张的第一单当然是要留给士季的。”
拿号排了俩小时的夏侯霸和商业部的众人：
“……”
他们将目光投向了钟会身旁的曹丕——丕少，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咳咳……”
曹丕感受到了下属们的怨念，他虽然大不了钟会几岁，但却和钟繇是忘年之交，说一句从小看着钟会长大的也不为过。只是他没想到，对方谈起恋爱来竟是这番模样，他有点儿能体会为什么仲权每天都喊着要烧死狗情侣了，搞区别对待，真的很可耻！
“那我要一份姜撞奶吧。子桓哥呢？”
钟会自然地将菜单递给曹丕。
“那我要一份青葡萄奶酪塔、兰姆葡萄焦糖布丁、橙香葡萄蛋糕和葡萄奶昔……哦对，再给文烈来一份奶油草莓马卡龙塔。”
上一秒还在心里批斗钟会享受特殊待遇的曹公子，下一秒就心安理得地点了五道甜品。
身后传来了商业部下属们吸气的声音——就知道资本家没一个好东西！
“你有这么饿吗？子桓哥。中午没吃饭？”
钟会感到诧异，他们不是来喝下午茶的吗？为什么曹丕搞得好像几天没吃过饭一样。
“子桓，你饿了吗？我有带做的饼干……”
旁边的曹休闻言立刻道。
“没有……开业第一单，凑个六，图个吉利。”
曹丕眼疾手快地按住准备掏东西的曹休，转头狠狠剜了一眼钟会。
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的钟会：
“……”
甜品很快上桌，先不说味道，至少卖相就极佳。普通的青葡萄奶酪塔一般都是直接将整颗葡萄铺满在奶酪上，曹丕虽然喜欢葡萄但也不得不承认那玩意儿看着真是没什么食欲。但姜维做的却将葡萄果肉切成了好看的花形整齐地叠在了面上，美观得像一件艺术品。
曹丕最近被曹休的暗黑料理整得有点儿ptsd，他其实没指望姜维做得东西多好吃，主要是想多吃点儿，回家才有借口让文烈少做顿饭。现在这么漂亮的东西摆到面前，他才真的感觉到有些饥肠辘辘了。
曹丕率先切了一块到自己盘子里，迫不及待咬了一口。
塔皮酥松，葡萄清爽，再配上浓郁的奶酪做馅料。甜而不腻，香浓细滑。
曹丕震惊了，他抬起头死死盯住正给他们送来马卡龙的姜维，问：
“你们店以后送不送外卖？”
“……人手不够，应该暂时不考虑。”
他的眼神太过炙热，姜维愣了一下，才回道。
“子桓，你很喜欢这个？”
曹休闻言也尝了一口，但他没觉得这和自己做的东西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曹丕点头，然后迅速又送了几块进自己嘴里。
“子桓哥喜欢的话，不然让伯约教教文烈？”
钟会一心想让姜维和曹休多多接触，搞好关系。虽然曹休本人没有那次事故的记忆，但钟教授心里始终很愧疚。
“可以吗？钟教授。”
曹休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只要是曹丕喜欢的东西，他都愿意学。
“当然。对吧？伯约。”
钟会转头看向姜维，而姜维点点头，脸上没什么排斥之意，一边端着盘子往回走，一边道：
“跟我来吧。”
两个仿生人青年一前一后朝后厨走去，曹休见姜维双手不空，主动上前分担了一半的餐具，姜维也朝他礼貌道谢，气氛一派和谐。
钟会悬起的心总算是落下了，自他们开诚布公谈过以后，他一直很担心姜维对92号是不是还充满敌意，如今看来，似乎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而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的是，腮帮子里全是甜点的曹家继承人望着曹休的背影在拼命摇着头。
“钟士季！我平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恩将仇报？！”
好不容易将口中的食物咽下、见曹休已经走远的曹丕愤恨地质问钟会。
“子桓哥你在说什么？”
钟会莫名其妙，从刚刚开始他就觉得曹丕不太对劲。
“你明知道仿生人料理有多……”
想到自己这几天的遭遇，曹丕不忍再说。
“啊，子桓哥你放心……”
钟会了然地笑笑，宽慰道：
“味觉问题我已经解决了。”
“你解决了？！”
曹丕怪叫地掏出手机，翻出相册里曹休最近做的玉米炒葡萄、紫甘蓝炒茶树菇、抹茶鸡腿、耗油鸭梨……
“你管这叫解决了？”
钟会看着一张张乌漆嘛黑的图片，一脸愕然，视觉冲击过于强烈以至于久久难以平复。半晌，他才不确定地问：
“这是……文烈做的？”
曹丕气得都不想说话了，黑着脸点了点头。
“不可能……那为什么伯约……”
话一出口，他就惊觉失言，连忙闭了嘴。可曹丕是何等的敏锐？登时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也是仿生人？！”
“……”
“钟士季，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曹丕眯起眼睛，周身的气压都低了。虽然他平时一直很照顾钟会，但曹休是他等了二十年才等来的人，在这件事情上，容不得半点差池。再说了，钟会造了个仿生人谈恋爱，远在曹魏总部的元常和稚叔要是知道了，还不得炸了？
“我知道了……子桓哥，你别生气……”
钟会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开始讲述姜维和曹休的制作过程。
……
“……就是这样。”
钟会埋着头，不敢看曹丕。他隐去了姜维袭击曹休和王弼的事，将其他一切和盘托出。
“你……”
得知姜维才是历经无数个日夜、反复修改出的一号成品的曹丕，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子桓哥，我也只是想要拥有一个……会全心全意爱我，能够包容接受我的一切、属于我的爱人而已。这有什么不对吗？不是你告诉我，要活在当下的吗？”
钟会的声音倔强中透着一丝委屈，曹丕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失去大哥的那一年，士季才只有四岁。那时他和元常已经算的上熟悉，他的父亲为了逃避丧子之痛将精力全部投入进了工作中，无暇顾及他。而曹昂并非他母亲的亲生孩子，即使母亲是个大度的女人，但也终究无法做到视如己出。恰逢当时他的胞弟曹植也生了场小病，母亲忙前忙后，没空管他。
钟繇约摸是看他可怜，总邀请他上钟家做客。他与钟毓岁数相当，性格爱好却完全不同，稚叔是个开朗的人，身边不乏一众追随者。同时，他还是个聪明孝顺的孩子，明白钟繇在照顾自己，便去哪儿也都会带上自己。
曹丕的性子算不上喜静，但也不是和谁都能玩儿到一块儿。只是他不忍拂了钟繇的好意，也担心若是一人独处，失去大哥的恐惧会如惊涛巨浪般源源不断袭来，将他淹没，所以也总跟他们玩在一起。
钟会是与钟毓形成鲜明对比的存在，他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里。
有一次，曹丕见他一人蹲在角落自言自语，觉得有些可爱。便上前问他：
“你怎么不像哥哥一样去找朋友玩儿？”
“我不想跟蠢人玩。”
小钟会翘起嘴。
“那士季一个人不会寂寞吗？”
“我已经习惯了。”
小孩儿把头转向一边，赌气道。
“说谎。”
曹丕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这世上没有人能够习惯寂寞。
“难道子桓哥哥和我哥哥他们在一起，就不寂寞了吗？”
小钟会委屈地捂住自己的额头，不解道：
“子桓哥哥明明不喜欢他们。”
童言无忌，但往往却最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曹丕苦笑道：
“但是我喜欢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我帮子桓哥哥把喜欢的人找回来。”
曹少爷看着圆滚滚的钟团子叉起腰，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笑着摸摸他的头，道：
“谢谢士季。”
彼时他们二人或许谁都没有想到，这个诺言会在二十年后真的实现。
“那你呢？要一直一个人吗？”
“我才不会一个人呢！”
……
“算了……”
思绪回笼，曹丕想到小钟会最后固执的表情，摇了摇头。他知道钟会一直渴望着一份爱。
“那既然他们俩采用的同样的数据，为什么文烈做饭如此……”
当务之急，是解决曹休的事。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调整了他的内存储备。子桓哥，你明天能带文烈来我实验室检查一下吗？”
钟会脸色也不好看，曹休果然出了问题。但是为什么是这方面？
“好。”
曹丕应下。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戳着碗中的甜品，连窗外的太阳似乎变得不太明媚了。
TBC。
《能涛一波不？谁又磕死了》
1L 有人昨天下午在会心一击吗！真的kswlkswl！我现在还在回味，姜钟为何如此rio！！我怒消费200，就当随的份子钱了！
2L 我在我在，太好磕了姐妹！会会抱着玫瑰花来的那一刻我真的以为他要求婚！嘤嘤嘤！！！
3L ……首先，谁来科普一下会心一击是什么玩意儿？？
4L 别说了，昨天夏侯研究员喜滋滋地说带我们商业部去蹭下午茶，结果去了被怒塞一嘴狗粮！我恨！！！
5L ［图片］科普：会会男朋友新开的甜品店。就在分部对门，大魏包子店旁边。
6L 卧槽！！！谁能告诉我这招牌为什么这么秀？？！
7L ls我懂你，我走到店门口的时候也很震撼……只能说，真有你的啊姜伯约……
8L 楼上big胆，竟敢直呼我男神大名！撒了你！
9L 话说昨天下午简直就是cp粉的天堂……不止是姜钟，丕少和他哥哥、夏侯研究员、还有季汉来的那几个帅哥都在诶……本大乱炖爱好者一本满足！
10L 8L说得对，直呼其名容易被查水表，大家还是悠着点儿。就冲会会男朋友对会会那个甜蜜劲儿，我决定以后称呼他为甜姜！
11L 说到丕少的哥哥哦……我问了我在曹魏总部的亲友，都说从来没听过有这么一号人……而且你们不觉得他看上去比丕少小吗？
12L 甜姜www同意！！那么问题来了，有没有甜姜爆炒四季豆文学rwkk！！
13L 可能跟夏侯研究员一样是娃娃脸吧？而且不是说是远房族兄吗？外人不知道也很正常吧？丕少没必要说谎啊。
14L 12L什么lsp，满脑子就只有黄色废料是吧？对于你这种行为我只想说，也给我康康求求了！
15L 13L还是天真了，直接空降来当总经理特助不给个曹家人的身份能服众吗？你们以为以工业部那胖子的能力，为什么被踢来分部还能当王教授的上司？当然是因为姓曹啰，万恶的皇族。
16L 所以是伪骨科+办公室秘恋吗！！！我去过丕少办公室送资料，办公桌好大哦，一看就很适合………你们懂的。
17L 丕少的哥哥也超甜der……而且好忠犬，目光随时都粘在丕少身上。像只忠诚的小马驹嘤嘤嘤，好好磕啊！！我宣布🍇🐎锁了！！钥匙我吞了！！！
18L 看来我的丕会彻底BE了，今夜是只有我一个人受伤的世界呜呜呜……
颍川论坛热火朝天，钟会这边却愁云惨淡。曹丕翌日一早就带着曹休来了他的检查室。他为对方做了一番全方位的检查，细致到连一块芯片都不放过。折腾了整整一个上午，然而结果却是：
——曹休的系统数值一切正常，甚至可以说是完美得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钟会不明白了。理论上来说曹休使用的味觉系统参数和姜维的是一模一样的。他专门比对了数据库，没有道理会相差这么多啊。
彼时他根本没有刻意去攻克仿生人味觉方面的问题。陪伴型仿生人嘛，最重要的当然是情感，这个课题才是他主攻的方向。虽然民以食为天，但餐饮行业如今体系成熟，方便快捷，所以对仿生人来说这不算什么硬性功能需求，他也就没有花太多时间在这上面。买得起陪伴型仿生人的金主，不差雇个厨师煮饭，或者点个外卖，再不济还可以跟他一样吃速食产品……对了，说到速食产品……
钟会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问曹休：
“文烈，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他制作姜维的时候，是按照自己的味觉为基础设置的，曹休既然沿用的是姜维的参数，理所当然也该知道。
可曹休一脸疑惑，像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问，摇了摇头，道：
“我只知道子桓喜欢吃葡萄。”
他是曹丕的仿生人，没有义务了解其他人喜欢什么。
钟会皱眉，陷入沉思。
——士季，快来吃饭。有你最喜欢的松鼠鱼。
他想起姜维第一次为他做饭时说的话。如果曹休不知道，姜维是怎么知道他喜欢吃松鼠鱼的？而且，这是他学生时代，他妈爱做给他吃的菜品。自钟会毕业去西晋之后，长期都吃外卖和速食产品，后来回到颍川，偶尔和王弼出门吃饭，因为对方喜辣，他们吃川菜的情况居多，他也根本没有机会点这道菜。
姜维要是不提，钟会其实都有点儿忘了自己曾经很钟爱这个酸甜口。他本以为这是设置的味觉程式自动记忆了他的口味，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文烈有什么问题吗？”
曹丕见他一直不说话，也有些担忧。
“数值全部正常。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他的味觉异常。可能就是单纯的仿生人的通病……抱歉，子桓哥，我本来也没有花太多工夫在这方面。”
钟会只能回道。
“那姜维……”
“大概只是运气好。”
“是吗……”
曹丕倒是能接受这个说辞，毕竟他让钟会给自己制作文烈的时候，确实也没有要求过厨艺这点。只是……
“我的味觉有什么问题吗？子桓。”
果然，高马尾的青年开腔了。
曹丕告诉曹休今天是带他来做一个例行检查，没有提及味觉的事。因为看着文烈为了自己忙前忙后，然后每次一脸欢喜地等着自己动筷的表情，他不忍心说出真相，让他难受。
昨日曹丕以下午吃的太多了为借口成功阻止了对方做饭，今天原是想让钟会看看能不能帮忙调试一下的，但现在看来他似乎也无能为力。
想想这几天吃的东西，曹少爷感觉自己差不多已经到极限了。
“文烈，你做的饭菜……稍微有点问题。”
曹丕艰难地说道。
曹休愕然，像是没有理解其中的含义，愣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轻轻地问：
“……很难吃吗？”
“……也不是很难吃，就是和我们平时吃的不太一样。”
曹丕摸摸鼻子，眼珠转向右边。
“所以你一直都……”
曹休想到最近曹丕明显食欲不佳，他却还以为是对方刚到颍川水土不服。
因为子桓是个温柔的人，所以他不会说刻薄的话来伤害他；所以每一次都会把自己做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是他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逼迫子桓为他的自我感动买单。
“对不起……”
曹休自责万分。
“文烈。”
曹丕轻轻唤他。
“我也不会做饭，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为了这种小事而自责。”
曹休知道曹丕在宽慰他，但他仍旧无法宽恕自己。
本该为主人服务的仿生人反倒要让主人来迁就他，那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世上没有这种道理，他真是太差劲了！
钻牛角尖、认死理。钟会忍不住叹息，曹休这一点倒是和姜维挺像的，果然是他的制作方式有问题吗？大教授正愁怎么跟曹丕交代，就见他的子桓哥俯下身去，握住曹休的手，温柔地说：
“你来到我身边、你存在着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
曹丕听见了对方的心声。
“子桓……”
曹休抬头正对上曹丕投来的目光，子桓的瞳色和他不同，是如墨一般的深色，漆黑且深不见底，所以总给人一种威严又难以靠近的感觉。
但此刻黑色的瞳孔倒映出他的影子，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了。曹休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溺死在这汪温柔的黑色中了。
“……”
长期担任秀恩爱协会会长的钟教授此刻觉得自己十分多余，他突然有点儿能体会夏侯霸的心情了。
——他和姜维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么肉麻的吗？
这之后，解除了暗黑料理危机的曹丕没有在钟会的实验室停留太久，带着曹休回去了，还顺便顺走了几个姜维送来的葡式蛋挞。
钟会看着曹休一切正常的数据，琢磨了半天，毫无头绪。最后也收拾了一番，朝姜维的甜品店去了。
他原就有些烦躁，待到会心一击门口，远远就听到许多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叫声。
“真的好配啊！”
“嘤嘤刚刚他俩那个对视我死了！！”
“好默契啊，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磕死我了。”
……
钟会不明所以，只觉得吵闹。不过等他踏入店内，看到穿着季汉专属绿色服饰的青年动作熟练地将打好的奶油递给旁边扎着低马尾的英俊男人，男人朝他笑笑，那笑容如沐春风、和平常对自己的样子一般无二。
他的脸瞬间变得比赵广的衣服还要绿。
就像那些女孩儿们说的一样，两人默契十足。这样一副和谐有爱、赏心悦目的画面，钟会却觉得刺眼无比。
“要杯草莓奶昔。”
大教授直径走上前去。
“士季？”
姜维显然对他的到来很惊喜，但钟会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以往只要他靠近，根本不用出声，姜维总是第一时间就能发现他。
“草莓已经过季了，现在的都太酸了。我给你做杯菠萝汁好吗？”
“不要，我就想喝酸的。”
就像是在赌气一样。
“那好吧。”
姜维无奈地看了赵广一眼，对方立即从冰箱里拿了一盒草莓出来。
十分钟后，钟大教授坐在角落酸得牙齿打颤。他咬着吸管，感到无尽的委屈。
——姜伯约，你这个笨蛋。
曹休的问题找不到，仿生人项目就推进不下去。因为曹丕的到来，曹爽急着挣表现，最近又给工业部接了新活儿，王弼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现在姜维也有了自己的事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多出个赵广。就他成了闲人一个。
他始终改不了口是心非的毛病，旁边的小女生们依旧在窃窃私语，钟会不想听，但那声音却源源不断地钻进他的耳中。
——姜维他听不到吗？明明机械波的参数值是最顶级的。
看着吧台两人忙碌的身影，口中的草莓奶昔没那么酸了，反之，涌上喉头的是从心底泛起的苦味。
钟会站起身来，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路过吧台的时候，他故意放慢了脚步。但他所期待的男声并没有响起，只有商务仿生人冰冷而机械的欢迎下次光临回荡在风中。
钟会咬住嘴唇，逃一般地离开了。但他没有看见的是，他刚刚跨出店门后，恋人缓缓勾起的嘴角。
“你性格可真够差的。”
赵广看着钟会落寞离去的背影，再看看身旁长相俊美的仿生人，感叹道。
“你第一天知道？”
姜维手上的动作没停，反问了一句。
赵广不答，继续说：
“钟教授好可怜。”
他有些同情钟会，被这个狡猾的男人骗得团团转。
“哦？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住这份高尚的同情心。”
姜维瞥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仿生人再次勾起嘴角，比刚才笑得恶劣多了。
“？？？姜伯约这个人有没有良心！！！我劝你不要恩将仇报！我为你两肋插刀，不求回报，你不能插我两刀！这是要遭报应的你知道吗！因果轮回阿弥陀佛善恶到头终有报…”
就在单身青年滔滔不绝讲道理的另一头，走在路上越想越不爽的钟会拨通了好友王弼的电话：
“喂，辅嗣吗？嗯，我知道你在忙……我是想说我最近手头没什么事，可以帮你做工业仿生人的基础参数……没事，我不是一个人……你忘了子桓哥给我分配了个季汉的实习生吗？……嗯，客气什么，咱们俩谁跟谁……好的，那我明天就到你办公室取图纸……”
曹丕的别墅里曹休的情绪还是不高，钟会想不通的道理，他也想不通。
尽管曹丕没有丝毫责怪他的意思，但他过不去自己心理的那一道坎。如果说厨艺不佳这是注定无法改变的事情也就算了，可同是仿生人，为什么昨天那个名叫姜维的人做出的东西子桓就那么喜欢？
曹休将曹丕顺回来的蛋挞拿在手中，回忆起了昨天他和姜维在后厨的场景。
“你为什么要放这么多糖？”
“因为是甜品，甜食里糖分的占比比你想象中大很多。”
“这是你的程式提示你的吗？为什么我不知道？”
曹休觉得很新奇，他启动程式搜索了一番姜维的话，发现确实有人提到甜品最重要的就是砂糖的用量，不过他对“适量多加”这个词里的适量的用量不是很理解。他们型号相同，高级传感器可以迅速感知到同类，曹休比主人更先察觉到姜维的身份。难道姜维的系统比自己灵敏吗？
“这种事，是要靠记忆的。”
姜维没什么感情地答道。
“记忆？”
曹休对此话感到困惑，钟会为他整合的记忆库是大教授呕心沥血、反复修改出来的自信之作，目前市面上没有比其更优秀的作品了。
过目不忘、动作敏捷、反应迅速。
曹休作为钟会同样用心制作的仿生人，自然也和姜维一样继承了以上所有的优点。就比如骑马，或许会有天生擅长此类运动的聪明人，但如果不是依靠记忆库，想要仅仅只依靠理论知识就熟练自由地在马场策马奔腾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深切地了解记忆库对他们仿生人来说的便利性。各类食材、食谱、用量用时他都倒背如流，曹休从不觉得自己的记忆库有什么问题。
“不是用记忆库。”
姜维从曹休的神情中猜透了他的想法。他停住打蛋的动作，转过头，认真地对对方说：
“要用心记住。”
——心？钟教授给他们的人工心脏？那不是用来模拟心跳和呼吸的吗？和记忆有什么关系？
曹休觉得自己清楚理解他躯体各项器械的运作原理与机能，所以姜维的话令他更加困惑了。
“用心记住、然后刻在灵魂里。这样，不论以什么姿态，都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
姜维的目光里含着一种沉重到难以言喻的偏执，好像游途万里的寻宝者，历尽磨难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宝藏。他似一个贪财之徒，紧紧地攥住这些属于自己的宝物，恨不得将它们嵌进自己的血肉，与他融为一体，即使剜去他的骨血，也不能将他们分离。
曹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并未完全理解了姜维的话。只是他想，的确不论何时，他都想待在子桓的身边。
画面重新回到曹丕的别墅，蛋挞已然被送入口中。曹休咀嚼着脆皮，想着姜维的话。他想尝试像对方所说的，不用记忆库，而是用“心”去记住曹丕口味的偏好。然而终究只是徒劳，机械制造的味蕾，无法辨别食物的优劣。
“士季，还真是运气好。”
曹丕品尝着恰到好处的甜味，香浓牛奶融合鸡蛋的独特口感令他不由赞叹出声。在总部时，他常听稚叔抱怨他弟弟的饮食有多简单不健康，甚至表示过吃饭就是浪费时间。相当注重口腹之欲的曹二公子对此理解不能，要是不能享受美食，包括但不限于吃葡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钟会，稀里糊涂竟得了姜维这种可遇不可求的顶级厨师。真是命运弄人。
“是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曹休附和了一句，他尽量保持着平常的语气，但垂下头藏起来的眼中的落寞，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从第一眼见到姜维起，他其实对他产生了天然的好感，或许是源于同机型所带来的亲切。对方熟悉的程式让他感到安心，这意味着他并非孤身一人，不是异类。
但就在此刻，他没由来地觉得对方哪哪儿都变得碍眼了。曹休不明白这种情感是什么，但下意识将它隐藏了起来。仿生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种应该表现出来的东西。
TBC。
赵广想死。
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想死。
他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得罪钟教授了，自那日甜品店事件后，他在颍川的实习生活突然从天堂掉到了人间炼狱。
工业仿生人初期的制作很简单，并不需要过硬的技术。只是纯粹机械性的重复组装，过程枯燥得令人发指。虽然他对姜维抓他当甜品店苦力一事也颇有怨言，但和现在干的活儿相比，他真的很愿意回去做奶昔。至少有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可以看，而不是像这样天天面对一堆工业机器。
“钟教授……”
装完第不知道多少个仿生人的手臂后，赵广举着自己发麻的右手艰难地开口了，再不休息他会过劳死的！
“嗯？还有二百四十四个，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加把劲吧。”
钟会头也未抬继续做着手中的事，但说出的话足以让对面的人脚下一软。
“钟教授！！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尽管赵广弄不清楚钟会为什么突然针对他，但他敢肯定绝对和姜维有关。他深吸一口气，接着大声道：
“我对天发誓，我赵广一生笔直，只喜欢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对臭男人没有任何兴趣。我绝对不喜欢姜维，姜维也不喜欢我。他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证，山无棱天地合他都不敢与你绝。他做甜品想你，吃甜品想你，打扫卫生想你，跟我说话也都是你，总之在店里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们之间真的是纯纯的兄弟情！你不要多……”
“噗……”
钟会看着青年紧张得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当然知道赵广和姜维没什么，但看见恋人和别人亲密的样子，他还是控制不了地吃味儿了，以至于让赵广躺枪。看着对方已经微微颤抖的右手，钟会觉得自己有些过了。
他知道自己从不是个大度的人，但这样显现出强烈的独占欲还是第一次。
“我刚刚是开玩笑的，你回去休息吧。”
钟会摆摆手，不再为难这个无辜的年轻人。
“真的吗！谢谢钟教授！钟教授再见！”
赵广闻言如获大赦，生怕他后悔似的，脚底抹油般地挎上自己的包就往门外冲，差点儿撞上推门进来的人。
不用猜，来的人自然是姜维。
“二广……”
仿生人正要跟自己的好友打招呼，却见对方脚步顿了一下，抬头看见是他就像见了鬼一样跑得更快了。
“这是赶着去投胎吗……”
姜维看着赵广消失的背影，不解地嘟囔了一句。
不过，下一秒他就将好友抛诸脑后，转身拿出保温盒里装好的饭菜，露出标志性的爽朗笑容对自家恋人道：
“士季，该吃饭了。”
他今天特意做了钟会喜欢的脆皮鱼，还把鱼刺都挑干净了。
“不想吃。”
钟会闻着诱人的糖醋味，口中开始分泌唾液。但他还是很有骨气地拒绝了姜维，他们最近在冷战。
与其说是冷战，不如说是自那日从甜品店回去后，他单方面在生气。这脾气发得钟会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毫无道理。当初是他自己要姜维多和外界联系，也是他提出让姜维开店的。人家不答应，他就想方设法逼得人家同意。现在姜维一一照做了，独自与这个世界建立起了联系，他又不开心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难伺候。
可是，他就是很委屈。
姜维怎么可以没有注意到他呢？姜维的眼里不是只有他吗？
“士季，我惹你生气了吗？”
仿生人放下碗筷，来到他的身后，轻轻拥住他纤细的腰身。
“……没有。”
钟会别扭地推开身后的人，他不懂得或者说是不愿意素直地坦率心声，这就是为什么他始终很难和他人建立亲密关系的原因。即便如今有了恋人，这个坏毛病还是未能改掉。
“是吗？”
姜维不再继续，没有如往常般死缠烂打，放开了他。话锋一转道：
“士季，最近甜品店的生意很好。多亏了你，帮我找到了适合的工作。”
腰间瞬间变得空落落的，熟悉的触感不在。
为什么姜维不像以前那样对自己所有的情绪都究根问底？为什么不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待在他的怀里？
“嗯……”
失落感像一块巨石堵在钟会的心头，他勉强发出一个单音节来回应对方。
“以现在的利润来说，我很快就能把本金还给你了。”
姜维的声音掩饰不住兴奋，之前为了让姜维乖乖同意开店所使用的激将法显然成了他的心病，就算是仿生人也不想被说成是吃软饭，这严重伤害到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而且呢，我听兴国和安国说，蜀地的人也很喜欢甜食。正好他们家里火锅店的旁边空了一间铺面，地段很好，就在季汉大学旁边。生意肯定不会差的，所以我打算把那边也盘下来。”
钟会迷迷糊糊听到姜维的话，倍感奇怪：
“你盘下蜀地的铺面干什么？？”
“开分店啊。二广他们的研修大概是两个月，到时候他们回成都，说可以带我一起去落实那边的事情……”
姜维还在滔滔不绝，钟会的脑子却“嗡”的一声轰然当机，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姜维，道：
“你要去成都？”
姜维在说什么？他要离开自己？
“嗯，我打算让二广当分店的老板。只是前期可能需要先过去协助一下，可能一个月吧。我们已经说好了四六分成，这样我就能更快把钱还给你，然后……”
他说的话，钟会一个字儿也没有听进去，只是脸色阴沉地打断：
“你走了这边怎么办？”
“哦，这个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甜品基本的配方我已经交给仲权了，他正好快要休年假了，可以帮我顶大半个月的班。剩下几天就说店面升级，关几天没事的。而且，那边的启动资金仲权也说他可以出，就当是入股了。我到时候再给他分红就好了，不用士季你再花钱……”
“谁问你这个了！”
看着面前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的仿生人，钟会感觉自己好像正在失去什么无比重要的东西，巨大的恐惧感笼罩住了他，连同这段时间堆积在心头的愤怒与委屈一起。他怒然质问姜维：
“那我呢！！？你走了我怎么办？”
“士季……”
姜维错愕地看向他，似乎对他突然爆发的情绪感到惊讶。
“我不会去很久的……”
对方小声解释道。
钟会却根本不想再听。以前的姜维，只是和自己分开几个小时也受不了，但现在他却可以轻易放下自己，到别的城市一待就是一个月。
自己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再是必须品了吗？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以前姜维老缠着他，他觉得对方妨碍到了他工作，于是想方设法让姜维不要这么粘人。如今目的达到了，又发现自己根本受不了。他开始能体会姜维当初看他制作曹休时的心情了，甚至有些理解对方的疯狂。
爱是独占、是排他、是极为自私的感情。
“不许去。”
独裁的君王下达了自己冷酷的命令。
“士季……告诉我，你在生什么气？”
然而一贯听话的臣民却没有马上答应他，姜维深棕色的双眸中写满了无奈，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儿。然后又安抚道：
“我很快就会回来……你不是一直都很希望我有自己的事业吗？”
“那你不是一直都不想吗！你不是说你只想做饭给我一个人吃吗！不是说永远只想待在我身边吗！不是眼里只有我吗！”
隐忍的情绪就像是被气球罩住的水，一旦被划开一个小口，就会如同倾泻而下的瀑布，收都收不住。
“骗子…呜…”
钟会讨厌自己这副歇斯底里的样子。他难堪地低下了头，不想让姜维瞧见自己通红的双眼，只可惜哽咽的颤声早已将他的脆弱全数出卖。
仿生人再一次上前拥抱住他，钟会奋力挣扎。可这一次，姜维牢牢将他禁锢在怀中，半点儿也不肯撒手。
“你终于肯说实话了吗？士季。”
就在钟会和结实的胸膛做斗争之际，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一抬头，便看见姜维正用一种怜爱不已的眼神注视着他。
伟大的教授愣了几秒，半晌像是才慢慢回过味儿来，脸色由白转红。
“你……！”
回想起刚刚自己那番如同吃醋少女的发言，钟会又羞又恼：
“姜伯约！你又算计我！谁给你的胆子！好啊，你滚好了，不要说成都，滚到更远的地方去都可以！再也不要出现……唔！”
不断吐出刻薄话的小嘴被有些冰凉的双唇堵住，对方轻轻触碰着他的唇肉，不带情欲、没有侵略。只是缱绻的亲昵，仿若在一声声说着我爱你。气不过的钟会原想咬对方一口出出气，却在对上那深情的棕眸时，瞬间沉沦了。
他们亲了很久，直到钟会软了身子，被迫倚住自己恋人才得以保持住平衡。
“狡猾……”
这个仿生人太狡猾了！
“狡猾的明明是士季。”
姜维听到了他的呢喃，用一种委屈得不能再委屈的语调，道：
“士季总是很忙，王弼、曹丕还有九十二号，身边围绕着的这些人，对于他们来说，你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他们都只是……”
钟会连忙张口，姜维却笑着替他说出了后面的话：
“只是朋友，对不对？”
钟教授点点头。
“我知道。”
姜维的目光突然变得很哀伤。
“可是，我还是会嫉妒。嫉妒他们分走了你。即使知道只是朋友、知道你不会爱上他们。士季的世界有这么多人，但我只有士季。”
“伯约……”
“我想让士季也体会一下我的心情，所以又骗了你。很抱歉，我是这样一个小气的男人。士季，会讨厌我吗？”
钟会所有的怒火都被这番真诚又痴心的话浇灭了。他仰头看向恋人，这张由他亲手制作、无比符合他审美的俊俏脸庞。
“不是这样的，伯约。”
钟会想到小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天才总会无意识地刺痛他人，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存在着，也足够让普通人痛苦。所以他的身边，从没有什么朋友。钟毓倒是对他不错，可是两人年龄差甚大，三年一条代沟，他和他哥之间隔着万丈鸿沟。
傲娇的钟教授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坚强，甚至因为幼时的时光太过难熬，他已经记不太清很多事情。他潜意识里选择了遗忘，用以保护他高傲的自尊心。
再到后来长大，好不容易认识了王弼，钟士季终于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挚友。但他很快又去了西晋，X51和No.24系列的失败让他陷入更深的沼泽中。
直到制作出了姜维。
伯约不仅是他的心血，他引以为豪的杰作。更重要的是，对方将他视为全部。不会因为他刻薄的话而离开；包容他所有的任性；总是在他身边，替他赶走孤独。等钟会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溺在了名为爱的汪洋中，无法挣脱，但甘之如饴。
是伯约教会了他什么是爱。
“我也只有你，只喜欢你，只爱你。”
“士季……”
突如其来的告白，还是如此直白诚实的话语。姜维难以置信又难掩激动地低头和恋人对视。
“我很嫉妒赵广分走了你的时间，也很嫉妒夏侯霸这么快就和你熟络了起来。对不起，我是这样一个小气的男人；我总是只考虑自己的心情，不在意你的感受，就算做错了，为了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也从不肯低头认错。对不起，我是这样一个自私的男人；明明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却总说着反话，伤害你。对不起，我是这样一个口是心非的男人。我有很多很多的不好，很多很多的任性，伯约……会讨厌我吗？”
“当然不会。”
仿生人弯下身子，让他的胸膛和主人贴在一起。怦、怦、怦……钟会感受到两颗心脏正在同频跳动。
机械心脏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只是为了让仿生机体更加接近真实的人类。用王弼的话来说，那只是一堆没什么用的废铁。钟会原本深表同意，但此刻他感受到了无可言说的浪漫。
——姜维的心脏在为他跳动着。
等二人腻歪完，再坐到餐桌前，饭菜都有些冷了。姜维将脆皮鱼小心地腾到盘子里，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钟会趁其不注意用筷子沾了一点酱汁舔了一口，露出一个像猫咪偷喝鱼汤的享受表情，惹得姜维一阵好笑。
他的士季，怎么这么可爱。
“士季，你干什么，谁克扣你的伙食了吗？”
谁知钟会有点儿委屈嘀咕了一句：
“我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姜维才想起，钟会这几天为了跟他冷战，每天都很晚才回家，问他，他老说吃过了。
不过这个好久，也就三天。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快吃吧。”
说话间菜已经热好了，姜维将色泽金黄的黄鱼摆到钟会面前。
钟会确实饿了，也不矜持，夹了一大块到嘴里，结果因为太烫了又赶紧吐了出来。
——更像猫了。
姜维无奈夹了一筷子，放到自己嘴边吹吹，才喂到贪吃的小猫嘴里。
“唔……好好吃……”
钟会幸福得眯起眼睛，伯约做的菜果然还是这么美味啊。英才的脑海中浮现出曹丕上次给他看的曹休做的食物，对比他可怜的子桓哥，他真的好幸运！
想到这里，钟会忽然灵光一闪，问道：
“伯约，你为什么知道我喜欢吃松鼠鱼啊？”
钟教授感受到仿生人给他夹菜的筷子一顿，不过只是稍纵即逝，他又恢复了正常。
姜维抬起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很自然地反问：
“怎么突然问这个？”
“唔，因为文烈就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话说到一半，钟会就看见对面人的脸黑了下来：
“士季，你又提别的男人。”
“不是，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你们的味觉程式相同，所以……”
英才急忙解释，他绝对没有拿自己恋人和别的仿生人比较的意思。
“我也想吃鱼。”
忽地，姜维没头没尾的来了句
“哦、哦……你吃，你吃。”
钟会这才想起姜维一直在照顾他，自己一口没吃，忙给对方碗里夹鱼肉。
姜维却没理会他的动作，而是微微起身，咬下他半边含在嘴里半边露在外面的鱼块。舌尖隐隐舔过他的嘴唇，勾走了粘在上面的糖醋汁。钟会整个人都愣了，只听对面的仿生人咽下鱼肉后，赞道：
“的确好吃，怪不得士季这么喜欢。”
“你……你……”
钟大教授面红心跳，双耳充血，当场结巴。什么松鼠鱼麻辣鱼水煮鱼，通通都都变成蝴蝶飞走了，英才的脑子里现在独剩刚刚那湿润的触感。
暧昧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流转，钟会还在发愣，姜维手已经不安分摸上了恋人的脚踝，正打算一鼓作气继续接下来的动作，然而一阵叮铃铃的电话声打断了他的好事。
钟会蓦然如梦初醒，狠狠剜了姜维一眼，踢开他的手，接起电话：
“子桓哥？”
姜维只得悻悻放手，琢磨着下次要往曹丕的葡萄蛋糕里塞个酸橘子。
“钟士季！你快给我滚过来！”
令人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曹家继承人是怒吼。
和曹丕相识多年，钟会还从未听过对方如此慌张的语气。他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就听曹丕更加慌乱地劝着：
“文烈，文烈，你别这样…冷、冷静一点好吗……”
TBC。
“子桓哥！发生什么事……”
当钟会和姜维赶到曹丕的别墅，看见的画面不太能播。
曹休正衣冠不整，脸色潮红地压在曹丕身上，两人的下身也不太雅观地立了起来。
钟会和姜维面面相觑，他有些尴尬地问：
“……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钟士季！！贫什么嘴！还不过来帮忙！！”
曹丕一面极力阻止着曹休做出更加过激的举动，一面脸红脖子粗地朝钟会吼道。
曹氏继承人从小练过剑术马术空手道，体能相当不错，但在握力240KG的仿生人面前，显然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不够看的。
钟会给姜维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地上前拉住了曹休正在扒曹丕衣服的手。曹休的神智似乎不太清醒，不理会来人，还在继续往曹丕身上蹭，叫着“子桓、子桓”的。
姜维见他这样也不客气，直接给他颈部的启动按钮来了一记手刀，仿生人最清楚仿生人的弱点。曹休吃痛，手一松，曹丕才有了从他身下逃出的空档，但他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朝姜维吼道：
“你别伤着他！”
姜维没理毫无感恩之心的曹少爷，照着曹休后颈又是两下。对方就像突然断电了一样，晕倒在了他手里。
“你……！”
曹丕见状赶紧上前一把推开姜维，狠狠剜了他一眼，将曹休搂在怀中，紧张道：
“文烈，文烈！”
“咳咳……那个，子桓哥你不用担心，伯约刚刚只是暂时强制把文烈的休眠系统打开了……他不会有事的。”
钟会走过来解释道。但他没说的是，后颈的按钮仅仅是因为很小、所以位置不太好找。这是为了防止产生误碰。但按钮本身就在皮肤组织之下，只要轻轻碰一下就能即刻启动，费不着用这么大的力气。而姜维作为钟大教授的男朋友，自己又是仿生人，当然很清楚按钮的位置在何处。这两记手刀多多少少有点儿报复曹休打断他好事的意思。
“倒是子桓哥，要不……你先处理一下自己？”
一贯贵气讲究的曹家公子现在的形象可是相当狼狈。白色的衬衣沾着酒渍、领口大开，颈间还有几处像是吻痕的可疑红痕，平日里整齐戴好、显得精英禁欲的领结此刻不知飞到了哪个角落，而最重要的是，下身西裤皮带也被抽出了半截，松松垮垮地挂在腿间，加上他的那处好像还未消下去，实在是不忍直视。
“你在这儿等着！”
曹丕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窘迫，扔下一句命令，快步走进了卫生间。
钟会听到里面传来的响动，再看看被曹丕小心安置在沙发上的曹休，悄悄跟姜维做口型：
“他们是不是做了？”
姜维摇头，回：
“应该差点儿。”
钟会心想你倒蛮有经验的嘛，这都看得出来。但转头一想，对方的经验就是自己，不由有点儿耳根发烫。
趁着曹丕不在的时间，钟教授走到曹休面前检查他的传感器，机体外观，以及安全系统。出人意料的是，无论哪个都完好无损，至少外部看起来是这样。
曹丕很快就整理好了着装，从卫生间里回来了。他黑着一张脸在钟会对面坐下，压着怒火冷声道：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钟会也很懵，开口道：
“呃……我刚刚检查了文烈的机体，没什么问题……不如子桓哥，你先给我讲讲发生了什么吧…？我才好对症下药。”
曹丕虽然脸臭，看得出来极不情愿，但还是低声说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今天我和文烈很早就回了别墅，让附近的餐厅送了份牛排过来，想着难得周末放松一下就开了瓶酒，找了部电影一起在客厅看。谁知道看到中途半段，他突然像着魔了一样扑过来……”
说到这里，曹丕尴尬地把音量放得更低了，道：
“……他一直亲我，还脱衣服……我阻止他、叫他，他也不听不管，只是一个劲儿地贴着我，叫我的名字……难道仿生人还会醉酒吗？”
钟会听了他的描述，否认了他的猜测：
“不会，进食系统自动消解食物和酒精，他们不会和人类一样耍酒疯。方便问一下，你们看的是什么电影吗？”
“……恋恋笔记本。”
“……”
钟会哽了一下，很是文艺男青年曹丕的风格。他记得这好像是部爱情电影，结尾挺感人的，然后有一段广为流传的雨中激吻镜头……钟会似乎明白了什么，又问：
“子桓哥。你和文烈相处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月了吧，问这个干什么？”
钟会算了下时间，正好就是这个时候。考虑到曹丕对92号的重视程度，他觉得对方应该比较希望得到主动的亲近。别看子桓哥长得一脸霸总样，其实内里很缺爱的。于是他自作主张地给曹休安了个情欲系统，在时机合适的时候就会自动启动，方便两人亲热。曹休忽然有此动作，大约是受了电影的影响。
钟会一脸自豪地把自己的新加系统的事告诉了曹丕。
他本来想着一个月怎么也该熟络了，但见曹丕的脸由黑转绿，没想到子桓哥还挺慢热的嘛，还好他也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又忙补道：
“不过这个时间是可以调整的，子桓哥你要是想慢慢来的话，我可以最晚可以帮你推迟到一年后。”
交往一年还不做爱的伴侣，除非身体有问题。
钟会感觉自己真是他子桓哥的小棉袄，聪明又贴心。就在大教授得意之际，听完他话的曹丕心凉透了半截，他抓狂地说出了一句令钟会大吃一惊的话：
“首先，谁告诉你，文烈是我的伴侣？”
乌龙，惊天的大乌龙。
百分之九十的陪伴型仿生人都是作为人类伴侣被开发出来的，只有剩下百分之十则是残疾人、儿童、老人等渴求亲情与照顾的特殊人群所需要的。
钟会认为曹丕好手好脚，正值壮年，自然不会是后者。也没问，就按照标准的伴侣式仿生人制作了曹休。
而曹丕在制作前，给钟会看了曹昂的照片。虽然钟会当年很小，可能并不清楚曹昂的事，但他和他大哥长得很像，普通人一眼就看得出。所以他也没有特意嘱咐钟会需要的是亲情类仿生人。
“哪有人会让自己的哥哥当自己的伴侣啊？！”
曹丕崩溃道。
钟会小声回了句：
“……司马昭就会。”
曹丕语塞，他要疯了！司马仲达，你的两个逆子害死我了！
“那么，你能不能修正文烈的感情？”
曹丕花了好一会儿，抽了四五根烟才终于冷静了下来。他们谈话的地点也从屋内转移到了阳台，曹少爷想吹吹冷风清醒一下。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争论或者后悔都毫无意义，眼下是要看它该怎么解决。
“这个……”
钟会为难地说道：
“我只能说，可以尽量删减他这方面的情感，但效果我不敢保证……毕竟你知道的，陪伴型仿生人的卖点就是情感陪伴，这种理念上的东西是很难根除……除非……
钟会顿了顿，道：
“销毁重造……”
“不行！”
这四个字一说出口就让曹丕感到强烈地不适，他怎么可能会销毁文烈！
钟会不再说话，他知道曹丕需要安静地好好想想，果然过了良久，对方熄灭烟头，无奈地说了一句：
“好吧，你先把他的那什么情欲系统时间往后推，至于剩下的尽量处理吧。”
“好的，子桓哥。”
曹丕疲惫地揉了揉眼睛，问：
“文烈会睡多久？”
“马上就可以启动。”
钟会看了姜维一眼，对方立刻进屋去看曹休的状况了。
不同于刚才的粗鲁，这一次姜维轻轻地按下了启动按钮。
当曹休重新睁开眼，对上同类雕塑般的俊脸，他皱紧了眉头。休眠之前的记忆比较模糊了，但姜维破坏了他和子桓温存这点他还是记得的。也许他之前对这位机型相同的同类很有好感，但早在曹丕一次次夸赞对方的厨艺之后，消散了。更别提他刚刚还打了自己。高马尾的仿生人正要发作，却听见姜维用机械系统给他传音道：
——不想失去曹丕就别动，我会帮你。
曹休愣住，还没来得及问姜维这是什么意思，就见曹丕带着钟会走了进来。看到他醒了，紧张地拉住他的手，关心道：
“文烈，你还好吗？”
曹丕担忧的表情让曹休很自责，他正想说自己没事，让主人不要担心。却又听到耳膜内传来姜维的声音。
——装失忆。
——为什么？
曹休很困惑，不明白姜维的意图，他不解地盯了对方一眼。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记住我刚刚说的话，不想失去曹丕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姜维却没看他，只是低头保持沉默，不过没有停止和他的交流。
曹休迟疑了一秒，虽然他觉得姜维很奇怪，但想到曹丕……他绝对不可以失去子桓！只有这点重过任何事。于是他还是听了姜维的话，道：
“子桓……发生了什么？”
曹休迷茫地看向曹丕，发现钟会后，又很惊讶地问道：
“钟教授？你们怎么来了？”
“文烈……你不记得刚才的事了？”
曹丕错愕地说道。
“嗯？什么事？”
曹丕转头望向钟会，用眼神问他：
——怎么回事？！
钟会也十分蒙圈，不过他脑子好、反应快，马上便调整好情绪，编了个理由：
“没什么。就是文烈你身体的部件好像出了些问题，子桓哥让我带你回去整修整修。”
“……可是我感觉我很健康啊。”
曹休不太相信地征求曹丕的意见：
“是这样吗？子桓。”
“啊？！嗯、嗯……可能不是什么大毛病，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士季给你检查一下吧。”
“那好吧……”
既然主人发话了，身为仿生人就会无条件服从。曹休点点头，从沙发上坐起。四人一道出门，坐上了曹丕的法拉利。
上车前，曹休表示自己头脑昏沉，可能真的是什么零件出了问题。想坐后排，启动休眠系统睡一会儿。
曹丕当然会满足他的请求，还表示也要坐后排照顾他。可惜钟会不会开车，而姜维则说他只给士季一个人当司机，搞得本就心情欠佳的曹丕一阵火大。最后还是钟会打圆场说：
“就让伯约坐后面吧。正好我们在前面商量一下检查的事。”
曹丕这才收了收脾气，板着脸说了句：
“上车。”
……
车子行驶了一段距离后，钟会从车内的前镜瞟了眼安静躺着的曹休，问道：
“伯约，文烈的休眠系统打开了吗？”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曹少爷不再憋着，焦躁地问：
“到底什么情况？！文烈这是怎么了？”
“子桓哥你别急……”
钟会理解曹丕的焦躁，之前姜维受伤的时候他也是慌得不行，便劝慰道：
“可能是刚刚启动强制休眠的时候，误碰到了他的记忆库。不过不用担心，这不会影响什么的，不如说反而是好事。子桓哥你想调整文烈的感情的话，正好我可以修改他记忆库的空白。”
“你确定这不会伤害到文烈？”
调整他俩的关系固然很重要，但曹丕最在意的始终是曹休的身体和精神状况。
“放心吧……我保证绝对没问题。比起这个，子桓哥你能不能讲一下，你希望和文烈建立一种怎样的关系？”
沉默，漫长的沉默。整个车内仿佛都因为钟会的这个问题而变得压抑了起来。曹丕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了的时候，曹丕缓缓张口，开始讲述起了他的故事：
“我曾经有一位兄长，叫做曹昂……”
……
“我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本该都属于大哥。我偷了他一半的人生，我知道大哥那样温柔的人，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怪我……但我还是不能原谅自己，我希望他能回到我的身边……”
曹昂的故事并不算太长，但曹丕中途几度哽咽，尤其是说到宛城之变时，近乎失声。等他说完以后，车子也来到了颍川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所以你能帮我吗？士季。”
钟会万万没想到曹家还有这么一段秘辛，消化着巨大信息量的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了曹休对于曹丕的重大意义。
“当然！子桓哥，我会尽力的。”
看着这位一直给他诸多帮助、亦兄亦友的上司低落的样子，钟会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以示安慰。然后看了看后座，似乎又想起了自己的男朋友是个醋坛子，赶忙说：
“伯约，你先带文烈上去。我和子桓哥还要讨论一下细节上的问题……”
姜维听话地点点头，扛起曹休，道：
“好的，士季。”
他这么配合，钟会感到很欣慰。目送着姜维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处后，曹丕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他们开始商讨修改曹休的事宜。
而在看不到的拐角处，姜维放下身上闭着眼睛、比自己纤细的仿生人。
“都听到了？”
曹休睁开清明的双眼，没有一丝休眠过的痕迹，面沉如水地点了点头。
回到实验室，曹休被姜维放进了睡眠舱里，还在休眠。
而钟会和曹丕最终敲定的方案是不删减曹休这一个月来的记忆，只是连接曹丕的大脑，进行有关曹昂的记忆输送。以此尽可能的淡化出厂时设置的恋爱感情。为了避免曹休出现了和姜维一样大脑负载过高的情况，首先需要扩大曹休机体的内存储量。
这是一项颇具困难的挑战。他现在所使用的就是目前市面上最高容量的内置芯片了。刚刚够一个仿生人陪伴人类约七十年的记忆，因为大多数陪伴型仿生人都是作为人类伴侣存在，基本会在二十代左右被挑选购入，以正常的寿命来看，是足够陪伴主人走过一生的。
这已经是现有的技术水平的极限了。
但若要为仿生人导入人类真实的记忆，内存会占比非常大。因为模拟性的记忆，或者说设置的数据是可以调节大小的，但客观存在的感情无法量缩。当然不去管它也可以，等内存储备满了，机体会自动删减一些不重要的记忆，所以当初钟会发现姜维大脑过载也没太当回事儿。但现在，他担心如果放任不管，曹休会产生和姜维一样的攻击性。
毕竟姜维偏执性格形成的原因还未查明，目前看来他和曹休的机体的区别，也就只有这一点和外观而已。虽然钟教授已经接受了恋人的全部，并且在他们一次又一次开诚布公地谈话以后，他也相信姜维为了自己，不会再做出令人不安的暴力行径了。但是曹休已经被曹丕公然介绍到了大众视野内，倘若出了事，是很难掩盖的，到时就会面临被强制销毁的局面。
再者，也是最重要的，曹丕和曹休不是和他们一样的伴侣关系，这就意味着子桓哥无法像他一样用爱来牵制文烈。
看了看坐在一旁烦躁不安的曹丕，又看了看睡眠舱里躺着的曹休，钟会下定了决心。
——他大概又要开始变得忙起来了。
TBC。
芯片内存容量修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但钟会对自己要求向来严苛，他知道了曹丕的事，答应了帮对方修正曹休，自然就会尽心竭力。恰巧王弼最近也忙完了手头的工作，钟会便邀请他一同参与。两个天才凑在一起，速度惊人，跨时代的难题好像也变得容易了起来，事情进展的相当顺利。
曹休的情欲系统时间被推迟到了一年以后，由于芯片研发需要在他的机型上试练，最近他几乎都泡在钟会的实验室。
作为其主人的曹丕当然希望能一直陪伴在旁，但无奈曹家继承人的这层身份也不是每天吊儿郎当坐着数钱就行，他有诸多事情要忙，只能尽量抽出时间前来探望，但往往不能停留太长的时间。而钟会和王弼更要忙于芯片的数据采集与制作，也不可能时时照顾到曹休。最后，和曹休接触最频繁的竟成了姜维。
姜维的甜品店已经步入了正轨，有了配方和用料，夏侯霸和赵广也可以正常帮忙运营，他只用每周去个两三次即可。钟会因为曹休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仿生人担心他又不好好吃饭，便每日充当着爱心煮夫送豪华便当。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二人经历了大大小小不少的事情，姜维不仅学会了如何和恋人相处，似乎也学会了如何和他周围的人相处。连王弼都跟着享福吃了不少好东西，两人的矛盾也逐渐没有那么不共戴天了。
——为什么这么帮我？
趁着钟会和王弼在一旁制作芯片，曹休忍不住用机械系统给姜维传音。
这十几天的相处，他佯装配合地任由钟会和王弼操作。他们对他的机体进行修改，传送记忆，试图有效淡化他作为伴侣型仿生人的基础设置，这是否有效曹休不清楚，因为姜维每一次都会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帮他进行恢复。他很感激，却不明白姜维这么做图什么。毕竟他之前可并没有从这位同类身上感受到多大的善意。
——不要误会，我是为了我自己。我也需要新的内置芯片。
姜维没什么感情的回道，帮曹休悄悄做着复原。
——你的内置芯片有问题？为什么不直接和钟教授提？你们是伴侣，他肯定会帮你的。
曹休不解。
——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姜维冷淡地答道。
曹休不再说话，心里腹诽姜维果然是个不好相处的同类。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兴奋的声音：
“辅嗣，完成了！”
钟会激动得难以自持。他是一个科学家，即便恃才傲物、眼高于顶，但也拥有着最本真的创造精神。王弼同样眼中泛光，在这方面两人都很单纯。
“文烈！我给你先试试！”
钟会兴奋地来到曹休面前，相比于他的热切，身为仿生人的曹休却有些不知所措，他犹豫地问姜维：
——怎么办？
上次偷听到了钟会与曹丕的对话，更换新的内置芯片也就意味着需要接收曹丕脑内关于曹昂的记忆传输，仿生人尚还不懂何为嫉妒，但是本能地排斥着主人与他人的亲密关系。
——没关系，你正常接收。难道你会因为一点童年记忆改变对曹丕的爱？
——当然不是！
——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放心，士季以为你的感情参数已经修正完成了，他不会再调整你的数据。而且我也会帮你备份。
曹休松了口气，点点头。虽然不好相处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同类的存在让自己很安心。
钟会说干就干，一个电话叫来了一直因为曹休的事而忧心不已曹丕。当机械的大脑被连接上传感器的那一刻，无数鲜活的画面涌入曹休的视线内。
小小的曹丕和现在长得很像，不过脸上更具肉感，有点儿婴儿肥。他从小就很喜欢皱眉，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印在肉嘟嘟的小脸上，像小大人一般，独自忧郁着。但他也会有展露笑颜，表现出符合年龄的童真的时候。而这种时候，旁边往往都站着一个俊朗的青年。他们一起乘马，一起玩闹，小曹丕在青年宽阔的肩膀上成长，这个名为曹昂的男人占据了曹丕几乎所有的童年时光。直至宛城之变，所有的一切都被海浪卷去，荡然无存。
……
“阿丕。”
当曹丕再次睁开眼，传入耳内的是令人怀念的旧称。
“……文烈，你叫我什么……？”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和曹休别无二致的人。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
“阿丕，你长大了。”
曹休笑着抬起手，摸了摸曹丕的头，那动作和曹丕记忆中一模一样。
眼前的面庞和二十年前故去的人重合，曹丕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他哽咽又迷茫地缓缓吐出三个字：
“……子脩……哥……？”
曹休没有回答他的称谓，只是笑着又道：
“子桓，你做得很好。你是曹家的骄傲。”
短短的两句话，承载着只有曹丕懂得的含义。
这二十年来，他总是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他常常会想，如果是大哥的话一定会比他做得更好吧，不论是对于曹魏还是他的父亲来说。大哥说曹家的将来就交给他了，如果他偷走了大哥的人生，却还让对方失望的话，他就真的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了。
而曹休刚刚的话，胜过千言万语。曹丕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大哥肯定了自己，他似乎也终于，可以和自己和解了。
“所以，文烈现在是子脩哥了吗？”
冷静下来后，曹丕把钟会拉到一旁问。
“不是，他只是刚刚接收了有关曹昂的记忆。情绪暂时沉浸在其中，92号只会是92号。人格是不能复制的，你应该知道，子桓哥。”
钟会否认了他的话。本该失落的曹丕不知为何却松了一口气，回头再望去，曹休变回了之前的模样，熟悉的微笑让他感到安心。
“那他现在对我……还有那种情感吗？”
曹丕脸色不太自然地继续发问。
“这个……”
钟会为难地摇摇头：
“之前也说过了，我不敢保证。子桓哥你只能自己测试一下……当然如果没有成功，我会帮你继续想办法的。现在我建议你先带文烈回去好好休息。”
“可是我还有工作……”
曹丕来颍川不单单只是为了曹休，也是为了更好的继承家族的产业，学习处理分部的事宜。马上就要到年中了，经营上的大会小会不断，他实在应接不暇。
“子桓，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去。”
曹休在远处瞥见了曹丕烦恼的神情，猜到了他与钟会的对话。他走了过来，善解人意地说道。
“但是……”
曹丕还是有些不放心。
“唔……芯片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会作为新项目提交，申请专利。不在此之前还需要再试用，我和辅嗣接下来要进行归档…还会在实验室待一段时间……伯约，你帮子桓哥送送文烈可以吗？”
钟会转头对着姜维询问道。
“当然，那我过会儿来接你，士季。”
姜维答应，钟会又看向曹丕。曹丕礼貌地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帮我好好照顾一下文烈。”
姜维点点头，跟在曹休后面，两个仿生人一起离开了钟会的实验室。
“这个仿生人的脾气倒像是变好了不少。”
王弼盯着姜维远去的背影，感叹了一句。
曹丕闻言，问道：
“他以前脾气很不好？”
虽然他对上次姜维制服曹休的事有些火大，但事后想想自己也是太着急了，又听说文烈这次的修整，这个仿生人出了不少力，心里逐渐也就消气了。加之姜维那一手好厨艺，老实说他对对方还挺有好感的。
“岂止是脾气不好，简直就是心理变……”
态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旁边的钟会焦急打断：
“辅嗣！都说了伯约已经改了……”
“希望最好是这样。”
嫁出去的好友泼出去的水，王弼惯例用一个白眼表达了自己的心情。
而不明所以的曹丕则并未放在心上的回自己办公室继续忙碌去了。
曹休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与平时那个温和的青年天差地别。
他回想起刚刚将自己拥入怀中的曹丕，曹昂的记忆此刻就切实的存在于他的脑海中，比起言语更加生动的展示在他的面前。曹休终于明白了曹丕让钟会创造出他的意义，他的主人在透过他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可惜他不是曹昂，从来都不是，也并不打算是。
“收收你的表情。”
姜维看见面前这个比自己矮半头的同类，蜜糖般阳光的瞳色折射出与之并不相符的阴霾，这是被人类称之为嫉妒的情感。恍惚间，他觉得他速干衣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刚刚不是演的很好吗？不要心急，不然会露出破绽的。”
姜维作为栽过跟头的过来人深有体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句话是人间真谛。
“所以，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曹休听了他的话，表情一僵。调整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头的妒忌，面色如常地问道。
他很庆幸自己听了姜维的话，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帮他，但如果不是姜维的话，他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做个傻傻的替代品。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子桓。
“先跟我去店里，看看士季的芯片是否真的研制成功了。”
“好。”
两人来到“会心一击”的时候，赵广正万般无聊地把糖霜洒在甜甜圈的表面。嘴里嘀咕着姜维真不厚道，明明是个仿生人还学资本家压榨员工。
“我难道没有付给你钱吗？还有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姜维的冷酷的话语从上方传来。我们不鼓励背后说仿生人坏话的原因，不是因为这样不好，主要是他们走路真的可以没有声音。
“哈哈哈哈伯约你怎么来了，我知道了，是要来给钟教授带吃的吧，来来来我现烤的甜甜圈……”
当你吐槽老板被当场抓获时除了装傻认怂还有别的选择吗？
“谁要给士季吃你做的东西。”
姜维嫌弃地推开赵广殷勤的手。
“你这逼……不要太过分！那你来干嘛！”
赵广气愤地咬了一口甜甜圈上的巧克力，他做的怎么了？他做的可好吃了！
“给你找了个帮手。”
姜维朝左退开一步，露出身后的曹休。
“曹助理！？”
赵广虽然没见过曹休几次，但对曹丕这个分部总经理不可能印象不深，记忆中对方的身边总是站着这个青年。姜维这么牛？挖角挖到曹魏内部去了？
“别瞎想。你教他做两个葡萄相关的甜品。”
赵广并不知道曹休是仿生人，只当曹休和夏侯霸一样是姜维的朋友，没多说什么，依言照做了。
当外观漂亮的紫色慕斯蛋糕摆到赵广面前的时候，他还挺有当师傅的成就感的。曹休动作麻利，学习能力也很强，教起来就是舒坦。
然而抬眼，却见两人面色凝重地盯着蛋糕一言不发。
“怎、怎么了……？”
“没事，你尝尝。”
姜维将蛋糕推到他的面前。
“哦……”
赵广拿起叉子，两个人死死盯着他，搞得他不由一阵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就是吃个蛋糕吗？他看着曹休做的，里面还能下毒了不成？
赵广畏畏缩缩地刮了一点放进嘴里，绵密的口感混合着葡萄的清香，恰到好处的奶油不至于太腻，又保留了香甜的味道。比他做的还要好吃。
“怎么样？”
曹休紧张地凑上前来。
“很好吃！曹助理你真有天赋诶，要不要来我们店里打工？”
“太好了……”
赵广不吝赞美，让仿生人松了一口气。
姜维看着曹休若有所思，将他带进了后厨，两人一边着手完成着店里客人们新下的订单，一边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悄悄话。徒留心大的赵广啥也不知道地在外边儿因为有了新的帮手而偷乐。
夜晚，当曹丕忙碌了一天精疲力尽地回到别墅的时候，餐桌上摆着三份精致的葡萄甜点。
曹丕看见餐具旁有着姜维店里logo的纸袋，心里一阵温暖，笑着坐了过去：
“文烈，你专门去给我买的吗？”
曹休从厨房里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走出来，道：
“那是我做的，子桓。”
正在挖勺的动作停滞了，曹丕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曹休见状，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用一种请求的语气说道：
“我想最后努力一下，子桓你就尝尝吧，不好吃直接吐出来也没关系。”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曹丕断然是不能再拒绝的了。于是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地答道：
“怎么会吐，我只是不想你给自己太大压力。”
曹丕说着善意的谎言，手却很诚实的颤抖着。
“死就死吧，为了文烈值得。”他这么想着，迅速将紫色的马卡龙送进嘴里，并端着桌上的水杯预备随时开灌。
“……”
一开始入口是薄而酥脆的外皮，紧接着那内层软绵的口感也紧接其后，细腻丝滑的夹心里夹了一颗葡萄味的软糖，但完全没有甜齁的感觉，反而丰富饼干的浓郁口感。
“文烈……你、你怎么会……”
意想不到、出乎意料的好吃。让曹丕惊讶的不止曹休突飞猛进的厨艺，重点是这令人怀念的味道……
曹休也拿起一个马卡龙，咔嚓咬了一口，顺便替曹丕擦了擦嘴角沾着的碎屑。
“嗯，我知道子桓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让你再尝尝。”
在曹丕小的时候，学校附近有一家味道很好的甜品店。价格虽然不是太亲民，但每一样点心都精致可口，尤其是招牌的法式甜品塔里面的葡萄马卡龙是小曹丕的最爱。曹家肯定是不缺钱的，但那时的曹二公子正值换牙期，比监护人更像监护人的曹大公子当然不可能允许弟弟天天吃甜食，可又敌不过弟弟的撒娇。最后他们约定，每一次曹昂出差回来到家，就要抽出一天的时间陪着曹丕去吃马卡龙。频率大约是一月一次。
于是小曹丕每月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去甜品店的那天，因为既可以吃到好吃的马卡龙，又可以见到最疼他的大哥。这马卡龙也因为曹昂的陪伴变得更加香甜美味，成了曹丕最中意的食物。
只不过后来发生了宛城之变，他的大哥永远也不能再陪他去吃马卡龙了。
曹丕在那一段时间封闭了自己，他浑浑噩噩地生活着。每天一日三餐都难以下咽，就更别提什么甜品了。等到他不得不接受大哥已经离去，他还要继续生活的这个事实后，再去到那家店，却发现戏剧性的是由于铺面的租金问题，它已经关门了。
上天对他太残忍了，只是把大哥从他身边夺走还不够，连同拥有他们共同回忆的地方也不留给他。从那天之后，曹丕再也没有吃到过像那时一样美味的马卡龙，而和哥哥的回忆也被尘封在了心底。
此刻眼前的仿生人唤醒了这一切。士季不是说人格不能复制吗，可为什么……
看着他亲自选定的这张和相似却又不同的脸，曹丕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文烈还是子脩哥了……
TBC。
曹丕最近陷入了迷茫之中。
曹休和曹昂越发的相像了，对待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像兄长对待胞弟。按理说这应该正是他想要的，而现在却无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明明最初破例让钟会进行这个项目，为的就找回记忆中的大哥。
在世人眼中，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曹丕无疑是人人艳羡的存在。世界知名的企业家曹操和美丽温柔的女明星卞氏结合所诞下的他，不但拥有和父亲一样优良的头脑，同时也继承了母亲姣好的外貌，未来家大业大的一流企业曹魏仿生也会交到他的手上。普通人奋斗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他轻而易举就能握在手里。
曹丕也知道他是幸运的，上天已经很眷顾他了，如果还要再奢求更多的话，就实在是有几分不知好歹了。可人之所以是人，不正是因为我们是充满贪欲的生物吗？当你在一个节点选择了一条道路或者某一样东西，此后的人生你便总是会想，如果那时选择了不同的道路的话，现在是不是会比较幸福呢？人生总是会有无数的后悔，无数个想要回到的时刻，为自己创造出别的可能性。而对于曹丕来说，那个时刻，就是曹昂离去的那一天。
如果大哥还在的话，对于父亲和自己来说都是更好的结局吧。二十年间，这个想法萦绕在他的心头，从未消散过，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执念。
真正的曹子脩，不论肉体还是灵魂，都早已在宛城的枪战中随风散去。但他所留下的记忆，却永远束缚着活下来的人。
曹丕想要曹昂回来，只要大哥能回来的话，自己一定会幸福的。他一直这么坚信着，可……真的是这样吗？
文烈……
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名字。
——文治显赫，坚韧刚烈。
这是他自小印在心中的，对大哥的印象，所以他才给曹休取了这个名字，但现在他心里所想的却是另一个人。
第一眼看到曹休的时候，曹丕很满意。他只需要大哥的灵魂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不需要外观和曹昂一模一样的仿生人。这会吓到他的父亲，而且他也不想每次看见那宽阔的后背就回想起大哥替父亲挡弹的瞬间。曹休纤细得有些单薄了的躯体让他充满怜爱，那时曹丕想，这一次要换他来保护大哥了。
再后来，在他们的相处中，他逐渐发现了曹休与曹昂的不同。
第一次的骑马，文烈以为他不会。他小心地环住自己，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握住自己双手的是机械制作的假体，但掌心传来的温度却并不比人类逊色分毫。
宛城之后，曹丕变得感伤、多疑，无法相信他人。他需得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危险，承担身为曹魏继承人的责任。他要变得孤独而强大，不可以软弱、不可以撒娇，因为已经没有人会再保护他了。
但是，时隔二十年，有人再次给了他承诺：
——子桓，无论何时，我都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他原本已经不会再轻易相信他人了，只是当与那蜜糖色的双瞳对视时，不自觉地被俘获了。曹休的眼睛干净澄澈，没有一丝杂质，看向自己的目光满满唯有关心。曹丕久违地体会到了一种安心感，那是大哥走后他就失去了东西。
他们一起生活，曹休会聆听他的每一句话，哪怕是戏言也牢记于心。帮他分担工作，还从不忘用热切的言语赞美他。曹丕的成长过程中，一直是缺乏褒奖的。曹操是典型的严父，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成绩，在父亲眼里那都是理所应当的。他的弟弟们同样都很出色，他不敢索要表扬。而其他人殷切的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则是顾忌他的身份，不是真心实意的。只有文烈是真挚的，他发自内心地崇拜着自己，曹丕知道。曹休永远把他放在第一位，满足着他所有的要求，就连那些奇奇怪怪的料理，虽然味道不好，但其中满含的心意他也感受的到。
曹休其实没那么像曹昂，曹丕早就发觉了。但他谁都没说，也没有让钟会修改的意思，他觉得文烈这样就很好。于是一遍一遍找着借口，给自己洗脑：
——文烈就是他的大哥。他和子脩哥分开太久了，子脩哥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
如果不是那天发生了那样的变故……他或许会永远这么自我欺骗下去。
热烈的吻落在自己的颈间，急促的气息喷洒于耳周，文烈的黑发披散下来，淌在他的胸膛上。他低头就能看见对方春情满含的双眸和泛着粉色的脸颊，以及，那肌肤与肌肤相触的火热。当自己的下身慢慢起立，曹丕猛然像被人给了当头一棍。
他在干什么……！文烈可是他的兄长啊！他怎么能对至亲之人产生欲念！
曹丕无法接受，他慌乱找来钟会，在听到曹休其实是伴侣型仿生人的时候，傻眼了。他心里认定曹休就是曹昂，兄弟乱伦这种扭曲的关系有司马家一家就可以了，他对他大哥绝对没有任何下流的想法……对了，一切都是机体程序的错误，只要修正过来就好了……
“子桓，吃饭的时候不要走神。”
面前的青年微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舀了一勺蒸蛋到他的碗里，语气颇有些无奈，俨然是一位宠溺弟弟的好兄长。
“嗯……抱歉，文烈。”
曹丕低下头，心不在焉地刨了口饭。嫩滑的蒸蛋入口即化，鲜美异常。是的，曹休做的饭再也不是暗黑料理了，像曹丕之前所期盼的，甚至可以匹敌姜维。但热爱美食的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一切都修正了过来，照着他最初所追求的在发展……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么失落？
“叮铃铃”的电话铃声响起，曹丕接起，钟会紧张中夹杂着几分期待的声音传出：
“子桓哥，怎么样？文烈这段时间有什么异常吗？还会想和你亲热吗？”
“……没有，现在很正常。”
距离曹休换置芯片以及参数修正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星期，期间不要说主动亲近，就连他照钟会的吩咐，脱了衣服故意在曹休面前试探，对方每次也只会赶紧用毯子把他裹住，还训斥他当心着凉。二人之间暧昧的气氛消散得干干净净，曹休现在比他亲哥还像他亲哥。
“太好了！那现在就投入量产吧，我也要赶紧给伯约也换一个才行……”
“……士季。”
曹丕打断了钟会兴奋的话语，很难启齿地憋了半天才说问道：
“……你可以让文烈恢复原状吗？”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曹丕自己都觉得很无理取闹。果然电话那边的钟会也愣住了，半晌，才不确定地跟他确认道：
“子桓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量产的文件你提交上来吧，我之后会看的。就这样。”
说完，也不等钟会答应，便单方面挂断了。
“士季，怎么了？芯片出问题了吗？”
见恋人挂了电话以后蹙起眉头，一副不解的神情，姜维关心道。
“唔，不是…芯片很成功…只是子桓哥的态度感觉怪怪的……”
“是吗？他可能还有些不适应吧。”
“说的也是。”
钟会赞同地点点头，道：
“伯约，快躺下，我也给你换上新的芯片。你的内存储量也有点儿高了。”
“好的，士季，都听你的。”
仿生人听话地躺进睡眠舱，任凭主人处置。
传感器很快贴在了姜维的脑部开始传输，钟会盯着缓慢移动的进度条，惊讶道：
“你怎么内存过载这么严重……有没有影响到你的机体运行？”
其实之前为了搞清楚姜维那怪异拥抱癖的来源，他给对方检查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当时还未开发出大容量芯片，毕竟这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他就没进一步详细探查，但没想到具体的数值居然会超过这么多。这快接近于曹丕之前传给曹休的三倍容量了！
“嗯？是吗，我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爱士季，爱到整个芯片也装不下的程度，难道是当初士季造我的时候设置了这样的程序，所以才过载的吗？”
姜维想了想，笑着回道。
“说、说什么傻话，谁会干那种自恋的事……”
面对恋人张口就来的肉麻情话，钟会结结巴巴地反驳，脸却悄悄的红了。
“唔……不是吗？可是我真的好爱……”
“啊啊啊！好了！不许说话！安静传输！”
被仿生人的天然狠狠撩到了的科学家心神大乱地大叫着阻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这个笨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多难为情的话啊……算了，反正现在已经有了新的芯片了，过载的问题将不复存在，当初可能只是兼容性不好吧……总归对姜维来说没有造成影响就好。
钟会这么想着，不再去纠结内存的问题。
当新的芯片换进机体的时候，姜维感觉浑身舒畅，脑中的记忆更加清晰了。之前拼命保留却因为储量太小而被压缩得有些模糊的记忆也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士季果然是天才啊，仿生人在心中感叹道。
“士季，等你忙完了手头的事，我们就去天水好吗？”
姜维起身握住了钟会的手。
“嗯……怎么突然说这个？”
钟会有点儿没跟上这跳脱的话题。
“就是很想带你去看看那里的……风景。你不是答应过我吗？”
带自己看风景什么的……说的就好像他去过似的，不就是用系统查了几份攻略吗？钟会好笑地想揶揄两句，却在双目相对的瞬间，溺进了姜维无限深情的目光之中。
“……我知道了。伯约，你再等等好吗？很快我们就能去了……”
姜维一直期待着天水之行，却因为他的工作一再推迟。不过这次芯片研究取得了大成功，只要后续曹休也没什么问题，他就可以放心地和子桓哥提休假的事情了，在此之前只能伯约辛苦再忍耐一下。
钟会略带歉意地轻轻吻了吻恋人，而姜维则没有放过这个温存的好机会，含住教授的唇加深了这个甜蜜的吻。
姜维感受着唇间的柔软，心里想着，果然不管跨越了多长的时间，他和士季永远都是这么契合。
屋外是晴空一片，进入五月以后的颍川总是春雨不断，今天这样难得的好天气也是久违了。就仿佛他们的生活一般，经历了重重考验终于守得云开见了月明。
只不过有人欢喜便有人忧了。
“我还要扮那个已经不存在的人多久？”
曹休面沉如雪坐在姜维的甜品店中，从他隐忍的话语中能够感受到他现在极度不爽的心情。
“你急什么，一个月就忍不了了？”
在他对面的姜维则悠哉悠哉地调了一杯莫吉托，看的出来他心情很好，似乎还在回味着昨天钟会主动送上的那个吻。
见他这样的态度，高马尾的青年像是再也忍受不了地高声发泄道：
“和钟教授两情相悦的你当然不着急了，你根本就不懂我的心情，你知道子桓对那个人有多……！”
“不懂的是你！”
然而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姜维厉声打断了，他站起身来俯视冲动的青年，眼神不善地说：
“你以为我等了多久才能像现在这样和士季在一起？你不要忘了正是因为你的事！才一直在耽误我和士季独处。”
“……”
曹休完全被姜维的气势所压制住，他的这位同类说的没错，他没有反驳的余地。姜维一直都在帮他，他不应该把火撒在对方身上。但他实在忍受不了曹丕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这件事……曹休心有不甘地咬紧了下唇。
“……好了，我说过会帮你。”
见曹休安静下来，姜维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他一开始的确对这个由士季亲手创造出来的仿生人嫉妒不已，之前更是想过要销毁对方。但几番相处下来，看到他对曹丕的爱恋有了改观。或许是身为同类的亲近感，又或许是现在的曹休实在有几分像当初的自己，他已经利用曹休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了，那么自然也不介意帮帮这个还算顺眼的后辈。
“二广。”
姜维对着后厨喊了一声，赵广戴着烘焙手套伸出半个脑袋，道：
“干嘛？我忙着呢。”
“从今天开始，你去追曹休。”
“嗯？”
“啥！”
曹休和赵广同时露出困惑的表情，姜维解释道：
“我昨天听见曹丕给士季打电话了，他其实已经隐约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真是麻烦的男人……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推波助澜一把……”
姜维做了一个推手的动作。
“是这样吗？”
曹休似懂非懂，但是姜维的意见确实一直都很有效，于是点头道：
“好吧，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你只要不拒绝这家伙就好了。”
“明白了。”
“等一下？！？关我什么事啊？？？你们倒是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啊喂！！！”
赵广看着相谈甚欢的二人一眨眼间就替他决定好了这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异常愤然地走了出来。开什么玩笑，他上次就因为姜维被钟教授整得够惨，在实验室里组装了十几个小时的机械手臂。没记错的话，曹丕是钟会的上司，曹魏的少东家吧？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去惹总经理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二广你知道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你别跟我来这套，你个缺德玩意儿！妈的我真想现在就把你拆了，看看钟教授给你装了个啥黑心系统，一天到晚就知道坑我……”
赵广骂骂咧咧不停嘴，姜维也不打断他。就那么听着他抱怨。等赵广说的嘴皮都干了，停下来喘气儿的时候，他才道：
“说完了吗？”
“没有，还早着呢，我告诉你，你这个黑心莲我真是受够了……”
“你替他办好这件事，除了我们之前的约定，我会劝说士季去季汉研修一周，你知道士季刚刚开发了新型芯片，你们公司应该也很需要这方面的知识吧？”
“切，说的好听。曹丕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同意把自己公司的王牌派去别的地方教导敌对企业。”
“嗯，所以叫你现在要帮帮眼前的人啊。二广，你忘了他是谁了吗？”
“他不就是……”
——曹丕的助理兼族兄。
赵广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抓抓头发，纠结了好一会儿，转向曹休问道：
“曹助理，我相信你和旁边这个缺德仿生人不一样，你会说话算数的对不对？”
“……”
曹休哽了一下，心道虽然不缺德但其实我也是仿生人来着。他朝姜维投去询问的目光，看他点了头，才有礼貌地回道：
“是的，我会说话算数的，赵先生。”
得到肯定的答案，赵广闭了闭眼睛，心一横，道：
“那好吧！”
他为他们公司牺牲了太多，希望回去玄德叔记得奖励他年终奖翻倍，再给他爸发面锦旗，就写教子有方。
TBC。
当赵广第二日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颍川分部门口的时候，曹丕正在看钟会的策划案。窗外传来了吵闹的惊呼声，他抬眼望去，一个眼熟的男人正和文烈亲密地说着话，但一时想不起对方是谁了。
“嗯？他怎么在这里？”
钟会顺着曹丕的视线也看到了楼下的景象，赵广不应该在姜维的店里帮工吗？他今天可没有安排活儿给对方。还有赵广是怎么认识文烈的？
“你实验室的人不好好上班，弄得外面大呼小叫的，你是怎么管教的？”
看到赵广伸手把鲜花送到了曹休怀里，露出钟会实验室的手环，曹丕才想起季汉还有三个实习生在这里。曹休没有拒绝那男人的赠花，他所站的位置正好背对着他的主人，所以曹丕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是从两人靠得极近的站位与对面男人灿烂的笑容可以推测出此时气氛一定不会太差。
曹丕的脸色霎时变的阴沉可怕，说出口的话也带着不快与迁怒。
“……”
钟会心里吐槽现在可是午休时间，他总不能不让人吃饭吧？再说你不也没管住你家文烈吗？但懂得察言观色的钟教授明智地选择了闭嘴，不往枪口上撞。
“跟我下去看看。”
曹丕合上看到一半的企划案，站起了身来。
“好的。”
钟会恭敬地跟在后面，默默祈祷着赵广可千万别给他搞出什么幺蛾子。
“文烈，你在干什么？”
“子桓，你怎么来啦？”
曹休对于曹丕的突然造访感到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笑着来到对方身边，说：
“你看，这是应云送给我的花，是不是很好看？”
显然，钟会的祈祷并未奏效。
“你叫他什么？”
钟会看见曹丕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从人群中寻找到了姜维的身影，于是给对方投去了一个“怎么回事？”的眼神，但姜维只是摇摇头，一脸无辜，似乎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啊，忘了说，应云是赵广的字。之前我去「会心一击」，觉得钟教授送的玫瑰很好看，随口感叹了两句。没想到应云还记得，今天特意给我送来了。”
“哈哈哈，小事啦。曹助……文烈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每天都给你送。”
“好浪漫啊……”“这个季汉小帅哥是在追曹助理吗……”“感觉他们还挺配的…活力年下小狼狗x温润人妻精英好磕…”周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钟会已经不忍再去看曹丕的表情了，他可以想象，那一定比姜维炒菜用的锅还要黑。
“不用了，我们曹魏还没穷到连花都需要季汉赞助的地步。文烈，跟我回去。”
曹丕冷冷地看了赵广一眼，随后又扫视了周围一圈，用一种平静但暗藏杀意的语气说道：
“你们都很闲是不是？是分部今年的年中指标给你们定低了吗？年末给你们增加一倍好不好？”
吃瓜的众人闻言大惊失色，任谁也听出了大boss现在心情极度不佳，赶紧四散逃离。曹丕转过身，连背影都散发着怒气。曹休站在原地愣了愣，赶紧抱着花快步跟上。
“怎么回事！？”
他俩走后，钟会火急火燎地跑到赵广面前。英才拥有一颗智商高达一百八的学术头脑，但也完全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
“啊哈哈哈……钟教授……那个……”
赵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钟会都快急死了，哪见得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立马道：
“傻笑什么！有话快说！”
“啊……其实也没有什么……如你所见，我想追文烈……钟教授能给我帮帮忙吗？”
“赵广！我在问你正经的，你难道没看出来刚才子桓哥有多生气？就算你是伯约的朋友，这种恶劣的玩笑……”
“钟教授，我没开玩笑。”
“你……”
看着赵广一脸的真诚，钟会感觉他要疯了，他缓了好一会儿，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隔了半晌，才大叫道：
“姜伯约！管管你这朋友！”
站在稍远处的姜维以一种无端躺枪的委屈姿态来到恋人身边，无奈地说：
“士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你之前不是还吃我跟二广的醋吗？现在他喜欢文烈了不是正好？”
“你…你别瞎说！”
自己之前那些幼稚的吃醋行为被这么当着当事人的面直接说了出来，钟会脸上冒烟儿地否认道：
“再说了文烈是子桓哥的……”
“族兄，对吗？但就算是亲兄弟，也没有理由阻止他人的感情吧？”
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对啊，文烈是子桓哥造出来怀念曹昂的，是亲属仿生人，不是伴侣仿生人。所以只要双方都可以接受，他和人类交往恋爱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虽然这种情况少之又少，因为对于仿生人来说心里的第一顺位一定是自己的主人，相比起伴侣，他们会优先照顾到主人的情绪和生活。对大部分有感情洁癖的人来说，他们是不能容忍这一点的。就像你找对象肯定也不想找个妈宝男或者扶弟魔吧？不过如果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确实是符合规定的。
“还有……”
姜维俯在钟会耳边悄悄道：
“文烈身上的情欲系统不是只是推迟到了一年后而没有完全消除吗？虽然现在他对曹丕没有欲念，但难保以后不会被系统激发出来。曹丕不是只想和文烈做兄弟吗？只要文烈和二广交往了，这个问题也可以解决了。两全其美呀。”
说的……太对了！钟会无法反驳，仿生人的脑筋动地飞快，迅速帮他分析出了利弊。曹休若是和赵广交往，的确百利而无一害。可是子桓哥刚刚的表现……
——如果真的只把文烈当成兄长，他到底为什么要那么生气呢？
除非……
钟会想起了那个被挂断的电话：
——你可以让文烈恢复原状吗……？
那或许并不是自己的幻听，钟会望着曹丕位于顶楼的办公室陷入了沉思。
曹丕现在很生气，非常的生气。
“子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曹休察觉到了，关心地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想要用掌心帮他测量一下体温。
“别碰我！”
“啪”的一声，曹丕怒然挥开了靠近的右手。
“……子桓？”
曹休怔怔看着被打落在地的捧花和自己被甩到一边的手，难以置信。从他被启动的那一天开始，曹丕可从来没有冲他发过火。
“……你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
也许是看到了曹休错愕的神情，曹丕缓和了一点语气，但还是别扭地坐在办公椅上，用背对着曹休，似乎在等待着对方的再次靠近。
然而预想中的拥抱并未来临，身后传来了拾捡东西的声响。
——难道……
曹丕怒不可遏地转身，果真看见曹休正在小心翼翼地捡着被他打散的花瓣，脸上挂着十分惋惜的表情。
曹丕彻底被激怒了，他起身冲到曹休面前，钳制住正在捡花的手吼道：
“你就这么喜欢他送的东西？”
曹休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脸，满是茫然，只回道：
“这束花很漂亮啊，子桓你不觉得吗？”
“这种破花……”
曹丕轻蔑地看了一眼散落的花瓣，掏出自己的手机，不知拨给了谁，就听他道：
“儁乂叔叔，对，是我……让公司旗下那几间在颍川的花店把店里的玫瑰都给我送到分部大楼来……对，要包好，我有用。”
挂断电话后，他忽然恢复了温柔，转而握住曹休的手说：
“文烈，你喜欢花的话想要多少我都可以买给你。”
不愧是曹魏的继承人，说出的话豪气万分。可惜这并未打动曹休，对方摇摇头，怜惜地看着变得有些残败的花束，道：
“不是这个意思，子桓。这是应云的一片心意，我认为我应该好好对待。”
“心意？”
曹丕怪叫起来：
“我看是不安好心才对。”
曹休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语调，叹了口气，问：
“子桓，你到底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吗？”
“我说了，文烈，你不要拿我当小孩子。”
曹休彻底无奈了，曹丕现在可不就是像个任性的小孩儿吗？他只能继续安抚道：
“小孩子……子桓，我是你的哥哥……肯定不可避免地会……”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低沉的男声打断了：
“不是……”
曹丕低下了头，将一切情绪都埋进了地下。
“子桓？”
“你才不是！”
突然，他暴跳如雷地站起身，用泛红的双眼俯视曹休：
“你不是子脩哥，我不会让你变成他的。”
……
听完此话后，像是很受伤般，低头的人变成了曹休。曹丕意识到了他的话深深刺痛了曹休，否定了其存在的意义。但他也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安慰对方，因为此时曹丕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他要让钟会立刻把文烈恢复原状。
于是他扔下自己的仿生人，独自一人摔门而去。
直到他走远，曹休才抬起头来，看向办公桌上摆着的青年曹昂与幼年曹丕的合照画框，攥紧了拳头，那目光中的愤恨，丝毫不输曹丕刚刚对赵广的嫉妒。
——忍。
姜维的话再次响起，曹休深吸了一口气。没错，不要着急，再忍一下，很快子桓就会忘记那个死人了……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再睁眼，曹休已经又恢复成了往常的模样。他将可怜的花束抱起，慢慢走出了曹丕的办公室。
钟会和姜维回自己实验室的路上，遇见一个个抱着巨大玫瑰花束的闪送员从他们面前走过。
“……谁往公司买这么多花啊？有病？不会还是赵广吧？”
钟会大惑不解，怀疑地问姜维。
“就算他想……也没有那能力，最近甜品店收入虽然很可观但还没到可以这么挥霍的地步。”
姜维摸摸下巴，道：
“不会是曹丕买的吧？”
“哈哈哈哈……不可能不可能，这种白痴二百五富二代才会干的蠢事，江对面的孙权还差不多。”
钟会连忙替他子桓哥撇清关系。
“士季不喜欢花吗？”
姜维有些意外地问。
“当然不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之前你开店我不也送了玫瑰去吗？”
“嗯……收到士季的花我很开心。”
钟会见他还是一脸“那你为什么这么嫌弃”的疑惑表情，解释道：
“你开心是因为那是我送的花，如果我送的是巧克力、是蛋糕、是绿植，难道你就不开心了吗？”
“怎么会！士季送什么我都很开心。”
姜维连忙表明自己的态度。
“所以啊，花是心意的辅助道具，而不是其本身。所谓锦上添花，是在美丽的彩纹上再绣上花朵，增添它的艳丽。但如若一开始就是花团锦簇、千枝万朵，谁还会注意到彩纹本身？不就变成喧宾夺主了？”
钟会闭着眼睛头头是道地讲述着他悟出的恋爱真谛：
“要知道，有一位邻国的帅哥曾说过，比起一千朵玫瑰，还是一颗真心更好。”
“一颗……真心……吗？”
“对啊，不过也不是说生活就不需要这些调节剂了，伯约……！子桓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钟会睁开眼，循声望去，吓了一跳。曹丕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背后，还喃喃着他刚说过的话。
“……在你骂我白痴二百五的时候。”
看着摆在脚边的999朵粉色玫瑰，钟会心下一沉。能让曹丕干出这么缺乏理智的事，那天的电话……
果然，还不待他开口，曹丕就道：
“……其他的事待会儿再说，士季，你能让文烈恢复原样吗？”
“……”
钟会沉默地看了看姜维，示意他打开了自己实验室的门，让曹丕进去说。
姜维点头照做。
“……子桓哥，不是我不帮你，你说恢复原样……但记忆现在已经植入机体。真实的记忆不是像穿衣吃饭那样程式化的数据，不能节选删除。就算是芯片超载进行的自动删除，也是随机的不重要数据。如果文烈认为你的记忆对他来说很宝贵的话，除非依照仿生人条例，强制删除恢复出厂设置……不然是没有办法抹去这段记忆的。可一旦这么做了，你们之前所有的共同回忆也都会一并被删除……”
“不用抹去也可以，你不是修改了他的一些基础参数吗？你帮文烈改回来好不好？这样他一定就……”
钟会摇头否决了激动的曹丕：
“我和辅嗣讨论过了。基础参数是对照着记忆修改的，假如植入了记忆，基础参数却没有对应调整的话，他作为伴侣型仿生人很有可能会仇视你大哥，从而产生攻击性的。”
“可是子脩哥已经不在了……”
“就是因为他已经不在了。若是活着的人，他至少还有办法使点手段让你彻底厌弃对方。但是，哪怕是仿生人也赢不了死人的。”
“……”
“曹昂活在你的心里，他能挖掉你的心吗？”
“你知道我对子脩哥不是那种……”
“但是文烈不知道，他是一张白纸，不匹配的参数和记忆会让他混乱的。”
“……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抱歉……”
曹丕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
钟会见他痛苦的样子，也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是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吗？”
忽然，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姜维开腔了。
“伯约……”
钟会想让自己的恋人不要乱说话，子桓哥已经够难受的了。
“你有办法？”
曹丕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目光炙热地看向姜维。
“既然文烈不能删除记忆，那么你呢？”
“人要怎么删除记忆啊，伯约你是不是八点档韩剧看多了，快别瞎说了……”
钟会很担心依他子桓哥现在这个精神状态，真的会去尝试车祸失忆。
“我是说……”
姜维认真地和曹丕对视：
“你能忘了曹昂吗？”
“什么意思？”
曹丕皱紧眉头，这个仿生人的话
“这世上的事情不可能全都尽如人意的，哪怕你是曹子桓。文烈和曹昂你只能选择其一，那么你要选谁呢？”
“……”
“如果你要一辈子抱着和大哥的回忆独自感伤，那就不用做任何改变，保持现状就是最完美的方法，文烈现在很像你的哥哥吧？只要你想，他一定会让自己更像曹昂的，不止一言一行，甚至神态举止，要知道仿生人的模仿能力可是很强的……”
“谁都没说过这种话。”
曹丕不快地中断了他的话，姜维却并不介意地微笑道：
“那么，反之……如果你想要选择文烈的话。从今以后，你就要当曹昂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当然，这不是叫你去车祸把自己撞失忆，而是你自己的心，要彻底地放下这个人。不要吃个东西就想起这是你哥给你喂过的；骑马就怀念你哥高超的骑术；看见枪就ptsd痛苦得浑身僵硬。桌上放的照片该换就换了，坏掉的机器人就让它好好尘封于箱底，你说呢？”
“……”
“伴侣之间有没有谎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让谎言被发现。谎话说一千遍都不会成真，但戏如果可以演一辈子，就会变成真的人生。不是吗？”
姜维说完以后，曹丕和钟会两个人都愣在原地。
曹丕是在思考着姜维的话，而钟会则是看见能如此平静提出这些建议的恋人，想到了他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谎言……钟会不由得心情一阵复杂。他原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他们之间应该已经是两心相悦、毫无保留。可现在他却忍不住怀疑：
——伯约……真的没有瞒着自己的事了吗？
TBC。
这厢的曹丕还在为这段他自己也摸不清的感情纠结犹豫，那边赵广已经开始对曹休发起了猛烈的追求攻势。
什么送花、唱情歌、买礼物，在这个飞速进步的科技时代已经显得过时又老套了。曹丕也老大不小了，以前也追过女孩儿。以他的身家，出手自然很阔绰。加之，他本就是个喜欢捣腾的主儿，总是带着小女朋友尝试许多新颖的约会方式。送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价值不菲。其中最夸张的是，他的有一任女朋友叫做郭女王，专攻的是天文学。曹丕当时非常喜欢对方，告白的方式是在他们大学毕业的那天，用自家火箭把两人一起送上了月球。载人登月在现代社会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但曹丕一掷千金包下了整个月球，站在月海上深情款款朗诵他自己写的情诗，告诉对方整个天地间他们唯有彼此。可以说是壕无人性，但同时确实兼具独树一帜的浪漫，让人很难不动心。所以在曹家公子看来，赵广追人用的那些都是小儿科的幼稚手段，还很穷酸。他看不上眼，可偏偏曹休却很吃这一套。
在这个最忙碌的年中时期，曹操下个月就会到分部来参加每年定期举行的会议。在此之前曹丕需要过目各个部门送来的年中报表，分析盈利和亏损情况，并且为下半年公司的经营制定目标计划，届时汇报给曹家的掌权人。他的父亲是一位多么严苛的商人，曹丕不用多做说明，尤其是对待他这个继承人。
照理说他应该忙得脚不沾地才对。然而对待曹休的感情却扰乱了曹丕的心弦。
作为总经理的助理，曹休的工作应当是在他身边为他处理公司所有的大小事宜。但最近只要一和文烈待在一起，目光就会不自觉地被对方所吸引。曹丕总是想起这短短数月他们之间的相处，那样温馨又美好。曹休喜欢注视他，那蜜糖般的金色眼眸中所蕴含的，只有他。哦，不，还有对他热烈的爱意。
以及那个带着安抚意味的吻……
他们靠在沙发的两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显示屏。那是曹丕最喜欢的电影之一，除开那伤感文艺小清新的剧情很符合他的调性以外，还有一点令曹丕很满意，那便是女主角瑞秋·麦克亚当斯有几分郭女王的气质。
说来也巧，仔细想想他和郭女王其实挺像男女角色互换的恋恋笔记本的。跨越了阶级的恋爱吗？曹丕不由地轻笑了一声，只可惜现实远没有电影美好。他和郭女王在交往了两年以后分了手，分开的时候他们两人都很平静。他知道她很优秀，离开了自己才会更自由。曹丕没有怨念，反而很感激对方的陪伴。
他露出怀念的神色，全数落入一旁的青年眼中。突如其来地，仿生人将主人压在沙发上，曹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火热的躯体就贴了上来。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仿生人在动情的时候，表层的皮肤和人类一样也会升温。这份灼热刺激到了曹丕，等他发现事情不对劲、开始挣扎时，却发现曹休那单薄的身躯里储藏着惊人的力气。对了，仿生人的握力有240kg。他想起了这个数值，表情一瞬间变得挫败。
曹昂去世以后，有段时间曹丕对体能的追求到了近乎有些变态的地步。大哥被银色子弹射中的噩梦折磨着幼年的他。如果他不是一个只能靠他人保护的弱者的话，如果他足够优秀，能够代替大哥和父亲去宛城的话……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带着这种执念，他像疯了一样训练体术。曹操并未多加阻拦，曹家人的身份注定了他们荣耀且不平凡的人生，而这所带来的另一面则是——不知何时他们就会陷入危险的境地之中。固然曹家有着最强力的安保，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高枕无忧，毕竟他的大儿子已经成了前车之鉴。
曹丕就那样每日把自己关在家里，枪术也好、马术也罢，或者拳击、剑道，他废寝忘食地训练着自己，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好受一些。最后还是一向视枪如命的曹彰都看不下去了，硬生生把自己二哥拉出了练枪室，丢下一句：“你以为你这样做，大哥就能回来了吗？二哥，你清醒一点，他已经死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了！好吗？”，才将他骂醒。
是的，就算他练成枪王之王，大哥也不会因此回来。自己在做毫无意义的事，曹丕意识到了。可大哥当真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吗？他想到了曹昂送他的那个机器人……
从那以后，他不再颓自感伤，开始按照父亲的培养，逐渐接手公司的事务。了解和投资开发各类仿生项目，等待着再一次和大哥相见的机会……对体能的执念淡了下来，但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已然练成。这么多年来，能用武力制服他的人寥寥无几。他变得高大而强壮了，可当被绝对的力量差控制住时，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变成了当初那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少年，这让曹丕感到恐惧。
曹休似乎感知到了他不安的情绪，曹丕忽然觉得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唇。与身上的火热不同，曹休的嘴唇带着些许凉意，像一丝清泉滋润了干涸的大地，让他恢复了平静。他不再挣扎，享受着温柔的触碰和青年的体温，漆黑的眼眸逐渐被那份金色所攻陷，染上点点星光，曹丕沉沦其中了。曹休总是不可思议地可以安抚住他所有的脆弱。
直到下身支起一顶坚硬的帐篷，伦理的羞耻感才再度袭来。让他不得不落荒而逃，打电话给钟会求救……
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他甚至一度感觉无法再面对曹休了。他一直告诉自己，曹休就是曹昂。但试问他难道会想和大哥接吻吗？开什么玩笑！他爸会打断他的腿的。还好后来文烈失了忆，他才勉强逃过一劫。但当再面对对方那充满爱意的炙热目光时，曹丕却无端心虚了起来。他不想失去文烈，但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感情，他自己都弄不清楚内心的这股纠结是从何而来的产物。
于是，他只想保持不变。让文烈继续待在他身边，像兄长一般。等到合适的时机，就把他介绍父亲、子文、子建……到时候他们就又是完整的一家人了，所有人都会觉得幸福，这不是很好吗？他不就是为了这个梦想，才一直努力到今天的吗？现在一切都回到了理想的正轨，他为什么又会觉得如此痛苦呢？
为了专心工作曹丕让曹休在家休息，要是无聊可以出去转转。他原本以为文烈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跟他去公司，毕竟以前他总是离开自己半小时就会紧张万分。但破天荒地，曹休什么也没说，只是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不满。
怎么会这样？
不仅如此，第二日一整天下来，一个对方的电话也没有，一条微信也没收到。曹丕惊异地发现，这大半天他什么也没干成，心里总是记挂着家里的那个人。没有曹休在身边，他觉得不安。终于在指针指向下午3时整的时候，如坐针毡的曹丕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扔下满桌的文件，飙车回了别墅。
他满心想见到高马尾青年柔和的面庞，以抚慰他躁动的心。然而推开门后，只有满屋的寂静在等他。曹丕愣了几秒，他突然想到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面对过这样的空旷了。以往每一次，当他回到家中，身旁都站着与他同行的曹休。如果他有什么需要独自处理的事宜，那么当他推开门，曹休一定会坐在餐桌前，等着他。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
曹丕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给曹休打去电话，只响了一声，对面的人便接起。
“喂？子桓？怎么了？”
温柔的男声让曹丕稍稍平静了些，但他还是急忙问道：
“你在哪儿？”
“嗯？我在钟教授的甜品店……”
“……”
“有什么事吗？……喂？子桓，你在听吗？”
不理会电话里不断传来的关心，曹丕沉着脸挂断了手机，转身上了自己的法拉利。
等曹丕赶到会心一击，看到的画面正是赵广亲密握住曹休的手，在教他裱花。仿生人学的很认真，没有觉得这样的触碰有什么不妥。
曹丕整个人都散发出阴沉的气息，他疾步上前，一把推开赵广，拉起曹休就往外面走。
曹休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间突然造访，更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会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他还穿着围裙，那边赵广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于是他挣扎道：
“子桓，你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儿？”
曹丕不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继续拉着他往外走。
“自然是要带你去找士季了。”
姜维靠在门口，缓缓开口。
“找钟教授？为什么？”
曹休一脸困惑，曹丕则抿嘴不语。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决定？”
曹丕似乎打定主意不回答任何问题，脚步并未停下。就在三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姜维小声道：
“士季不会帮文烈修改参数的，你找他也没用。记忆和参数不对等，会产生攻击性，你忘了吗？”
“你不是说只要我不再执着于子脩哥……”
曹丕终于停住了脚步，猛然望向他。
“对，那是我说的。士季可没说过。他是个科学家，就算是你的下属，但基本的职业道德操守他是不会违背的。 ”
“……”
“所以，你打算放下曹昂了吗？”
无数阴暗的想法被短短几句话引了出来，看见曹休担忧的目光往赵广方向看去。文烈的眼中不再只有他了，察觉到这一点，负面的情绪一点一点吞噬着曹丕的心。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他要怎么样才能留住身边的人？
“为什么没用？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士季一人会修改仿生人的程序。”
“还有谁？”
曹丕皱眉，知道曹休是仿生人的人本就少之又少，除了制作者钟会以外，还能有谁比他更了解曹休的程序？
曹丕再次抬头，对上姜维似笑非笑的英俊面庞。
“你！？”
对了，作为91号实验体，文烈沿用的正是姜维的基础参数。
“你为什么要帮我？”
曹丕戒备地看向这个和他差不多高的仿生人，曹家人天生多疑，他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白吃的午餐。
“不免费，交换条件是你得给士季批一个月的年假。”
姜维毫不介意对方的猜忌，大方答道。
“只是这样？”
曹丕还是有点儿难以相信。
“只？因为你的事，耽误了我和士季的很多计划。”
姜维冷冷地说，曹丕听出了他话中的不满。
“我答应你。”
犹疑了片刻，他最终还是应允了仿生人的请求。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曹丕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郑重地说道：
“我会试着忘了子脩哥。”
在他看不见的身后，曹休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真心笑容。
曹休的程序本来就没有修改，姜维把他带到了夏侯霸借用给他的商业部实验室，两人装模作样地在睡眠舱里演了场戏。就表示程序修改已经成功了，让曹丕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可以带曹休回家了。
目送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姜维启动程序，开始看天水的天气预报，挑着日子。他刚刚还说动了曹丕，把私人飞机借给他。隶属于夏侯霸手下的张苞和关兴从旁走了出来，提醒他：“不要忘了答应我们的事。”
姜维淡淡看了二人一眼，脸上写着“天大的事也要等我和士季旅游了回来再说。”
“安国，兴国，你俩别这时候扫他的兴。又不是不知道他遇见跟钟教授相关的事就跟个神经病一样。”
赵广捂着自己的胳膊也从另一道门走了进来，曹丕不愧是曹操的儿子，心狠手辣，他不过教曹助理裱了个花，手都差点儿给他拧折了。
他和姜维的关系最好，说话自然少了许多顾忌，又道：
“别怪我们催你啊，你看看我这又牺牲色相又挂彩的，给你干了这么多活儿，你总要给我们点儿甜头吧，伯约。”
“知道了。我会把我的数据传一部分给张翼研究的。至于机体的分析，等我从天水回来会想办法去一趟成都。”
赵广立即喜笑颜开，仿佛啃了十根士力架，身上的伤也不痛了。
“嘿嘿嘿，我就知道伯约不会食言的。”
然后哥俩好地搂住姜维往外走，张苞和关兴也因为姜维的话高兴万分。他们在技术上一直落后曹魏很多，没有办法，他们根基单薄，资金和实力都和曹家差着一大截，况且钟会这样级别的人才是可遇不可求的。
新纪元以来，无数科学家都卯足了劲儿想要攻破陪伴型仿生人这个巨大的难题。这是未来科技的方向，也是发展经济的重要命脉。不光是曹魏和他们季汉，东吴以及国外的大型企业都想着这个香饽饽呢。只是哪里有那么容易呢？连他们的季汉的王牌诸葛教授都对此颇为没辙呢。
但是钟会竟然造出了姜维……如果不是他们发现了这个秘密，等到量产上市，他们和曹魏将再也没有对抗的可能性了。
四个人都心情大好地离开了实验室。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心底生根发芽。
钟会也想过要开诚布公地再和姜维好好聊聊，但眼下曹休的事情更加棘手。况且就算真叫问，他也不知问什么好。
难道说，虽然什么也没发生，但我感觉你有事瞒着我，你最好赶快老实交代？
他又不是以前那个完全不顾虑他人感受的骄纵公子了。
伯约教会了如何爱人，他不想因为多疑伤害到一直包容着他的恋人。一想到之前因为自己的恶语，害得姜维被人殴打，手臂脱落，他就自责的无以复加。
心情一旦不美丽，连空气都变得烦闷的了，钟会打开实验室的窗户准备透透气，正好看见姜维和三个高大的青年一同走出颍川大楼。
赵广他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剩下那两个……是仲权实验室的张苞和关兴？伯约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钟会注视着恋人，他好像是觉得赵广有些烦人，伸手甩开了对方搭在他肩上的手。钟大教授正想发笑，不错，他的男朋友很懂男德，或许他会考虑今晚回去奖励他一个吻。却在下一瞬间，笑容僵在了脸上，彻骨的寒意笼罩住了他。
只见被姜维甩开的赵广退后一步，和后面的张苞、关兴站到了一起。三人的背影连接在一起，熟悉的画面和几个月前的场景交相重叠。当初袭击姜维，打坏他手臂的男人，不就正是这三人？
TBC。
“姜维，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天夜里钟会就和姜维摊了牌。
二人相对而坐，钟会不想多说一句废话。他堂堂钟大教授，曹魏的科技之光。被自己造的仿生人耍得团团转，着实丢人。
而身为罪魁祸首的姜维，听着恋人不善的语调，深知再也无法简单糊弄过去了。
他用宝石一般的眼眸，深情凝望这个自己已经爱恋了太久、也思念了太久的人，道：
“士季，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事情应该从哪里说起呢？
姜维想起了他第一次感知到这个世界存在的时候。
那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睁开双目，视线里出现了一张圆乎乎、带着点儿婴儿肥的可爱脸庞。普通的小孩儿，因为大都还未经历世事，所以总是给人以天真得有些傻气的印象，然而眼前这张脸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纤长的睫毛遮不住一双灵敏聪慧的锐眼，眼轴线向上倾斜成挑状，高傲凌厉之感扑面而来，就连那卷曲柔顺的褐色耳发都透着几分狡黠。
他的脸上挂了彩，所以看上去更加不好惹。
姜维打量着这毫无疑问属于一个五岁幼童的身形，玻璃折射出的光点恰巧映在他疑惑的眼眸中。面前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姜维将头贴了上去，镜中的人也随即靠过来。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就这样隔着玻璃静静地对视。姜维伸出手抚摸住对方些许红肿的双唇，轻轻唤了一声：“士季。”，回应他的只有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
然而姜维却并不失望，他沿着嘴唇的轮廓，手指着迷般地轻轻打着转。
德国著名诗人赫尔曼·黑塞曾说过：“天才经常孤立地降生，有着孤独的命运。”所谓古来圣贤皆寂寞、高处不胜寒，对于天才来说，似乎孤独是与生俱来的特质。它是灵感的催化剂、优秀的附赠品，捆绑出售，谢绝拆卖。
回望人类历史上杰出的人物，不论是在哪个领域，总是不得善终的多，平安顺遂的少。越伟大的人越不幸，这世界就是这样，残忍又无情。
钟会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在五岁他读到张昌蒲书柜里的尼采时。
超乎年龄的睿智注定了他心高气傲的性格，而天才的心往往又比普通人更加敏感脆弱。他看不上身边的凡愚，那时又尚不认识王弼。身边的人成群结队，他却总是孤身一人躲在角落，说不羡慕是谎话，他只是执拗地不肯承认内心真实的想法。
钟会一遍遍地在心中告诉自己，只有弱小的蠢货才喜欢成群结队，集体主义是世上最大的毒瘤，他根本不屑融入。作为被上天选中的人，他是人中龙凤，当然和这些单细胞草履虫不一样。可是即使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孤独的症状并没有减轻，反而日益侵蚀着他的心。
再孤独的人也需要一份情感寄托，连杀手里昂都会养一盆和自己相像的万年青。没有人可以是一座孤岛，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钟会也不例外。
渴望被爱是人类的本能，但如果无法获得理想的爱，又该怎么办呢？答案是那就创造出一个能满足自己需求的爱人。
——这便是陪伴型仿生人最初的理念。
钟会能够成为仿生领域的佼佼者，除了天赋异禀以外，更重要的是他的执念足够深刻。
我们总是将展开行动，视作一件事的起始点。但其实在实施行为之前，你的大脑开始构想的那一刻起，事情就已经在发生了。
比如世人以为钟教授的仿生研究是从他制作出第一批陪伴型仿生人No.24系列开始，钟会自己则认为起点是他16岁选定科研方向的时候。而事实上，在更早之前，连他也未曾意识到，或者说在那被他遗忘且不独属于他的记忆中，就已经奠定了今日的道路，有了JZ91号的雏形。
与自己契合度百分之百的恋人，是一个听上去就不切实际的美好妄想。这世上真的存在能够感知你所有情绪、理解你一切行为的人吗？即便是你相识多年的好友、血脉相连的兄弟、乃至生你养你的父母恐怕也都不敢保证吧？在漫长的一生中，我们会遇见和自己一样灵动的人、和自己一样消极的人，但相似终究只是相似，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除非……
这世上存在另一个你。
解离性同一性障碍，是指一个人在相同时刻存在两种的思维方式，其中，各种思维的运转和决策不受其他思维方式的干扰和影响，完全独立运行。从而各自产生出两个有自己的记忆、行为、偏好的独立人格，并以初始人格为主人格，衍生人格为亚人格的一种精神分裂现象。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双重人格。
钟会作为仿生科技的尖端人才，虽然更多负责的是技术支持，但心理学也是必修课程之一。他从没想过曾经写在书上的专业名词，电影桥段里的离奇情节，会有一天降临到自己头上。年轻的教授难以置信地吐出几个字：
“你是说你是……我？”
对面的人摇摇头，用一种温柔到近乎恐怖的声音答道：
“士季，我比你自己更爱你。”
古希腊神话中，河神刻菲索斯与水泽神女利里俄珀结合，诞下了一个名叫那喀索斯的孩子。他的父母去求问神明，这孩子未来的命运将是如何，神示说：“不可使他认识自己。”
父母没有听懂其中的深意，就这样那喀索斯逐渐长成了一个俊美非常的漂亮少年。由于出色的外表，吸引来了无数追求者。然而他生性高傲冷淡，冷酷地拒绝了所有神女的求爱。于是神女们向众神祈祷：“但愿他有朝一日爱上一个人，却永远也得不到她的爱！”命运女神涅墨西斯听见了这个祷告，应允了她们。
一日，那喀索斯在山中打猎，无意间发现了一片清澈的湖水，便来到湖边准备饮用几口。当他弯下身子，水面上清晰地映出了他美丽的影子。能够媲美太阳神阿波罗卷曲而浓密的秀发，如同天鹅一般优雅白皙的颈项，正微微张开的红润朱唇……一瞬间，那喀索斯的心被这美丽的影子捕获了。从此以后，他常在湖畔流连，废寝忘食、痴醉于自己的容貌。最终因为始终无法得到影子的爱，选择了投水自尽，使身躯与灵魂一起随着心中所爱化作了一株美丽的水仙花。
后世将那喀索斯的典故称为水仙情结，即是心理学中的病态自恋。
弗洛伊德的观点认为由于自恋的人专注对象是自己，所以无法发生移情，也无法分析。
而普遍的二重人格的产生，多是因为主人格遭受巨大心理创伤，不能面对周遭的环境，从而分裂出附属人格。因为主人格的逃避，副人格不得不代替对方直面伤痛。这就很容易造成附属人格对主体人格产生怨怼，进而发展到想要杀死主人格，抢夺身体掌控权的局面。
那么，当自恋型人格障碍者同时患上双重人格障碍时，会是怎么一番景象呢？眼前正是答案。
姜维从钟会体内苏醒的时候，没有对世界的认知，亦没有获得生命的实感，有的只是满腔对钟会的爱意。
最初，他仅仅是存在于钟会的脑海内的意识，不具备任何自主掌控权，只能栖息于钟会身体的一角，静静注视着对方。
不爱吃青菜、挑食的钟会最喜欢的食物是母亲做的松鼠鱼；喜欢看书，讨厌运动，常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最喜欢的音乐是中式古典乐，其中又尤为偏爱古琴……如此日复一日，姜维越发了解钟会，士季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中、对方的喜怒哀乐就是他人生的所有意义。
因此他开始越来越不满足于只是看着钟会，而他也能感受到孤独的士季内心一直热切地盼望着一个能够理解他的人出现，他想要回应这份盼望。
契机发生在钟会五岁的生日，钟毓给弟弟办了场生日派对。
他原本也是好心，和其他鸡飞狗跳的重组家庭不同，钟毓和张昌蒲相处的很好，自然也就挺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幺弟的。钟会很聪明，继承了父母的高智商，小小年纪就已经跳级念完五年级了。钟繇和张昌蒲都忙，钟毓去给他开过几次家长会，回回都是挨夸，科目老师夸完班主任夸，班主任夸完年级主任夸，就连校长开学典礼讲话都要花几分钟让全校师生向钟会学习。
看着弟弟每次骄傲得像只开屏的孔雀，钟毓有些忧心。他比钟会大上不少，老实说在智商这方面他还真没有信心比得过自己这五岁的弟弟。
但是上帝为你打开了一扇窗就会同时关上一道门。
钟稚叔不是天才，情商却一流。他的周围从来不乏欢声笑语，无论是谁，都很乐意成为钟毓的朋友。反观钟会，他的身边确实有点儿过分冷清了。
彼时钟毓也只有十几岁，再会为人处世也终究还不是一个成熟圆滑的大人，有孩子心性。他觉得弟弟不能这么一直一个人，他有义务帮助对方健康成长。
于是也没调查清楚，就擅自做主把钟会的同学都请来给他过生日了。
试问你小时候对比自己优秀还比自己小那么多、天天老师宠家长夸的别人家孩子是什么态度？是不是哪怕他谦逊有礼，你也会觉得这逼真烦人。况且就钟会那要不是年龄小身高不够，恨不得拿鼻孔看人的傲慢态度，真的很难得到同龄孩子的喜爱。
小孩子是很天真的，但同时也是极为残忍的。不像成年人有着灰色的中间地带，他们的世界是非黑即白的。
平时就不爽钟会的同学，纷纷应邀来到了钟家。不过他们可不是来给他过生的，而是来给他难堪的。送的生日礼物要么是钟会最讨厌的食物、要么是廉价没有诚意的破烂，甚至在切蛋糕的时候用奶油糊了他一脸。
钟会的脸黑得像锅底，看在钟毓的面子上勉强没有发火。
直到其中一个人趁他哥去端水果的时候故意弄坏了张昌蒲送他的电子羊。
那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当时仿生技术还在启蒙阶段，电子羊的功能很少，还有许多bug。可对于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的钟会来说，这份不完美的礼物是他的宝物。他会抱着这只羊睡觉、倾诉心事，这个没有生命的机体是他唯一的朋友。可以说钟会对仿生知识最初的了解，和后来选择仿生研究道路，都是源自于它。
被扯断的羊腿露出机械的器件，中间的棉絮被翻了出来，乱糟糟地扔在一旁。小钟会压抑多时的愤怒在这一瞬间尽数爆发，他抄起桌上的水杯，疯了一样地朝始作俑者砸去……
等到钟毓听到响动的回到客厅的时候，看见的画面是自家弟弟骑在比他高大一倍的男孩身上，凶狠地挥动着拳头。在他身下的人不知是不是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来得及反抗。钟毓看去，对方的额间竟已被鲜血染红，狰狞可怖。一个壮硕的男生硬是被揍的哀叫连连、嚎哭不止，而钟会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周遭的人也都被面前这一幕吓傻了，没有一个小孩儿敢上前劝阻。
钟毓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拉住弟弟：
“士季！你在干什么！！钟士季！！！快住手！”
钟会只有五岁，照理说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打得过十一岁的孩子。更别说他向来讨厌运动，本就体弱。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钟毓怎么也不会相信面前这个蛮力大到他都险些制不住的小孩儿，是平时爬个六楼都费劲的钟会。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送医院！”
钟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拉开了自家弟弟，又赶紧指挥起围观的众人。他们这才如梦初醒地赶紧打了急救电话。
万幸的是，伤势不重，没有伤到脑神经。但事情却不好处理，男孩儿的额头上被玻璃碎片划伤了，恢复不好的话怕是要留疤。他的家长在医院歇息底里地要钟毓给个说法。
“我们家小宝好心好意来给你家孩子过生日，结果你们就这么对待他？！我跟你说，要是我儿子破相了我跟你们没完！”
“……对不起，我们也没想到……士季他不是故意的，医药费我会全部承担的……”
钟毓带着弟弟低头给人赔礼道歉。说起来这派对也是他自作主张要给钟会办的，如今出了这种事，可以的话他也想尽可能不惊动钟繇和张昌蒲。
“不是故意的？！”女人尖声尖气地怪叫道：“不是故意的能划这么长条口子？小小年纪，心思就这么歹毒，长大了还得了？平常就听我们小宝说他是个怪胎，我当时还不信，现在看来真是有妈生没妈教的小畜生……”
刻薄难听的话从女人嘴里不断吐出，钟毓脾气再好也受不了家人被如此诋毁，而且他品出不对味儿来。他了解弟弟的秉性，钟会虽然桀骜不驯、说话不招人喜欢，但若不是主动挑衅，他是断不会搭理他眼中的蠢材的，更遑论动起手来。听女人的口气，估计这小孩儿之前在学校就和士季有龃龉。也怪他没有好好调查就把人请来了。
钟毓皱眉，压着火道：
“你说话放尊重点儿！”
“笑话，你家小畜生都把我儿子头打破了我凭什么还得对你尊重点儿？今天不给个说法，别想从医院走出去。”
“你……！”
钟毓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泼妇，主要现在这个情况他们又不占理。正在他头痛之际，身边的钟会冷冷地开口了：
“你想怎么样？”
“哟，你还好意思说话啊？好，我代替你妈好好教教你。医药费当然该你们全权负责，还有后续所有的治疗费用以及精神损失费，让你们出个一百万不过分吧？你还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我儿子赔礼道歉……对了，还有转班，毕竟我家小宝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有心理阴影了，谁也不想跟你这种潜在犯罪分子待在一起。”
女人的话越来越过分，钟毓的耐心终于到了临界点。就在他发作的前一秒，钟会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站在女人面前，缓缓道：
“你知道十四岁以下的未成年在我国的刑法里称作无行为能力人吗？”
女人低头看着还没有她腿长的小孩一怔，估计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专业的话，一时也有点儿傻了。
“父母作为监护人的确有民事责任，也就是赔钱。你觉得你儿子受的这点儿皮外伤值不值一百万？”
“哼，不想给钱是吧？那我就请律师打官司呗？听说你妈在大学里当博导是吧？我倒要看看事情闹大了，还有没有学生敢找她当导师。”
提到钱，女人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她还能被个小孩子吓住了不成？
“你误会了，一百万我家还是付得起的。”
“士季……”
钟毓忍不住拉了拉弟弟，他确实付得起这个钱，但这女的摆明了狮子大张口讹他们。
“那还废话什么？”
女人得意地哼哼了两声。
“他这点儿伤不值一百万，但是如果是这条命还是值的。”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捅死他，然后赔你一百万怎么样？当然我也会按照你的要求在全校师生面前给他道歉的，对着……”说到这里，钟会抬起头，直视有两个他那么高的大人，慢慢靠近对方，一字一句道：“他、的、骨、灰、盒。”
“女人被他目光中的狠厉吓得后退了两步，他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五岁孩子说出的话。结结巴巴地嘴硬道：“……小畜生，你别想吓唬我。”又看向钟毓：“你真是缺德啊，居然因为不想赔钱就教小孩儿说这种话？”
“我没有吓唬你，不是你说的吗？我是有妈生没妈养的小畜生，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吧？况且法律是很公平的，你儿子也未成年，他捅死我也是不用负法律责任的。前提是他能做的到的话……”
说着，钟会瞟了一眼躺在病床的男孩。
“呜啊啊啊啊……妈妈…呜……你快让他走吧，我不要钱，也不要他给我赔礼道歉……呜、不、…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呜呜呜……”
男孩像见了鬼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小宝，小宝，你怎么了？！别哭，妈妈在这儿！不害怕了……不害怕了……妈妈陪着你……”
女人手忙脚乱地上前抱住儿子安慰，再无暇搭理钟家兄弟。
而钟毓看着钟会漆黑双瞳中的冷意，不由愣在了原地。他第一次觉得，五岁的士季这样陌生又令人恐惧。
……他真的是自己的弟弟吗？
TBC。
王弼看着睡眠舱里缓缓睁开眼的人，转头疑惑地向身边的男人发问。
“因为曹少爷要彻头彻尾的‘国人’，让我不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老板是上帝啊。”
钟会端起刚刚泡好的浓茶，一边吹气一边回答王弼的问题。
“这一台不是实验品吗？又不会送到曹魏去。”
“如果成功就会量产，第一次尝试这个机型，虹膜制作还不熟练，就当练手。”
“型号看着和之前No.24系列没什么区别。不过从脸可以看出是照着你的品味捏的。”
王弼重新望向躺着的人，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得出了结论。
“当然。辅嗣，我起码得带回家试用两个月，不做个赏心悦目的怎么行？嘶…”
钟会困得不行，为了这个项目，他连续加班好几晚了。吹了几下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倒，果不其然被烫了一下。
“这么长时间？丕少提了很复杂的要求？”
王弼见他被烫到，把自己手里的咖啡递了过去。
“他说他要像‘人’一样的仿生人。你说这是什么要求？难道不就是因为厌烦了人类，才想要仿生人伴侣的吗？2451年了，他难道没听过恐怖谷理论？”
钟会摆摆手拒绝了王弼的好意，放下茶杯，从白色的工作服里掏出一个薄荷糖，一边扔进嘴里一边说道。
“你不要问我，我们工业部的仿生人连性别都没有，不像你们情感部，顾客需求不是一直都千奇百怪吗？”
薄荷清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顿时让钟会清醒不少，他揉着头，眼神不自然地看向别处说：
“喂喂…可别说的好像是我们部门的问题，性别是为了满足不同需求。本英才之前也没遇到过这么无理的要求。但是没办法，太子爷发话了，也只能试着做了。我调整了他的内置芯片和神经纤维，感知外界信息时通过传感器传到大脑，可能会产生拥有脑电波的假象。也就是所谓的‘人性’？老实说，我自己也没什么信心。之前用X51型号做的那两款全部失败了，这个搞不好也一样。”
“毕竟丕少从曹魏总部给我们拨款的时候从来都很痛快，他就这么个要求也不过分吧。你加油吧。”
钟会听着王弼的话差点翻白眼，心想反正累得又不是你。但他仔细想想也是，曹丕真的算是很少为难下属的上司，加上跟他爹是忘年交，还对他格外照顾。
“这个项目做完了，他可一定给把No.51系列的资金给我批了。弥补本英才的辛苦…哈啊…”
钟会说着伸着懒腰打了个哈切。
“真不知道你这么喜欢言听计从的仿生人，为什么到情感部去？”
王弼不解地看着他。
“因为………”
钟会故意拖了个长音，然后朝睡眠舱走去。俯视着舱中英俊的男人，勾起嘴角缓缓地说：
“……我就是喜欢控制感情啊。”
说完他将手伸到男人的后颈，在人造的皮肤表面摸到一个凸起的圆点，轻轻按了下去。
穿着病服的男人缓缓从舱中坐起，深邃的棕瞳，高挺的鼻梁，甚至连垂落在旁的黑发都像是上帝精雕玉琢的艺术品，而这上帝，正是钟会本人。
男人坐起来打直了背，只看上身也能推测出他完美的黄金比例。美丽的不像真实的人类，而他确实也真的不是。只见他张口，完全不僵硬且温柔的声音说出的却是机械的话语：
“您好，JZ91号已启动，请绑定用户信息，并设置姓名。曹魏仿生科技将竭诚为您服务。”
钟会将胸前的工牌递到对方面前，盯着对方垂下眼浓密的睫毛，轻轻地说道：
“从今天起，你就叫姜维，姜伯约。”
男人抬起头与钟会对视，他深远的目光仿佛可以包容世间的一切，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的，士季。”
2451年，仿生人与人类共存的世界已经建立近百年。虽然伴随着诸多争议，但仿生人现在的确已然成为人类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就像几百年来的科技电影中一样，冰冷的机械依然会给人带来无限的恐惧，现在仍旧有不少人类仇视，辱骂他们为“橡胶怪物”。他们恐惧于新物种的强大，人类永远无法做到和机器一样精确，不出纰漏，所以他们总是害怕被取代，害怕被反噬。但同时他们又不得不借用仿生人的能力去完成许多单凭人类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
由此，军用、商用、生活用各类仿生人运行而生。人类一边唾弃又一边依赖于仿生人，于是只能自我催眠：仿生人终究是被人类制造出来的，即使真像电影里有了自我意识，也依然会像电影一样在结尾被人类制服。
曹魏，就是现在是市面上最大的仿生技术公司。它旗下最好的科学家之一，钟会，钟士季对上述的说法嗤之以鼻。英才认为凡愚把自己和他们归为一类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仅仅只是因为物种相同就自认同类？他和这些废物的智商差距可是跨物种的天差地别！
钟会是毫无疑问的仿生人派，当然这也不是因为他本人有多热爱仿生人。世上像王弼一样能和他相提并论的天才少之又少，而仿生人却好歹是英才亲手制作的成品，就算比不上自己，也至少能吊打这一众凡夫俗子。
钟会说了谎，他会答应曹丕，除了对方是他的顶头上司以外，最重要的是他确实想要尝试这个领域了。
钟会原本在西晋分部就职，他的技术是最顶尖的，他制造的仿生人性能也一直都是最优秀的。就像王弼说的，如果他在工业部，应该是毫无疑问的top。可是偏偏，钟士季想做的，始终只有陪伴型仿生人——最接近于人类的仿生人。
向来有阴便有阳，有仿生人暴力反对派，自然也有一部分人对仿生人狂热追捧。陪伴型有别于纯粹的X爱仿生人，是如字面意思的，在生活的方方面面，缓解现代人的孤独，安抚他们的焦虑，陪伴他们。有人单纯对两性关系感到厌烦，不想去面对与婚姻生活的无数琐事，会选择与陪伴型仿生人共度余生；也有福利院、养老机构，也会使用陪伴型仿生人去照顾老人小孩。
讨厌人类却要去做最接近于人类的仿生人，这听起来好像很不合理，但实则正是因为如此，才想创造出替代愚蠢人类的生物。
放到电影里，钟会一定是那类善于作死的科学怪人反派役，某种意义上成全他的天才人生。可惜，现实并不是电影。
仿生人在这个新纪元说到底，再怎么高科技也还是变成了一门生意，钟会制作的仿生人性能极佳，贩卖情况却不尽人意。之前制造的No.24系列更是惨淡到只有两位数的成绩。西晋收到了不少用户的反馈称：
“No.24感觉是外装精美的花瓶，实际却没有灵魂呢。”
蠢货，是你太蠢根本就没发现灵魂吧。
“No.24无法让我感觉到被爱，虽然性能很好，但这真的是陪伴型仿生人吗？”
你的脑子果然是装饰吗？给我好好去感受！
“太失望了，钟教授一定没有恋爱过吧。之前X5系列也是这方面的问题，果然天才都会有情感缺失吗？”
哈？？！情感缺失？我看缺失的是你的脑神经吧！傻X！
虽然英才在屏幕前气急败坏地逐条反驳了对No.24和他的差评，但当西晋内部会议时，他当时的上司，同时也是他的总角之交——司马昭，还是决定把他转到商用仿生人部门。司马昭平时虽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潜藏在那副皮囊下的是商人敏锐的直觉，不然曹丕也不会让他做分部的负责人。况且他了解钟会，他知道钟士季根本就不适合生产陪伴型仿生人。
坐在台下的钟会当时就拍案而起，毫不客气地朝司马昭骂道：
“你会什么技术？！司马子上，你小学就知道天天抄我作业，现在真还拿根鸡毛当令箭了，我需要你教我怎么做仿生人？你个天天只知道吃包子的蠢货懂什么叫仿生人吗？！”
“咳……咳咳…咳……”
瞬间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正在喝水的司马师被呛了个正着，司马昭赶紧去拍他哥的后背，帮他顺气儿。
“……对不起，子元哥，我不是说你……”
钟会尴尬地跟旁边的司马师道了个歉，紧接着又继续说：
“总之，本英才只做陪伴型仿生人。司马昭你想都别想让我干别的。”
说完，不理会对方的回答就大步走出了公司，直径回了家。
这件事最后传到曹丕耳朵里，端碗大师曹子桓把钟会调回了颍川分部，又拨了一笔款给西晋，算是弥补No.24的亏损。
钟会向来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别人说他什么不行他就偏要做什么。也许原本他对陪伴型仿生人没有那么深的执念，但现在反倒非要做出点成绩，让世间的庸才们明白，小看他钟士季是多么的愚蠢和短浅。
他跟王弼说他以前没有遇到过无理的要求其实是假话，他不想承认自己之前在西晋成果不佳。他很难理解那些愚不可及的普通人提出的东西，仿生人就应该是绝对地服从不是吗？如果想要的是会和你意见相左，争吵不休的对象，从一开始就找人类不就好了？不就是因为厌倦了那样沉重的生活才选择仿生人的吗？事到如今又说什么被爱的感觉，钟会完全无法理解庸才们为何总是如此平庸却又如此贪心。
钟会在自己的国度里是绝对独裁的国王，他制造的仿生人，首先都是臣服于他的存在。完全不对等的身份，因此常让人觉得很有距离感。普通人并没有英才的俯视众生的高傲，他们购买陪伴型仿生人最大的原因是为了寻找情感寄托。
他们互相都很难理解。
世上终究是平民占据多数，而英才也很矛盾，他一边鄙视凡人无法理解自己的智慧，一边又渴望得到万人追捧。所以在曹丕找到他，给他这个项目的时候，钟会终于决定抓住这个契机改变。
首先钟会认为曹氏太子爷定然不是凡愚，曹丕很欣赏他，他同样尊敬曹丕。虽然谈不上什么莫逆之交，但钟会偶尔会觉得忧郁的曹丕挺苦的，他不介意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帮他一把。
其次曹丕的要求其实和他想要攻克的方向很一致，而且比起那些嚷嚷着自己创造的仿生人没有爱却又说不出具体内容的庸才，曹丕给他的项目具象化很多，包括性格、思维、甚至包括刚刚所提到的瞳色，他都给了很具体的要求。
而且除了曹丕，也没有人能一下拨这么多款给他做研究实验了。
综上所述，他没有理由拒绝曹丕。
不诚实的英才还说了另外一个谎，姜维的确是他的实验品，他之后会重新为曹丕定制他的仿生人。但姜维根本不是他所说的没有什么信心的作品。
姜维——91号，是他无数个日夜，修改了90次的最终成品，他的自信之作。他就要靠他，让整个世界明白钟士季的伟大。
年轻的科学家把玩着青年和自己不同的乌黑长发，说道：
“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伯约。”
青年离开睡眠舱，终于能看清他一眼就让人惊叹的修长双腿。他慢慢单膝跪下，牵住科学家白皙的左手，像英勇无畏的骑士一般，在上面落下虔诚的一吻，向他的王起誓道：
“我会的，士季。”
TBC。
钟会告别王弼，带着姜维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连续熬夜加班使他疲劳不堪，他现在只想倒头狂睡24小时，谁也不要叫醒他。
他进门将自己的白色工装挂在衣帽架上，然后拉上了客厅的窗帘，一头栽到了沙发上。
长年的独居生活和工作性质导致钟士季的作息紊乱，公寓算不上凌乱，他每周会请仿生人家政帮他整理。但却相当缺乏生活气息，只有书房属于钟会的工作重地，各种资料、器械、演算纸杂乱无章地摆着，以及书桌上各式各样的狼毫和宣纸可以证明这栋房子的主人确实居住在这里。
困得不行的钟大教授倒头就睡，完全遗忘了站在他身边他自己创造出的最新杰作。姜维看着他困倦的模样，思考了两分钟，然后走到了沙发旁，毫不费力地将他抱起。他的动作已足够轻柔，不过浅眠的钟会还是感受到了身体突然腾空，他皱着眉头睁开眼睛，正对上姜维那双美丽的棕瞳。钟会有一瞬怔神，深邃的眼眸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全部吞噬，温柔又热烈。
半晌。恢复意识的英才才对这公主抱的姿势大感丢脸，脸红耳赤地吼道：
“你干什么！姜伯约。”
“士季，人应该在床上睡觉。”
姜维一脸无辜地向钟会陈述。
“哈？我给你装芯片的时候忘记连接脑神经了吗！你这傻X仿生人，沙发也可以睡觉！沙发！”
起床气极大的教授挣扎起来，开始口不择言地乱发脾气。但是他无论怎么激烈晃动，姜维依旧抱着他稳稳地前行，他想起自己为了不让姜维轻易受损，给他设定的承重数值上限是300kg。身材纤细的英才觉得自己大概无论如何都变不成600斤的猪，于是不再做无用功，冷声命令道：
“放我下来，姜维。”
“士季，你的沙发太软了。长期在上面睡觉会刺激颈椎周围的软组织，进而引发颈椎间盘突出。”
姜维没有停下脚步，不赞同道。
钟会愣住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姜维会不听自己的命令，迄今为止他制作的仿生人，个个对他言听计从，不要说违抗，甚至连质疑他下达的指示都不曾有过。
就在钟会呆住的这几分钟里，姜维已经来到了卧室，走到床边轻轻地将他放下，替他将枕头调节好高度，搭上薄被，最后又细心地为他掖好被角。
回过神来的钟教授眼神复杂地看向英俊的男人，讶异地说：
“姜维，你违抗我的命令？”
“士季，我是你的伴侣。我有义务和能力帮你做出更适合，对你更有利的决策。”
姜维也看着他，眼神一片坚定。
钟会不说话了，就这么静静地注视姜维。他开始思考这是否就是那些凡愚们所期待的人性，他的课题果然成功了？意识到这点的英才，怒火瞬间被成就感取代。虽然还需要再试用一段时间，但显然姜维不同于之前仿生人的行为已经标志着他在技术上的一大跨步，他就知道他钟士季想做什么就一定能做到！
英才自豪地弯弯嘴角，闭上了眼睛，他首先需要休息，之后再向众人展示他杰出的成果。而他刚一闭眼，就感觉到有双手温柔地抚上他的额头，手指不轻不重地从他的额中部打圈到太阳穴两侧，舒服得钟会忍不住哼哼了两声了。
上方传来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
“士季，好好休息。”
钟会放松下来，享受着恰到好处的力道，也心情颇好地回应姜维：
“嗯，伯约。”
然后缓缓进入了梦乡。
钟会醒来已是黄昏时分，落日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他原本单调得有些冷清的房间染成了暖红色，使它看上去多了几分温暖和惬意。
睡饱了的钟会起身打开房门，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他朝厨房望去，高大英俊的男人正围着明显小一号的围裙，熟练地将鸡蛋打匀。听见自己开门所发出的声响，抬头看向自己，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说道：
“士季，快来吃饭。有你最喜欢的松鼠鱼。”
钟会闻言将目光转向餐桌，发现上面果真摆着一盘色泽鲜艳的黄鱼，旁边还有几道看卖相相当不错的家常菜，钟会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惊讶地抬起头，问道：
“你做的？”
钟会不会做饭，从独居以来长期吃外卖和速食产品。他的厨房就是个摆设，里面的锅碗瓢盆包括那条围腰，还是钟毓上次出差来看他的时候逼着他买的。他哥强烈谴责了他的这种不健康生活状态：
“钟士季！你看看你天天这吃的是什么！发给咱爹你就等着挨抽吧！”
“别别别……哥，我错了！我以后一定自己好好做饭还不成吗……”
他是钟繇的老来子，宝贝极了。他爹现在九十好几了还硬朗得不行，退休在家平时除了练字、收藏古董以外，就是琢磨养生。要是看见他房间这成堆的泡面盒，能马上带着他妈上门让他从此过上朝九晚五，晚上八点睡觉的自闭生活，他还怎么研究仿生人？
大事面前，钟会认怂得很干脆。钟毓出差的一周里，每天给他做好饭菜，他乖乖吃完，不敢有任何意见。又再三向他哥保证一定一日三餐饮食均衡，甚至信誓旦旦地写了封保证书向他哥表决心，乖顺得简直不像钟士季本人。钟毓大概是好多年没有见过弟弟这么听话的一面了，被迷惑得一时心软。最后叮嘱了他几句，没有告发给他爹，就回曹魏总部了。
结果他前脚一走，钟会后脚就又批发了一箱泡面。山高皇帝远，这下钟稚叔可管不到自己了。
其实也不是钟会爱吃速食产品，只是自己做饭实在太麻烦了，又浪费时间，他可没这闲工夫。
现在久违地尝到了自己最中意的菜品，钟教授整个味蕾都被打开了，况且姜维这道菜还做得如此鲜嫩酥香、酸甜可口。
要知道进入仿生人时代以来，各个行业都有被AI替代的危机感，唯有餐饮行业是一棵屹立不倒的大树。仿生人也是能做饭的，只是他们做出来的食物却始终和人类有所不同，或许因为他们不用进食，又或许因为料理书上有些东西描述的模棱两可，不够精确。总而言之，就像钟会不认同的那些凡愚说的一样，可能美味的食物最需要的，是投入感情去制作。仿生人没有，所以做出来的自然不尽人意。
但现在，钟会可以保证，姜维做的这个松鼠鱼，是拿到餐厅去卖也不会有人发现是仿生人做的的程度。
姜维正好关火，从锅里给他盛了一碗紫菜蛋花汤端来。听见他的问题，笑笑回答道：
“是啊，好吃吗？士季。”
“嗯，挺好的，你也吃。”
一天之内，姜维就给了他两次惊喜。钟会不介意对他好一点，于是他诚实地点点头，往对方碗里也夹了一块鱼肉。
力求接近真实的人类，他给姜维也装了进食系统和味觉系统。虽然他不会感觉到饥饿，但也可以正常吃饭。
“好。”
姜维坐下，一脸幸福地将钟会夹给他的鱼肉放进嘴里咀嚼了起来。
“你觉得好吃吗？”
钟会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对方的感受，出口就有些后悔，他是傻了吗？姜维当然是按照他自己的味觉系统做的饭菜，他怎么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果不其然姜维也愣了愣，就在钟会想说不用回答了的时候，对方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了，高兴地回答说：
“本来只觉得普通，但是，因为是士季亲手夹给我的，所以变得很好吃。”
他说的十分真心，爽朗的笑容像是清泉，一滴一滴浸透钟会的心，钟教授听着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将头埋进碗里，嘟囔了一句：
“巧言令色。”
不过他大概忘记了他给自己这台杰作的机械波参数设置的也是最顶级的，这声低语没能逃过姜维的耳朵，他眼神真挚，一本正经地向钟会解释：
“士季，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大教授的脸蓦地全红了，他赶紧又往姜维碗里夹了几筷子菜，用洪亮的声音掩盖害羞：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快吃饭！”
姜维虽然不明白钟会为什么突然生气，但因为士季又给他夹菜了，在他的认知里，这是只有亲密关系的人才会做的事情。便高兴地答应道：
“好。”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况且其中还有一位是不知饥饱，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的仿生人。
两个男人风卷云残地将桌上的五盘菜吃得干干净净，钟会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还多喝了一碗汤，撑得瘫在沙发上打嗝。
而姜维则自觉地站起身来，收拾餐桌上的残局。等他把碗碟洗得干干净净，锅勺也摆放整齐，脱下围裙来到客厅，发现钟会还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看新闻。
他走过去，一边将钟会拉起一边说道：
“士季，吃了饭一直躺着对身体不好，起来锻炼一下。”
吃人嘴短的钟大教授只好不情愿地站了起来，但是嘴上还是说：
“我不想出门。”
姜维看见他的表情，无法。环视了一下客厅，从他的抽屉里拿出一台switch插上电视的接口，正在放映的新闻立马跳转到了游戏界面，“fitness boxing”两个单词的声音从电视里传出，姜维伸手温柔地帮他戴好手套，说：
“那就在家里练，来，我陪你。”
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又看到他这副执着的样子，钟会只好认命地站好，跟着电视里的音乐动了起来。
一个半小时以后。
钟会像被八个彪形大汉暴打了一顿一般瘫在沙发上大口喘气，而姜维则像个没事人一样到厨房里给他端了一杯水，喂到他嘴边，说道：
“士季，你太缺乏锻炼了。”
伟大的英才累得不想跟他说话，翻了个白眼，将嘴凑过去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
姜维感受到了钟会的怨念，不再开口，只是将手放到他的肩膀上，替他按摩，缓解疲劳。
等钟会终于喘过气来，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抬头一看时钟，才九点半，平时这个时间他必然还在画设计图，但现在他的眼睛又快有些睁不开了，多亏了姜伯约，钟教授愤愤地想，这个阻碍他正常工作的男人！
就在这时，姜维又开口了：
“士季，我抱你去洗澡。”
说着又准备给疲惫的教授一个公主抱。
“你给我等一下！”
钟会一把拦住伸向他膝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说：
“我自己去！”
“可是……”
“没有可是，你给我在这儿坐好了！”
姜维还想说什么，钟会没有给他机会，风一般地溜走了。留下姜维有些郁闷地独自坐在沙发上，士季为什么不喜欢自己抱他呢？
而在浴室里冲澡的钟会也十分疑惑，他有给姜维植入什么奇怪的芯片吗？这喜欢抱人的毛病究竟是哪儿来的？明天带去实验室检查一下吧，万一以后给曹丕的仿生人也有这癖好可怎么办？钟会光是想象了一下顶头上司被人拦腰抱起的画面，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此时，远在曹魏总部的曹子桓正在加班，会议途中，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下属们纷纷关心道：
“丕少感冒了吗？最近倒春寒，要注意身体啊。”
“我去给丕少泡杯姜汤吧？”
“需要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吗？丕少。”
只有曹丕本人莫名奇妙地摇了摇头，道：
“继续开会。”
钟会穿着睡衣从浴室走出来，看见姜维还一脸低落地坐在沙发上，莫名有种自己做错了事的感觉。他摇摇头，走到对方面前，将一张干净的浴巾和一套睡衣递给他：
“你去洗吧。”
姜维抬头看他，眼神有些委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拿好东西直径走进了浴室。
按理来说仿生人其实是不需要沐浴的，他们不会出汗，只需要定期清洗皮肤表面就可以了。但是钟会有点儿龟毛的洁癖，所以他要求姜维跟人类一样天天洗澡，而姜维也听话地执行。
钟会坐在客厅等他，用手里的毛巾擦头发，结果眼皮越来越重，等姜维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头上搭着毛巾的钟会，歪头躺在沙发上，又睡着了。
姜维无奈地盯着对方还在滴水的棕发，士季真是太不会照顾自己了。他摇摇沙发上的人，又从抽屉里取出吹风机：
“士季，醒醒。不擦干头发睡，会感冒的。”
从头顶传来阵阵暖风，一只手温柔地伸进他的发间，指法轻柔地替他按压头皮。钟会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在看清眼前的人的样子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姜伯约你穿的这是什么……哈哈哈……”
姜维见他笑得那么开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叹了一口气，说道：
“士季……你的衣服太短了。”
他比钟会高整整半个头，最重要的是他俩体型上有着极大差距，钟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就跟大人穿小孩儿衣服似的。
有被内涵到身高的钟会总算是不笑了，抬眼看了看他，说：
“我明天带你去买新的。”
然后继续闭上眼，享受姜维的服务。
“好。”
姜维看着他细长的睫毛，轻轻答应。
钟会的头发不长，很快就吹干了。教授意犹未尽地睁开双眼，准备站起来。姜维又想去抱他，被他瞪了一眼，悻悻地收回手，然后可怜巴巴地跟在他身后。
当走到卧室房门口的时候，钟会突然转过身来，皱眉问道：
“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士季，该睡觉了。”
姜维无辜地回答。
“我知道，你睡那间。”
钟会说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房间。
“士季！情侣分房睡会影响感情的！”
姜维瞬间拔高了音量，义正言辞地反驳对方。大有一副不让他进房间他就把门拆了的架势。
不让他抱就算了，现在还要分房睡！在姜维的认知里，这是分手的前兆。这怎么行！
钟会看见他这副样子，无语地扶了扶额，最后还是妥协了：跟一个仿生人讲什么道理。放下阻拦他的手，转身朝屋里走去。
而得到允许的姜维，很快恢复了情绪，跟着钟会一起来到他的卧室。
钟教授今日运动量严重超标，浑身酸痛，直接翻身躺在了床的左侧。而一阵稀疏的声响后，他落入了一个紧实的怀抱，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晚安，士季。”
TBC。
一夜无梦。
钟会在宽阔胸膛中醒来，一睁眼，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张令人怦然心动的面庞，在如此近距离下，不仅没有瑕疵，反而更加清晰完美。男人眼里满是宠溺，钟会看见对方嘴唇微微张开，温柔地叫自己名字：
“士季，早上好。”
这张脸是钟会自己打磨了三个多月选定修改出来的最终成品，完全按照他的审美，说是梦中情脸也不过分。
提问，如果你一觉醒来发现你的男神/女神正躺在你旁边，温柔地对你说早安，你会作何反应？
A.张皇失措地询问对方昨晚发生了什么。
B.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扑倒做不可描述之事再说。
C.给自己一巴掌，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以上三种选项显然都不在钟教授的考虑范围之内。他眼疾手快地盖住自己冒烟儿的脸，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
“早什么早！还不快去做饭！”
姜维只当是他的起床气又发作了，毕竟昨天已经见识过一次了。于是坐起来换好衣服，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房间，最后摸了摸钟会露在被子外的棕色卷发，轻声道：
“好的，士季。你可以再睡十五分钟。”
钟会听着姜维离开的脚步声和房门关上的声音，才从被子里缓缓露出头来。一直待在黑暗中的眼睛无法立即适应暖春的阳光，有些刺痛。钟会眯着眼睛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上面赫然显示着8:00几个大字。
他揉揉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平时这个时候他可能还没睡呢。钟会坐起来，望向窗外，透过落地窗俯视这个超现代化的城市，高架桥上川流不息，车水马龙，终于让他意识到这的确是清晨的颍川。
很久没有健康作息的钟会推开窗户，久违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和姜维相处的这一天一夜，钟教授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只是唯一一点，他还不想自己丢人到哪天清晨因为心跳超速被送进医院，所以今晚一定要让姜维睡到对面房间去。英才在心中默默发誓，然后换好衣服走出了房门。
厨房里，姜维正将一颗煎好的荷包蛋放进盘子里。抬头看见走出来的钟会，便立马放下手中的铲子，端起放在一旁的热牛奶送到对方面前，并招呼钟会说：
“士季，先喝一口暖胃。”
英才皱起眉头，他不爱喝奶制品。刚想张口拒绝，姜维却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抢先开口道：
“士季，你需要补充营养。不要挑食。”
钟会听到对方的语气，尤其是最后一句的重音中还带着一些无奈。想说我又不是小孩子，瘪瘪嘴一脸不情愿地喝了一大口。
一杯鲜奶下肚，钟会果然感觉胃里舒服了不少。而且不知道姜维在哪儿买的牛奶，竟然让不喜奶制品的英才意外觉得还不错。他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抬头看见姜维对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嘴，钟会不明其意，疑惑地看着他，就见对方慢慢低下头凑近他，伸出拇指轻轻摸了摸他的唇部上方，像是在帮他擦拭奶渍。
年轻的英才在起床的短短半小时内，第二次像煮熟的虾子一样，整个人都红了。他慌忙逃向餐厅，而此时屋里的面包机正好发出“叮”的一声，姜维也赶紧重新回到厨房，将烤得金黄的面包取出，放进之前盛蛋的盘子。
等姜维再次端着做好的早餐来到餐桌前时，钟会已恢复原样。两人相对坐下，钟会一边将夹着煎蛋的面包放进嘴里，一边对姜维说道：你今晚睡对面那间房去。
刚刚还笑得一脸温柔的姜维顿时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士季。”
钟会眼神游离地看向别处，说：
“有人在我旁边我睡不好。”
“士季，我检测了你昨晚的δ波，出现时间占总时间的百分之五十以上，深度睡眠达到三个小时。应该休息得很好才对。”
姜维继续皱着眉陈述。
“……！”
该死的睡眠监测系统！谎言被瞬间拆穿的英才噎了一下，最后干脆蛮不讲理道：
“总之！你睡对面去！”
说罢也不给姜维反驳的机会，将最后一口面包放进嘴里，站起来走到门口取下工装，并催促对方说：
“跟我去公司。”
姜维还想争辩，但钟会不留余地的态度让他打消了再度开口的念头。他的眼珠转了转，最终只是脱下围腰，与对方一同出了门。
钟会的公寓就是公司分配的，离颍川分部只有5分钟的路程，一路上姜维跟在他身后闷闷不乐，钟会感觉有些愧疚，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二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好在当他们走进颍川大楼的时，碰见了正出门买包子的夏侯霸。
“士季，你又这个点儿下班唉，跟你说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可劲儿糟蹋身体，以后年纪大了有你好受的……”
一向话痨的夏侯霸在看见钟会的瞬间就开启了喋喋不休模式。
“夏侯仲权，本英才是来上班的，快给我让开。”
英才压着额头冒起的青筋道。
“你就是不听人劝，你看你这一天天的……等会儿，你说啥？你来上班？”
“快·给·本·英·才·让·开！”
钟会一脸黑线一字一句地说。
“哎哎哎你又不用打卡，着什么急啊，聊两句啊士季，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你竟然准时来上班，话说我刚刚就想问了，你旁边这帅哥谁啊……”
完全不会察言观色又自来熟的夏侯霸不给钟会拒绝的机会，继续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曹丕给钟会的这个项目目前处于保密阶段，而且听曹丕的意思，就算以后量产， 要给他的92号应该也是不会被公布的存在。所以除了他的至交好友王弼，钟教授暂时还没有告诉任何人。况且现在面前还是少根筋的夏侯霸。
钟会看了看还一脸低落的姜维，突然鬼使神差地低声回答了一句：
“这是我男朋友。”
夏侯霸：“？！”
姜维：“！！！”
刚刚还委屈得不行的姜伯约当场给钟教授表演了个仿生人川剧变脸，一脸灿烂地朝夏侯霸伸出了右手，说：
“你好，我是士季的伴侣，姜维。”
“啊啊啊啊！！钟士季你居然谈恋爱了！！！”
而被钟教授盖章缺根筋的夏侯霸则丝毫不介意用高分贝表达他的震惊，顿时整栋大楼都回荡着他的声音，一阵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
钟会抬头发现路过的研究人员都停住脚步一脸讶异地看向他们，和他目光相触之后，又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唯有前台的小姑娘一直偷偷打量他和姜维，并低头在手机上打着字。
“夏！侯！仲！权！”
咬牙切齿的英才转头，身边哪还有夏侯霸的身影。
“啊哈哈哈士季我还赶时间包子要卖完了你快上班去吧我先走了哈。”
风一样溜走的夏侯霸，只给钟会留下一串没有换气声的告别。
最后还是姜维拦着炸毛的钟会，安抚地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回了实验室。一路上记仇的英才骂骂咧咧，表示夏侯仲权死定了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颍川分部的八卦论坛里则掀起了惊涛巨浪：
《报！！情感部的高岭之花钟教授脱单了！！对象是个没见过的大帅哥！》
1L 救命lz今天来上班经过大楼的时候正看见钟教授带着一个一米八的大帅哥来公司！亲口跟夏侯研究员承认那是他男朋友啊啊啊啊啊！
2L 啊啊啊啊我不相信！为什么！我心碎了！！
3L 人在现场，表示lz说的szd，楼上节哀。
4L 本钟王cp粉反对这门亲事！！学界双top他不香吗！钟教授你这个渣男嘤嘤嘤！
5L 2L钟教授梦女？劝你早日醒醒。会会老颜狗了，你肯定没戏。
6L 霸钟拿的是什么虐恋情深的剧本我哭了，你们看见霸宝黯然神伤离去的背影了吗？我泪了，zqsg搞cp果然是要遭报应的。会会你这个渣受！
7L ls乱点鸳鸯谱的cp粉们是在干什么=_=我觉得会会男朋友看着和他很般配，人家郎才郎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们这群妖怪反对？
8L 所以我的丕会凉了吗，但是丕少当初一掷千金为红颜，把会会调回颍川的霸总剧本实在kswl。
……
身为舆论主角的钟会此时毫无所知，他正连接姜维的数据替他检查硬件设施和内置芯片。所有数据均一切显示正常，只有大脑内存负载有些过高，钟会想这大概是他比之前自己制作的仿生人情绪丰富的原因，也是他那怪异拥抱癖的来源。之后制作92号的时候稍微调低一点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研究一切顺利，朝着钟会预料的方向发展，让他心情十分不错。姜维是一号功臣，奖罚分明的英才决定提早下班带他去买衣服以示奖励。
于是没有考勤压力的教授早早锁上自己实验室的大门，光明正大地带着姜维早退了。
钟教授虽然在饮食方面糙得让人看不下去，但在穿衣方面却相当讲究。颍川论坛曾经有一篇钟会穿搭展示的高楼翻了二十多页总结他良好的衣品。
现在服装店内，英才精挑细选替姜维拿了几十套衣服，让他一一换上。姜维身材匀称，又高又帅，活脱脱一个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旁边的导购小姐也不停吹捧道：
“先生眼光真是太好了，这件穿在您男朋友身上简直太合适了。”
钟会颇为受用，财大气粗地表示全部包起来送回他的公寓，让人不得不感叹有钱真好，曹魏集团待遇真不错。他刷卡的时候为了显示自己很民主，还是礼貌性地问了问姜维的意见：
“你觉得怎么样？喜欢吗？”
一直任由钟会摆布的姜维听话地说：
“士季，只要是你买给我的，我都很喜欢，但是我们还没有买睡衣。”
钟会才想起差点忘了原本来的目的，他想了想，道：
“那你自己选一套吧。”
听到这话的姜维眼睛亮了起来，有些兴奋地说：
“什么都可以吗？”
钟会点点头，心想一件睡衣而已，反正他有钱。
“士季，可以和我一起穿那套吗？”
钟会顺着姜维的手指的方向看去，两套黑白相间的熊猫情侣睡衣赫然挂在那里。英才深吸了一口气，这严重挑战他审美的蠢衣服，他绝对不要穿！
但当他转头撞上姜维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钟教授站在原地表情扭曲地纠结了好半天，他想到今晚姜维要被自己赶去对面房间，现在就这么一个小要求自己也不满足他的话，也太可怜了。最后万分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的姜维露出天真的笑容，看着他真诚地说：
“谢谢你，士季。”
等他们再次回到公寓已是傍晚，姜维带钟会绕路去了生鲜超市选晚餐的食材，两人大包小包牵着手回家，和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情侣一般无二。
姜维像昨天一样承包了一切脏活累活，钟会依旧吃饱喝足瘫在沙发上，并在姜维靠近客厅的时候警惕地大喊了一句：
“我今天绝对不运动了！”
钟会本以为这个该死的仿生人一定又会想方设法套路自己，这次他一定要严防死守，不给姜维可乘之机。他的胳膊可现在还在痛啊！
没想到对方只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提议道：
“士季，洗完澡我们一起看电影吧。”
英才狐疑地盯着对方，就看见姜维拿出那套崭新的熊猫睡衣递到他手上，眼里满是期待。
钟会是不知道姜维为什么对这件蠢衣服情有独钟，但如果可以让他逃过被八个壮汉暴打的命运，他愿意现在立刻马上换上它！
放下戒心的钟会迅速洗漱完毕，换上那套毛茸茸的衣服坐在客厅等姜维。
对于他来说这两天也很像做梦一样，他制造姜维的时候有过很多设想，91号承载了他全部的期望与野心。英才表面是不可一世，众生仰望的天才，许多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达到的高度，他轻而易举就能站上去。但实则没有谁真正了解过，他曾耗费了多少精力，牺牲了多少时间去攀爬顶峰。钟会也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凡愚们只要臣服于钟士季的伟大就够了。所以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其实英才很害怕失败。他怕91号和90号一样是个残次品；他也怕他和No.24系列一样被那些蠢材定义为情感缺失的机器，所以他跟王弼说他对91号没什么信心，他担心自己拼尽全力的结果最终还是不尽人意；他最怕的是——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优秀。那么他会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去制作92号。好在，好在姜维没有让他失望。
他甚至开始理解那些凡愚们所追求的人性，姜维真的很完美，是他最完美的作品。即便之后他还要制作92号，但也不可能和91号相提并论，再也没有一台仿生人能够让他投入如此巨大的心血与感情。姜维永远将是他最特别的91号。
姜维从浴室出来，看见和他穿着同款睡衣正在沉思的钟会，忍不住偷偷走到他身后将耷拉在后背的帽子给他戴上，从后面抱住对方说：
“士季，你好可爱。”
钟会被他幼稚的行径吓了一跳，英才翻了个白眼，说道 ：
“不是要看电影吗？快点放啊。”
“嗯。”
姜维一边答应道，一边点开自己的搜索系统，投屏到了电视上，还顺手远程把客厅的灯关了，抱着钟会丝毫没有撒手的意思。
钟教授懒得理这个拥抱怪，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等待电影开场。
一阵静默以后，巨屏电视缓缓亮起，出现片名“The Skeleton Key”
钟会窝在姜维怀里挑了挑眉：
“美国片儿？还是2005年的？作为一个2451年的仿生人你挺怀旧啊。”
姜维只是笑着回答：
“老电影比较经典，士季。”
钟会嗯了一声表示赞同，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电影上。
二十分钟以后，全身僵硬，冷汗直冒的钟会转过头来用手戳了戳姜维，结结巴巴地说道：
“……恐、恐怖片？”
姜维则一脸正直地回答：
“嗯，士季你不会害怕看恐怖片吧？”
“哈？我怎么可能害怕这种毫无逻辑的东西？！你不知道所有科学家都把恐怖片当喜剧看的吗！”
被说中心事的教授提高分贝来掩饰自己的狼狈。
“嗯，我知道。所以想让你开心，士季。”
姜维从善如流地接上，多么正直的话语，多么真诚的眼神，把钟会想说的话全数堵了回去。
无话可说的英才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将头转回去，看着电视上的女主继续在诡异的洋房里摸索，不得不说这恐怖片的气氛烘托和音效真是绝了，中间好几个镜头，吓得钟会险些惊叫出声，他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抓住了姜维。而后者则将他箍在怀里，钟会看不到的深眸中满是怜爱。
经历了漫长的一个多小时，电影终于放映完毕。大教授感觉自己腿都软了，这时候他听见姜维一本正经的声音传来：
“士季，我去对面休息了。”
“等、等一下！”
钟会慌忙拉住对方的手，眼神闪躲地说道：
“对、对面床还没铺好，你改天再睡那边……”
“唔……好的，那我们该睡觉了，士季。”
姜维仿佛等的就是这句话，尽职的仿生人熟练地抱起他的主人朝卧室走去，从他掩藏不住喜悦的背影中，我们可以猜到，今晚注定又是一个美丽的夜晚。
TBC。
钟会和姜维的同居生活，转眼已经持续了一周。
这一周里钟教授拥有了堪比他爹的健康作息生活和营养膳食搭配，体重蹭蹭往上涨了好几斤，看上去却不显圆润，估计是隔三差五被姜维逼着锻炼的原因。
关于姜维的拥抱癖一直持续发作着这件事，一开始钟会还会想方设法地纠正，但姜伯约不仅屡教不改，反而每一次都会找到正当的借口合理化他的行为，继而变本加厉地黏在自己身边。钟教授懒得再白费口舌，干脆默许了这种行为。姜维把他的饮食起居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不介意适当给对方一些奖励。这绝对不是什么纵容，英才在心中如此否认道。
这日钟会和姜维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吃饭时，忽然实验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士季，一起去吃……”
久未造访的王弼推门而入，差点与正要开门的钟会撞个正着。
“辅嗣，你忙完了？”
钟会惊喜地看向他。
工业部之前有个新项目，客户要得很急，需求量也极大，不得不赶工。王弼是负责人，自然也是最累的。他忙得不可开交，连合眼的时间都没有，就更别提来找钟会了。从启动姜维那天以后，二人就再也没碰过面。
“是啊，总算赶在了截止期前。真的希望曹爽那个傻X下次能做个人，一个星期要244个G35系列焊接仿生人，他就给我派一个小组，他有病吧？”
王弼见到钟会，忍不住开始诉起苦来。
“一个小组？那头猪疯了？你们工业部又不缺人，他用得着这么节约吗！想累死你啊？！”
钟会听到王弼的话，瞬间被点燃了怒火，替好友不平起来。
至交好友之所以是至交好友，除了学术能够达到同样高度以外，也会像普通人一样，通过一起辱骂上司增进感情。
“我觉得可能司马懿把他从曹魏总部踢到颍川分部来的那一天起，他就疯了。好了，先找家馆子吃饭，待会儿坐下来跟你慢慢说。”
王弼说着，伸手打算帮钟会把胸前挂着的工牌取下。就在这时，一双宽大的手拦住了他。一直在旁未开腔的姜维，一边捏住他的手一边看向钟会，说：
“士季，我们要回家吃饭的对吗？不然上午买的鲜兔明天口感就没那么好了。”
王弼皱起眉头，面前的男人力气不小，捏得他手生疼。他刚刚光顾着和钟会说话，没有注意到这人的存在，现在仔细一看，这不是士季之前制作的那个仿生人吗？实验品成功了？
“唔……明天再买不就行了？辅嗣难得有空。”
钟会顿了一下，朝姜维说道。
“士季，好久没去‘清谈’了。上次听平叔说请了个新厨子，去尝尝？”
王弼甩开姜维钳住他的手，看了看，果不其然红了一圈。他直接无视姜维，重新去拉钟会。
“士季。”
这边姜维也立刻牵起钟会的另一只手，虽然只是唤他名字，但语气里却是分毫不让的意思。
被他俩一前一后拉着、夹在中间的钟会，进退不是。两双眼睛都目不转睛盯着他，静待他的选择。钟教授仿佛闻到了空气中噼里啪啦的火药味，再看二人紧盯着他不放的视线，瞬间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英才沉思了半天，突然灵光一现，对王弼说：
“辅嗣，不然你来我家吃饭？”
“……吃什么？泡面大杂烩？”
深知自己亲友是什么生活状态的王弼不由反问。
“不是！他会做饭。”
钟会指指身边的姜维。
“仿生人料理？士季，你的味觉终于完全失灵了吗？”
王弼眉头皱得更紧了，一副嫌弃的语气。
“你可以选择不吃。”
姜维微笑着向对方提出建议。
“他做饭挺好吃的。”
钟会则倾情向好友推荐起了自己男朋友的手艺，然后又用手戳了戳姜维，示意他好好说话。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
王弼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而被警告的姜维则抿起双唇沉默不语，没有反驳。不过看表情像是不太愉快的样子。
三人一起走出实验室，来到颍川大楼门口的时候，收到了不少好奇的视线。钟会向来是人群的中心，已然习惯了这种待遇。而姜维除了他的主人以外对周遭其余都漠不关心，只有王弼有些奇怪：
“我怎么感觉他们一直盯着我们？”
钟会摆摆手，不在乎地说道：
“谁知道，可能是凡愚们对英才的一种艳羡吧。”
王弼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跟上了钟会的步伐。
所以，钟士季和王辅嗣能够成为挚友，真的也是有原因的。连自恋因子成分都如此相似，不做亲友才有点说不过去吧？
而此时的颍川论坛：
《可以涛吗？钟王今天合体了！》
1L 今天下班看见钟教授和王教授一起从实验室出来！！惊天大糖kswl！
2L 我也看到了！！啊啊啊啊把般配打在公屏上！
3L 啊？？那会会男朋友呢？？
4L 我是工业部的！悄悄说一句，我们王教授刚刚把手上的项目做完就去情感部找人了，钟王真是太rio了。
5L 3L在说什么？？我缺课了！？会会男朋友是怎么回事？？
6L 你们缺课也太严重了，上周会会男朋友那帖都涛十几页了。以及晏弼都同居了怎么还有人搁这儿磕钟王呢？
7L 钟王粉自重，会会男朋友明明也在为什么不提？发洗脑包一套一套的。
8L 怎么又开始掐CP了=_=就没人关心一下涛了一周了，怎么还没有扒出会会男朋友的信息吗？这个大帅哥到底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啊？感觉好神秘。
9L 会会男朋友也在？天噜这是什么修罗场！
10L 8Lnsdd，我几乎每天都看见会会和他男朋友一起来上班，不用工作啊这哥？有没有情感部的小伙伴来解答一下。
11L 本情感部小透明表示，会会虽然挂名我们情感部但是归丕少直管啊…平时根本不来我们办公室，都是在他自己的实验室里。不过我上次听到会会管他男朋友叫姜维，姜伯约，应该是这名儿没错。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12L 感谢ls，姜钟szd！家人们，我磕拉了！话说每天实验室就他们两个人，不会发生一些……
13L ls不要再说了，待会儿把管理员招来了（。
……
王弼跟着钟会回到他和姜维的公寓，刚一进门就被吓了一跳，之前钟会的家是什么风格他很清楚，几乎除了书房和卧室里，其他地方空无一物。甚至因为他经常日夜颠倒地加班，就在实验室里放了张床，卧室也只是有床被子和一些治疗失眠的药瓶而已。
而现在进门摆着两盆长得很好的绿植；客厅里也放着两个插满鲜花的花瓶；电视柜上各式游戏卡带被归纳得整整齐齐；墙壁正中央则挂着两人的合照，抱着钟会的姜维笑得一脸爽朗，而他的这位朋友虽然表情不情愿但通红的双颊却出卖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温馨又甜蜜。王弼顿时觉得眼睛都要瞎了。
浑然不觉地钟会还在招呼他坐下，并打发姜维去厨房做饭。
两人坐到沙发上，王弼率先开口：
“实验品成功了？”
“嗯！辅嗣你感觉到了吗，他和No.24和X51系列完全不同。”
英才兴奋地询问好友的意见。
“确实，这种杠精仿生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王弼撇撇嘴道。
“他是与众不同的。你能明白吧？辅嗣。不管是西晋的王牌仿生人诸葛公休，还是司马昭引以为豪的夏侯太初都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钟会没有注意到王弼讽刺的语气，继续自豪地向对方介绍。
王弼感受到对方高涨的情绪，只是笑了一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这么厉害？借我拆解看看？”
就他们两人的关系来说，这原本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他们虽然隶属部门不同，类别差异也大，但终究都是制作仿生人，至少硬件设施方面有很多共通点，所以经常会互相交流经验。钟会之前拆过王弼H37系列的装配仿生人，王弼也同样用过钟会X51系列的陪伴仿生人。这本是常事，但这次钟会却皱起眉头，对好友说：
“辅嗣，不要开玩笑了。”
而王弼则收起了刚刚的笑容，一脸严肃地说：
“士季，这话应该我对你说。你认真了，是不是？”
“我……”
钟会正欲说话，但王弼根本不听，直接打断道：
“士季，如果像你一周前所说的，你只是喜欢控制感情，那么我不会说什么。但是你现在的状态显然不是，你动了真心，我想不用我告诉你陪伴仿生人的最终宿命是什么吧？你能接受吗？”
“……”
钟会沉默了，王弼说得没错。所有陪伴型仿生人都会在每一任主人死去后被重新召回，强制删除记忆恢复出厂设置，然后再进行二次售卖。那么，他钟士季真的可以接受属于自己的爱人将来被划分给别人吗？即使是在他死去以后。
王弼也不说话了，他无意对好友步步紧逼，只是有些事情他必须提醒钟会，以免他的朋友日后受伤。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就在这时，姜维从厨房走了出来，一边摆好碗筷一边招呼道：
“士季，吃饭了。”
“知道了，来了。”
钟会拍了拍脸，答应道。拉起王弼走到了餐桌前，两人已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姜维今天做了鲜椒兔，红烧狮子头，蚂蚁爬树，金沙玉米，酸辣土豆丝和番茄蛋花汤。三荤两素一汤是他和钟会的标配，钟教授皱眉：
“今天多了一个人，五个菜不够吧。”
“啊，我忘了还有一个人。”
姜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呵，士季，你这仿生人记忆系统有问题，还是拿给我拆了查查脑子吧。”
王弼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
“没事，我少吃点，正好最近有点儿胖了。辅嗣你吃。”
钟会瞪了姜维一眼，给王弼夹了一块兔肉。
又被警告了的姜维听到他的话，委屈得眨眨眼说：
“士季，你吃。反正我吃不吃都不影响。”
钟会看他的表情本就觉得王弼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再听到这可怜的语气，赶紧也往他碗里夹了一个狮子头，道：
“哪能饿着你，快吃吧。”
“士季，我不会饿，但是谢谢你。”
王弼看见瞬间又换上了笑容的姜维，差点被这番茶言茶语直接送走。钟会这造的什么东西？！眼不见为净，他埋头夹起碗里的兔肉放进嘴里，入口的瞬间，麻辣鲜香的味道就冲击着味蕾，没有一丝兔肉的腥气，连一直相当挑食的王弼也忍不住震惊道：
“这是他做的？”
“是啊，好吃吧？都说了伯约手艺很好的。”
钟会自豪地夸赞起自己男朋友。
“……一般。”
王弼看了看对方，移开目光，顿了顿不诚实地吐出两个字。
吃人嘴短，于是后半程王教授就没有再开启毒舌模式，而姜维因为钟会给他夹了菜也没有继续作妖，一顿饭倒也相安无事地结束了。
饭后三人坐在沙发上，钟教授不希望自己的爱人和好友关系如此不睦，便主动提出一起来几局紧张刺激的小游戏，增进感情。他随手从电视柜中抽出一张煮糊了放进了switch里，显然，英才根本不知道这游戏别名分手厨房。还自信满满地嘱咐姜维不许用内置程序开挂，姜维则听话地点了点头。
然后接下来的场面就几度失控。
首先是姜维把王弼做好的汉堡全数倒进了垃圾桶，惹得工业部的ACE破口大骂。然后第二局立马把姜维的厨房弄得到处着火以示报复，而有胜负欲的仿生人也瞬间红了眼，两个人就在游戏里掐得你死我活。本来就菜的钟会直接被这俩猪队友整懵了，看着一局局显示负分的游戏界面，英才简直要怀疑人生了。而罪魁祸首们却还越来越起劲，大有不要走，决战到天亮的意思。钟会作为游戏的发起人自然不能临阵脱逃，只好继续崩溃地陪练。
春日的夜晚还是有些偏凉，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路上寥寥几人，让整座城市显得有些孤寂。而钟会的公寓却热火朝天，好不热闹，就是英才十分的心累。有没有人能告诉他，这种折磨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英才的祈愿，当时钟指向十点半的时候，王弼的手机响了。他放下手柄，接起电话：
“喂？”
“辅嗣，我在士季家楼下等你。该回家了。”
手机里传出一个男人温和的声音，王弼闻言起身跑到窗边往下看了看，果不其然一辆熟悉的蓝色轿车停在了下面。
“知道了。”
王弼挂掉电话，转头对钟会说：
“士季，今天先回去了，平叔来接我了。”
钟会如获大赦，赶紧把王弼的风衣给他搭上并热情地将他挚友送到了门口：
“辅嗣慢走，帮我跟平叔问好。”
王弼看出了他的喜悦，也不生气，只是最后又轻轻嘱咐他：
“刚刚跟你说的事，你好好想想。”
说罢便跟他挥挥手，走进了电梯。
钟会心烦意乱地回到客厅，发现已经找不到姜伯约的身影了。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这狡猾的仿生人担心自己跟他算账，抢先跑去洗澡了。
钟会重新在沙发上坐下，仰起头眼神空洞地盯了一会儿天花板。最后翻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仅仅响了两声对方就接起了，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
“士季？”
“子桓哥。”
钟会乖巧地叫人。
“这么晚了，有事？”
曹丕说话一向言简意赅。
“嗯，我准备开始着手给你制作成品了。再跟你确认一下细节。”
“终于要开始了吗？”
曹丕的语气变得极为复杂，仿佛被监禁了多年的囚徒终于获得了自由，既期待又害怕面对新的生活。
“是的，我先做个雏形，后面再慢慢和你细化性格特征。总之目前的要求是棕瞳、黑发、身高和我一样、温润忠心是吗？”
曹丕听着钟会的话闭上了眼睛，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艰难地开口道：
“对……还有孝顺。”
钟会听到这个词，为难地说：
“子桓哥，仿生人没有直系父母。这一条……”
“你可以把我爹设置成他的长辈。”
钟会诧异于曹丕的周到，他当初制造姜维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家庭问题。
“好的，没问题……”
“还有事？”
曹丕听出对方语气里的迟疑。
不愧是曹魏的太子爷，就是比一般人敏锐。钟会清清嗓子，但还是掩盖不住低落情绪地说：
“子桓哥，你知道所有仿生人最后都会……就算你不公开他的身份，他的容颜不会老去，迟早也是会暴露的。即便最终会迎来失去的结局，你也依然要选择他吗？”
曹丕听到钟会的话，自嘲般地说：
“你知道我已经失去他20年了吗？”
他苦笑了一下，继续道：
“我只在乎当下，士季。”
曹丕给出的答案让钟会茅塞顿开，那些困扰他的想法通通烟消云散，他不再钻牛角尖，用恢复精神的声音对曹丕说：
“我知道了，谢谢你，子桓哥。”
曹丕感受着他的变化，笑着问：
“士季，你谈恋爱了吗？”
他原以为小屁孩儿一定会结结巴巴地矢口否认，让自己不要乱说。却没想到听筒里传来一声有些害羞但不失甜蜜的“嗯”。连士季都变诚实了，爱情可真够离谱的，曹魏的继承人如此感叹道。
这边洗完澡的仿生人又轻车熟路地从后面将他的主人圈入怀中，英才感受着他真实得与人类毫无差别的体温，骂了一句笨蛋，然后将脸埋入对方的臂膀之中，至少现在，这个笨蛋只属于自己。
而挂了电话的曹丕，坐在曹魏大厦的顶层。将原本看向窗外的目光移向电脑前摆着的相框，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相片上抱着小孩儿的俊朗青年。如果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一脸单纯的小孩儿正是小时候的曹丕，而抱着他笑得开怀的青年眉眼之间则和他有几分相像。
曹丕再次闭上了双眼，用似乎有些哽咽的声音，说道：
“大哥，你终于要回来了吗？”
TBC。
钟会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在给曹丕打完电话的第二天，他就立马开始着手于92号的制作了。
曹少爷在钟会眼里一直是一个各方面能力都很突出的人，他很佩服对方。
在钟会看来，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自己和辅嗣都属于无法和这个世界好好相处的类型。天才大多都是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他们与生俱来的才能注定了他们高傲的天性，普通人的许多问题在他们看来愚蠢又可笑。他们不理解普通人，可反之，但凡有人敢对他们提出一丁点儿质疑，这类极度自傲之人就会受不了，用刻薄的话语竖起保护墙，斥责理解不了自己的对方愚不可及。这套无解的双重标准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阻碍在他们与普通人之间，使他们看上去高不可攀却也势孤力单。
但曹子桓不同，他明明是能够和自己看到相同风景、那些凡愚绝不能企及之人，却有着一颗慈悲的心。他细腻而敏锐，好像对世间的一切都感同身受。钟会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教育造就了曹少爷这样的性格，但比他年长的曹丕总是能够可靠地处理掉那些繁杂的事情，就比如他和西晋的问题。英才是心存感激的，所以当他听到电话里曹丕寂寥的语气，就决定要尽快帮对方实现心愿。
按理说一回生二回熟，有了姜维这个完美成品在前，钟会以为92号的制作应该相当顺利才是，等他替曹丕完成了92号，之后再稍作改动实现量产，届时整个世界都会为他钟士季的才能惊叹不已，这是多么理所应当的结局。然而现实却与钟教授的美好愿景背道而驰，妨碍他进度的——正是姜伯约本人！
钟会之前工作的时候经常日夜颠倒，废寝忘食。尤其是新机型的制作，几天不合眼都是常事。并非像夏侯霸说的那样，他是仗着自己年轻，不爱惜身体。只是灵感这东西是很奇怪的，它往往就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闪现，调皮得很。况且即便天才如他，有些思路一旦中断，再想连接起来也是极为困难的，所以钟教授不得不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去完成仿生人的制作，这实际上是更效率化的方法。
而一根筋的仿生人却认为教授是在强词夺理，无论有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改变不了这种日夜颠倒的作息伤害身体的事实。
钟会的完美杰作91号之所以区别于前作，也是仿生人研究一直在追求的、最令制作者引以为豪的一点——就是他有自己的思想。
姜维不会一味服从于钟会，他心里自有一座天平，从被启动的第一天开始，他的所有行为，最优先考虑的一直都是钟会的身体。大概在仿生人的认知里，人类的身体和能承重300kg的自己相比，实在过于脆弱。
于是矛盾爆发了。
钟会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颍川分部曾有多少少男少女对钟教授的暗恋，始于颜值，陷于才华，最后被他那乖僻的性格吓退。他和姜维相处的一周间，仿生人之所以能每次都套路到他，并不是因为钟教授突然降智，而是大部分时候英才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姜伯约很好地抓住了这一弱点，装乖卖惨很有一套。而另一方面呢，就算钟大教授不承认，我们也很难不注意到，英才对于自己的杰作相当纵容的事实。俗称，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但是，发昏的头脑也是有自己的原则的。生活上的小事钟教授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姜伯约耍小聪明，但是影响他工作，绝对不行。
科学家多多少少都是这样，天赋异禀还勤勤恳恳。钟会不算通俗意义上的工作狂，只是仿生人研究包含着他的理想与野心，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妨碍他，哪怕是姜维。
就在仿生人第三次想要将拆解零件的教授抱回房间睡觉的时候，钟会终于冷下了脸：
“姜伯约，你给我适可而止。再敢进我书房试试？”
“士季，你应该休息了。”
而有自己坚持的姜维并没有因为对方冷脸而妥协。
“给我滚出去。”
钟会盯着对方冷冷地吐出五个字。
“……”
俊美的仿生人也直视着对方，他不再开口，但站在钟会面前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三番两次被打断思路的钟教授，看到对方这副顽固的模样，终于暴怒地大骂起来：
“姜伯约，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他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扬起手重重地拍在了桌上，连书案上的图纸都跟着颤了颤。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
“我是你的伴侣，士季。我有义务照顾好你。”
姜维紧缩眉头地回答道，似乎在担心钟会的手有没有受伤。
而处于盛怒状态的钟教授则丝毫不领情：
“91号，你不要太看得起自己。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你只是个仿生人，和我现在手里这堆零件没有区别！你搞不清自己的位置吗？”
这是姜维第一次听到钟会用代号叫自己，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以往每一次，只要他软磨硬泡，锻炼也好，分房也罢，士季最后总会妥协。姜维知道钟会其实并不是一个宽容的人，这是他对自己的纵容，姜维承认他是有些恃宠生娇，他享受着钟会给他的特权，因为他明白自己对于钟会来说是特别的。
而现在，对方却否定了这一切。
年轻的教授不理会仿生人的震惊，他怒气冲冲地抓起桌上的零件与资料，转身走出了书房。
而姜维则没有从钟会刚刚那番发言中缓过神来，忘记了阻止。
两分钟后，屋外传来关门的声音。
钟会轻车熟路地来到颍川大楼，用工牌刷开了实验室的大门。吸了吸鼻子，赶紧换上了工装。他走的匆忙，只穿了件单毛衣，也没披件外套。春三月虽然已是花开满地，但昼夜温差还是极大，他感觉自己冷得都快感冒了。平常在家里，晚上姜维都会给他调好恒温空调的。
想到姜维，英才脸色变得有几分复杂。其实在路上吹了一阵冷风以后，钟教授就清醒了不少。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在气头上的时候说话不计后果，又毒又狠。
他想起姜维最后受伤的表情，有点儿愧疚。他知道姜维是关心他的身体，但姜维实在不该妨碍他工作的……
英才拍了拍自己的脸，把所有影响自己情绪的想法统统赶出了脑海，专心投入到工作之中。他打算这两天就待在实验室，尽快完成92号的制作。然后再回去和姜维好好谈谈，那个笨蛋应该会原谅自己吧……不对，什么原谅自己，明明就是他不好！是伟大的英才原谅了他才对。
钟会的公寓此时一片漆黑，姜维坐在书房的一侧，看不清表情。他将手放在了刚刚钟会拍过的书桌上，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无比熟悉的，属于士季的温度。
姜维从被启动以来，除了出门买个菜，几乎从未离开过钟会的身边。他是作为钟会的伴侣诞生于世的，作为人类的钟会可以有自己的生活，工作，还有朋友。但他，却只有钟会。他是被士季制造出来的仿生人，士季是他的主人，也是将他和这个世界联系起来的唯一纽带。
他们一开始就并不对等，只是钟会对他的纵容让他险些忘记了这个事实。
姜维拿起桌上的图纸，上面画着一个温润俊秀的青年，全身每一处都标记着一些专有名词和零件型号，从纸张的褶皱程度和一些反复涂改的标记，可以看出作图人有多用心。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落在右下角：PX92号，一看便出自长年习字的钟会之手。
这应该是钟会的初稿，因为姜维调取自己记忆库里士季离开时的影像 ，发现他手中是带着图纸的。高大的仿生人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纸张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窗外的月光不合时宜地洒了进来，照在黑发青年面无表情的脸上。他的双眸冰冷地望向窗外正对着的颍川大楼，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周身肃杀凛冽的气场很难让人联想到白天那个温柔体贴的仿生人。
钟会从实验室的床上醒来，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痛。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是下午1点了。自从和姜维同居以后，他好久没有起得这么晚却睡得这么差了，果然人可以一直过苦日子，但却很难接受享受了高品质生活以后又突然回到苦日子。睡眠不足的钟教授整个人被低气压笼罩，昨晚的工作也并不顺利，他老心神不宁地想起姜维，臭男人不在身边还是能严重影响他的工作进度，这是什么原理？钟教授烦躁极了。他站起来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整包茶叶扔进杯子里，用开水将他泡开。
钟会盯着茶杯里深褐色的浑浊液体走神，平常姜维在他办公室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喝这么浓的茶的。
“士季，浓茶会稀释胃液，阻碍人体对铁的吸收，还会引发神经衰弱，你本来就容易晚上失眠……”
男人喋喋不休的话语仿佛就在耳旁，而自己这时候就会不耐烦地打断那个唠叨的仿生人：
“知道了知道了，不喝了，烦死了。”
然后对方就会无奈地笑笑，片刻之后，为他泡好一杯浓淡适宜的铁观音放在旁边。
怎么又想起那个蠢男人了？钟会更加烦躁地放下茶杯。只是短短不到两周的时间 ，姜维就已经不知不觉融入进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连这间工作的实验室也处处都充斥着他的气息。那个笨蛋，现在在干什么？不知道还有没有在沮丧……毕竟自己走的时候，连去哪儿都没告诉他……
想到这里，钟会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虽然姜维肯定能猜到他的行踪，但这么不告而别一定让对方很受伤。他本想给姜维发条微信，但掏出手机才意识到他俩天天待在一起，他压根儿没想到要给姜维买台手机。仿生人有紧急呼叫程序，但这大多是硬件受损，也就是仿生人受伤的时候才会通知他的系统。也就是说，现在他无法联系到姜维。
钟会瞬间有些慌了，他抓起自己的工装，一向注意形象的钟教授，这次甚至连睡乱的发型也来不及整理一下就往门外冲，然后与门口站着的青年撞了个满怀。
“士季，你要去哪儿？”
温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跑得又快又急，但想象中撞击的疼痛却没有袭来。钟会抬头，发现男人用一只手护住了他的头部。
钟教授看着这张十几个小时不见，自己刚刚还在担心的帅脸，惊讶地问：
“你怎么来了？”
“该吃饭了。”
姜维抬起另一只手提着的保温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垂下眼，低落地盯着地面：
“就算你还在生我的气，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士季。”
钟会看见他这副低落的样子，又听到这委屈的语气，尤其是最后那一声轻轻的士季，感觉自己心脏都在抽痛。
高傲的教授不擅长道歉，他一言不发地牵住对方的手，将他拉进了实验室。在门落锁的瞬间，将仿生人抵在门上，踮起脚轻轻地在对方唇边啄了一下。
一切发生得太快，姜维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钟会就已经抢下他手中的保温桶离开了。对方来到桌子前，低头将保温桶里的饭菜一一摆好，并用听不出来情绪的声音催促他：
“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吃饭。”
而回过神来的姜维，则快步走到教授身边，抓住对方正在摆餐具的手，使对方不得不停下，与他对视。钟会抬起头来，姜维才发现他耳尖通红。
钟教授眼神躲闪，一点儿气势也没有地命令他的仿生人：
“干什么？放开！”
“可以再来一次吗？士季。刚刚太快了，我都没有感受到。”
正直的仿生人盯着主人，一脸认真地提出请求。眼神真挚地让人无法拒绝。
钟会被这宝石一般的眼眸蛊惑，再一次不自觉踮起了脚。姜维适宜地放开了他的双手，转而圈住了他的腰，自己也低下头，迎接钟会的吻。
依然是一个简单又纯洁的吻，不掺杂任何欲望。他们只是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士季的唇瓣好软——这是姜维唯一的想法。
愿望得到满足的仿生人很怕又惹对方生气，不敢再得寸进尺，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的主人。而后者则不光是耳尖，连脸颊也被刚刚那一个吻染成了属于恋爱的粉红。
害羞的英才从姜维怀里逃脱，坐回餐桌前，别扭地说：
“快点吃饭！我等会儿还有工作。”
“好。那你多吃点。”
姜维也应声坐到他的对面，拿起筷子夹起一颗圆子放进钟会碗里。
的确吃得不少，等钟会喝完最后一口汤，才感觉整个人舒服了。姜维照例自觉站起来，三下五除二将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有些不舍地对钟会说道：
“士季，我回去了。”
“等一下。”
钟会皱起眉头叫住对方，平常的姜维哪会主动提出这种请求，他恨不得自己上厕所都跟在旁边。
果然昨天自己的话还是伤到他了，钟教授想。
“咳……你就在这儿等我吧，待会儿忙完了，带你去买个东西。”
“好的，士季。”
钟会看见对方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乖巧地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一副“士季，我绝对不会打扰你工作”的乖宝宝模样，钟会有些好笑，摇了摇头，转身走到了自己的实验器皿前，继续92号的制作。而他没有看到的是，他转身以后，姜维盯着他背影变得幽深的棕瞳。
和爱人和好如初的钟教授，工作起来也是格外顺利，效率堪比昨晚的好几倍。当他将最后一个腿部零件安装完成，抬头一看，秒针正好划过12，随后响起了五点整的报时声。
他看着睡眠舱里的已经完成一半的雏形，满是成就感。照这个速度，再过两天外部就可以组装完成，接着就是调试脑部装置了。
原本正在一脸无聊的姜维在看见钟会转身的瞬间，立马露出了笑容，问道：
“士季，你忙完了吗？”
“嗯。剩下的明天再做。”
他一边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工牌，一边朝门外走。
姜维见状赶紧跟上，问道：
“士季，你要给我买什么？”
“手机。”
钟会简短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为什么？”
姜维皱起眉头，不太理解。
“更方便以后使唤你。”
英才才不愿意承认自己担心这个笨蛋。
“哦。”
仿生人则点点头，觉得这个理由相当合理。
钟会问姜维想要什么样的机型，对方回答和他一样就好，于是钟会挑了一台和他同款的黑色手机给姜维。他的是白色，两台手机同时拿出来像情侣机一样，仿生人满意得不得了。
至于使用方法，他都不用教。手机对于高级仿生人来说反而才是不够智能的那一个吧，回到家姜维迅速掌握了全部的功能。
只是他的微信，通讯录，以及所有社交软件中，都只静静躺着一个名字：英才教育。
TBC。
钟会发现姜维有了手机，好像真的更方便自己使唤他了。
就像现在，微信上弹出一个消息。
天水麒麟：士季，今天想吃什么ฅ۶•ﻌ•♡
最近这一周里，他忙于92号外形的一些细节修改。是的，你没有听错。我们的天才钟教授仅仅只用了五天，就神速地完成了92号的整个外观制作，现在一个清秀俊逸的青年正躺在睡眠舱中。
因为是为他尊敬的子桓哥制作的成品，从头发丝儿到脚指尖儿他都想要做到完美，所以雏形的细化反而比组装更加费时。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他自己的私心——就比如他和王弼提过的虹膜。姜维的棕瞳他来回修改了大概有二十多次，一开始未尝没有打算为92号做铺垫的意思，毕竟如果按他自己的喜好可能会选蓝色。因为曹丕指定了瞳色，钟教授才不得不挑战了这个他从来没有做过的颜色。
虽然姜维从最初就是他的心血之作，但其中也不乏一些试验成分。原本他设想92号到时候可以直接用91号的虹膜装置，也就帮他省去一道繁琐的程序，节省时间。
可现在，钟教授却不愿意了。
他回想起那双温柔的深色棕瞳，每一次，眼中所映照出的身影，始终都只有他一人。他想要独占姜维那美丽而深邃的透明眼眸，它应当是独一无二，只属于自己的。
于是钟会放弃了引用姜维虹膜装置的打算，并且将91号的程式直接上了锁——他永远也不会再在第二台仿生人身上使用这套虹膜。
所以钟教授只好重新制作92号的棕瞳，这花了他不少时间。他把眸色改浅了一些，蜜茶一般偏金的棕色，使俊秀的青年看上去更加阳光，倒是更适合他了。也算是阴差阳错成就了曹丕的期望。
之前和姜维发生的矛盾，让英才在心中默默反省了一番，觉得自己的确应该再多考虑一下对方的感受。那些刻薄伤人的话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口不择言的性格并非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他也是第一次拥有伴侣，相濡以沫的金婚夫妇尚且不能做到绝对不争吵，更何况是不坦率的恋爱新手呢？高傲的英才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思考，摸索出一种最适合他和姜维的相处模式。
虽然口头上从未提起，但是从那以后教授每天都会尽量赶在12点之前回去，也不会再把工作带回家里。而在实验室里的时候，他就必须做到百分百专注。
姜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自觉减少了待在实验室的时间，害怕影响他工作。现在，上午仿生人一般会在家研究食谱，到了中午给他送去。钟会最近每天十点左右几乎都会收到上面这样的信息，询问他对午餐的要求。
钟教授看了一眼他的名字，回复道。
英才教育：我要吃呱呱。
说到姜维这个微信名，是他们上次吵架以后，心有愧疚的钟会跟对方许诺说，等完成了92号的制作，就让曹丕给他放个假，两个人一起去旅旅游，他想去麦积山石窟看看。
姜维像是害怕他只是随口一说，当天晚上就把微信名改成了这个。然后在第二天，他们的餐桌上就出现了一道钟会从没见过的食物。他好奇地夹了一筷子尝了尝，香辣绵软，竟然意外很对胃口，便问道：
“这是什么？”
就见姜维特别正直地回答：
“这个是天水呱呱，士季。”
听到答案的钟教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总之仿生人就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拼命暗示主人不要忘记天水之约。钟会无语归无语，这道天水小吃他却着实很中意，最近经常让对方给自己做。
姜维的回复来得很快。
天水麒麟：٩(•̤̀ᵕ•̤́๑)ᵒᵏ好的。
钟会看着屏幕上可爱的颜文字，嘴角忍不住上扬，带着笑意骂了一句：
“蠢死了。”
要是让颍川分部的普通员工们看到了面前这副景象，一定不会相信他们乖僻的钟教授竟然也会露出如此温柔的表情。
中午钟教授如愿吃上了天水呱呱，而92号的制作也终于迎来了尾声。他吃饭的时候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姜维，然后假装淡定地提了一句：
“我手上的工作快结束了。”
正给钟会夹菜的姜维听到这话，惊喜地抬起头：
“真的吗？士季。”
“嗯，就这两天吧。”
钟会答应道。
就见对面的男人已然放下了碗筷，拿出了手机。钟会瞟了一眼屏幕，上面显示着颍川到天水最近几天的航班信息。
钟会觉得他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好笑，但却没有阻止兴奋的仿生人。反而也掏出了手机，给曹丕拨了个电话，开门见山地说道：
“子桓哥，92号今天会进行传感器连接。”
“好……”
钟会感觉听筒里的声音在颤抖。
“嗯……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到时候让颍川的人给你送到曹魏总部吗？”
“不，士季，我明天就来颍川。”
“什么？！子桓哥，你要亲自来颍川？”
钟会掩饰不住惊讶，反问出声。
电话里曹丕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他有条不絮地回答道：
“是的，我打算在颍川住一段时间。我不放心直接把92号带回总部，这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士季。我相信你能理解，他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不允许他有任何差池。所以我至少希望前期，能让他在制作者附近生活。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联系你解决。士季，你会在颍川协助我的，对吗？”
“可是你离开总部……”
钟会话还没说完便被曹丕打断：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爹和元常不一样，还舍不得退休。况且分部运营也是曹魏总部工作的一部分，他早就想让我到这边来试试了。”
钟会哑然，休假的话就卡在嗓子眼，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曹丕几乎没有求过他什么事，反而是处处替他收拾烂摊子，现在对方语气诚恳地跟他说了那么多，提出的也断然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他难道能够不通情理地拒绝总是在帮他的子桓哥吗？那他成什么人了？
钟会无法，只能张口答应道：
“好的，子桓哥，那我在颍川等你。”
“好……谢谢你，士季。”
道完谢的曹丕匆匆挂了电话，应当是收拾行李去了。而听着听筒那头嘟嘟声的钟会，转头看到仍沉浸在喜悦之中，多半是嫌手机不够智能，甚至用自己的系统规划起了旅游路线的姜维，艰难地开口道：
“伯约……”
仿生人应声抬头。
“对不起，我可能暂时不能带你去天水了……”
钟会抱歉地向对方解释起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明白期望过后的失望有多难受，他后悔自己把话说的太早，让姜维空欢喜一场。
他甚至想哪怕仿生人这次向他讨要任何补偿，他都会尽力满足对方的，他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姜维，对方对这场旅行有多期待，钟会一直看在眼里。
然而令英才意想不到的是，姜维只是在最初他陈述原因的时候双眸暗了暗，随后的表现却与钟会预料的大相径庭。他非常懂事地表示理解：
“没关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没事的，士季。”
他越这么说，钟会就越是愧疚：
“真的对不起，等92号的试用期一结束，我们就去麦积山，这次一定……”
承诺尚未说完，钟会的手机再次响起，他再次略带歉意地看向姜维，接起了电话。
“钟教授，丕少刚刚说这边有份文件需要你帮他取一下。”
“我知道了，马上过来。”
钟会看见姜维站起身来，轻轻对他说：
“士季，我先回去了。你继续忙吧。”
钟会觉得姜维身影有些落寞，可他手头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想等他忙完至少应该给对方一个拥抱或者吻作为补偿，而现在他只能也站起身来跟姜维一道走出实验室。
他们在门口告别，姜维表现得与平常无二，反倒安慰起他，让他不要太有心理负担。还问他晚上想要吃什么。
面对恋人的善解人意，钟教授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补偿他。然后挥手跟姜维告别。
钟会朝情感部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他们公司什么都好，就是太大了，他的实验室离办公室十万八千里。
曹家真是太有钱，年轻的教授腹诽道。
他不知道的是，刚刚他目送往颍川大楼门口走的仿生人，此刻已经折返回来，不费吹灰之力地用解锁程序打开了他实验室的大门。
高大英俊的男人看着躺在睡眠舱里的青年，眼神变得危险。
他不紧不慢地打开舱口，右手握住了青年光滑的脖子。
和自己相比，体型真是纤细不少，士季是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吧？姜维想。
但是却在他身上投入了那么多心血，为什么？他不觉得这东西能够替代自己在士季心中的位置，但他存在的本身就让姜维足够不爽了，钟会亲手制作出来的，有他一个就够了，不是吗？
“啊，原本还想再忍忍的，可你实在太碍眼了。”
仿生人眯起双眼，轻轻地说道。
他逐渐加重手中的力道，除了钟会，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仿生人最脆弱的部件是哪里。还是要感谢士季啊，240KG的握力想要破坏什么，实在是很轻松啊。
“士季，你之前要的人工耳蜗……你在干什么！”
前些日子王弼知道钟会开始了92号的制作，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对方提了一句想要一对何晏制作的人工耳蜗。当时平叔正在曹魏总部出差，钟会表示不着急，只是想要一些数据，不是用在92号身上，是为之后量产做参考。这不前两天何晏回来了，一向把好友说的话记挂于心的王弼便找他要来了最新型号的人工耳蜗，趁着今天工业部没什么事，给钟会送来了。
他走到门口正奇怪钟会今天怎么没关门，而随之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和他不对盘的仿生人正坐在舱口掐着另一个，王弼没记错的话，就是钟会之前给他看过雏形图纸的92号仿生人。他不由惊叫出声。
听到声响的姜维没有慌乱，只有一瞬的懊悔，居然犯了忘记关门这种低级错误。不过他很快调整好心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门口，一把抓住王弼，将他拖进了实验室，然后关上了实验室的门。
王弼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捏住了脖颈。他听到面前的人冷笑了一声，说：
“没想到还有买一送一这种好事。”
对方只用一只手就钳住了他，使得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这么看来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当时捏住他手的姜维大概根本没用上十分之一的力气。
姜维还在发力，王弼的瞳孔开始放大，他快要不能呼吸了。而眼前的人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王弼看到对方阴冷的眼神，终于意识到他为什么一开始就对姜维那么排斥。
这个男人在士季面前那副温良恭谦的模样根本就是装的！王弼得承认自己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但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怪胎。姜维对他的敌意一开始就很赤裸，这没什么。他上面有没啥能力却心比天高的曹爽，隔壁部门有三天两头来找他抬杠的荀融，颍川嘛，最不缺的就是各式各样的怪人，王弼已经习惯了。何况和一个仿生人较劲，平叔知道了都会笑话自己的。
可姜维真的让他感受到一种强烈的不适，他没办法阐述清楚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但他的第六感一向很准，所以上次才会那样提醒钟会。
而现在他明白了，一切温柔体贴，善解人意都不过是这个男人在钟会面前戴上的面具。他在游戏里那些状似不经意倒掉他饭菜的恶劣行径才是发自真心的，正如现在这副阴鸷狠戾的模样，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王弼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王辅嗣难道就要死在这里？被一个仿生人？开什么玩笑？这未免也太离谱了！
姜维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盯着他笑了，不是以往在钟会面前那种爽朗的笑容，而是一种让王弼心生寒意的讥笑。他听见对方说：
“过慧易夭，你就当是运气不好吧，大教授。”
王弼大约是思考过死亡这个问题的。
即便他们已经来到了2451这样的新纪元时代，从事的也是顶尖科技工作。他却还是喜欢老庄之道，哲学是人类永远需要探讨的命题。诚如姜维所说，慧极必伤，站在顶点的人注定孤独，他以前的确是没有那么恐惧死亡的。
可当他真正面临这一刻，王教授发现他与普通人无异，他不想死。
他也还有很多机型没有投入到实践之中去，还有很多抱负没有实现。他死了平叔要怎么办？他还不到24岁，应当还有大把的好时光才对。
王弼想着，他没有意识到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它们不受控制地顺着脸庞滴落到姜维的手上。仿生人对这温热的液体感到新奇，他稍微松了松力道，看着王弼不解地问：
“你哭什么？”
缺氧的王弼不理会他的质问，趁着这个空隙立马大口呼吸了起来。氧气重新回到体内，他感觉自己得救了。
然而这只是他的错觉，不到一分钟姜维又重新捏紧了他的脖子，失去耐心地说：
“算了，不回答也无所谓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打算一口气解决掉自己，王弼确信。
还好就在这时，房门被重重地推开。
气喘吁吁的钟会拿着钥匙闯入，眼前的景象显然不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他看着被打开的睡眠舱，躺在舱中的青年虽然外观看上去完好无缺，但应该是内部有零件受损了，不然他手机里的警报系统不可能响个不停，害得他还没走到情感部门口就赶紧掉头往自己的实验室跑。难道是零件故障？可他明明做了最终适配检查的，英才在赶回来的路上百思不得其解。
而现在，更令他困惑的事情发生了。他看见自己最亲密的爱人，此刻正掐住他至交好友的脖子。
王弼在看见他的瞬间，就立刻向他发出了求救信号。他说不出话，但惊慌的眼神却分明在说：
“救我！士季。”
“！”
钟会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好友因为缺氧而变得青紫的面庞和惨白的唇色却着实吓坏了他。他立马冲过去，拉扯姜维，震惊又恼怒地吼道：
“姜伯约！你在干什么！快松开辅嗣！”
姜维早在听到警报声的时候就后悔了，没想到钟会居然已经把警报系统装好了，他原以为对方会等曹丕来了直接设置给他，真是失策，果然还是不该这么心急的。
仿生人害怕不小心会伤到主人，只好松手。
“咳……咳咳……咳……”
得救的王弼则激烈地咳嗽了起来，钟会赶紧过去扶住他，替他顺气。
“辅嗣，要喝水吗？”
钟会一边将他扶到椅子上，一边慌乱地问。
王弼暂时说不出话，只能艰难地点点头。
钟会又手忙脚乱地从柜子里找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小心地喂给王弼。
而姜维就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TBC。
仿生人到底应不应该拥有类似独占、嫉妒、憎恶这类负面的情绪？
如果你去问人类，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世上的规则皆由人类来制定，飞禽走兽，花鸟鱼虫，世间万物通通臣服于他们面前。作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高智慧生物、掌控一切的权力者，人类比任何生物都明白如何确保自己的霸主地位。
所以他们也给仿生人制定了规则：
（除军用）一旦出现伤人行为的仿生人，哪怕只是误伤，都不再进行修理、二次售卖，需要立马上交仿生人管理工会回收并拆解，删除程式，甚至连零件都会被全数销毁，完全抹消其存在。
看，仿生人的死刑，人类如此轻易地就可以判处。
很不讲道理是吗？
既然要求仿生人要像人类一样拥有忠诚、坚贞、专一的品质，却不能接受这相伴而来的负面情绪。
难道人类不懂爱本身就没有固定形态？占有、共生、至死不渝这些都是它诸多表现形式的一部分，好坏参半。
他们当然懂得，只是千百年来人类自私的本性都没有任何改变罢了。
他们将仿生人分类、编号，为他们制定不合理的规则，将他们牢牢掌控于手心之中。
这本就是一个没有公平可言的世界。
当王弼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钟会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转头看向门口的姜维，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对方的解释。
而姜维只是沉默。
仿生人从主人闯入的瞬间就知道一切都功亏一篑了，王弼不会给自己狡辩的机会，而拙劣的谎言也绝对无法蒙骗聪慧的士季。
他原本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出手的，等曹丕将对方接回曹魏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届时，只要处理得当，绝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
只是中午的那个电话打乱了他全盘的计划。
谁知道92号的试用期会是多长时间？那一刻，姜维觉得气血上涌，便打算豪赌一把。
果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赌输了，就也欣然接受这个结果。毕竟自己做的决定就得自己承担后果，与其矢口抵赖，倒不如爽快些，还能保留住最后一点体面。
“士季，我知道你没有把他的编号上传进系统，但现在，你必须马上把他上交给总部进行销毁。”
王弼向钟会控诉完姜维的暴行以后，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出了上面这番话。
钟会的面色刹时变得极为难看，他抬头和王弼对视，目光中带着恳求，艰难地说：
“辅嗣，不要……”
刚从险中逃生的王弼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你要包庇他？钟士季，你知不知道他这是明显的蓄意杀人？！已经严重触犯了仿生人条例！是程序错误的残次品！”
“他不是！”
在听到残次品三个字的时候，钟会红了眼，他激动地高声反驳。却又在看到好友受伤的表情后，闭上眼睛，降低了音量，颤抖着说：
“辅嗣……我求你……不要……我会好好修正他的好吗？我一定会……”
钟会能够明白自己好友的愤怒来自于哪里，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对罪魁祸首自然恨得是咬牙切齿。王弼的性格和他很像，都是有仇必报的典范。而如今自己身为对方的挚友，却没有和他站在同一战线，反而为姜维求情，对于王弼来说，这无疑是一种背叛。
可他没有办法，难道他能眼睁睁地让姜维这么被销毁掉吗？
“士季，你不用……”
“你给我闭嘴！”
一直沉默的姜维看见一向高傲的钟会在别人面前低头，心像被狠狠剜了一刀。他试图告诉主人，这样低声下气的姿态不合适他。甫一开口，却被钟会的怒吼打断。
钟会冲了过去，将他拉扯到王弼面前，命令道：
“快给辅嗣道歉！”
姜维倒也没有觉得难堪，钟会放话了，他就顺从地低下头，说了一声：
“对不起。”
生硬的话语大概没有几分真心，王弼当然也感受不到任何歉意。只是他向来趾高气扬的好友，如今双眼通红，紧抿嘴唇地看着他，王弼无法忽视对方眼中的央求，最终什么也没说，怒然拂袖离去。
王弼离开后，偌大的实验室就只剩姜维和钟会两个人。无尽的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钟会盯着92号，眼神空洞。他不开口，姜维自然也不敢说话，只能站在他旁边，仿佛一尊尽职的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姜维才听见对方哽咽地说了一句：
“为什么？”
钟会的目光依然只在92号身上，仿佛根本不是在和他说话。
姜维叹了一口气，按住钟会的肩膀，迫使他转头看向自己，然后轻轻叫他的名字：
“士季。”
依旧温柔的语气，带着爱意。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仍旧是最亲密的伴侣。
“我在问你为什么！”
钟会暴怒地挣开他的桎梏，双眼猩红地直视他，眼中充满了不解与愤怒。
而姜维却不合时宜地低下了头，在钟会的唇边留下一个温柔缱绻的吻，然后露出让他再熟悉不过的爽朗笑容，说道：
“士季，我爱你。”
钟会看着与平常无二的爱人，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姜维还能如此神态自若。
年轻的教授反声质问道：
“你爱我？那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心血！”
姜维听到这话，轻蔑地瞥了一眼舱中的青年，继续对钟会说道：
“他不配。”
钟会从未见过这样的姜伯约，那仿佛像是踩死蝼蚁一般的不屑眼神和他熟知的姜维判若两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
“好，我可以不追究你92号的事，但是你为什么要那样对辅嗣？！”
“我原本并没有想对他动手，是他突然闯进来的。”
姜维无辜地眨眨眼，话里竟还有几分委屈。
“但你打算杀了他，不是吗？”
仿生人沉默了，他确实无法否认。
“姜维，你要杀了我最好的朋友？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钟会捂住自己的脸，不想让对方看到他脆弱的表情。
92号的事，姜维固然做得不对，但钟会认为自己也有责任。是他忽略了姜维的感受，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异常，甚至口不择言地说他只是一堆零件，也难怪他会那么不安。同类相斥，如果让姜维产生92号可以替代他的错觉，这的确是他的失职。他愿意好好坐下来和对方谈谈，消除他们之间的误会。
可是，钟会无法理解，姜维对王弼出手的原因。仅仅只是被对方发现了罪行，就痛下杀手？还是……早就有此打算？
仿生人掰开他的双手，捧起他的脸，再次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用无比怜爱地语气对他说：
“士季，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忠诚的誓言，像以往每一次一样，姜维的眼中映照出的只有自己。但就在这一刻，却让钟会觉得如此陌生。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这个人，这个他亲手创造、引以为豪的杰作。
“姜伯约，你疯了。”
钟会从姜维手中挣脱，后退了几步，如是说道。
掌中骤然变得空荡荡的姜维还想上前，却对上对方满是拒绝的目光。
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仿佛做错事的大型犬，不知如何去祈求主人的原谅。
“你出去吧。”
一阵沉默以后，钟会最终哑着嗓子说道。
“士季，我……”
“我暂时不想看到你，91号。”
决绝的话语，丝毫不给仿生人再次开口的机会。
姜维听到最后那个称呼如遭雷击。
士季……不要自己了？
不可能，不会的，他只是在生气，士季一向都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这只是他的气话。是的，他该回去了，他还要给士季准备晚餐。
“好，士季，我在家里等你。”
他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他想落入钟会耳中，可能会使对方更加愤怒。这样也许士季会冲过来打自己一顿出气，又或者像上次一样，后悔他的失言。他便可以借此与对方重归于好。
然而都没有，姜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钟会却仿佛根本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一般，彻底无视了他，只是自顾自地埋头检查着睡眠舱中青年的颈部。
最后，高大的仿生人只能落寞地离开，并轻轻替主人关上了实验室的门。
钟会听见房门落锁的声音，才终于从舱中抬起头来。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姜维，他终于察觉到了，姜维对他的爱，相当扭曲。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滋生出这样的感情？他明明没有为他设定这些东西。王弼所说的“残次品”三个字再一次在他脑海里回响起来，姜维……是…残次品吗？
钟会像是无法忍受了，他蜷缩到角落，抱住自己的头开始痛苦地呻吟。
“不…不可能……他……不会是……”
空荡的实验室里只剩下他的回音。
然而，钟会也没有过多的时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曹丕明天就会来到颍川，92号的传感器必须在今天接入完成，让曹丕明天可以顺利启动，才能掩盖姜维伤人的事实。想到这里，钟会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92号的人造血管被姜维捏破，他需要马上进行修复以防止机体被更大程度地破坏。这不是什么复杂的工序，只是费时。真该感谢他一时心血来潮提前安装的警报系统，钟会想。
等钟会插上传感器的最后一根线路，“哔”的一声响起，机体开始正常接收数据时，已经是深夜两点了。
钟会盯着舱中俊秀的青年，轻轻说了一句：
“对不起。”
好像是在替谁道歉，即使根本无法传达到还未启动的仿生人耳里，但是他认为这是自己欠他的。
钟会转身关掉了实验室的白炽灯，回到那张并不舒适的折叠床上，他用被子遮住自己的头，仿佛想要就这么与黑暗融为一体。
但事与愿违，钟会闭上眼睛，姜维那些温柔话语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脑中清晰地响起。
“为什么？！”
年轻的教授忍不住喊了出来。
为什么你会这样？
钟会无法理解，不能接受。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姜维对他的爱是如此病态？为什么他钟士季又再一次失败了？
“为什么？为什么！”
教授在黑暗中不停地反问，而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终于，他好像累了，不再歇斯底里。而是在黑暗中摸索着，从床头拿出一个药瓶，倒出几粒服下。
自从和姜维同居以来，他再也没有吃过这玩意儿。而现在，却又正是因为姜维不得不加大剂量。这实在是太讽刺了，钟会自嘲地想。
半晌。
安眠药开始发挥它的作用，劳累了一天的教授也终于进入了梦乡。
此时，姜维坐在公寓的餐桌旁，看着一桌早已冷掉的饭菜，眼神晦暗。
士季，你真的不愿意再看到我了吗？
仿生人站起身来，将所有饭菜悉数倒进垃圾桶里，没有任何留恋。
曹丕的私人飞机到达颍川分部的时候正好是中午，他没有给钟会打电话，他一直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可临到头了，反而又有些害怕。不是他不相信钟会，只是长久的思念让曹家的继承人陷入一种惴惴不安的状态。
曹丕走进颍川的大楼，来到大厅，他很久没来过这里，已经忘记了分部的布局。他走到前台：
“钟士季的办公室在哪里？”
前台的小姑娘原本正在开小差，骤然听到有人直呼钟教授的名字，心想：谁啊？这么没礼貌。抬头看见曹丕英俊的面庞，瞬间结巴了起来：
“丕……丕少……！”
曹丕点点头，示意她回答问题。
“钟教授的实验室在右转第一个拐口再右拐一直走到头就是！”
“嗯，好好工作吧。”
曹丕听着这段不喘气的话，饶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叮嘱，然后朝她指着的方向走去。
五分钟后，颍川论坛：
《卧槽！报！丕少来颍川了啊啊啊啊！》
1L 夭寿啦lz今天上班正摸鱼呢，前台突然有人找钟教授，我抬头一看丕少放大的帅脸就在我面前啊啊啊啊吓死我了啊啊啊啊啊！ps：但是丕少真的好帅呜呜呜！
2L 上班摸鱼被大老板逮个正着，lz可以投稿到社死小组惹。
3L 啊啊啊啊啊羡慕！！我也想看丕少放大的帅脸！！扣工资也愿意啊啊啊啊！
4L 丕少为啥突然来颍川啊！！我部最近有啥杰出贡献吗？？？还是代替他妈回来看看故乡的？
5L 4L你说的这个妈到底是郭教授还是荀教授？狗头保命.jpg
6L 天哪涛了这么多楼你们都没抓住重点吗！！看看1L啊！丕少是来找会会的啊！！
7L @全论坛唯一的丕会粉 你cp发糖了。
8L 啊啊啊啊啊啊谢谢ls！！！我cpszd！！霸道总裁千里寻妻！就问你服不服！！kswlkswl！
……
曹丕在写着“钟会教授 实验室”的门牌前，遇到了一位扎着马尾的青年，对方沉默地站在门口，不敲门也不说话，像在守护着这一扇大门，又或是门里的人。
曹少爷觉得莫名其妙，但他也没打算和对方搭话。他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他的动作还没做完，旁边的青年就皱着眉不赞同地开口了：
“士季可能还在睡觉，这样会打扰到他的。”
曹丕转过头来和他对视：
“这都中午了，他还在睡觉也该起来了。”
曹少爷无视对方的抗议，继续加大了力度敲起门来，并一边喊到：
“钟士季，快开门。”
姜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但却没有阻止面前的男人的行为。
实验室里传来稀稀疏疏的声响，两分钟后，大门打开了。
钟会顶着一头鸡窝看着面前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一时没有明白过来状况。
只是呆呆愣愣地叫了一声：
“子桓哥？”
“真该把你这副样子拍给元常好好看看。”
曹丕说着率先踏入实验室中，钟会在听到他爹的名字后立马清醒了，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赶紧跟在曹丕后面解释道：
“这不是忙着92号的最终检测吗！子桓哥，我发誓我平常绝对不是中午才起来的。”
“嗯，士季平常作息很规律的。”
姜维在旁附和道。
曹丕本就对姜维的身份感到好奇，一听到对方连钟会的作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便转过头来，挑挑眉，示意钟会解释解释。
英才的目光变得闪躲，不自然地说：
“这是我合租的室友，姜维。”
曹丕被这蹩脚的谎言逗笑了，他们颍川分部分配公寓的时候，最好是连带室友的。不过曹丕也没有过多为难钟会，既然士季不想说，他也就不故意去讨人嫌了，他今天来的目的可不是关心钟会的感情生活。
而姜维却没有这么明朗的心情了。
虽然士季容易害羞，但却从来没有在人前否认过他们之间的关系，而现在他却说什么室友。
姜维当然不会认为这是钟会喜欢曹丕的表现，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
士季，你已经不承认我的存在了吗？
这样想着的仿生人，无声地退出了实验室。他的背影看上去，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孤独。
但钟会没有心情去管姜维，他现在只想赶紧把92号交付给曹丕。
他带着曹丕来到睡眠舱口，说：
“现在启动吗？子桓哥。”
曹丕隔着玻璃看到了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但却柔和许多的脸。
曹昂其实应该是更硬朗一些的面庞，但在他的记忆中，大哥永远是最温柔的。况且他也不能突然弄出一个和他大哥一模一样的仿生人去刺激他爸，所以他给钟会的要求是只有几分相似就可以了。而钟会不愧是天才，没有让他失望，抓住了最精髓的那几分。
“帮我启动他。”
曹丕简单地下达命令。
“好。”
钟会打开舱门，按下青年后颈凸起的圆点。
舱中的青年缓缓坐起，慢慢睁开眼睛，说道：
“您好，PX92号已启动，请绑定用户信息，并设置姓名。曹魏仿生科技将竭诚为您服务。”
曹丕将自己的身份证递到他面前，曹少爷被对方美丽的瞳色所吸引，他俯下身来，赋予他名字：
“曹休，曹文烈。”
接受完数据的青年抬起头，像是不习惯这么近距离的接触，露出一个有些害羞的笑容，轻轻答应他：
“子桓。”
TBC。
钟会其实有些担心。
姜维的异常举动无疑标志着他的失败，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将92号交给曹丕。他只修改了最初发现的内存负载过高问题和外观，以及导入了曹丕提供的资料，其他核心数据采用的依然是姜维的样本。
92号会和姜维产生一样的问题吗？钟会不知道。
他无法做到拆解姜维，却又必须找到他异常的原因，虽然对不起曹丕，但只能让92号做这个试验品了。
子桓哥，请你原谅我。
年轻的教授在心中默念。
“钟士季。”
曹丕拿着刀叉在钟会面前晃动。
“想什么呢？”
曹休的一切手续完成以后，曹丕到隔壁商场买了两套衣服，随即带着两人来到了分部旁边的餐厅吃饭。
“没什么，只是最近太累了，子桓哥。”
回过神来的钟会自然地说道。
“确实辛苦你了，下午回去好好休息吧。”
曹丕端起桌上醒好的葡萄酒喝了一口，继续说道：
“对了，总部送来的文件你看了吗？”
“昨天取了，在我实验室的桌上。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紧急的项目吗？”
钟会皱眉问道。
昨天他还没走到情感部门口就被曹休的报警器召回，紧接着就看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随后求辅嗣放过姜维、修复92号的人造血管，根本没有时间去管曹丕所说的那份资料。后来还是给他打电话的那个小姑娘，下班的时候顺路给送到实验室来的。
“倒也不是，算了，明天再说吧。”
曹丕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紧张。
一顿饭吃得很平静，钟会一直想着姜维的事，没有什么胃口。曹丕会时不时问一两句关于分部的情况，还有一些仿生人的事，他就照实回答。在一旁的曹休全程都很乖巧，害怕打扰到他们谈正事，也不开口，只是在默默观察着曹丕对食物的喜好。
饭后，曹丕给钟会放了半天假，嘱咐钟会明天下午记得来分部开会。而他自己则需要回曹家在颍川的别墅，整理整理行李，再看看要不要为他自己和曹休添补些什么。
于是钟会告别曹丕和曹休，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推开房门发现公寓里空无一人，哪里都不见姜维的身影。
钟会松了一口气，他确实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姜维。他无法和对方一样，假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他们亲密且温馨的生活。王弼虽然因为他的恳求，暂时放过了姜维，但钟会知道，他迟早需要给辅嗣一个交代。
还有92号，不，现在应该叫他曹休。如果曹休一切正常的话，他就更加无法知晓姜维的机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使他产生了如此危险的想法并付之于行动了。
那么，到最后他要拆解姜维吗？
钟会被这些沉重的想法压得喘不过气，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管姜维到底去了哪里。疲惫不堪的教授倒在那张好久没有躺过的懒人沙发上，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曹家在颍川的别墅，虽然定期有请仿生人家政来清扫，但是久未住人，偌大的别墅里生活用品少得可怜，只有酒柜上的酒瓶倒是整整齐齐，摆满了一排。
“子桓这么喜欢葡萄酒吗？”
曹休吃惊地看向自己的主人。
“咳……嗯。”
曹丕有些尴尬，他爹偶尔会派他和郭教授来分部出差，他们就会在这边住上几天。
说到郭嘉郭奉孝，那可是个实打实的酒罐子，这酒柜里的酒有一半都是他买的。而且这人也挺没个正形的，按辈分曹丕是该叫郭嘉一声叔叔的，然而他的郭叔叔嫌一个人喝酒没劲儿，在得知他喜欢吃葡萄以后，每次就爱拉着他这个小辈一起。所以酒柜里剩下一半葡萄酒，是他和郭嘉一起买的，没办法，他爹太纵容郭叔叔了，连带他也受了点儿影响。
现在突然被曹休问起，他有些心虚。曹休太像曹昂了，而他的大哥是绝对不会喜欢他喝这么多酒的。
想起曹昂，曹丕的思绪又飘远了。
曹丕有一个很美好的童年，至少在十岁之前是这样的。
他的性格从小就别扭。想获得他人的认可，却从不宣之于口，只是悄悄做一百件事来假装自己可以轻易成功，又在别人没有注意到时倍感失落。这也许也是他现在这么照顾钟会的原因，钟会让他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他的忧郁，他的细腻，他忙碌的父亲看不到，一心照顾弟弟的母亲亦是同样。可是，有一个人，总会注意到。
“子桓，这是大哥奖励你的葡萄。”
记忆中的曹昂总是笑着摸着他的头这么说。
在曹丕的记忆中，曹昂始终都是那样温柔又强大的。直到最后挡在他和父亲前面的背影，都仿佛是镶着一圈泛着柔光的金边一般。
他爹的生意真正走上正轨是在他九岁那年，那时候曹昂也开始变得忙碌，常常全世界各地到处飞。他不知道大哥在忙什么，只是埋怨他为什么不陪自己。有一次他把好不容易抽空回来的曹昂关在了门外，而自己则在房间里生闷气。
“子桓，开门。”
他的大哥无奈地敲门。
他就躲在房间里默不作声，他想，至少曹昂要敲三次门，他才会原谅他。
然而，房门外只传来一声叹息。接着就是一阵逐渐走远的脚步声，随后便归于了平静，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大哥走了？在房间里的小曹丕瞬间皱紧了眉头。大哥果然变了，连哄自己几句都不愿意了。伤心的小曹丕打开房门，想要看看还能否偷看到自己这个绝情的大哥的一点背影。
而当他推开门，看见的却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小小的灰发模型机器人抱着一颗葡萄站在他的门口。小曹丕好奇地蹲下身子，碰了碰它。机器人随即发出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子桓，不要生大哥的气了。”
然后伸出双手将葡萄递到了他的面前。
小曹丕一下惊讶地愣在了原地。
“不收下我的道歉礼物，是嫌少了吗？子桓。”
他抬头，曹昂不知何时重新来到了他的门前，带着笑意问他。
九岁的小孩瞬间忘记了所有的不满与埋怨，兴奋地拉住自己的大哥问：
“子脩哥！这是什么？”
曹昂也蹲下身子来，将机器人放到他的手心里：
“这是公司最近研发的机器人。子桓，大哥这段时间会很忙，可能没有办法一直陪着你。这个送给你，想大哥的时候就拍拍他，好吗？”
小曹丕闻言立马拍了拍手中的机器人。
“子桓，好好写作业。”
机器人嘴里传出曹昂严肃的声音。
曹丕又拍了拍。
“子桓，不要一直吃甜食，会长蛀牙的。”
这一次，传出的是无奈的提醒。
“子桓，该睡觉了。”
“子桓，乖乖等大哥回来。”
“子桓，大哥也想你了。”
……
小曹丕乐此不疲地玩起了新玩具，好奇地问道：
“子脩哥，你在里面存了多少句话？”
曹昂不答，只是摸着他的头说：
“等你全部听完了，大哥就回来了。”
最后，曹丕还没有听完曹昂给他的全部留言，他的大哥就回来了。因为这个机器人模型在中途坏了，当初的技术就是这样，不太稳定。小曹丕很伤心，觉得自己弄坏了大哥送他的礼物。曹昂只好拼命安慰他，说以后再给他做个更好的，他才止住泪水。
可是，曹丕终究没有等来新的机器人模型，甚至还永远失去了他的大哥。
他到现在也不敢再踏足宛城一步。
那个地方成了他的禁忌。
曹丕记得曹昂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子桓，曹家的将来就交给你了。”＊
他理所当然地变成了曹魏的继承人，他爹开始像当初培养曹昂那样培养他，这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他大哥的肩上曾经承担着怎样的重量。
他的父亲变得更加繁忙了，他也是。他们家好像再也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曹丕察觉到了这种生活的畸形之处，但是他没有开口。他知道他们都需要应接不暇的工作，才不会想起那个已经不在了的人，不管是他，还是他父亲。
就在这种逃避中，曹操逐渐苍老，他逐渐长大。
到了三十岁，猛然回头，才发现一切都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二十年来，他从没有一天真的忘记过曹昂，他只是把他封存在心底，假装忘了。然后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从宛城的那个噩梦中醒来。
曹丕无法再忍受了，他想起了曹昂送给他的那个机器人模型。
于是他找到了钟会，再后来就有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曹休。
曹丕觉得曹休和曹昂有七分像，尤其是眼睛。剩下三分是他故意让钟会修改的，曹休的事情，他还没有告诉他爸。他暂时是打算一步一步，自然地把曹休带到他爸面前，然后让他认曹休做个养子什么的，反正已经有曹真这个例子在前了，应当不会太困难。
“文烈，不要……再离开我了。”
曹丕看向那双浅色的眼眸，认真地说。
曹休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不明所以，但他很快就握住了曹丕的手，同样认真地回应对方：
“子桓，无论何时，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春日正午的阳光，不似夏日那般毒辣，照在人身上，刚刚好是能让整个人都暖和起来的温度。就像那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一样，刚刚好足以温暖彼此的心。
钟会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他是被饥饿唤醒的。没有温柔的叫醒服务，也没有丰盛的晚餐摆好在桌前，年轻的教授躺在沙发上怔怔看了好几分钟天花板，才终于意识到姜维还没有回来这个事实。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站起来，打开了客厅的暖灯。白色的工服被他睡得皱皱巴巴的，但他没空管它。他从橱柜里翻出一桶泡面泡上，然后坐到了餐桌前，盯着它发呆。
自从和姜维同居以后，他的垃圾食品被对方扔了个干干净净。这桶不是漏网之鱼，是姜维承诺等他胃好一点，留下来哪天给他做火锅要用的。
现在看来，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钟会自嘲地笑了一声，掀开泡面盖儿，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呕……！”
还没等他咀嚼两口，就忍不住全部吐了出来。
钟教授赶紧到厨房倒了杯水，漱口。
这玩意儿是一直都这么难吃的吗？他以前居然可以忍受天天吃这种东西？
被姜维养刁钻了的味蕾，已经受不了速食产品了。
就在钟会在厨房里疯狂喝水的时候，客厅里的手机响起了警报。
“！”
曹休这么快就出问题了？钟会把杯子一扔，力道没控制好，杯子摔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一地玻璃碴子，但是教授无暇顾及它，赶紧跑回了客厅。
钟会拿起手机，在看清上面的数字后，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大脑失去了运转的能力，他的眼前一片空白。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连鞋也顾不上换地冲出了家门，疯了一样地在路上狂奔。
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而上面赫然显示着91两个大字。
钟会从来没有这么焦急过，他开始后悔，他明知道姜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什么都没有，他明明看到了他落寞离去的背影，为什么没有阻拦？因为他在生气。他总是如此以自我为中心，只想着别人的错误。他在害怕姜维是残次品的那一刻，其实也就否定了对方存在的意义本身。他只担心自己的研究成果，只想着要怎么处理，掩盖这件事，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说不定正是因为制作者是如此自私的人，姜维才会有那些扭曲的人格。钟会控制不住地这么想。
他想起姜维最后在实验室里那个黯然的眼神，结结实实地体会到了心脏被人狠狠捏住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会和姜维好好谈谈的，无论是什么问题，一定都可以解决的。所以，请一定要保佑他的爱人平安无事，否则他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在钟会赶到警报定位地点的时候，姜维正被三个高大的男人围在中间，男人们的拳头如同雨点一般没有停歇地砸在他身上，而他只是一声不吭地蜷缩在地上默默承受。
“你们在干什么！”
钟会眼睛充血地狂奔过去，作恶的男人们不知是不是惯犯，一听到远方的响声，就头也不回地扔下姜维翻墙跑了。
钟会冲过去扶起地上的姜维，发现他的右臂机体已经快被打脱落了。姜维想要把手臂藏到身后去，却因为脱落的手臂程序不稳定无法做到，他只能尴尬地解释：
“士季，我没事的。”
钟会不是傻子，仿生人虽然没有痛觉，但系统受损至少会影响他们程序的接收。更不要提，可能会有报废的危险。怎么可能没事？
教授的脸色阴沉地可怕，他哑着嗓子问：
“他们为什么打你？”
姜维摇摇头，慢慢开口：
“他们好像发现我是仿生人了。”
仿生人仇恨派，一群把自己的一切失败都怪罪于现代科技的废物，阴沟里的臭虫。
“为什么不还手？”
钟会看着他伤痕累累的右臂，忍不住高声道。
“士季，我不可以再惹你生气了。”
姜维抬头，盯着对方的双眼真诚地说。
钟会听到这句话，眼眶倏然红了：
“姜伯约，你这个蠢材！”
年轻的教授破口大骂道，他一拳打在仿生人的胸脯上，姜维刚想辩解，就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到他的皮肤上。
仿生人错愕地看向面前的爱人，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抚上对方的脸，轻轻为他拭去泪水：
“士季，别哭。”
钟会抑制不住往下掉生理泪水，他觉得十分丢脸，便别过头去：
“我才没有哭！蠢货！”
“好，是我看错了，对不起，士季。”
姜维只是温柔地抱住他，向他道歉。
以姜维的武力值，普通人类，不要说三个，十个也不见得能够制服他。
姜维如果还手，这三个人必然是性命难保的。
仿生人条例虽然是只约束仿生人的不公平法律，就算是人类先挑衅，仿生人一旦还手，照样会被要求回收销毁。
但钟会知道姜维不在乎，他也绝对可以杀了他们后处理得天衣无缝，不让任何人发现。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选择隐忍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想再让自己生气了。
王弼和曹休的事，姜维也许真的对他们没有任何歉意，甚至可能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但是，他在乎自己高于这世上的一切。
他让姜维道歉，姜维就言听计从地做了，即使他并不抱歉；他说暂时不想看到他，姜维就一个人默默退场，不管内心有多想要见他；现在姜维知道自己不喜欢他暴力的一面，就宁愿自己受伤，也不再将那一面暴露出来。
姜维所考虑的，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
为什么他一直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份没有任何杂质的偏爱？还任由自己的坏脾气随时随地发作伤害姜维？
“该道歉的人不是你。”
钟会擦干眼泪，同样紧紧地抱住了对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伯约。”
TBC。
钟会将受伤的姜维扶回了自己的实验室。
他把白色的工装搭在姜维身上，但却不能完全遮盖住对方受伤的右臂。好在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一路上没有碰见什么人。
钟会让姜维坐到传感器旁边，自己则重新拿了件白色工装披上，开始检查他的右臂机体。
人造皮肤遭到破坏，零件脱落，以及软组织损伤。
钟会小心翼翼地托起对方的右臂，越检查眼睛越红，姜维觉得他又要落泪了，便忍不住说：
“士季，你知道我没有痛觉的。”
“那也不行！”
钟会听到这话，怒然拔高了音量，随后又意识到姜维是好心安慰自己，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道：
“对不起，我不是冲你发火。伯约。”
“我知道。”
姜维只是笑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然后探头，在钟会的脸颊上落下一记轻吻。
“士季，你心疼我，我很开心。”
这是一个无关情欲，温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吻。可钟会却在对上姜维满是深情的目光后，蓦然感觉自己被亲吻的地方变得烫了起来。
“咳…你不要乱动，我帮你重新组装手臂。”
脸红的教授清清嗓子，义正言辞地批评对方。
“好的。”
姜维闻言，乖巧地坐好，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钟会被他逗笑，不再困于消极的情绪中。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姜维的手臂上，开始将破损的零件一一取出，然后专心致志地修复起破损的机体。
虽然工程量不小，但万幸没有伤到核心程序，对于我们的天才钟教授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为了让姜维尽快行动自如，他一秒也不敢耽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修复工作中。
而他身旁的仿生人也在温柔地注视着他，一瞬也不愿意移开目光。
两个小时以后。
钟会将最后一块人造皮肤填补进姜维的手臂之中，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下，教授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说道：
“伯约，活动一下试试。”
姜维依照指示动了动，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感觉比之前更为顺手。他朝钟会露出笑容：
“谢谢你，士季。”
钟会看见对方恢复如初的右臂，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其实这种程度的修复，对于大名鼎鼎的钟教授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难度系数高的工作。只是对象是自己的爱人，就无法做到心无旁骛，他有许多担心。
一直紧张不已的钟会放松下来，才意识到长时间维持同样的姿势使得他的双腿已经麻木无力，难以站稳。整个人眼看就要控制不住地往后倒去，还好就在这时姜维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狭小的椅子容纳不下两个成年人，姜维只能将钟会带到自己身上。由于惯性的作用，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钟会现在很尴尬，姜维将他整个人抱在了身上，鼻尖与鼻尖之间的距离相差不到一厘米，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更要命地是，他们的下身严丝合缝地紧挨在一起，英才可耻地发现，自己勃起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钟会羞耻地挣扎了起来，并一边命令道：
“放开我，姜伯约！”
姜维刚刚换好的右臂牢牢抓住钟会的腰，将对方整个人禁锢在自己身上，他无辜地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说道：
“士季，你会摔倒的。”
钟会不敢再用力，他发现自己越挣扎，下体就会因为衣物的摩擦胀得更大，满面通红的教授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一突发状况，只能继续高声道：
“少废话！叫你放开就放开。”
而这一次回应他的是一个绵密的深吻。
姜维含住钟会一张一合的双唇，像品尝甜蜜的果实。他并不心急，但却和以往蜻蜓点水的亲吻完全不同，这一次，他的动作带着十足的侵略性。
“唔……唔啊……唔……”
钟会承受不住他的攻势，不由呻吟出声。姜维趁此机会撬开对方的贝齿，长驱直入，去追逐主人口中的巧舌。
士季，果然好甜。
高大的仿生人在心中感叹道。
“啊……哈……嗯啊……啊……”
钟会起先还挣扎了几下了，但渐渐地在姜维缠绵的深吻中放弃了抵抗，只是大脑空白地发出一声又一声淫荡的低喘。
姜维看见对方逐渐变得迷离的眼神，抬起了自己另一只空闲的手，拉开了钟会的裤链，沿着他的小腹滑了进去，抚上火热的性器。
阳具被人握在手中，钟会才骤然清醒，瞪大了眼睛。这个该死的仿生人，原来早就知道了！
“哈……嗯……混蛋…啊嗯……姜……伯约……哈……”
大教授一边继续承受着对方猛烈的吻，一边口齿不清地扭动身体控诉道。
仿生人估算着主人的肺活量，适时地放开了他。用额头抵住对方的额头，当然手并没有闲下来，继续时轻时重地爱抚着主人的性器，满眼温柔地反问道：
“不是士季先想要的吗？”
“啊…我……哈…才没有……嗯……啊……”
即使已经被人抓了个现行，傲娇的英才还是口是心非地否认道。
姜维听到对方的狡辩，也不拆穿他。只是用指腹反复划过钟会的铃口，等待他的反应。
“啊……啊啊……不…姜维……你……哈啊……”
猛然被人玩弄敏感处，这种刺激让年轻的教授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钟会不是没有自渎过，他是一个有生理需求的正常男人，当然偶尔也会晨勃、梦遗，自己解决生理冲动。
但是他毕竟是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年轻人，加之还有一份繁忙的工作，平常大多数时候都是匆匆安慰一下自己就收场，哪会这些花活。姜伯约这个混蛋从哪里学的这些不正经的东西！钟教授愤愤地想。
“嗯……啊……啊啊……哈……”
姜维的手还在继续，并且加快了速度。被反复摩擦的前端终于受不了了：
“嗯……哈……不……行了……啊啊啊啊！”
钟会尖叫着射了出来，浓稠的精液溅得姜维满手都是。他却毫不在意地抽出手来，扯下对方的裤子扔到一旁，双手抱起钟会，自己也站起身来，随即将主人压在传感器旁边的实验台上。
刚刚射完精的钟会还没有从高潮的余韵中缓过神来，光溜溜的屁股就接触到了冰冷的台面，顿时被刺激得一激灵。
这时候先前一直沉默的姜维开腔了，他仰起头着迷地看着钟会：
“士季，你真好看。”
现在的钟会，上身是他睡得皱皱巴巴还没来得及换的衬衫，外面则套着崭新的白色工装大褂，唯独只有下身一丝不挂什么都没有穿，刚刚发泄过的阳具软软地垂在双腿之间，而细腻白嫩的大腿上还残留着不少星星斑斑的精液，与纯白的工装形成鲜明的对比。像是邻国的某种制服系成人电影，格外色情。
姜维的赞美让钟教授更加羞耻，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穿着制服被自己制作的仿生人压在实验室的工作台上，还爽得射了对方一手，他以后还能不能好好地在实验室工作了！
然而姜维还不肯放过他，钟会看见对方迅速脱掉了碍事的衣物，露出精壮的胸膛和修长的双腿。完全是按照人体的黄金比例制造出来的，如同雕塑一般的健美体魄，唯有双腿之间的庞然大物，显得十分突兀。
钟会只瞥了一眼就立马别开了头，他才没有羡慕呢！
而姜维却不由分说地抓住了他的手，朝自己的胯间探去，用一种钟会从未听过诱惑嗓音说道：
“士季，你躲什么？这里不也是你设计的吗？”
“！”
钟会在触碰到对方性器的瞬间吞了吞口水，这也太大了吧？！诚如姜维所说，这是他设计的。陪伴型仿生人因为多数是作为人类的伴侣存在，所以必须要有正常的性功能。除了性冷淡以外，这世上几乎所有人对色欲的追求都是无止尽的，器大活好、一夜七次这些都是标配，为此钟会还专门拆解过几个性爱仿生人研究数值。
但是作为一个处男，钟教授其实根本就没有太实际的概念。他只是觉得，既然凡愚们都拥有大Size恋人，那他堂堂英才当然要更好的。于是制作姜维的时候，他把本来就比人类尺寸大的仿生人性器再次调大了一号。
此刻，钟会觉得自己有点儿叶公好龙了，他很后悔！非常地后悔！
姜维不知道钟会的心理活动，放开了他，还特别善解人意地凑到他耳边征求他的意见：
“士季，你喜欢温柔一点还是粗暴一些？”
“我都不喜欢！”
冒烟儿的英才大声吼道。
“又说谎。”
姜维说着将台上的钟会翻了个面，让白嫩的脚丫踩在自己的脚背上，然后从散落在台上的衣服口袋中找出了一管润滑油，挤出一部分，抹在对方的后穴口，两根粗长的手指在上面来回打转。
“哈……嗯……姜维……你…啊……哪儿…哈……来的……这东西……唔……”
钟会看着他变魔术一样地掏出怎么看都不应该是随身携带的物品，气恼地问道。
“这是我分析了所有成分，在便利店买到的效果最好的ky。”
姜维认真地回答了钟会的问题。
“啊唔……混蛋……谁叫你……啊……用我的系统分析……这种东西的……哈…”
他给姜维安装最好的系统，可不是为了让他拿来查润滑油成分的！姜维不可能是今天才买的这东西，那就一定是不知道多久以前，就一直带在身上了，这个早有预谋的混蛋！
“这也是为了你的性福，士季。乖一点，我帮你扩张，好吗？”
姜维亲亲他耳畔的软肉，觉得差不多了，便将打转的双指直直插入钟会的后穴之中。
“啊……啊啊啊……不要……哈……啊……混蛋……”
钟会的身体本能地排斥着异物入侵，他挣扎起来，却因为浑身乏软显得十分力不从心，于是到姜维眼里就变成了一种欲拒还迎的情趣。
仿生人轻松压制住身下不安分的人，手指继续在甬道里翻搅着寻找他的敏感点，并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虽然我有很好的控制系统，但是你这样诱惑我，我也会忍不住的，士季。”
仿生人自身是不会有情欲的，一般来说，他们是被动的角色，做爱对于他们而言，就和洗碗打扫差不多，是一项完成主人需求的任务。
但是姜维不一样。
他从诞生于世的那一天开始，满心满眼就全都是钟会。一直想要在他身体里跳动，想要把他据为己有，想要和他融为一体。这种深情与贪婪，组成了姜维的色欲，他已经不止一次在脑中幻想过现在这番景象了。
“谁……哈……诱惑你了……嗯……哈……我可还没有……唔……原谅你……”
“那看来我还需要好好努力，让士季满意。”
仿生人笑着又往后穴里增加了一根手指，同时将头埋进了主人的颈间，啃咬了起来。
“哈啊……姜维……啊……嗯……姜……哈……伯约……嗯嗯……”
这种上下夹击的方式太过狡猾，爽得钟会再也说不出什么反论，只能仰着头不停重复地叫着爱人的名字。
姜维看着钟会颈间被自己种下的一颗又一颗殷红草莓，耳边是主人腻人的呻吟声。他虽然是一个仿生人，但不是柳下惠。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狠狠地占有钟会，填满他，让他也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于是他就真的这么做了。
尺寸惊人的巨根来到后穴口，姜维抽出手指，掰开小巧可爱的臀丘，顶了进去。
“啊啊啊啊……！唔！……不！啊……”
钟会猝不及防地被巨物袭击，顿时受不了了：
“哈啊……不……要……哈…伯约……太大了……不行……”
“士季……放松，我慢慢进去……会让你舒服的，好吗？”
姜维也不好受，从未被开发过的后庭进入起来异常艰难，虽然做了润滑，但还是太紧了。
“不……啊……疼…不要……嗯嗯……会坏掉的……”
“不会的…相信我好吗？士季……”
姜维一边继续拓开穴中的甬道，一边含住钟会的耳朵，用温柔的话语蛊惑他。
“哈……嗯啊……那……唔……你轻点……”
他知道钟会总会沦陷于他的柔情攻势，得到允许的姜维再也忍不住，将整根肉刃全部没入主人的后穴。
“啊啊啊……！好疼……！混……蛋！姜……伯约…啊…你这个……嘶……！”
粗暴地进入疼得钟会大喊起来，作为钟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他一直以来都很怕痛，姜维也是知道的，这个该死的混蛋！钟会突然觉得异常委屈，眼眶倏地红了，不自觉盛满泪水，他抽泣道：
“呜……姜伯约……骗子…呜呜…你又骗我…呜…”
姜维的肉刃被湿软火热的小穴紧紧裹住，舒服得他长叹一口气，士季果然和他想的一样美味。最重要的是，他的主人终于变成了他的所有物。
姜维听着钟会的控诉，抓住他的臀丘开始缓慢抽动起来，并回应他：
“士季，尺寸是你选的，我也是受害者……你夹得我也很痛的……”
“哈……你这个……啊……骗子……仿生人根本没有……嗯……痛觉…给我出…出去…疼……呜…”
谎言被拆穿的姜维丝毫不尴尬，只是加快了深入的动作：
“乖，不骗你，忍一忍，马上就舒服了。”
后入本来就是最易发力的姿势，姜维的性器又粗长，每一下都能进到钟会后穴的最深处。渐渐地，钟会抗拒的哭喊声开始变得微弱，取而代之的是诱人的呻吟，在安静的实验室中回荡起来：
“哈……啊嗯……伯约……哈……”
姜维感受到穴内的嫩肉争先恐后地纠缠起了他的性器，并且每一次进出都会带着一些小穴分泌出的黏液，啧啧作响。他知道钟会也开始有感觉了。
“士季……喜欢吗？还要不要更多？”
钟会双手撑在实验台上，好像和他平时工作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然而下身却被姜维撞击的双腿发颤，站都要站不稳。
“呜……要……再深一点……伯约……”
已经沦为欲望俘虏的英才，还在继续索求。
诚实的话语让姜维眸色一深，他再一次狠狠地贯穿了钟会，然后再度将他抱起，不紧不慢地将他整个人旋转过来。
“啊啊啊…！哈………啊啊太……太深了…要…坏掉了…哈……！”
粗壮的肉刃碾磨过穴内的敏感点，又因为姜维力气惊人，抱得很稳的缘故进得更深了。钟会感觉自己灵魂都被穿透了，这太超过了，初次承欢的教授，这一次被玩弄得，只靠后面就射了出来。
“士季，你知道吗？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在等待这一天了。”
低沉的嗓音像是将长久的压抑释放了出来，他不需要对方的回答。言罢，便继续猛烈抽插起来。
“哈啊……嗯哼……好舒服……伯约……上面也要……唔！”
话音刚落，姜维立刻满足了主人的要求。唇舌交缠，唾液顺着唇角滑落到二人下身的结合处，既浪漫又情色。
上下两张小嘴都得到满足的钟会开始考虑起了对方的感受，他努力收缩小穴去讨好姜维的肉棒，还用言语挑逗对方：
“嗯……伯约…哈…射给我……啊……想要你……”
姜维差点被他淫荡的动作夹射，但最后一刻还是理智回笼地抽出了自己的性器，将喷射而出的精液，尽数撒在了教授的大腿间。他亲了亲钟会的唇角，温柔地说道：
“乖，下次给你。”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本来这场性事就已经很激烈了，又是在实验室这种无法好好清理身体地方，射在里面，士季会生病的。
仿生人抱起体力不支的主人，将他轻轻放在狭窄的折叠床上。
高傲的教授不明白对方最后为什么拒绝自己，他都求姜维了，对方居然不满足他。愤怒的英才气鼓鼓地用被子盖住头，闷闷地说：
“没有下次了！笨蛋！”
姜维无奈地看着他露出的发旋儿，伸手摸摸那被汗水打湿的自然卷以示安慰，又替他掖好被角，关上灯，最后低声说道：
“士季，做个好梦。”
转身去收拾那一片狼藉的实验室。
TBC。
钟会真的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垂耳兔。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就属于家养动物的他，现在在寒风呼啸的野外森林里。
夜晚的森林静谧而又危险，乌云将月亮遮盖住，整片大地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连看个恐怖片都害怕的钟会，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里瑟瑟发抖，他可看过动物世界！夜晚，是最好的捕猎时机，像他这种弱不禁风的草食动物，简直就是各种森林猎手们垂涎欲滴的目标。
胆战心惊的钟小白兔一边耷拉着耳朵抵御寒风，一边慢慢移动试图寻找一个安全的据点，祈祷可以度过这个危险的夜晚。
可天不遂兔愿。
当钟兔子跳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旁，突然一道闪电劈了下来，耀眼的白光划破黑暗。钟会清楚地看见一条鳞片黝黑的蛇盘踞在树枝上，目光阴森地朝他吐着信子。
随后雷声接踵而至，钟会的也兔腿软了，他是一个在电视里看到蛇都会赶紧换台的人。
在他小时候，钟毓曾经有一段时间格外钟情于冷血动物，就琢磨着在家养一条奶蛇，被他知道了以后，以“钟稚叔你要是敢养，我就跟你断绝兄弟关系！”这样的威胁，打消了念头。
没办法，钟会对这种柔软无骨的爬行动物有着天然的排斥，他总觉得看见这玩意儿就会被咬一口，不管有毒没毒。
而现在，他可能真的要被咬了。
黑蛇从树上缓缓地探出头，钟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现在不仅腿软，甚至有点眼花了。
蛇是怎么捕猎的来着？缠住猎物使其窒息而死？还是先用毒液麻痹对方的神经？无论哪一种，都不是钟会想要的结果。
如果可以选，他宁愿被其他大型肉食动物一口咬死。
生无可恋的钟小白兔闭上了眼睛，钟家的列祖列宗，如果你们在天有灵，请保佑我下辈子做一只家养宠物兔，谢谢。
“嗷呜。”
这时，一声狠戾的嗥声打断了钟会的祷告。
钟兔子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看见树上的黑蛇已经缩回了身子，愤恨地盯着自己，像是在说算你好命，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扭着身子消失在了树林之间。
钟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他决定重新为自己更换一条路线，他压低身子调转方向。
可当他转头以后等待他的，不是先前那条蜿蜒曲折的小路，而是一匹有着一身银亮皮毛，体型硕大的孤狼。
昏暗的夜色中，那双泛着绿光的犀利眼眸正紧紧地盯着他。
钟会终于知道了那条黑蛇落跑的原因。他也想跑。
老天爷，刚刚那个被其他肉食动物一口咬死的心声，它只是一种比喻的手法，不是真的愿望！您怎么还当真了呢？！
才出蛇口，又入狼口。
钟会整只兔都要崩溃了，如果他有罪，请用人类的法律制裁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他变成人畜无害的食草动物上演荒野求生。
钟小白兔两脚一蹬，躺在地上装死。没办法，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逃过变成对方加餐夜宵的命运。论速度，他的小短腿怎么可能跑得过这位狼大哥？不如让自己死得体面一点，只希望对方可以看在他这么听话的份上，给他一个痛快，不要折磨他就好。
然而钟会设想的一百零八种死法都没有降临。
孤狼来到他的面前，没有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它收起自己锋利的獠牙，伸出舌头，轻轻替钟小白兔舔去绒毛上的污渍。
这一动作把钟会搞懵了，他感受着肚子间的湿润，一脸疑惑：
这狼搞什么？这么讲卫生？吃之前还给食物洗澡啊？
可直到最后，孤狼都没有对他下口。
“嗷呜～”
它把他舔得干干净净，邀功一般地朝他嚎了两声，并低下头趴在他旁边顶了顶他。
？
什么意思？这是要背自己？准备带回窝里慢慢吃？
钟会虽然狐疑，但也不敢违抗它的命令。毕竟他现在，只是一只毫无缚鸡之力，食物链底端的兔子。
钟兔子一蹬腿来到了孤狼的背上。孤狼等他坐稳，才慢慢起身，迈开腿跑了起来。应该是为了照顾身上的自己，它的速度并不快。
钟小白兔窝在光滑的皮毛上，感叹这也太舒服了。这狼皮毛柔顺，体格健硕，完全不像是缺食物的样子，应该不会马上吃自己吧？它肯定会把自己养肥，到时候再慢慢品尝。而自己只要抓住时机趁机逃跑就可以了！谢谢你，老天爷，你对我还是不错的，刚刚错怪你了。钟会在心中默默给神明道歉。
一路上，又遇上不少馋他身子的凶恶动物，但几乎所有的动物都在看清载着他的孤狼后，灰溜溜地跑开了。钟会体验了一把狐假虎威，不，是兔假狼威的感觉，不得不说，真的很爽。他当真要感谢这匹狼，否则就凭他自己的生存能力，在这四面楚歌的森林中，恐怕活不过两个小时。
钟小白兔就这样被带回了狼窝，他原本还在担心这匹狼会不会是把他带回来分食给其他同伴的，但当他真的进入对方的巢穴才发现，他的担心属实是多余的。
孤狼是一匹真的孤狼。还是一匹能力强悍、放在狼群中能做头狼的捕猎好手，巢穴中有不少他的存粮。
狼将他放在杂草铺好的小窝上，又舔了他一口。
“嗷呜～”
像是在叮嘱他什么一样，冲他叫了一声。然后转身又跑出了自己的狼窝。
？？？
钟教授没有研究过动物学，听不懂狼语，愣在了原地。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绝好的逃跑机会！
钟小白兔一蹦一蹦地跳向洞口，探出头。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差点把他的耳朵都吹得竖了起来。再看洞外，漆黑的夜幕中，不知道潜藏着多少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钟会纠结地蹬了蹬后腿，在穴口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最终还是跳回了温暖的巢穴内，他看了看周围储存摆放好的碎肉和一些动物尸体，心想轮到他应该还早得很吧。
过了好一会儿，孤狼终于回来了。
它钻进洞穴，甩甩身上的灰。
钟会看见这头食肉动物的嘴里叼着一把把青草，这画面真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孤狼却浑然不觉，它将青草放下，推到钟会面前：
“嗷呜～嗷呜～”
钟会怔住。
给他的？
这么说这匹狼刚刚是出去给他找吃的去了？
钟会顿时感到有些愧疚，就在人家为他辛苦觅食的时候，他居然在思考怎么逃跑。
“嗷呜？”
孤狼见他久久不动嘴，趴下身子轻轻又嚎了一声，钟会虽然不懂狼语，但还是从它的声音中听出了一点失落，应当是在问他是不是不合胃口。
钟兔子赶紧埋下头，安静地嚼起了地上的青草。
“嗷呜～”
孤狼见状很高兴，在原地转了个圈儿，然后含住旁边的碎肉，和他一起进起食来。他们一兔一狼竟意外显得非常和谐。
吃饱喝足以后，孤狼把钟会圈在怀里。兔子的耐寒能力比狼低很多，最适宜的生活温度是在15-25度之间，现在对他来说有些冷了。
狼用温暖的皮毛将他包裹住，陪伴他度过这一个难挨的夜晚。
后来他们就生活在了一起，钟会发现狼并不想吃他，反而一直守护着他。
这片森林好像没有老虎、狮子、棕熊这类猛兽，这匹孤僻却凶猛的狼俨然就成为了这里的王者。孤狼白天带他出去吃草，夜晚抱着他睡觉。
它不缺食物，用不着为了没有二两肉的兔子这么费尽心思，就算喂养得再好，垂耳兔这种品种的兔子最多也不会超过四斤，还不够狼塞牙缝。
钟会觉得，这匹狼应该是拿他当朋友了。
狼和兔子做朋友，说出来虽然感觉很滑稽，但事实就是如此。众所周知狼是群居动物，一般狼群的数量基本都会达到七匹左右。钟会不知道这匹狼为什么会变成孤狼，但显然没有同类的陪伴，让它倍感寂寞。
邻国有个流传了五百年的谎言：兔子太寂寞的话，是会死掉的。
也许狼相信了这个荒谬而美丽的故事，所以才英狼救兔得找上了他。
钟会不再想着逃跑的事，狼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跟着它，怎么看都是自己占便宜。
他成了别的动物不敢觊觎的兔子，也成了大家艳羡的对象。一切好像和他做人类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英才果然哪怕是变成动物，也还是这么伟大啊，钟会自豪地想。
在孤狼的悉心照料下，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钟小白兔一天天地长大。
他从一只几百克左右的幼兔长成了两千克的成年雄兔，仗着孤狼的宠爱，在森林里走起路来都带风，威风极了。
就在他成年这天的夜里，孤狼风尘仆仆地赶回巢穴里，将一筐不知道从哪含来的胡萝卜摆在他面前：
“嗷呜～”
钟会十分感动，这匹狼实在对他太好了。他蹭蹭对方的腿，表示感谢，然后抱起一根胡萝卜啃了起来。
他食量不大，只吃了一根就饱了。躺在地上露出圆滚滚的肚皮。
孤狼走了过来，舔舔他肚子上的毛。钟会起先觉得没什么，从他们相遇的第一天起，狼就喜欢把它舔得干干净净。
可是渐渐地，他感觉到有些不对。
这狼怎么丝毫没有停嘴的意思？
动物的本能使他感到恐惧，钟会试图翻身，却被对方用一只前爪按住，为了防止利爪划伤他，孤狼没用什么力气，但巨大的体型差导致力量上的绝对差距，这已经足以让钟兔子动弹不得。
钟会更加不解了，如果狼是要吃他，也用不着再顾及他会不会受伤了吧？
很快，钟会的疑惑有了答案。
狼舔上了他的那里。
没错，就是，那里。一个不可描述的地方。
钟会瞪圆了眼睛，他难以置信。
敢情这狼一直对他这么好，是把他当老婆养的啊？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大哥，咱俩有生殖隔离啊！你看看你自己的下面，要是咱俩那个了，我还有命活吗？
钟兔子拼命地挣扎起来，狼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情愿，停下了嘴里的动作，俯视钟会。
钟会从那双深棕色的眼睛中窥探到了欲望与野性，还有几分残忍。
他看见狼缓缓张口，竟然传出了人类的声音：
“士季，现在轮到你回报我了。”
“啊啊啊啊啊啊！！！”
钟教授尖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旁边的人赶紧握住了他的手，阻止他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士季！怎么了？冷静一点！”
钟会对上姜维满是担忧的目光后，才终于清醒了过来。靠在枕头上，大口喘气，回答对方：
“没事，做了个梦。”
姜维起身走到桌子前，端来一杯温水喂到钟会嘴边，说道：
“是什么噩梦吗？怎么吓成这样？”
钟会喝了一口，想了想那个荒诞的梦，有些尴尬地摇摇头：
“没什么，现在几点了？”
他不想说，姜维也不勉强他，只是回答道：
“快1点了，士季。”
“什么？！”
听到这话的钟会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曹丕昨天专门叮嘱过他，今天下午两点公司要开会。
甫一落地，钟会就感觉到下身酸痛，一个腿软就要摔倒在地。
“士季，小心！”
姜维将杯子往床头一扔，杯中的水刹时浪出来一半，打湿了地面，仿生人却顾不上管它，赶紧扶住了自家主人。
钟会搭着姜维，勉强稳住了身体。但下身的不适感却在提醒着他昨夜的荒唐，年轻的英才顿时整个人都红了，他咬牙切齿地喊出仿生人的名字：
“姜·伯·约！你个不知轻重的混蛋！”
姜维无法反驳，昨晚他的确欺负士季欺负得过头了。但是这也不能全怪他吧……谁叫士季这么可爱？至少他还控制力惊人的没有射在里面，试问普天之下有几个男人可以做到？仿生人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只能心虚地回答道：
“别生气了，士季，我下次不敢了。”
“都说了没有下次了！笨蛋！”
教授转过头去，气恼地骂道。
仿生人已经习惯了主人的口是心非，并未反驳，而是将他扶到餐桌前，道：
“好了，先吃饭好吗？你这两天都瘦了，士季。”
和姜维吵架的这两天，钟会的确闹心。一开始是疯狂赶工92号，后来想着对方的事和曹丕吃饭也没什么胃口，好不容易回家吃了口泡面，还全都吐了，之后又急匆匆地赶来救他，然后晚上还……
现在久违地闻到熟悉的饭菜的香味，钟会瞬间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发出了饥饿的抗议。
原来昨晚他睡着以后，姜维把一地狼藉的实验室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担心他今天有工作，便半夜回到他们的公寓，准备给他拿套干净的换洗衣物来。
结果回家，看到厨房里一地的碎玻璃和垃圾桶里的泡面，愣了愣，心想还好士季没有收拾，万一划破了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于是姜维任劳任怨地把厨房恢复了原样，接着用冰箱里现成的材料做了几道他喜欢的家常菜装进保温盒里。
再次赶回实验室已经是凌晨六点了，姜维看见他一副皱着眉头的模样，猜测是身上太黏腻，休息得不舒服。便赶紧打来热水，给他擦拭身体，换上干净衣物。
最后忙完这一切，墙上的指针已经来到了八点。这张狭窄的折叠床只睡的下一个人，姜维就搬了张椅子坐到他床前，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睡颜，直至刚刚他醒来。
钟会一边吃菜，一边听姜维讲昨晚的事。他感觉自己又要心软，原谅这个混蛋了。
曹丕的会议定在分部二楼的大会议室，参加者都是分部比较重要的人物，钟会不能带无关者进去。正好姜维也忙了一晚上了，他就让对方躺在折叠床上好好休息一下。
姜维表示：我是仿生人不会累的，士季你去忙吧，我会在这里乖乖等你的。
钟会看着他乖巧的模样，最终叹了一口气说：
“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仿生人觉察到了话里的深意，郑重地点点头。他知道之前的事不能因为他受伤而一笔勾销，他们确实需要推心置腹地好好谈谈。
钟会转身，拿起放在桌上，上次曹丕叫他取的文件。
啊咧？
这东西他有打开过吗？怎么已经开封了？
钟会有些疑惑，或许是本来就没有封好吧？反正曹丕也说不是什么紧急的大事，无所谓了。
钟教授将文件袋抱在怀中，走出了自己的实验室。
钟会来到会议室门口，推门进去。
曹爽，何晏，夏侯霸……工业部商业部还有他们情感部的负责人以及重要研究员基本都到了，当然还有他的挚友——王弼，也正坐在何晏旁边。
钟会直径走到王弼身旁坐下，对方不似以往热情地拉住他和他打招呼，而是默默转向何晏，刻意避开了他。
钟会虽然伤心，但也明白好友的怨气。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曹丕却在这时带着一个俊秀的青年走了进来。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了，钟会也只好闭嘴。
曹丕坐到会议室的主位上，曹休就站在他身旁。
不乏有人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但是他都当做没有看见，只是尽忠职守地站在曹少爷旁边充当护卫一般的角色。
曹丕清了清嗓子，说道：
“今天把大家叫来，主要是宣布两件事。”
“第一，想必在座的各位有些已经知道了。没错，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会留在分部工作。希望大家好好努力，今年总部的评选能够榜上有名。”
作为曹魏的继承人，曹丕早就练就一身说官话的本领。
“另外，我的办公室就在顶楼。有什么疑问或者方案都可以来找我或者托我旁边这位，我的族兄，现在也是助理的曹休转达，我们曹魏欢迎每一位有想法的年轻人。”
话音刚落，底下的人就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纷纷对这位从天而降的曹氏宗亲感到更加好奇了，曹家虽然枝叶庞大，但以前可没听过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啊？况且他的长相，怎么看也比曹丕小吧？族兄？
钟会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曹丕会这么快把曹休介绍给所有人。不过这倒是给了他一些灵感，也许他也应该给姜维找点儿事做，正是因为他的生活只有自己，所以才那么容易偏执。
TBC。
同样惊诧的还有王弼。
他是现场唯三知道曹休身份的人，为了这个仿生人，他险些还搭上了性命。
曹丕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和一个仿生人共享曹氏江山？
天才学者王辅嗣震惊得无以复加。他想转过头去问钟会，曹丕是不是疯了？又想起他们因为姜维的事，现在关系尴尬，于是硬生生忍住了和对方交谈的欲望。说到在仿生人这件事上疯了的程度，他这位好友也不遑多让。
“好了，安静一下。”
坐在主位上的曹丕发话了，他可以给员工们一些时间去消化这件事，但是时长不能久到影响他开会的进度。
“下面宣布第二件事，士季，把文件给我。”
“好的，丕少。”
突然被点到名的钟会没有慌张，从容地答应道。
他坐在离曹丕不远的地方，但是还是不能用手直接将文件递给对方。
钟会正欲起身，一直站在曹丕旁边的曹休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给我吧，钟教授。”
钟会点点头，将文件交到了曹休手上。正好他今天也不太适合移动，毕竟昨晚……他怕被别人发觉他走路姿势怪异。
曹休几步回到了曹丕身边，将文件递给了对方。明明是昨天才相见的两人，默契得却好像真的是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今年的仿生人科技交流项目，总部选定我们分部了。这次来我们这边学习的是季汉集团。进来吧。”
曹丕抽出文件袋里的几份资料，然后示意曹休去开门。
门外三个穿着绿色外套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诶诶诶！这不是兴国吗！小兔崽子你怎么来了？快过来让我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
坐在下面的夏侯霸在看清来人以后，惊呼道。
“啊哈哈…二舅你还是那么精神啊……”
站在中间的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臭小子，别把我说得跟老年人一样。”
夏侯霸不满地抗议道。
“好了，仲权。待会儿再跟你外甥慢慢叙旧。”
曹丕一发话，话痨达人立马消停了。虽然论年龄夏侯霸还比曹丕大几岁，可顶着这张娃娃脸谁会相信他其实今年已经33了，况且曹丕还是他的上司，性格比他稳重多了。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三位分别是季汉关教授家的的二儿子关兴，张教授家的大儿子张苞，以及赵研究员家的小儿子赵广。接下来的两个月，都会在我们分部学习。希望大家拿出我们曹魏的待客之道，不要吝啬自己的才华。”
谁都知道曹丕说的是客套话。季汉和东吴与他们公司竞争由来已久，就算不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也绝对不是什么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只不过是表面上，大家还是都要装作为了人类科技进步而共同努力罢了。
就比如这个仿生人科技交流项目，它是国家下发下来的硬性指标，每年都搞。
钟会记得去年他在西晋的时候，那边好像是派的羊祜去东吴学习，然后那小子可真行，让他去刺探军情，他倒好，直接在那边和陆家的儿子谈上恋爱了，把司马昭气了个半死。没想到今年这么快就轮到他们颍川了。
“请大家多多关照！”
三个少年齐齐鞠了一躬，让钟会觉得季汉还算厚道。毕竟这三个人无论哪一个，智商看上去都不像能够窃取商业机密的样子。
中间的张苞就外表来看像个肌肉笨蛋，况且还是夏侯霸的外甥，能聪明到哪里去？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关安国则一看就是个天然呆。至于赵家那个小儿子嘛，看上去是漂漂亮亮挺机敏的样子，如果钟会没有在上楼之前听到他跟其他两人说，他在分部大厅前台迷路了四十分钟的话。
“那么，张苞和关兴就去商业部，没问题吧？仲权。”
曹丕开始安排分配工作。
“当然了，包在我身上。”
夏侯霸爽快地答应道。
“赵广的话……”
曹丕迟疑道。
“丕少，要不交给我们工业部吧？”
曹爽说完这话，王弼立刻皱起了眉头。他可没空奶孩子，曹爽这傻X成天就会给他没事儿找事儿。表现都让他一个人挣了，脏活儿累活儿全落到他们下面的人身上。
钟会看见好友不愉快的表情，抢在曹丕答应之前开口了：
“丕少，让他到我的实验室帮忙吧。正好我那儿也缺人。”
曹丕听完这话十分诧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钟会有多讨厌跟人打交道。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单独给他开个实验室，只是挂名到情感部。
“你确定吗？士季。”
“嗯。”
“行，那赵广你就跟着钟会。”
曹丕简单地做出指示，最后宣布道：
“今天的会议差不多就是这些。夏侯霸、钟会之后带季汉的人熟悉一下我们分部，其余人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单独到办公室来找我。散会。”
曹丕说完带着曹休离开了，剩下一屋子人炸开了锅，多数都是在讨论突然空降的曹休。
夏侯霸和自己外甥叙起了旧，话题大多是围绕着自己妹妹近况之类的。
曹爽被钟会抢了在曹丕面前表现的机会，满脸不悦地带着何晏离开了，留下独自一人心情复杂的王弼。
他和钟会有十年以上的交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好友是什么脾气秉性。
他们是两个性情古怪的异类，因为拥有超高天赋的代价就是，时常会显得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王弼觉得他在认识钟会之前并没有真正的朋友，他也不屑自降格调为了排遣所谓的寂寞去迎合世间的蠢材，他孤傲地前行，远远地将那些人甩在身后。
直到遇到和他一样孤傲的钟会。
王弼觉得钟会是世上另一个自己，他们能够站在同样的高度欣赏同样的风景。于是王辅嗣寂寥的学术路上终于有了可以同行的人，一个可以分享喜悦，排解苦闷的人。
即使后来有了何晏这个恋人，这一份友情也没有任何变化。虽然他们不会把矫情的话说出口，但王弼觉得他和钟会都早在心底默认，对方可以永远是自己最亲密的挚友。
“你……为什么……”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挣扎地对钟会说。
“辅嗣……”
而钟会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红了眼。
“我真的会让他好好地再向你道歉……”
“好了，士季……”
王弼拥抱住钟会。
“不用说了。””
什么也不用说了。
王辅嗣不是一个会换位思考的人。如果他是，就不会在遇见钟会之前伶仃前行了，他甚至大多数时候连别人的善意都不愿意接受。钟会主动要下赵广的原因，别人不知道，但他们二人心知肚明。他的朋友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自以为是地卖他人情的方法，也许会让他更加恼怒。
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为什么？
因为钟士季在某些方面其实也只是个笨拙的人。他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所以只能凭着本心做事。如果自己更加埋怨他，他也只会默默承受着，再做第二件、第三件，等到他消气为止。
王弼不能说他可以就此将姜维的事翻篇儿，那个恶劣的仿生人，光是回忆起来，窒息的恐惧感就又再一次向他袭来。
但只是，他真的不想再看到好友如此疲倦的模样。
所以，算了。
不是因为姜维是否会真心忏悔，而是为了钟会。
实验室的折叠床对于高大的仿生人来说，其实有些活动不开，但他却很满足地将头埋在枕头中呼吸着主人残留下来的气息：
“啊…昨晚的士季，真的好可爱。”
姜维像是抑制不住，感叹出声。
“！姜伯约！干什么呢你、快点起来……”
钟会带着赵广走进实验室的时候，看见姜维躺在折叠床上，以为他开启了睡眠模式充电，毕竟刚刚换了新手臂需要多适应一下，就没有管他。
没想到不到两分钟，对方就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他旁边还站着赵广呢！好在对方好像没有听清姜维的话，只是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折叠床所在的方向。
姜维闻言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地说道：
“士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听到。”
你！放！屁！
这个可恶的仿生人又在这儿装！他的机械波是什么参数值，制作者本人钟会难道会不清楚？这个家伙，绝对是在他走到门外的时候就听出两个人的脚步声了，现在搁这儿借表演宣示主权呢。姜伯约，明年奥斯卡颁奖典礼，没你我可不看。
“这是谁？士季，不介绍一下吗？”
姜维笑眯眯地来到他们面前。
“季汉公司派过来交流学习的赵广，接下来两个月会在我实验室帮忙。”
钟会回答完他的问题，又转身对赵广说：
“这个是姜维，姜伯约……”
钟会瞥见姜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虽然没有出声，但他想说什么，钟会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个幼稚的笨蛋。
“……我男朋友。”
钟会清楚地看到在他说完以后，姜维的笑容变得灿烂了不知道多少倍，非常有礼貌地和赵广握手打了招呼。
两个人意外还挺合得来，可能是因为赵广竟然也对料理颇有研究，说起了之前给他爸做养生餐的事情，姜维很有兴趣问了几个问题，两人还熟络地加上了微信。
钟会大为震惊，觉得自己还没到需要吃养生餐的年龄。赶紧岔开话题：
“那个……赵广，我今天和姜维还有点儿事，你待会儿先跟着商业部那边，初步了解一下分部的情况行吗？”
“嗯，没问题的，钟教授。”
“你知道怎么……算了，你等会儿，我给夏侯霸发个消息，让他过来接你。”
十分钟后，夏侯霸来到钟会的实验室接人。顺便还不忘调侃一下钟会脱单这件事，气得英才回忆起了他启动姜维第二天时，对方干的好事。追着夏侯霸就跑了起来，一迈步才想起自己现在不宜运动，股间传来的不适使他腿软，最后又是被姜维公主抱回了实验室。
终于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姜维放下钟会，收起玩闹的心思，坐到了他的对面去。
钟会的表情也变得严肃。
二人都明白这将是一次沉重的对谈，但他们不能逃避。
……
“姜维，我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对话，你都不会对我撒谎。”
钟会直视着对方，想要得到一个保证。
仿生人垂眼犹豫了，钟会能够感受到他的挣扎。但片刻过后，他还抬起头，像是下定了决心迎上钟会的目光：
“……好，我答应你，士季。”
“为什么要破坏92号？你知道他不属于我。”
钟会首先问起一切事情的起因。
“因为无法忍受。”
“你无法忍受什么？他不会代替你的，伯约。对我来说，你和他是不一样，你应该明白的不是吗？”
钟会难得柔声说道。
“士季，是你不明白。”
姜维望向钟会的眼神变得复杂，他牵起对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无法忍受的是，他也是被这双手创造出来的。士季，我想成为你的唯一。”
“你本来就是我的唯一！”
钟会着急地打断了他。
姜维却只是温柔地笑了一下：
“你还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士季。我想成为你的唯一。唯一的伴侣，唯一的仿生人，唯一的存在。如果可以，我想把你关在我们的公寓里，让你只能看着我，眼里只有我。”
钟会沉默了。
他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只是当姜维如此清楚明白地告诉他，他还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士季，你知道吗？我时常在想，如果你是一只猫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把你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就这样只有你和我。永远在一起。”
“伯约……”
“你害怕了吗…？我知道这不是正确的程式，不符合你们人类的规定。也许我哪个零件坏掉了也说不一定，但是的确，我每天都在这么想着，包括现在，士季。”
姜维就这样看着钟会，说出了既深情又可怕的真心话。
“我答应过你，今天不撒谎。”
“所以你对辅嗣动手……”
“那天他突然出现确实是个意外，但是我不否认我一直对他有杀心。”
钟会像是一时无法消化这么多信息，顿了顿才继续开口：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些想法。”
姜维垂下眼，不敢再看钟会，回答道：
“从你启动我那一天开始。”
没有人再说话了，整个实验室陷入了死寂。
士季，一定觉得他很恐怖吧？其实他自己也清楚他的这些想法是异常的，所以他从来不再钟会面前展露。
也许如王弼所说，他从最初就是一个残次品。
“士季……你会销毁我吗？”
姜维苦笑一下说道：
“如果可以，我希望由你来做。”
请不要将我上交回管理局，因为我是作为你的仿生人而诞生的，所以至少最后也请让我结束在你的手中。高大的仿生人在心底祈求道。
“你在说什么蠢话，姜伯约。”
姜维听到钟会怒火中烧的声音。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伟大的？”
他抬起头正对上钟会冷漠的眼神。
姜维见过自己主人各种生气时候的样子。
有他们第一次回到公寓，因为被他从沙发上抱起，起床气发作的钟会；有他妨碍了对方的工作，愤然甩开他手的钟会。也有他袭击王弼那天，不想再跟他说一句的钟会。
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所有点点滴滴都被姜维珍藏起来，士季所有灵动的表情都在他的记忆中清晰不已。
只有现在这样，隐忍愤怒的钟会，他从未见过。
“你在生气吗？士季。”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当然在生气，你这蠢货！”
钟会站起身来：
“销毁你？那我用两个小时给你修复手臂，是吃饱了撑的吗？还有昨晚……对你来说那到底算什么？！”
姜维看见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士季你……”
“在这儿跟我玩儿自我感动是吧？！好啊，我现在就拆了你！然后用你的零件重新造一个仿生人！让他陪我去麦积山，穿那套蠢得要死的情侣睡衣，和他做……唔！”
钟会话还没说完，就被脸色越来越沉的姜维站起来堵住了嘴。
这是一个毫无温柔可言，甚至比昨晚更具侵略性，堪称暴戾的吻。
姜维在钟会快要不能呼吸前才放开他，沉声说道：
“我不准。”
“你有什么资格不准！姜维，你不是很伟大吗！你变成一堆零件了拿什么不准？！”
钟会红着眼挣扎起来。
“士季……”
姜维将钟会牢牢困在怀里，无奈地唤他的名字。
“姜伯约，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之间只有你付出了感情？”
力气远远不如仿生人的教授抬起头愤恨地看向对方，姜维看见了他眼中无尽的委屈。
仿生人觉得自己所有的零件，仿佛就在这一刻都被面前的人捏碎了。
“士季，对不起……我只是……”
“你不准只是！”
钟会不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高声打断了他。
姜维只好闭嘴，他看见气鼓鼓的主人将头埋进了自己的胸膛之中。
半晌。
耳边才传来一声微弱的低语：
“我爱你，伯约。不要离开我。”
姜维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后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回应道：
“我也爱你，士季。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TBC。
钟会和姜维和好后的第一件事，是带着自己的恋人上王弼家登门道歉。英才确实地践行着自己的诺言，说一不二。
“王教授，我为我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
仍旧是生硬的话语，姜维到底有没有反思，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而差点命归黄泉的王辅嗣，清楚的只有一点：就算这个恶劣的仿生人真的有歉意，也绝不是对他。
“哼。”
为了他的好友，王弼决定不再计较。但这并不代表他会给姜维好脸色看。
“辅嗣，为了给你赔罪，伯约去买了好多你爱吃的东西。上次的鲜椒兔你不是很喜欢吗？”
钟会深知挚友的秉性，及时上前打圆场，指着姜维手里十几斤的肉兔，道：
“你看，他特意挑了好大一只。”
王弼自然看得出这是钟会的主意，他不会忘记之前在好友公寓里这个绿茶仿生人的操作。如果没有钟会下令，姜维真要主动给他做饭，那他就非常有必要担心一下菜里放的是氰化钾还是蓖麻子了。
“就这？”
王弼瞥了一眼拎着大包小包的姜维，事情已成定局，他答应钟会不再追究姜维伤人的事，但天才学者王辅嗣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总归是要整整姜维以出心中这口恶气。
“你还想吃什么？”
果然，他看见对面的人皱起了眉头。
“香酥鸡、脆皮鸭、炭烤牛蛙、红焖羊肉、佛跳墙和……爆炒仔姜兔。”
每一道都是工序复杂的硬菜，尤其这最后一道菜的咬字极重，其中深意任谁都听的出来。
“猪也没这么能吃的，王教授。”
姜维微笑着说道。
“士季不是给你装了进食系统吗？我只想尝个味儿，剩下的就交给比猪强不少的阁下了。”
论毒舌，连钟会也要管王弼叫一声前辈。王教授眯起眼睛，轻蔑道：
“还是说，你道歉的诚意就只有这么一点儿？”
姜维还要再说，钟会眼疾手快地掐了他一把，道：
“哈哈哈…难得辅嗣胃口这么好…你放心，伯约当然很乐意效劳。”
说完用眼神警告自家恋人：快去买菜。
对主人言听计从的仿生人只好闭了嘴，万分不情愿地拿起手机离开了王弼的家。
他走后，钟会看着穿着高领毛衣的王弼担忧地问道：
“辅嗣，你的身体还好吗？”
颈间的红痕尚未完全消褪，毕竟240kg的握力掐断一根纤细的脖子实在是太容易了，姜维当时是真的想要他的命。但这不是钟会的错，王大教授虽然锱铢必较，但既然说了算了，就会做到说话算数。他不想看到好友一直如此愧疚，于是说道：
“没事，平叔照顾我很尽心，再养两日就好了。倒是丕少的那个仿生人，是怎么回事？”
钟会能够成功修复曹休在王弼的意料之中，他从不怀疑好友的能力。但昨日曹丕在会上的发言着实令他震惊。
“我以为，92号是你下个系列仿生人的样机。”
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虽然钟会一直不想让别人知道No.24系列的失败，但王弼早就从何晏口中听说了对方在西晋的事。只是他明白高傲的英才绝不愿意在他人面前展露弱点，哪怕二人私交甚笃。所以为了维护钟会的面子和自尊心，他佯装不知。
而曹家的事王弼也略有耳闻，但知道的不是特别详尽。只是隐约听过，大老板原本钟意的继承人并非丕少，而是他未曾见过的大公子。至于最后为何还是决定将曹魏交曹丕，个中缘由，就不是他能触及到的范围了。
从钟会制作姜维，曹丕给他拨款开始，王弼一直都认为这个项目是曹丕为了向曹操证明自身的能力，而秘密筹划的。但现在看来，可以说和他的想法完全相反。赋予一个仿生人曹氏血脉，曹丕到底在想什么？
钟会摇头。
“实现完美的陪伴型仿生人量产的确是我的最终目标，但不是子桓哥的。他的要求从一开始就很明确——他要一个属于他的、拥有人类情感的仿生人。”
王弼沉默了。
——仿生人恋人？丕少真的有缺爱到这种地步吗？
“辅嗣…我对不起子桓哥……”
钟会的眼圈突然红了。
“怎么了？”
王弼不解，只能拍拍好友的后背示意他冷静，轻声询问道。
“92号，不，是曹休的程式……”
钟会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翻涌的情绪，缓缓讲述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
“也就是说，现在丕少的仿生人沿用了你的仿生人的样本？你担心曹休和姜维具备同样的反社会人格？”
王弼很快理解了好友话中的含义。
“辅嗣……你不要这么说伯约……”
“表里不一，攻击同类，蓄意杀人，我用词已经很客气了。”
王弼翻了个白眼，继续道：
“好了，这不是重点。士季，你调试了曹休的内存以后，他是否有出现和姜维一样，喜欢拥抱的怪癖？”
“应该……没有。”
钟会回想曹丕启动曹休的那一天，曹休全程都表现得很正常。他虽没有跟对方朝夕相处，但如果有什么问题，曹丕应该会马上联络他。
“我认为，姜维的行为就是他内存程式的问题。”
王弼听了他的话，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内存负载过高的原因是你为他设置了大量的情感参数，比如渴望亲密接触，其实是一种类似于贪婪的情感，他的拥抱癖就是这一情感的具象化表现。然后又因为贪婪滋生形成了嫉妒，才产生了极强的攻击性。”
陪伴型仿生人不是王弼专攻的方向，但作为颍川分部数一数二的仿生人专家，就算只是纸上谈兵，理论知识也吊打一众凡愚。
“可是……我不记得我有这么做过。”
姜维是钟会的耗费无数个日夜，才制作而成的他的心血之作，每一项程序的设置都慎之又慎。他不可能不考虑负载过高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强行将大量的参数加之给伯约。
“行为是下意识的，士季。”
王弼和钟会相识多年，对他相当了解。
“……”
钟会抿嘴沉默，他显然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说法。
“我看92号比你那个腹黑的仿生人正常多了，况且丕少也不是第一天接触仿生人了，真要有什么问题，他会找你的。”
王弼知道钟会与曹丕交好，拿个试验品给对方，不管是出于对曹丕的尊敬还是英才良好的职业素养，他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我知道了。谢谢你，辅嗣。”
好友的宽慰奏了效，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就像辅嗣说的，曹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会离开颍川，出了问题，他可以及时解决。
钟会想到曹丕对曹休的看重程度……
——92号请你好好陪伴子桓哥吧。
英才如此在心中祈愿道。
另一边，被祈祷的主角们正享受着春日的暖阳。
曹丕将曹休带到了曹家的马场，准备教他骑马，不料身旁的年轻人，从进到马厩开始仿佛来到了他的主场。
他熟练地牵住缰绳，给马喂草，抚摸其头上鬃毛，最后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如同哪里来的马场主。
“文烈，你会骑马？”
“是的。”
曹休露出一个灿烂笑容，道：
“刚刚在路上我用我的搜索引擎看了许多马术比赛的视频，已经学会了。”
准备通过教对方驭马来增进两人感情的曹丕：
“……”
“子桓不会吗？我可以教你。”
天然的仿生人没有察觉到空气中的不自然，诚心地问道。
“对，我不会……”
曹丕勾起嘴角，反过来，或许也不错呢？
“那就麻烦你了，文烈哥。”
最后这个称谓的尾音轻轻上扬，像含在嘴中酝酿了许久，温柔却不轻佻。曹休“腾”地一下，突然脸红了。
“嗯…嗯……没什么，我去给你迁马。”
说罢，要从马上跳下。
“不必。”
但曹丕拦住了他，道：
“我与文烈哥骑同一匹便好了，这样更方便教学，不是吗？”
……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和一个看上去纤细但内里机械密度惊人的仿生人，加起来大概得有三百多斤。
马如果会说话，大概已经问候了曹丕的祖宗十八代。但很可惜，它只是一匹马，只能任由万恶的资本主义压榨。
因为曹丕说他不会骑马，所以曹休让对方坐到了前面，他在后方教曹丕拉住缰绳。这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因为他们两人体型差距甚大，他比曹丕矮半个头，身材也不如对方壮实。从后面环住自己的主人的样子，像个投怀送抱春心萌动的少女。
“咳咳……”
曹丕率先感受到这个姿势的别扭，他原本是想逗逗曹休，身为曹家的二公子，琴棋书画、剑术、马术这些最基本的东西，自幼就是他的强项，连一向要求颇高的、他爸的好友荀叔叔也夸过他骑射了得。
“……像这样用无名指和小指间绕出握于拳心，拇指轻轻压在上面。左手和右手保持同样的距离……”
但曹休不知，自己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开始认真仔细地教导他。望着青年柔和的侧脸，曹丕的记忆突然被拉回了某个同样阳光正好的午后。
“子桓，听父亲说你最近在学习马术？”
那时曹昂刚刚跟随父亲完成了兖州项目的并购，好不容易得了空，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我骑得可好了！子脩哥！”
小曹丕洋洋得意。
“是吗？不愧是我们子桓。”
曹昂笑眯眯地牵起他的手，说：
“走，大哥带你骑马去。”
那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曹昂取下了一贯戴着的眼镜，将偏灰的长发竖起。在阳光下翻身上马，将他抱在怀中，拉动缰绳，骏马飞驰起来，微风吹拂起他大哥额间的碎发。
小曹丕就这么被哥哥环在怀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大哥的宠爱。曹昂大多数时候都很稳重，唯独只有在与他独处的时候，会展现出他身上拥有的、专属于少年人的朝气与阳光，仿佛只要有他在身边，大哥就永远都不会老去……
“……子桓，子桓，你还好吗？”
思绪回笼，曹丕转头，曹休正满目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
看着这张与曹昂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七十的脸，曹丕一时之间，心情复杂。他低声道：
“只是有点儿累了。”
曹休立刻紧张道：
“是不是我骑得太快了？抱歉，我从前没教过别人骑马……”
曹丕摇头，随口编了个谎话：
“不是你的错，文烈。是我自己的原因，可能是刚刚来到颍川还有些不习惯吧……”
“是这样吗？那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
在曹休的系统常识中，知道人类从熟悉的地方搬迁，会产生一种水土不服的症状。他虽然觉得骑马好玩，但任何事情都比不上曹丕重要。于是赶紧说道：
“正好也该吃午饭了，你早上就没怎么吃东西，我回去给你做一点吧。”
曹丕闻言颇为吃惊，仿生人料理的名声着实不怎么样。
“你会做饭吗？”
“当然，做饭很简单啊。”
曹休回答道，自信的表情和刚刚骑马时如出一辙。
“那好，我们回家。”
士季竟然攻克了连元常都解决不了的难题？曹丕讶异的同时也生出了几分期待，毕竟如果能在餐饮方面也投入使用仿生人的话，可是一笔不小的利润，精明的曹家继承人当然有敏锐的商业嗅觉。
……
一小时后。
曹二少看着桌上摆放的三盘黑咕隆咚的东西，迟疑道：
“文烈，这是……什么……？”
“嗯？看不出来吗？是葡萄回锅肉，葡萄炒鸡蛋，和葡萄萝卜汤。”
曹休耐心地解答道。
“嗯……你不觉得葡萄出现的频率有一点……太高了？”
曹少爷委婉提醒道。
“但是子桓不是喜欢吃葡萄吗？”
但仿生人并未听懂其中的含义，继续说：
“没关系，我买了很多的葡萄的。待会儿还能做个葡萄上树。”
曹丕：………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这个东西只是看上去比较暗黑，其实味道可能还……不错？而他最爱的葡萄，只是听上去和回锅肉、萝卜、鸡蛋这些食物不太适配，说不定是什么隐藏菜谱呢？
“子桓，你怎么不吃？饭菜要趁热吃才好。”
曹休催促道。
“呃……我是想着你做这么多菜很辛苦，想等你一起尝尝。”
曹丕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子桓真是个温柔的人。”
曹休害羞地笑笑，脱下围裙坐到了曹丕的对面：
“那就一起吃吧。”
“嗯……”
曹休夹起面前包裹着葡萄果肉的鸡蛋，一脸淡定地放进了嘴里，咀嚼了几下，然后皱起眉头道：
“好像盐有些放少了。”
他不太明白菜谱上少许盐这个少许具体是指多少。
“……只是这样？”
说完曹丕也夹了一筷子。
曹休见他动作了，也不吃了。用双手捧着脸，眼神亮晶晶地盯着他。曹丕想，他一贯吃的清淡，只是少盐应该没什么问题。
然而下一秒，食物放进口中，曹少爷的表情就变得非常扭曲。
“子桓，怎么样？不合你胃口吗？”
曹休紧张道。
“……”
自然的生理反应，让曹丕当即就想呕吐，但转头看见曹休期待的眼神，他竭尽全力将口中的东西咽了下去，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不是，挺好的，我吃的太急，呛到了。”
得到肯定的曹休开心极了，不停地给自己的主人夹菜。
“那就好，你慢慢吃。不够我再去做。”
看着碗里的菜越堆越高的曹丕也开心极了，开心到现在就想杀了钟士季。
“阿嚏！！！”
在王弼家吃着午饭的钟会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士季，怎么了？着凉了吗？”
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的姜维连忙抽了张纸巾给恋人。
“没有。”
钟会接过纸巾，揉了揉鼻子，指着面前色泽鲜艳的兔肉，道：
“可能是花椒味太重，有点儿呛人。”
“那我下次少放一点香料。”
“不用，这样比较好吃。伯约，我感觉你做饭越来越熟练了。”
“嗯，因为想让士季多吃一点。”
白眼大师王辅嗣最烦秀恩爱的人，捂住耳朵专心吃喝。他虽然讨厌姜维，但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仿生人的厨艺确实精湛。
倒是昨日加班到凌晨、吃饭前才醒来，不知姜维真实身份的何晏惊叹道：
“士季，你男朋友手艺这么好？比外面的厨子都强多了。”
“那当然。”
英才翘起嘴角，仿佛被夸的人是他自己。
“所以这位……姜先生在哪里高就？”
“他刚来颍川，我正在帮他找工作，但是还没有明确的职业方向。”
钟会眼也不眨地说着谎。
“菜做得这么好，就做个厨师不是也挺好？”
何晏一边随意说道一边夹起一块色泽红亮的鸭肉，一口咬下，瘦而不柴、蒸得恰到好处的肉块在口腔中爆出汁水，唇齿留香。先卤后炸过的表皮也是酥软爽口，脆而不油。
“你真这么觉得？”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从曹丕将曹休作为助理介绍给世人的那天起，钟会就开始思考如何也让姜维融入人类社会，他的世界不能永远只有自己，这样不健全且畸形的关系会加重姜维的独占欲。他不能再让辅嗣和曹休的惨剧重演。
“我不想给别人做饭。”
姜维不快地皱起眉头，道：
“我只想做给你一个人吃，士季。”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全都是沾了我男朋友的光才能吃到我做的菜。
“啧。”
王教授用一个字表达了他的不屑，何晏夹菜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有些尴尬。
钟会扶额。他想，在给姜维找到适合的职业之前，很有必要先给对方报一门情商课。
TBC。
钟会最后还是选择了听从何晏的意见，预备给姜维开了一家店。
对此，好友王弼首先表示支持，理由是以后他花钱吃姜维做的菜，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辱骂他了，毕竟顾客是上帝。
钟大教授作为技术性人才，在财大气粗的曹魏，月收入是我等平民望尘莫及的。更别提钟家本来就颇有家底，盘下一间小小的店面，只需三两下便能搞定。
唯一的问题是说服自己的恋人——姜维不愿意做菜给其他人吃。
仿生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如春风般和煦。实则固执偏激，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钟会早有领会。
“伯约，有间店不是很好吗？你做得菜这么好吃，大家都会喜欢的。”
钟教授难得夸奖他人，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我不需要大家喜欢，我只想要你喜欢，士季。”
姜维依旧坚持己见，和主人不同，他并不需要外界的认同。自始至终，他存在的意义只为一人。
“咳咳……”
情话总是很动听，所以世人皆爱甜言蜜语。况且，钟会明白，他说的是真心话。
红霞飞上脸颊，钟教授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差点又被这个该死的仿生人迷惑了。
他甩甩脑袋，故作高深地说道：
“是这样，你可能不太明白我们人类的规矩。”
姜维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们现在是恋爱关系对吗？”
仿生人点点头。
“你，身为我男朋友。吃我的、穿我的，还不出去工作，你知道这种行为在现代社会叫什么吗？”
仿生人摇摇头。
“吃软饭。”
这三个字说出口的瞬间，姜维愣了一下，显然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但不过几秒，他的面色由白转青，沉得像十二月的寒梢。
钟会一边惊叹自己的搜索引擎速度真是完美，一边佯装为难道：
“其实我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这个，我的钱就是你的钱，给你买东西我也很开心，只是我不喜欢别人用那么难听的话说你……就连子桓哥上次也悄悄问我，你是不是我找的小白脸……我们明明是真心相爱的，却被误会成包养关系……”
他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怕伤了姜维的自尊心。看来仿生人以前精湛的演技是随了制作者。
“唉……没关系，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不管旁人怎么说…”
“士季，我想开店。”
埋下头的大教授在恋人视线不及的地方勾起了嘴角，而说出的话却还是：
“你不用勉强自己……”
“不，士季。我想好了，我要用自己挣的钱带你去天水。”
姜维握住自家主人的双手，眼神坚定。
“伯约……”
钟会也抬起头来，眼中尽是感动。笨蛋仿生人还惦记着天水之约……
两情相悦，郎才郎貌，名为恋爱的酸臭弥漫在二人之间。若是王弼在场，大概又要白眼狂翻了。
虽然姜维做菜的手艺能够媲美一流厨师，各色菜系也不在话下。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开一家甜品店。若是普通餐厅，最忙碌的时间自然是中午和晚上。钟会的饮食他必须亲力亲为，如果因为开店而耽误与士季相处的时间，就是本末倒置了。
况且大菜、硬菜耗时耗力，人手方面也成问题，一间餐厅不可能只有一个厨师。
相较之下，甜品店营业时间是下午，客流量也不会太大。再加上钟会喜欢甜食，一切都完美得让人安心。
只是铺面的装修、食材供应商的挑选、以及菜单的制作……真正做起来，比钟会想象中繁杂许多。姜维被吃软饭三个字刺激到了，对于开店的事情变得格外上心。二人像是调转了身份，仿生人成了每日忙得不可开交的小老板，而钟教授因为需要观察等待曹休的试用结果，才能决定后续是否能量产，变得闲暇了起来。
看着恋人每天为了店铺的事情忙前忙后，钟会心里忽然就有点儿内疚了起来。他想着给姜维雇几个人，结果还未实施，姜维就发挥出了他潜藏的商人本色，以“商业部每周三到店饮品免费”的优惠成功从夏侯霸手里借来了4台商用服务型仿生人。
不过收银、上餐虽然可以使用仿生人，但真正的甜品制作还是要靠姜维亲自上阵。钟会有些担心他一人忙不过来。
“要不，让曹休来帮忙？”
于是钟教授提出建议，他们二人使用的样本相同，想来手艺应该也是不分伯仲。
“不用了，我有帮手。”
仿生人直接拒绝道。
“……”
姜维的生活除了自己就是自己，哪去找什么其他帮手。钟会忧心，怕他是还放不下对92号的心结。
不想下一秒，就有人敲门而入：
“钟教授，姜老板，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啦。”
“赵广？你怎么在这里？”
钟会十分惊讶。
“他就是我雇的帮手，士季。”
季汉的人来到颍川不到两周时间，钟会没记错的话，姜维是上周才和赵广交换的微信。转眼就这么熟络了？还有夏侯霸也是，姜维什么时候和对方熟到轻易就能外借到商业部仿生人的程度的？
钟教授原以为自己的仿生人并不善交际，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只要姜维想，他轻而易举就能做到与人和谐相处。不知不觉间，他好像已经拥有了属于他的人际圈，不再只以自己为中心。
钟会一时心情有些复杂，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心头滋生。不过至此算是万事俱备了，他便朝赵广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姜维的甜品店挑在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开业，上班时间自由的钟教授，早早订好了鲜花。顺便还邀请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曹丕和对方的助理兼族兄曹休一同前往。
三人走出颍川分部的大楼，曹丕远远就看见了一块名叫【会心一击】的招牌。一个会字写得遒劲有力，但却被一块生姜样式的图案圈在其中，周围还装饰着许多与它格格不入的粉红爱心。被如此少女的审美震撼到的曹丕道：
“你是老板？”
“子桓哥，低调，低调。股东而已。”
钟会低声道。
曹丕看着他怀里那一大束玫瑰花，心想你是不是对低调有什么误解。
等到了店门口，曹少爷看见店内一个扎着马尾的高大青年被许多小姑娘团团围住。他记忆力极好，一眼便认出了对方就是他来颍川那日，在钟会实验室守着的钟会的“室友”。曹丕挑眉：
——原来是老板娘啊。
钟会还来不及回应上司的调侃，姜维在发现他身影的瞬间，脸上立刻洋溢出幸福的笑容，他一边跟围着他的女生们道歉，一边穿过人群来到他们面前。
“士季，你来了啊。”
“嗯，等这个花了些时间。”
钟会说着将手中的玫瑰递给姜维。
“伯约，恭喜你开业。”
一般开业大多会选送花篮，店门口就摆着两排夏侯霸和赵广送来的红掌和百合。玫瑰固然也有祝福生意红火的寓意，可钟会心机地选了三十九朵包成一束，当着众人的面送给姜维，要说没有宣示主权的意思，实在很难让人信服。对了，忘了说，今天还是三月十九日——白色情人节。
而仿生人对此一概不知，开心地从主人手里接过象征爱情的花束，道：
“谢谢士季，我很喜欢。”
他将钟会送的花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转头问道：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嗯？还没有人下单吗？”
钟会环视了一圈人满为患的店内，明知故问道。
“开张的第一单当然是要留给士季的。”
拿号排了俩小时的夏侯霸和商业部的众人：
“……”
他们将目光投向了钟会身旁的曹丕——丕少，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咳咳……”
曹丕感受到了下属们的怨念，他虽然大不了钟会几岁，但却和钟繇是忘年之交，说一句从小看着钟会长大的也不为过。只是他没想到，对方谈起恋爱来竟是这番模样，他有点儿能体会为什么仲权每天都喊着要烧死狗情侣了，搞区别对待，真的很可耻！
“那我要一份姜撞奶吧。子桓哥呢？”
钟会自然地将菜单递给曹丕。
“那我要一份青葡萄奶酪塔、兰姆葡萄焦糖布丁、橙香葡萄蛋糕和葡萄奶昔……哦对，再给文烈来一份奶油草莓马卡龙塔。”
上一秒还在心里批斗钟会享受特殊待遇的曹公子，下一秒就心安理得地点了五道甜品。
身后传来了商业部下属们吸气的声音——就知道资本家没一个好东西！
“你有这么饿吗？子桓哥。中午没吃饭？”
钟会感到诧异，他们不是来喝下午茶的吗？为什么曹丕搞得好像几天没吃过饭一样。
“子桓，你饿了吗？我有带做的饼干……”
旁边的曹休闻言立刻道。
“没有……开业第一单，凑个六，图个吉利。”
曹丕眼疾手快地按住准备掏东西的曹休，转头狠狠剜了一眼钟会。
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的钟会：
“……”
甜品很快上桌，先不说味道，至少卖相就极佳。普通的青葡萄奶酪塔一般都是直接将整颗葡萄铺满在奶酪上，曹丕虽然喜欢葡萄但也不得不承认那玩意儿看着真是没什么食欲。但姜维做的却将葡萄果肉切成了好看的花形整齐地叠在了面上，美观得像一件艺术品。
曹丕最近被曹休的暗黑料理整得有点儿ptsd，他其实没指望姜维做得东西多好吃，主要是想多吃点儿，回家才有借口让文烈少做顿饭。现在这么漂亮的东西摆到面前，他才真的感觉到有些饥肠辘辘了。
曹丕率先切了一块到自己盘子里，迫不及待咬了一口。
塔皮酥松，葡萄清爽，再配上浓郁的奶酪做馅料。甜而不腻，香浓细滑。
曹丕震惊了，他抬起头死死盯住正给他们送来马卡龙的姜维，问：
“你们店以后送不送外卖？”
“……人手不够，应该暂时不考虑。”
他的眼神太过炙热，姜维愣了一下，才回道。
“子桓，你很喜欢这个？”
曹休闻言也尝了一口，但他没觉得这和自己做的东西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曹丕点头，然后迅速又送了几块进自己嘴里。
“子桓哥喜欢的话，不然让伯约教教文烈？”
钟会一心想让姜维和曹休多多接触，搞好关系。虽然曹休本人没有那次事故的记忆，但钟教授心里始终很愧疚。
“可以吗？钟教授。”
曹休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只要是曹丕喜欢的东西，他都愿意学。
“当然。对吧？伯约。”
钟会转头看向姜维，而姜维点点头，脸上没什么排斥之意，一边端着盘子往回走，一边道：
“跟我来吧。”
两个仿生人青年一前一后朝后厨走去，曹休见姜维双手不空，主动上前分担了一半的餐具，姜维也朝他礼貌道谢，气氛一派和谐。
钟会悬起的心总算是落下了，自他们开诚布公谈过以后，他一直很担心姜维对92号是不是还充满敌意，如今看来，似乎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而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的是，腮帮子里全是甜点的曹家继承人望着曹休的背影在拼命摇着头。
“钟士季！我平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恩将仇报？！”
好不容易将口中的食物咽下、见曹休已经走远的曹丕愤恨地质问钟会。
“子桓哥你在说什么？”
钟会莫名其妙，从刚刚开始他就觉得曹丕不太对劲。
“你明知道仿生人料理有多……”
想到自己这几天的遭遇，曹丕不忍再说。
“啊，子桓哥你放心……”
钟会了然地笑笑，宽慰道：
“味觉问题我已经解决了。”
“你解决了？！”
曹丕怪叫地掏出手机，翻出相册里曹休最近做的玉米炒葡萄、紫甘蓝炒茶树菇、抹茶鸡腿、耗油鸭梨……
“你管这叫解决了？”
钟会看着一张张乌漆嘛黑的图片，一脸愕然，视觉冲击过于强烈以至于久久难以平复。半晌，他才不确定地问：
“这是……文烈做的？”
曹丕气得都不想说话了，黑着脸点了点头。
“不可能……那为什么伯约……”
话一出口，他就惊觉失言，连忙闭了嘴。可曹丕是何等的敏锐？登时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也是仿生人？！”
“……”
“钟士季，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曹丕眯起眼睛，周身的气压都低了。虽然他平时一直很照顾钟会，但曹休是他等了二十年才等来的人，在这件事情上，容不得半点差池。再说了，钟会造了个仿生人谈恋爱，远在曹魏总部的元常和稚叔要是知道了，还不得炸了？
“我知道了……子桓哥，你别生气……”
钟会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开始讲述姜维和曹休的制作过程。
……
“……就是这样。”
钟会埋着头，不敢看曹丕。他隐去了姜维袭击曹休和王弼的事，将其他一切和盘托出。
“你……”
得知姜维才是历经无数个日夜、反复修改出的一号成品的曹丕，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子桓哥，我也只是想要拥有一个……会全心全意爱我，能够包容接受我的一切、属于我的爱人而已。这有什么不对吗？不是你告诉我，要活在当下的吗？”
钟会的声音倔强中透着一丝委屈，曹丕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失去大哥的那一年，士季才只有四岁。那时他和元常已经算的上熟悉，他的父亲为了逃避丧子之痛将精力全部投入进了工作中，无暇顾及他。而曹昂并非他母亲的亲生孩子，即使母亲是个大度的女人，但也终究无法做到视如己出。恰逢当时他的胞弟曹植也生了场小病，母亲忙前忙后，没空管他。
钟繇约摸是看他可怜，总邀请他上钟家做客。他与钟毓岁数相当，性格爱好却完全不同，稚叔是个开朗的人，身边不乏一众追随者。同时，他还是个聪明孝顺的孩子，明白钟繇在照顾自己，便去哪儿也都会带上自己。
曹丕的性子算不上喜静，但也不是和谁都能玩儿到一块儿。只是他不忍拂了钟繇的好意，也担心若是一人独处，失去大哥的恐惧会如惊涛巨浪般源源不断袭来，将他淹没，所以也总跟他们玩在一起。
钟会是与钟毓形成鲜明对比的存在，他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里。
有一次，曹丕见他一人蹲在角落自言自语，觉得有些可爱。便上前问他：
“你怎么不像哥哥一样去找朋友玩儿？”
“我不想跟蠢人玩。”
小钟会翘起嘴。
“那士季一个人不会寂寞吗？”
“我已经习惯了。”
小孩儿把头转向一边，赌气道。
“说谎。”
曹丕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这世上没有人能够习惯寂寞。
“难道子桓哥哥和我哥哥他们在一起，就不寂寞了吗？”
小钟会委屈地捂住自己的额头，不解道：
“子桓哥哥明明不喜欢他们。”
童言无忌，但往往却最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曹丕苦笑道：
“但是我喜欢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我帮子桓哥哥把喜欢的人找回来。”
曹少爷看着圆滚滚的钟团子叉起腰，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笑着摸摸他的头，道：
“谢谢士季。”
彼时他们二人或许谁都没有想到，这个诺言会在二十年后真的实现。
“那你呢？要一直一个人吗？”
“我才不会一个人呢！”
……
“算了……”
思绪回笼，曹丕想到小钟会最后固执的表情，摇了摇头。他知道钟会一直渴望着一份爱。
“那既然他们俩采用的同样的数据，为什么文烈做饭如此……”
当务之急，是解决曹休的事。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调整了他的内存储备。子桓哥，你明天能带文烈来我实验室检查一下吗？”
钟会脸色也不好看，曹休果然出了问题。但是为什么是这方面？
“好。”
曹丕应下。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戳着碗中的甜品，连窗外的太阳似乎变得不太明媚了。
TBC。
《能涛一波不？谁又磕死了》
1L 有人昨天下午在会心一击吗！真的kswlkswl！我现在还在回味，姜钟为何如此rio！！我怒消费200，就当随的份子钱了！
2L 我在我在，太好磕了姐妹！会会抱着玫瑰花来的那一刻我真的以为他要求婚！嘤嘤嘤！！！
3L ……首先，谁来科普一下会心一击是什么玩意儿？？
4L 别说了，昨天夏侯研究员喜滋滋地说带我们商业部去蹭下午茶，结果去了被怒塞一嘴狗粮！我恨！！！
5L ［图片］科普：会会男朋友新开的甜品店。就在分部对门，大魏包子店旁边。
6L 卧槽！！！谁能告诉我这招牌为什么这么秀？？！
7L ls我懂你，我走到店门口的时候也很震撼……只能说，真有你的啊姜伯约……
8L 楼上big胆，竟敢直呼我男神大名！撒了你！
9L 话说昨天下午简直就是cp粉的天堂……不止是姜钟，丕少和他哥哥、夏侯研究员、还有季汉来的那几个帅哥都在诶……本大乱炖爱好者一本满足！
10L 8L说得对，直呼其名容易被查水表，大家还是悠着点儿。就冲会会男朋友对会会那个甜蜜劲儿，我决定以后称呼他为甜姜！
11L 说到丕少的哥哥哦……我问了我在曹魏总部的亲友，都说从来没听过有这么一号人……而且你们不觉得他看上去比丕少小吗？
12L 甜姜www同意！！那么问题来了，有没有甜姜爆炒四季豆文学rwkk！！
13L 可能跟夏侯研究员一样是娃娃脸吧？而且不是说是远房族兄吗？外人不知道也很正常吧？丕少没必要说谎啊。
14L 12L什么lsp，满脑子就只有黄色废料是吧？对于你这种行为我只想说，也给我康康求求了！
15L 13L还是天真了，直接空降来当总经理特助不给个曹家人的身份能服众吗？你们以为以工业部那胖子的能力，为什么被踢来分部还能当王教授的上司？当然是因为姓曹啰，万恶的皇族。
16L 所以是伪骨科+办公室秘恋吗！！！我去过丕少办公室送资料，办公桌好大哦，一看就很适合………你们懂的。
17L 丕少的哥哥也超甜der……而且好忠犬，目光随时都粘在丕少身上。像只忠诚的小马驹嘤嘤嘤，好好磕啊！！我宣布🍇🐎锁了！！钥匙我吞了！！！
18L 看来我的丕会彻底BE了，今夜是只有我一个人受伤的世界呜呜呜……
颍川论坛热火朝天，钟会这边却愁云惨淡。曹丕翌日一早就带着曹休来了他的检查室。他为对方做了一番全方位的检查，细致到连一块芯片都不放过。折腾了整整一个上午，然而结果却是：
——曹休的系统数值一切正常，甚至可以说是完美得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钟会不明白了。理论上来说曹休使用的味觉系统参数和姜维的是一模一样的。他专门比对了数据库，没有道理会相差这么多啊。
彼时他根本没有刻意去攻克仿生人味觉方面的问题。陪伴型仿生人嘛，最重要的当然是情感，这个课题才是他主攻的方向。虽然民以食为天，但餐饮行业如今体系成熟，方便快捷，所以对仿生人来说这不算什么硬性功能需求，他也就没有花太多时间在这上面。买得起陪伴型仿生人的金主，不差雇个厨师煮饭，或者点个外卖，再不济还可以跟他一样吃速食产品……对了，说到速食产品……
钟会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问曹休：
“文烈，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他制作姜维的时候，是按照自己的味觉为基础设置的，曹休既然沿用的是姜维的参数，理所当然也该知道。
可曹休一脸疑惑，像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问，摇了摇头，道：
“我只知道子桓喜欢吃葡萄。”
他是曹丕的仿生人，没有义务了解其他人喜欢什么。
钟会皱眉，陷入沉思。
——士季，快来吃饭。有你最喜欢的松鼠鱼。
他想起姜维第一次为他做饭时说的话。如果曹休不知道，姜维是怎么知道他喜欢吃松鼠鱼的？而且，这是他学生时代，他妈爱做给他吃的菜品。自钟会毕业去西晋之后，长期都吃外卖和速食产品，后来回到颍川，偶尔和王弼出门吃饭，因为对方喜辣，他们吃川菜的情况居多，他也根本没有机会点这道菜。
姜维要是不提，钟会其实都有点儿忘了自己曾经很钟爱这个酸甜口。他本以为这是设置的味觉程式自动记忆了他的口味，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文烈有什么问题吗？”
曹丕见他一直不说话，也有些担忧。
“数值全部正常。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他的味觉异常。可能就是单纯的仿生人的通病……抱歉，子桓哥，我本来也没有花太多工夫在这方面。”
钟会只能回道。
“那姜维……”
“大概只是运气好。”
“是吗……”
曹丕倒是能接受这个说辞，毕竟他让钟会给自己制作文烈的时候，确实也没有要求过厨艺这点。只是……
“我的味觉有什么问题吗？子桓。”
果然，高马尾的青年开腔了。
曹丕告诉曹休今天是带他来做一个例行检查，没有提及味觉的事。因为看着文烈为了自己忙前忙后，然后每次一脸欢喜地等着自己动筷的表情，他不忍心说出真相，让他难受。
昨日曹丕以下午吃的太多了为借口成功阻止了对方做饭，今天原是想让钟会看看能不能帮忙调试一下的，但现在看来他似乎也无能为力。
想想这几天吃的东西，曹少爷感觉自己差不多已经到极限了。
“文烈，你做的饭菜……稍微有点问题。”
曹丕艰难地说道。
曹休愕然，像是没有理解其中的含义，愣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轻轻地问：
“……很难吃吗？”
“……也不是很难吃，就是和我们平时吃的不太一样。”
曹丕摸摸鼻子，眼珠转向右边。
“所以你一直都……”
曹休想到最近曹丕明显食欲不佳，他却还以为是对方刚到颍川水土不服。
因为子桓是个温柔的人，所以他不会说刻薄的话来伤害他；所以每一次都会把自己做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是他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逼迫子桓为他的自我感动买单。
“对不起……”
曹休自责万分。
“文烈。”
曹丕轻轻唤他。
“我也不会做饭，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为了这种小事而自责。”
曹休知道曹丕在宽慰他，但他仍旧无法宽恕自己。
本该为主人服务的仿生人反倒要让主人来迁就他，那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世上没有这种道理，他真是太差劲了！
钻牛角尖、认死理。钟会忍不住叹息，曹休这一点倒是和姜维挺像的，果然是他的制作方式有问题吗？大教授正愁怎么跟曹丕交代，就见他的子桓哥俯下身去，握住曹休的手，温柔地说：
“你来到我身边、你存在着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
曹丕听见了对方的心声。
“子桓……”
曹休抬头正对上曹丕投来的目光，子桓的瞳色和他不同，是如墨一般的深色，漆黑且深不见底，所以总给人一种威严又难以靠近的感觉。
但此刻黑色的瞳孔倒映出他的影子，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了。曹休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溺死在这汪温柔的黑色中了。
“……”
长期担任秀恩爱协会会长的钟教授此刻觉得自己十分多余，他突然有点儿能体会夏侯霸的心情了。
——他和姜维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么肉麻的吗？
这之后，解除了暗黑料理危机的曹丕没有在钟会的实验室停留太久，带着曹休回去了，还顺便顺走了几个姜维送来的葡式蛋挞。
钟会看着曹休一切正常的数据，琢磨了半天，毫无头绪。最后也收拾了一番，朝姜维的甜品店去了。
他原就有些烦躁，待到会心一击门口，远远就听到许多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叫声。
“真的好配啊！”
“嘤嘤刚刚他俩那个对视我死了！！”
“好默契啊，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磕死我了。”
……
钟会不明所以，只觉得吵闹。不过等他踏入店内，看到穿着季汉专属绿色服饰的青年动作熟练地将打好的奶油递给旁边扎着低马尾的英俊男人，男人朝他笑笑，那笑容如沐春风、和平常对自己的样子一般无二。
他的脸瞬间变得比赵广的衣服还要绿。
就像那些女孩儿们说的一样，两人默契十足。这样一副和谐有爱、赏心悦目的画面，钟会却觉得刺眼无比。
“要杯草莓奶昔。”
大教授直径走上前去。
“士季？”
姜维显然对他的到来很惊喜，但钟会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以往只要他靠近，根本不用出声，姜维总是第一时间就能发现他。
“草莓已经过季了，现在的都太酸了。我给你做杯菠萝汁好吗？”
“不要，我就想喝酸的。”
就像是在赌气一样。
“那好吧。”
姜维无奈地看了赵广一眼，对方立即从冰箱里拿了一盒草莓出来。
十分钟后，钟大教授坐在角落酸得牙齿打颤。他咬着吸管，感到无尽的委屈。
——姜伯约，你这个笨蛋。
曹休的问题找不到，仿生人项目就推进不下去。因为曹丕的到来，曹爽急着挣表现，最近又给工业部接了新活儿，王弼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现在姜维也有了自己的事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多出个赵广。就他成了闲人一个。
他始终改不了口是心非的毛病，旁边的小女生们依旧在窃窃私语，钟会不想听，但那声音却源源不断地钻进他的耳中。
——姜维他听不到吗？明明机械波的参数值是最顶级的。
看着吧台两人忙碌的身影，口中的草莓奶昔没那么酸了，反之，涌上喉头的是从心底泛起的苦味。
钟会站起身来，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路过吧台的时候，他故意放慢了脚步。但他所期待的男声并没有响起，只有商务仿生人冰冷而机械的欢迎下次光临回荡在风中。
钟会咬住嘴唇，逃一般地离开了。但他没有看见的是，他刚刚跨出店门后，恋人缓缓勾起的嘴角。
“你性格可真够差的。”
赵广看着钟会落寞离去的背影，再看看身旁长相俊美的仿生人，感叹道。
“你第一天知道？”
姜维手上的动作没停，反问了一句。
赵广不答，继续说：
“钟教授好可怜。”
他有些同情钟会，被这个狡猾的男人骗得团团转。
“哦？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住这份高尚的同情心。”
姜维瞥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仿生人再次勾起嘴角，比刚才笑得恶劣多了。
“？？？姜伯约这个人有没有良心！！！我劝你不要恩将仇报！我为你两肋插刀，不求回报，你不能插我两刀！这是要遭报应的你知道吗！因果轮回阿弥陀佛善恶到头终有报…”
就在单身青年滔滔不绝讲道理的另一头，走在路上越想越不爽的钟会拨通了好友王弼的电话：
“喂，辅嗣吗？嗯，我知道你在忙……我是想说我最近手头没什么事，可以帮你做工业仿生人的基础参数……没事，我不是一个人……你忘了子桓哥给我分配了个季汉的实习生吗？……嗯，客气什么，咱们俩谁跟谁……好的，那我明天就到你办公室取图纸……”
曹丕的别墅里曹休的情绪还是不高，钟会想不通的道理，他也想不通。
尽管曹丕没有丝毫责怪他的意思，但他过不去自己心理的那一道坎。如果说厨艺不佳这是注定无法改变的事情也就算了，可同是仿生人，为什么昨天那个名叫姜维的人做出的东西子桓就那么喜欢？
曹休将曹丕顺回来的蛋挞拿在手中，回忆起了昨天他和姜维在后厨的场景。
“你为什么要放这么多糖？”
“因为是甜品，甜食里糖分的占比比你想象中大很多。”
“这是你的程式提示你的吗？为什么我不知道？”
曹休觉得很新奇，他启动程式搜索了一番姜维的话，发现确实有人提到甜品最重要的就是砂糖的用量，不过他对“适量多加”这个词里的适量的用量不是很理解。他们型号相同，高级传感器可以迅速感知到同类，曹休比主人更先察觉到姜维的身份。难道姜维的系统比自己灵敏吗？
“这种事，是要靠记忆的。”
姜维没什么感情地答道。
“记忆？”
曹休对此话感到困惑，钟会为他整合的记忆库是大教授呕心沥血、反复修改出来的自信之作，目前市面上没有比其更优秀的作品了。
过目不忘、动作敏捷、反应迅速。
曹休作为钟会同样用心制作的仿生人，自然也和姜维一样继承了以上所有的优点。就比如骑马，或许会有天生擅长此类运动的聪明人，但如果不是依靠记忆库，想要仅仅只依靠理论知识就熟练自由地在马场策马奔腾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深切地了解记忆库对他们仿生人来说的便利性。各类食材、食谱、用量用时他都倒背如流，曹休从不觉得自己的记忆库有什么问题。
“不是用记忆库。”
姜维从曹休的神情中猜透了他的想法。他停住打蛋的动作，转过头，认真地对对方说：
“要用心记住。”
——心？钟教授给他们的人工心脏？那不是用来模拟心跳和呼吸的吗？和记忆有什么关系？
曹休觉得自己清楚理解他躯体各项器械的运作原理与机能，所以姜维的话令他更加困惑了。
“用心记住、然后刻在灵魂里。这样，不论以什么姿态，都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
姜维的目光里含着一种沉重到难以言喻的偏执，好像游途万里的寻宝者，历尽磨难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宝藏。他似一个贪财之徒，紧紧地攥住这些属于自己的宝物，恨不得将它们嵌进自己的血肉，与他融为一体，即使剜去他的骨血，也不能将他们分离。
曹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并未完全理解了姜维的话。只是他想，的确不论何时，他都想待在子桓的身边。
画面重新回到曹丕的别墅，蛋挞已然被送入口中。曹休咀嚼着脆皮，想着姜维的话。他想尝试像对方所说的，不用记忆库，而是用“心”去记住曹丕口味的偏好。然而终究只是徒劳，机械制造的味蕾，无法辨别食物的优劣。
“士季，还真是运气好。”
曹丕品尝着恰到好处的甜味，香浓牛奶融合鸡蛋的独特口感令他不由赞叹出声。在总部时，他常听稚叔抱怨他弟弟的饮食有多简单不健康，甚至表示过吃饭就是浪费时间。相当注重口腹之欲的曹二公子对此理解不能，要是不能享受美食，包括但不限于吃葡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钟会，稀里糊涂竟得了姜维这种可遇不可求的顶级厨师。真是命运弄人。
“是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曹休附和了一句，他尽量保持着平常的语气，但垂下头藏起来的眼中的落寞，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从第一眼见到姜维起，他其实对他产生了天然的好感，或许是源于同机型所带来的亲切。对方熟悉的程式让他感到安心，这意味着他并非孤身一人，不是异类。
但就在此刻，他没由来地觉得对方哪哪儿都变得碍眼了。曹休不明白这种情感是什么，但下意识将它隐藏了起来。仿生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种应该表现出来的东西。
TBC。
赵广想死。
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想死。
他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得罪钟教授了，自那日甜品店事件后，他在颍川的实习生活突然从天堂掉到了人间炼狱。
工业仿生人初期的制作很简单，并不需要过硬的技术。只是纯粹机械性的重复组装，过程枯燥得令人发指。虽然他对姜维抓他当甜品店苦力一事也颇有怨言，但和现在干的活儿相比，他真的很愿意回去做奶昔。至少有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可以看，而不是像这样天天面对一堆工业机器。
“钟教授……”
装完第不知道多少个仿生人的手臂后，赵广举着自己发麻的右手艰难地开口了，再不休息他会过劳死的！
“嗯？还有二百四十四个，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加把劲吧。”
钟会头也未抬继续做着手中的事，但说出的话足以让对面的人脚下一软。
“钟教授！！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尽管赵广弄不清楚钟会为什么突然针对他，但他敢肯定绝对和姜维有关。他深吸一口气，接着大声道：
“我对天发誓，我赵广一生笔直，只喜欢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对臭男人没有任何兴趣。我绝对不喜欢姜维，姜维也不喜欢我。他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证，山无棱天地合他都不敢与你绝。他做甜品想你，吃甜品想你，打扫卫生想你，跟我说话也都是你，总之在店里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们之间真的是纯纯的兄弟情！你不要多……”
“噗……”
钟会看着青年紧张得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当然知道赵广和姜维没什么，但看见恋人和别人亲密的样子，他还是控制不了地吃味儿了，以至于让赵广躺枪。看着对方已经微微颤抖的右手，钟会觉得自己有些过了。
他知道自己从不是个大度的人，但这样显现出强烈的独占欲还是第一次。
“我刚刚是开玩笑的，你回去休息吧。”
钟会摆摆手，不再为难这个无辜的年轻人。
“真的吗！谢谢钟教授！钟教授再见！”
赵广闻言如获大赦，生怕他后悔似的，脚底抹油般地挎上自己的包就往门外冲，差点儿撞上推门进来的人。
不用猜，来的人自然是姜维。
“二广……”
仿生人正要跟自己的好友打招呼，却见对方脚步顿了一下，抬头看见是他就像见了鬼一样跑得更快了。
“这是赶着去投胎吗……”
姜维看着赵广消失的背影，不解地嘟囔了一句。
不过，下一秒他就将好友抛诸脑后，转身拿出保温盒里装好的饭菜，露出标志性的爽朗笑容对自家恋人道：
“士季，该吃饭了。”
他今天特意做了钟会喜欢的脆皮鱼，还把鱼刺都挑干净了。
“不想吃。”
钟会闻着诱人的糖醋味，口中开始分泌唾液。但他还是很有骨气地拒绝了姜维，他们最近在冷战。
与其说是冷战，不如说是自那日从甜品店回去后，他单方面在生气。这脾气发得钟会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毫无道理。当初是他自己要姜维多和外界联系，也是他提出让姜维开店的。人家不答应，他就想方设法逼得人家同意。现在姜维一一照做了，独自与这个世界建立起了联系，他又不开心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难伺候。
可是，他就是很委屈。
姜维怎么可以没有注意到他呢？姜维的眼里不是只有他吗？
“士季，我惹你生气了吗？”
仿生人放下碗筷，来到他的身后，轻轻拥住他纤细的腰身。
“……没有。”
钟会别扭地推开身后的人，他不懂得或者说是不愿意素直地坦率心声，这就是为什么他始终很难和他人建立亲密关系的原因。即便如今有了恋人，这个坏毛病还是未能改掉。
“是吗？”
姜维不再继续，没有如往常般死缠烂打，放开了他。话锋一转道：
“士季，最近甜品店的生意很好。多亏了你，帮我找到了适合的工作。”
腰间瞬间变得空落落的，熟悉的触感不在。
为什么姜维不像以前那样对自己所有的情绪都究根问底？为什么不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待在他的怀里？
“嗯……”
失落感像一块巨石堵在钟会的心头，他勉强发出一个单音节来回应对方。
“以现在的利润来说，我很快就能把本金还给你了。”
姜维的声音掩饰不住兴奋，之前为了让姜维乖乖同意开店所使用的激将法显然成了他的心病，就算是仿生人也不想被说成是吃软饭，这严重伤害到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而且呢，我听兴国和安国说，蜀地的人也很喜欢甜食。正好他们家里火锅店的旁边空了一间铺面，地段很好，就在季汉大学旁边。生意肯定不会差的，所以我打算把那边也盘下来。”
钟会迷迷糊糊听到姜维的话，倍感奇怪：
“你盘下蜀地的铺面干什么？？”
“开分店啊。二广他们的研修大概是两个月，到时候他们回成都，说可以带我一起去落实那边的事情……”
姜维还在滔滔不绝，钟会的脑子却“嗡”的一声轰然当机，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姜维，道：
“你要去成都？”
姜维在说什么？他要离开自己？
“嗯，我打算让二广当分店的老板。只是前期可能需要先过去协助一下，可能一个月吧。我们已经说好了四六分成，这样我就能更快把钱还给你，然后……”
他说的话，钟会一个字儿也没有听进去，只是脸色阴沉地打断：
“你走了这边怎么办？”
“哦，这个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甜品基本的配方我已经交给仲权了，他正好快要休年假了，可以帮我顶大半个月的班。剩下几天就说店面升级，关几天没事的。而且，那边的启动资金仲权也说他可以出，就当是入股了。我到时候再给他分红就好了，不用士季你再花钱……”
“谁问你这个了！”
看着面前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的仿生人，钟会感觉自己好像正在失去什么无比重要的东西，巨大的恐惧感笼罩住了他，连同这段时间堆积在心头的愤怒与委屈一起。他怒然质问姜维：
“那我呢！！？你走了我怎么办？”
“士季……”
姜维错愕地看向他，似乎对他突然爆发的情绪感到惊讶。
“我不会去很久的……”
对方小声解释道。
钟会却根本不想再听。以前的姜维，只是和自己分开几个小时也受不了，但现在他却可以轻易放下自己，到别的城市一待就是一个月。
自己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再是必须品了吗？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以前姜维老缠着他，他觉得对方妨碍到了他工作，于是想方设法让姜维不要这么粘人。如今目的达到了，又发现自己根本受不了。他开始能体会姜维当初看他制作曹休时的心情了，甚至有些理解对方的疯狂。
爱是独占、是排他、是极为自私的感情。
“不许去。”
独裁的君王下达了自己冷酷的命令。
“士季……告诉我，你在生什么气？”
然而一贯听话的臣民却没有马上答应他，姜维深棕色的双眸中写满了无奈，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儿。然后又安抚道：
“我很快就会回来……你不是一直都很希望我有自己的事业吗？”
“那你不是一直都不想吗！你不是说你只想做饭给我一个人吃吗！不是说永远只想待在我身边吗！不是眼里只有我吗！”
隐忍的情绪就像是被气球罩住的水，一旦被划开一个小口，就会如同倾泻而下的瀑布，收都收不住。
“骗子…呜…”
钟会讨厌自己这副歇斯底里的样子。他难堪地低下了头，不想让姜维瞧见自己通红的双眼，只可惜哽咽的颤声早已将他的脆弱全数出卖。
仿生人再一次上前拥抱住他，钟会奋力挣扎。可这一次，姜维牢牢将他禁锢在怀中，半点儿也不肯撒手。
“你终于肯说实话了吗？士季。”
就在钟会和结实的胸膛做斗争之际，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一抬头，便看见姜维正用一种怜爱不已的眼神注视着他。
伟大的教授愣了几秒，半晌像是才慢慢回过味儿来，脸色由白转红。
“你……！”
回想起刚刚自己那番如同吃醋少女的发言，钟会又羞又恼：
“姜伯约！你又算计我！谁给你的胆子！好啊，你滚好了，不要说成都，滚到更远的地方去都可以！再也不要出现……唔！”
不断吐出刻薄话的小嘴被有些冰凉的双唇堵住，对方轻轻触碰着他的唇肉，不带情欲、没有侵略。只是缱绻的亲昵，仿若在一声声说着我爱你。气不过的钟会原想咬对方一口出出气，却在对上那深情的棕眸时，瞬间沉沦了。
他们亲了很久，直到钟会软了身子，被迫倚住自己恋人才得以保持住平衡。
“狡猾……”
这个仿生人太狡猾了！
“狡猾的明明是士季。”
姜维听到了他的呢喃，用一种委屈得不能再委屈的语调，道：
“士季总是很忙，王弼、曹丕还有九十二号，身边围绕着的这些人，对于他们来说，你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他们都只是……”
钟会连忙张口，姜维却笑着替他说出了后面的话：
“只是朋友，对不对？”
钟教授点点头。
“我知道。”
姜维的目光突然变得很哀伤。
“可是，我还是会嫉妒。嫉妒他们分走了你。即使知道只是朋友、知道你不会爱上他们。士季的世界有这么多人，但我只有士季。”
“伯约……”
“我想让士季也体会一下我的心情，所以又骗了你。很抱歉，我是这样一个小气的男人。士季，会讨厌我吗？”
钟会所有的怒火都被这番真诚又痴心的话浇灭了。他仰头看向恋人，这张由他亲手制作、无比符合他审美的俊俏脸庞。
“不是这样的，伯约。”
钟会想到小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天才总会无意识地刺痛他人，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存在着，也足够让普通人痛苦。所以他的身边，从没有什么朋友。钟毓倒是对他不错，可是两人年龄差甚大，三年一条代沟，他和他哥之间隔着万丈鸿沟。
傲娇的钟教授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坚强，甚至因为幼时的时光太过难熬，他已经记不太清很多事情。他潜意识里选择了遗忘，用以保护他高傲的自尊心。
再到后来长大，好不容易认识了王弼，钟士季终于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挚友。但他很快又去了西晋，X51和No.24系列的失败让他陷入更深的沼泽中。
直到制作出了姜维。
伯约不仅是他的心血，他引以为豪的杰作。更重要的是，对方将他视为全部。不会因为他刻薄的话而离开；包容他所有的任性；总是在他身边，替他赶走孤独。等钟会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溺在了名为爱的汪洋中，无法挣脱，但甘之如饴。
是伯约教会了他什么是爱。
“我也只有你，只喜欢你，只爱你。”
“士季……”
突如其来的告白，还是如此直白诚实的话语。姜维难以置信又难掩激动地低头和恋人对视。
“我很嫉妒赵广分走了你的时间，也很嫉妒夏侯霸这么快就和你熟络了起来。对不起，我是这样一个小气的男人；我总是只考虑自己的心情，不在意你的感受，就算做错了，为了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也从不肯低头认错。对不起，我是这样一个自私的男人；明明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却总说着反话，伤害你。对不起，我是这样一个口是心非的男人。我有很多很多的不好，很多很多的任性，伯约……会讨厌我吗？”
“当然不会。”
仿生人弯下身子，让他的胸膛和主人贴在一起。怦、怦、怦……钟会感受到两颗心脏正在同频跳动。
机械心脏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只是为了让仿生机体更加接近真实的人类。用王弼的话来说，那只是一堆没什么用的废铁。钟会原本深表同意，但此刻他感受到了无可言说的浪漫。
——姜维的心脏在为他跳动着。
等二人腻歪完，再坐到餐桌前，饭菜都有些冷了。姜维将脆皮鱼小心地腾到盘子里，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钟会趁其不注意用筷子沾了一点酱汁舔了一口，露出一个像猫咪偷喝鱼汤的享受表情，惹得姜维一阵好笑。
他的士季，怎么这么可爱。
“士季，你干什么，谁克扣你的伙食了吗？”
谁知钟会有点儿委屈嘀咕了一句：
“我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姜维才想起，钟会这几天为了跟他冷战，每天都很晚才回家，问他，他老说吃过了。
不过这个好久，也就三天。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快吃吧。”
说话间菜已经热好了，姜维将色泽金黄的黄鱼摆到钟会面前。
钟会确实饿了，也不矜持，夹了一大块到嘴里，结果因为太烫了又赶紧吐了出来。
——更像猫了。
姜维无奈夹了一筷子，放到自己嘴边吹吹，才喂到贪吃的小猫嘴里。
“唔……好好吃……”
钟会幸福得眯起眼睛，伯约做的菜果然还是这么美味啊。英才的脑海中浮现出曹丕上次给他看的曹休做的食物，对比他可怜的子桓哥，他真的好幸运！
想到这里，钟会忽然灵光一闪，问道：
“伯约，你为什么知道我喜欢吃松鼠鱼啊？”
钟教授感受到仿生人给他夹菜的筷子一顿，不过只是稍纵即逝，他又恢复了正常。
姜维抬起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很自然地反问：
“怎么突然问这个？”
“唔，因为文烈就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话说到一半，钟会就看见对面人的脸黑了下来：
“士季，你又提别的男人。”
“不是，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你们的味觉程式相同，所以……”
英才急忙解释，他绝对没有拿自己恋人和别的仿生人比较的意思。
“我也想吃鱼。”
忽地，姜维没头没尾的来了句
“哦、哦……你吃，你吃。”
钟会这才想起姜维一直在照顾他，自己一口没吃，忙给对方碗里夹鱼肉。
姜维却没理会他的动作，而是微微起身，咬下他半边含在嘴里半边露在外面的鱼块。舌尖隐隐舔过他的嘴唇，勾走了粘在上面的糖醋汁。钟会整个人都愣了，只听对面的仿生人咽下鱼肉后，赞道：
“的确好吃，怪不得士季这么喜欢。”
“你……你……”
钟大教授面红心跳，双耳充血，当场结巴。什么松鼠鱼麻辣鱼水煮鱼，通通都都变成蝴蝶飞走了，英才的脑子里现在独剩刚刚那湿润的触感。
暧昧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流转，钟会还在发愣，姜维手已经不安分摸上了恋人的脚踝，正打算一鼓作气继续接下来的动作，然而一阵叮铃铃的电话声打断了他的好事。
钟会蓦然如梦初醒，狠狠剜了姜维一眼，踢开他的手，接起电话：
“子桓哥？”
姜维只得悻悻放手，琢磨着下次要往曹丕的葡萄蛋糕里塞个酸橘子。
“钟士季！你快给我滚过来！”
令人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曹家继承人是怒吼。
和曹丕相识多年，钟会还从未听过对方如此慌张的语气。他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就听曹丕更加慌乱地劝着：
“文烈，文烈，你别这样…冷、冷静一点好吗……”
TBC。
“子桓哥！发生什么事……”
当钟会和姜维赶到曹丕的别墅，看见的画面不太能播。
曹休正衣冠不整，脸色潮红地压在曹丕身上，两人的下身也不太雅观地立了起来。
钟会和姜维面面相觑，他有些尴尬地问：
“……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钟士季！！贫什么嘴！还不过来帮忙！！”
曹丕一面极力阻止着曹休做出更加过激的举动，一面脸红脖子粗地朝钟会吼道。
曹氏继承人从小练过剑术马术空手道，体能相当不错，但在握力240KG的仿生人面前，显然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不够看的。
钟会给姜维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地上前拉住了曹休正在扒曹丕衣服的手。曹休的神智似乎不太清醒，不理会来人，还在继续往曹丕身上蹭，叫着“子桓、子桓”的。
姜维见他这样也不客气，直接给他颈部的启动按钮来了一记手刀，仿生人最清楚仿生人的弱点。曹休吃痛，手一松，曹丕才有了从他身下逃出的空档，但他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朝姜维吼道：
“你别伤着他！”
姜维没理毫无感恩之心的曹少爷，照着曹休后颈又是两下。对方就像突然断电了一样，晕倒在了他手里。
“你……！”
曹丕见状赶紧上前一把推开姜维，狠狠剜了他一眼，将曹休搂在怀中，紧张道：
“文烈，文烈！”
“咳咳……那个，子桓哥你不用担心，伯约刚刚只是暂时强制把文烈的休眠系统打开了……他不会有事的。”
钟会走过来解释道。但他没说的是，后颈的按钮仅仅是因为很小、所以位置不太好找。这是为了防止产生误碰。但按钮本身就在皮肤组织之下，只要轻轻碰一下就能即刻启动，费不着用这么大的力气。而姜维作为钟大教授的男朋友，自己又是仿生人，当然很清楚按钮的位置在何处。这两记手刀多多少少有点儿报复曹休打断他好事的意思。
“倒是子桓哥，要不……你先处理一下自己？”
一贯贵气讲究的曹家公子现在的形象可是相当狼狈。白色的衬衣沾着酒渍、领口大开，颈间还有几处像是吻痕的可疑红痕，平日里整齐戴好、显得精英禁欲的领结此刻不知飞到了哪个角落，而最重要的是，下身西裤皮带也被抽出了半截，松松垮垮地挂在腿间，加上他的那处好像还未消下去，实在是不忍直视。
“你在这儿等着！”
曹丕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窘迫，扔下一句命令，快步走进了卫生间。
钟会听到里面传来的响动，再看看被曹丕小心安置在沙发上的曹休，悄悄跟姜维做口型：
“他们是不是做了？”
姜维摇头，回：
“应该差点儿。”
钟会心想你倒蛮有经验的嘛，这都看得出来。但转头一想，对方的经验就是自己，不由有点儿耳根发烫。
趁着曹丕不在的时间，钟教授走到曹休面前检查他的传感器，机体外观，以及安全系统。出人意料的是，无论哪个都完好无损，至少外部看起来是这样。
曹丕很快就整理好了着装，从卫生间里回来了。他黑着一张脸在钟会对面坐下，压着怒火冷声道：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钟会也很懵，开口道：
“呃……我刚刚检查了文烈的机体，没什么问题……不如子桓哥，你先给我讲讲发生了什么吧…？我才好对症下药。”
曹丕虽然脸臭，看得出来极不情愿，但还是低声说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今天我和文烈很早就回了别墅，让附近的餐厅送了份牛排过来，想着难得周末放松一下就开了瓶酒，找了部电影一起在客厅看。谁知道看到中途半段，他突然像着魔了一样扑过来……”
说到这里，曹丕尴尬地把音量放得更低了，道：
“……他一直亲我，还脱衣服……我阻止他、叫他，他也不听不管，只是一个劲儿地贴着我，叫我的名字……难道仿生人还会醉酒吗？”
钟会听了他的描述，否认了他的猜测：
“不会，进食系统自动消解食物和酒精，他们不会和人类一样耍酒疯。方便问一下，你们看的是什么电影吗？”
“……恋恋笔记本。”
“……”
钟会哽了一下，很是文艺男青年曹丕的风格。他记得这好像是部爱情电影，结尾挺感人的，然后有一段广为流传的雨中激吻镜头……钟会似乎明白了什么，又问：
“子桓哥。你和文烈相处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月了吧，问这个干什么？”
钟会算了下时间，正好就是这个时候。考虑到曹丕对92号的重视程度，他觉得对方应该比较希望得到主动的亲近。别看子桓哥长得一脸霸总样，其实内里很缺爱的。于是他自作主张地给曹休安了个情欲系统，在时机合适的时候就会自动启动，方便两人亲热。曹休忽然有此动作，大约是受了电影的影响。
钟会一脸自豪地把自己的新加系统的事告诉了曹丕。
他本来想着一个月怎么也该熟络了，但见曹丕的脸由黑转绿，没想到子桓哥还挺慢热的嘛，还好他也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又忙补道：
“不过这个时间是可以调整的，子桓哥你要是想慢慢来的话，我可以最晚可以帮你推迟到一年后。”
交往一年还不做爱的伴侣，除非身体有问题。
钟会感觉自己真是他子桓哥的小棉袄，聪明又贴心。就在大教授得意之际，听完他话的曹丕心凉透了半截，他抓狂地说出了一句令钟会大吃一惊的话：
“首先，谁告诉你，文烈是我的伴侣？”
乌龙，惊天的大乌龙。
百分之九十的陪伴型仿生人都是作为人类伴侣被开发出来的，只有剩下百分之十则是残疾人、儿童、老人等渴求亲情与照顾的特殊人群所需要的。
钟会认为曹丕好手好脚，正值壮年，自然不会是后者。也没问，就按照标准的伴侣式仿生人制作了曹休。
而曹丕在制作前，给钟会看了曹昂的照片。虽然钟会当年很小，可能并不清楚曹昂的事，但他和他大哥长得很像，普通人一眼就看得出。所以他也没有特意嘱咐钟会需要的是亲情类仿生人。
“哪有人会让自己的哥哥当自己的伴侣啊？！”
曹丕崩溃道。
钟会小声回了句：
“……司马昭就会。”
曹丕语塞，他要疯了！司马仲达，你的两个逆子害死我了！
“那么，你能不能修正文烈的感情？”
曹丕花了好一会儿，抽了四五根烟才终于冷静了下来。他们谈话的地点也从屋内转移到了阳台，曹少爷想吹吹冷风清醒一下。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争论或者后悔都毫无意义，眼下是要看它该怎么解决。
“这个……”
钟会为难地说道：
“我只能说，可以尽量删减他这方面的情感，但效果我不敢保证……毕竟你知道的，陪伴型仿生人的卖点就是情感陪伴，这种理念上的东西是很难根除……除非……
钟会顿了顿，道：
“销毁重造……”
“不行！”
这四个字一说出口就让曹丕感到强烈地不适，他怎么可能会销毁文烈！
钟会不再说话，他知道曹丕需要安静地好好想想，果然过了良久，对方熄灭烟头，无奈地说了一句：
“好吧，你先把他的那什么情欲系统时间往后推，至于剩下的尽量处理吧。”
“好的，子桓哥。”
曹丕疲惫地揉了揉眼睛，问：
“文烈会睡多久？”
“马上就可以启动。”
钟会看了姜维一眼，对方立刻进屋去看曹休的状况了。
不同于刚才的粗鲁，这一次姜维轻轻地按下了启动按钮。
当曹休重新睁开眼，对上同类雕塑般的俊脸，他皱紧了眉头。休眠之前的记忆比较模糊了，但姜维破坏了他和子桓温存这点他还是记得的。也许他之前对这位机型相同的同类很有好感，但早在曹丕一次次夸赞对方的厨艺之后，消散了。更别提他刚刚还打了自己。高马尾的仿生人正要发作，却听见姜维用机械系统给他传音道：
——不想失去曹丕就别动，我会帮你。
曹休愣住，还没来得及问姜维这是什么意思，就见曹丕带着钟会走了进来。看到他醒了，紧张地拉住他的手，关心道：
“文烈，你还好吗？”
曹丕担忧的表情让曹休很自责，他正想说自己没事，让主人不要担心。却又听到耳膜内传来姜维的声音。
——装失忆。
——为什么？
曹休很困惑，不明白姜维的意图，他不解地盯了对方一眼。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记住我刚刚说的话，不想失去曹丕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姜维却没看他，只是低头保持沉默，不过没有停止和他的交流。
曹休迟疑了一秒，虽然他觉得姜维很奇怪，但想到曹丕……他绝对不可以失去子桓！只有这点重过任何事。于是他还是听了姜维的话，道：
“子桓……发生了什么？”
曹休迷茫地看向曹丕，发现钟会后，又很惊讶地问道：
“钟教授？你们怎么来了？”
“文烈……你不记得刚才的事了？”
曹丕错愕地说道。
“嗯？什么事？”
曹丕转头望向钟会，用眼神问他：
——怎么回事？！
钟会也十分蒙圈，不过他脑子好、反应快，马上便调整好情绪，编了个理由：
“没什么。就是文烈你身体的部件好像出了些问题，子桓哥让我带你回去整修整修。”
“……可是我感觉我很健康啊。”
曹休不太相信地征求曹丕的意见：
“是这样吗？子桓。”
“啊？！嗯、嗯……可能不是什么大毛病，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士季给你检查一下吧。”
“那好吧……”
既然主人发话了，身为仿生人就会无条件服从。曹休点点头，从沙发上坐起。四人一道出门，坐上了曹丕的法拉利。
上车前，曹休表示自己头脑昏沉，可能真的是什么零件出了问题。想坐后排，启动休眠系统睡一会儿。
曹丕当然会满足他的请求，还表示也要坐后排照顾他。可惜钟会不会开车，而姜维则说他只给士季一个人当司机，搞得本就心情欠佳的曹丕一阵火大。最后还是钟会打圆场说：
“就让伯约坐后面吧。正好我们在前面商量一下检查的事。”
曹丕这才收了收脾气，板着脸说了句：
“上车。”
……
车子行驶了一段距离后，钟会从车内的前镜瞟了眼安静躺着的曹休，问道：
“伯约，文烈的休眠系统打开了吗？”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曹少爷不再憋着，焦躁地问：
“到底什么情况？！文烈这是怎么了？”
“子桓哥你别急……”
钟会理解曹丕的焦躁，之前姜维受伤的时候他也是慌得不行，便劝慰道：
“可能是刚刚启动强制休眠的时候，误碰到了他的记忆库。不过不用担心，这不会影响什么的，不如说反而是好事。子桓哥你想调整文烈的感情的话，正好我可以修改他记忆库的空白。”
“你确定这不会伤害到文烈？”
调整他俩的关系固然很重要，但曹丕最在意的始终是曹休的身体和精神状况。
“放心吧……我保证绝对没问题。比起这个，子桓哥你能不能讲一下，你希望和文烈建立一种怎样的关系？”
沉默，漫长的沉默。整个车内仿佛都因为钟会的这个问题而变得压抑了起来。曹丕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了的时候，曹丕缓缓张口，开始讲述起了他的故事：
“我曾经有一位兄长，叫做曹昂……”
……
“我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本该都属于大哥。我偷了他一半的人生，我知道大哥那样温柔的人，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怪我……但我还是不能原谅自己，我希望他能回到我的身边……”
曹昂的故事并不算太长，但曹丕中途几度哽咽，尤其是说到宛城之变时，近乎失声。等他说完以后，车子也来到了颍川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所以你能帮我吗？士季。”
钟会万万没想到曹家还有这么一段秘辛，消化着巨大信息量的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了曹休对于曹丕的重大意义。
“当然！子桓哥，我会尽力的。”
看着这位一直给他诸多帮助、亦兄亦友的上司低落的样子，钟会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以示安慰。然后看了看后座，似乎又想起了自己的男朋友是个醋坛子，赶忙说：
“伯约，你先带文烈上去。我和子桓哥还要讨论一下细节上的问题……”
姜维听话地点点头，扛起曹休，道：
“好的，士季。”
他这么配合，钟会感到很欣慰。目送着姜维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处后，曹丕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他们开始商讨修改曹休的事宜。
而在看不到的拐角处，姜维放下身上闭着眼睛、比自己纤细的仿生人。
“都听到了？”
曹休睁开清明的双眼，没有一丝休眠过的痕迹，面沉如水地点了点头。
回到实验室，曹休被姜维放进了睡眠舱里，还在休眠。
而钟会和曹丕最终敲定的方案是不删减曹休这一个月来的记忆，只是连接曹丕的大脑，进行有关曹昂的记忆输送。以此尽可能的淡化出厂时设置的恋爱感情。为了避免曹休出现了和姜维一样大脑负载过高的情况，首先需要扩大曹休机体的内存储量。
这是一项颇具困难的挑战。他现在所使用的就是目前市面上最高容量的内置芯片了。刚刚够一个仿生人陪伴人类约七十年的记忆，因为大多数陪伴型仿生人都是作为人类伴侣存在，基本会在二十代左右被挑选购入，以正常的寿命来看，是足够陪伴主人走过一生的。
这已经是现有的技术水平的极限了。
但若要为仿生人导入人类真实的记忆，内存会占比非常大。因为模拟性的记忆，或者说设置的数据是可以调节大小的，但客观存在的感情无法量缩。当然不去管它也可以，等内存储备满了，机体会自动删减一些不重要的记忆，所以当初钟会发现姜维大脑过载也没太当回事儿。但现在，他担心如果放任不管，曹休会产生和姜维一样的攻击性。
毕竟姜维偏执性格形成的原因还未查明，目前看来他和曹休的机体的区别，也就只有这一点和外观而已。虽然钟教授已经接受了恋人的全部，并且在他们一次又一次开诚布公地谈话以后，他也相信姜维为了自己，不会再做出令人不安的暴力行径了。但是曹休已经被曹丕公然介绍到了大众视野内，倘若出了事，是很难掩盖的，到时就会面临被强制销毁的局面。
再者，也是最重要的，曹丕和曹休不是和他们一样的伴侣关系，这就意味着子桓哥无法像他一样用爱来牵制文烈。
看了看坐在一旁烦躁不安的曹丕，又看了看睡眠舱里躺着的曹休，钟会下定了决心。
——他大概又要开始变得忙起来了。
TBC。
芯片内存容量修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但钟会对自己要求向来严苛，他知道了曹丕的事，答应了帮对方修正曹休，自然就会尽心竭力。恰巧王弼最近也忙完了手头的工作，钟会便邀请他一同参与。两个天才凑在一起，速度惊人，跨时代的难题好像也变得容易了起来，事情进展的相当顺利。
曹休的情欲系统时间被推迟到了一年以后，由于芯片研发需要在他的机型上试练，最近他几乎都泡在钟会的实验室。
作为其主人的曹丕当然希望能一直陪伴在旁，但无奈曹家继承人的这层身份也不是每天吊儿郎当坐着数钱就行，他有诸多事情要忙，只能尽量抽出时间前来探望，但往往不能停留太长的时间。而钟会和王弼更要忙于芯片的数据采集与制作，也不可能时时照顾到曹休。最后，和曹休接触最频繁的竟成了姜维。
姜维的甜品店已经步入了正轨，有了配方和用料，夏侯霸和赵广也可以正常帮忙运营，他只用每周去个两三次即可。钟会因为曹休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仿生人担心他又不好好吃饭，便每日充当着爱心煮夫送豪华便当。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二人经历了大大小小不少的事情，姜维不仅学会了如何和恋人相处，似乎也学会了如何和他周围的人相处。连王弼都跟着享福吃了不少好东西，两人的矛盾也逐渐没有那么不共戴天了。
——为什么这么帮我？
趁着钟会和王弼在一旁制作芯片，曹休忍不住用机械系统给姜维传音。
这十几天的相处，他佯装配合地任由钟会和王弼操作。他们对他的机体进行修改，传送记忆，试图有效淡化他作为伴侣型仿生人的基础设置，这是否有效曹休不清楚，因为姜维每一次都会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帮他进行恢复。他很感激，却不明白姜维这么做图什么。毕竟他之前可并没有从这位同类身上感受到多大的善意。
——不要误会，我是为了我自己。我也需要新的内置芯片。
姜维没什么感情的回道，帮曹休悄悄做着复原。
——你的内置芯片有问题？为什么不直接和钟教授提？你们是伴侣，他肯定会帮你的。
曹休不解。
——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姜维冷淡地答道。
曹休不再说话，心里腹诽姜维果然是个不好相处的同类。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兴奋的声音：
“辅嗣，完成了！”
钟会激动得难以自持。他是一个科学家，即便恃才傲物、眼高于顶，但也拥有着最本真的创造精神。王弼同样眼中泛光，在这方面两人都很单纯。
“文烈！我给你先试试！”
钟会兴奋地来到曹休面前，相比于他的热切，身为仿生人的曹休却有些不知所措，他犹豫地问姜维：
——怎么办？
上次偷听到了钟会与曹丕的对话，更换新的内置芯片也就意味着需要接收曹丕脑内关于曹昂的记忆传输，仿生人尚还不懂何为嫉妒，但是本能地排斥着主人与他人的亲密关系。
——没关系，你正常接收。难道你会因为一点童年记忆改变对曹丕的爱？
——当然不是！
——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放心，士季以为你的感情参数已经修正完成了，他不会再调整你的数据。而且我也会帮你备份。
曹休松了口气，点点头。虽然不好相处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同类的存在让自己很安心。
钟会说干就干，一个电话叫来了一直因为曹休的事而忧心不已曹丕。当机械的大脑被连接上传感器的那一刻，无数鲜活的画面涌入曹休的视线内。
小小的曹丕和现在长得很像，不过脸上更具肉感，有点儿婴儿肥。他从小就很喜欢皱眉，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印在肉嘟嘟的小脸上，像小大人一般，独自忧郁着。但他也会有展露笑颜，表现出符合年龄的童真的时候。而这种时候，旁边往往都站着一个俊朗的青年。他们一起乘马，一起玩闹，小曹丕在青年宽阔的肩膀上成长，这个名为曹昂的男人占据了曹丕几乎所有的童年时光。直至宛城之变，所有的一切都被海浪卷去，荡然无存。
……
“阿丕。”
当曹丕再次睁开眼，传入耳内的是令人怀念的旧称。
“……文烈，你叫我什么……？”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和曹休别无二致的人。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
“阿丕，你长大了。”
曹休笑着抬起手，摸了摸曹丕的头，那动作和曹丕记忆中一模一样。
眼前的面庞和二十年前故去的人重合，曹丕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他哽咽又迷茫地缓缓吐出三个字：
“……子脩……哥……？”
曹休没有回答他的称谓，只是笑着又道：
“子桓，你做得很好。你是曹家的骄傲。”
短短的两句话，承载着只有曹丕懂得的含义。
这二十年来，他总是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他常常会想，如果是大哥的话一定会比他做得更好吧，不论是对于曹魏还是他的父亲来说。大哥说曹家的将来就交给他了，如果他偷走了大哥的人生，却还让对方失望的话，他就真的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了。
而曹休刚刚的话，胜过千言万语。曹丕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大哥肯定了自己，他似乎也终于，可以和自己和解了。
“所以，文烈现在是子脩哥了吗？”
冷静下来后，曹丕把钟会拉到一旁问。
“不是，他只是刚刚接收了有关曹昂的记忆。情绪暂时沉浸在其中，92号只会是92号。人格是不能复制的，你应该知道，子桓哥。”
钟会否认了他的话。本该失落的曹丕不知为何却松了一口气，回头再望去，曹休变回了之前的模样，熟悉的微笑让他感到安心。
“那他现在对我……还有那种情感吗？”
曹丕脸色不太自然地继续发问。
“这个……”
钟会为难地摇摇头：
“之前也说过了，我不敢保证。子桓哥你只能自己测试一下……当然如果没有成功，我会帮你继续想办法的。现在我建议你先带文烈回去好好休息。”
“可是我还有工作……”
曹丕来颍川不单单只是为了曹休，也是为了更好的继承家族的产业，学习处理分部的事宜。马上就要到年中了，经营上的大会小会不断，他实在应接不暇。
“子桓，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去。”
曹休在远处瞥见了曹丕烦恼的神情，猜到了他与钟会的对话。他走了过来，善解人意地说道。
“但是……”
曹丕还是有些不放心。
“唔……芯片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会作为新项目提交，申请专利。不在此之前还需要再试用，我和辅嗣接下来要进行归档…还会在实验室待一段时间……伯约，你帮子桓哥送送文烈可以吗？”
钟会转头对着姜维询问道。
“当然，那我过会儿来接你，士季。”
姜维答应，钟会又看向曹丕。曹丕礼貌地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帮我好好照顾一下文烈。”
姜维点点头，跟在曹休后面，两个仿生人一起离开了钟会的实验室。
“这个仿生人的脾气倒像是变好了不少。”
王弼盯着姜维远去的背影，感叹了一句。
曹丕闻言，问道：
“他以前脾气很不好？”
虽然他对上次姜维制服曹休的事有些火大，但事后想想自己也是太着急了，又听说文烈这次的修整，这个仿生人出了不少力，心里逐渐也就消气了。加之姜维那一手好厨艺，老实说他对对方还挺有好感的。
“岂止是脾气不好，简直就是心理变……”
态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旁边的钟会焦急打断：
“辅嗣！都说了伯约已经改了……”
“希望最好是这样。”
嫁出去的好友泼出去的水，王弼惯例用一个白眼表达了自己的心情。
而不明所以的曹丕则并未放在心上的回自己办公室继续忙碌去了。
曹休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与平时那个温和的青年天差地别。
他回想起刚刚将自己拥入怀中的曹丕，曹昂的记忆此刻就切实的存在于他的脑海中，比起言语更加生动的展示在他的面前。曹休终于明白了曹丕让钟会创造出他的意义，他的主人在透过他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可惜他不是曹昂，从来都不是，也并不打算是。
“收收你的表情。”
姜维看见面前这个比自己矮半头的同类，蜜糖般阳光的瞳色折射出与之并不相符的阴霾，这是被人类称之为嫉妒的情感。恍惚间，他觉得他速干衣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刚刚不是演的很好吗？不要心急，不然会露出破绽的。”
姜维作为栽过跟头的过来人深有体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句话是人间真谛。
“所以，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曹休听了他的话，表情一僵。调整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头的妒忌，面色如常地问道。
他很庆幸自己听了姜维的话，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帮他，但如果不是姜维的话，他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做个傻傻的替代品。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子桓。
“先跟我去店里，看看士季的芯片是否真的研制成功了。”
“好。”
两人来到“会心一击”的时候，赵广正万般无聊地把糖霜洒在甜甜圈的表面。嘴里嘀咕着姜维真不厚道，明明是个仿生人还学资本家压榨员工。
“我难道没有付给你钱吗？还有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姜维的冷酷的话语从上方传来。我们不鼓励背后说仿生人坏话的原因，不是因为这样不好，主要是他们走路真的可以没有声音。
“哈哈哈哈伯约你怎么来了，我知道了，是要来给钟教授带吃的吧，来来来我现烤的甜甜圈……”
当你吐槽老板被当场抓获时除了装傻认怂还有别的选择吗？
“谁要给士季吃你做的东西。”
姜维嫌弃地推开赵广殷勤的手。
“你这逼……不要太过分！那你来干嘛！”
赵广气愤地咬了一口甜甜圈上的巧克力，他做的怎么了？他做的可好吃了！
“给你找了个帮手。”
姜维朝左退开一步，露出身后的曹休。
“曹助理！？”
赵广虽然没见过曹休几次，但对曹丕这个分部总经理不可能印象不深，记忆中对方的身边总是站着这个青年。姜维这么牛？挖角挖到曹魏内部去了？
“别瞎想。你教他做两个葡萄相关的甜品。”
赵广并不知道曹休是仿生人，只当曹休和夏侯霸一样是姜维的朋友，没多说什么，依言照做了。
当外观漂亮的紫色慕斯蛋糕摆到赵广面前的时候，他还挺有当师傅的成就感的。曹休动作麻利，学习能力也很强，教起来就是舒坦。
然而抬眼，却见两人面色凝重地盯着蛋糕一言不发。
“怎、怎么了……？”
“没事，你尝尝。”
姜维将蛋糕推到他的面前。
“哦……”
赵广拿起叉子，两个人死死盯着他，搞得他不由一阵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就是吃个蛋糕吗？他看着曹休做的，里面还能下毒了不成？
赵广畏畏缩缩地刮了一点放进嘴里，绵密的口感混合着葡萄的清香，恰到好处的奶油不至于太腻，又保留了香甜的味道。比他做的还要好吃。
“怎么样？”
曹休紧张地凑上前来。
“很好吃！曹助理你真有天赋诶，要不要来我们店里打工？”
“太好了……”
赵广不吝赞美，让仿生人松了一口气。
姜维看着曹休若有所思，将他带进了后厨，两人一边着手完成着店里客人们新下的订单，一边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悄悄话。徒留心大的赵广啥也不知道地在外边儿因为有了新的帮手而偷乐。
夜晚，当曹丕忙碌了一天精疲力尽地回到别墅的时候，餐桌上摆着三份精致的葡萄甜点。
曹丕看见餐具旁有着姜维店里logo的纸袋，心里一阵温暖，笑着坐了过去：
“文烈，你专门去给我买的吗？”
曹休从厨房里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走出来，道：
“那是我做的，子桓。”
正在挖勺的动作停滞了，曹丕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曹休见状，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用一种请求的语气说道：
“我想最后努力一下，子桓你就尝尝吧，不好吃直接吐出来也没关系。”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曹丕断然是不能再拒绝的了。于是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地答道：
“怎么会吐，我只是不想你给自己太大压力。”
曹丕说着善意的谎言，手却很诚实的颤抖着。
“死就死吧，为了文烈值得。”他这么想着，迅速将紫色的马卡龙送进嘴里，并端着桌上的水杯预备随时开灌。
“……”
一开始入口是薄而酥脆的外皮，紧接着那内层软绵的口感也紧接其后，细腻丝滑的夹心里夹了一颗葡萄味的软糖，但完全没有甜齁的感觉，反而丰富饼干的浓郁口感。
“文烈……你、你怎么会……”
意想不到、出乎意料的好吃。让曹丕惊讶的不止曹休突飞猛进的厨艺，重点是这令人怀念的味道……
曹休也拿起一个马卡龙，咔嚓咬了一口，顺便替曹丕擦了擦嘴角沾着的碎屑。
“嗯，我知道子桓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让你再尝尝。”
在曹丕小的时候，学校附近有一家味道很好的甜品店。价格虽然不是太亲民，但每一样点心都精致可口，尤其是招牌的法式甜品塔里面的葡萄马卡龙是小曹丕的最爱。曹家肯定是不缺钱的，但那时的曹二公子正值换牙期，比监护人更像监护人的曹大公子当然不可能允许弟弟天天吃甜食，可又敌不过弟弟的撒娇。最后他们约定，每一次曹昂出差回来到家，就要抽出一天的时间陪着曹丕去吃马卡龙。频率大约是一月一次。
于是小曹丕每月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去甜品店的那天，因为既可以吃到好吃的马卡龙，又可以见到最疼他的大哥。这马卡龙也因为曹昂的陪伴变得更加香甜美味，成了曹丕最中意的食物。
只不过后来发生了宛城之变，他的大哥永远也不能再陪他去吃马卡龙了。
曹丕在那一段时间封闭了自己，他浑浑噩噩地生活着。每天一日三餐都难以下咽，就更别提什么甜品了。等到他不得不接受大哥已经离去，他还要继续生活的这个事实后，再去到那家店，却发现戏剧性的是由于铺面的租金问题，它已经关门了。
上天对他太残忍了，只是把大哥从他身边夺走还不够，连同拥有他们共同回忆的地方也不留给他。从那天之后，曹丕再也没有吃到过像那时一样美味的马卡龙，而和哥哥的回忆也被尘封在了心底。
此刻眼前的仿生人唤醒了这一切。士季不是说人格不能复制吗，可为什么……
看着他亲自选定的这张和相似却又不同的脸，曹丕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文烈还是子脩哥了……
TBC。
曹丕最近陷入了迷茫之中。
曹休和曹昂越发的相像了，对待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像兄长对待胞弟。按理说这应该正是他想要的，而现在却无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明明最初破例让钟会进行这个项目，为的就找回记忆中的大哥。
在世人眼中，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曹丕无疑是人人艳羡的存在。世界知名的企业家曹操和美丽温柔的女明星卞氏结合所诞下的他，不但拥有和父亲一样优良的头脑，同时也继承了母亲姣好的外貌，未来家大业大的一流企业曹魏仿生也会交到他的手上。普通人奋斗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他轻而易举就能握在手里。
曹丕也知道他是幸运的，上天已经很眷顾他了，如果还要再奢求更多的话，就实在是有几分不知好歹了。可人之所以是人，不正是因为我们是充满贪欲的生物吗？当你在一个节点选择了一条道路或者某一样东西，此后的人生你便总是会想，如果那时选择了不同的道路的话，现在是不是会比较幸福呢？人生总是会有无数的后悔，无数个想要回到的时刻，为自己创造出别的可能性。而对于曹丕来说，那个时刻，就是曹昂离去的那一天。
如果大哥还在的话，对于父亲和自己来说都是更好的结局吧。二十年间，这个想法萦绕在他的心头，从未消散过，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执念。
真正的曹子脩，不论肉体还是灵魂，都早已在宛城的枪战中随风散去。但他所留下的记忆，却永远束缚着活下来的人。
曹丕想要曹昂回来，只要大哥能回来的话，自己一定会幸福的。他一直这么坚信着，可……真的是这样吗？
文烈……
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名字。
——文治显赫，坚韧刚烈。
这是他自小印在心中的，对大哥的印象，所以他才给曹休取了这个名字，但现在他心里所想的却是另一个人。
第一眼看到曹休的时候，曹丕很满意。他只需要大哥的灵魂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不需要外观和曹昂一模一样的仿生人。这会吓到他的父亲，而且他也不想每次看见那宽阔的后背就回想起大哥替父亲挡弹的瞬间。曹休纤细得有些单薄了的躯体让他充满怜爱，那时曹丕想，这一次要换他来保护大哥了。
再后来，在他们的相处中，他逐渐发现了曹休与曹昂的不同。
第一次的骑马，文烈以为他不会。他小心地环住自己，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握住自己双手的是机械制作的假体，但掌心传来的温度却并不比人类逊色分毫。
宛城之后，曹丕变得感伤、多疑，无法相信他人。他需得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危险，承担身为曹魏继承人的责任。他要变得孤独而强大，不可以软弱、不可以撒娇，因为已经没有人会再保护他了。
但是，时隔二十年，有人再次给了他承诺：
——子桓，无论何时，我都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他原本已经不会再轻易相信他人了，只是当与那蜜糖色的双瞳对视时，不自觉地被俘获了。曹休的眼睛干净澄澈，没有一丝杂质，看向自己的目光满满唯有关心。曹丕久违地体会到了一种安心感，那是大哥走后他就失去了东西。
他们一起生活，曹休会聆听他的每一句话，哪怕是戏言也牢记于心。帮他分担工作，还从不忘用热切的言语赞美他。曹丕的成长过程中，一直是缺乏褒奖的。曹操是典型的严父，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成绩，在父亲眼里那都是理所应当的。他的弟弟们同样都很出色，他不敢索要表扬。而其他人殷切的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则是顾忌他的身份，不是真心实意的。只有文烈是真挚的，他发自内心地崇拜着自己，曹丕知道。曹休永远把他放在第一位，满足着他所有的要求，就连那些奇奇怪怪的料理，虽然味道不好，但其中满含的心意他也感受的到。
曹休其实没那么像曹昂，曹丕早就发觉了。但他谁都没说，也没有让钟会修改的意思，他觉得文烈这样就很好。于是一遍一遍找着借口，给自己洗脑：
——文烈就是他的大哥。他和子脩哥分开太久了，子脩哥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
如果不是那天发生了那样的变故……他或许会永远这么自我欺骗下去。
热烈的吻落在自己的颈间，急促的气息喷洒于耳周，文烈的黑发披散下来，淌在他的胸膛上。他低头就能看见对方春情满含的双眸和泛着粉色的脸颊，以及，那肌肤与肌肤相触的火热。当自己的下身慢慢起立，曹丕猛然像被人给了当头一棍。
他在干什么……！文烈可是他的兄长啊！他怎么能对至亲之人产生欲念！
曹丕无法接受，他慌乱找来钟会，在听到曹休其实是伴侣型仿生人的时候，傻眼了。他心里认定曹休就是曹昂，兄弟乱伦这种扭曲的关系有司马家一家就可以了，他对他大哥绝对没有任何下流的想法……对了，一切都是机体程序的错误，只要修正过来就好了……
“子桓，吃饭的时候不要走神。”
面前的青年微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舀了一勺蒸蛋到他的碗里，语气颇有些无奈，俨然是一位宠溺弟弟的好兄长。
“嗯……抱歉，文烈。”
曹丕低下头，心不在焉地刨了口饭。嫩滑的蒸蛋入口即化，鲜美异常。是的，曹休做的饭再也不是暗黑料理了，像曹丕之前所期盼的，甚至可以匹敌姜维。但热爱美食的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一切都修正了过来，照着他最初所追求的在发展……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么失落？
“叮铃铃”的电话铃声响起，曹丕接起，钟会紧张中夹杂着几分期待的声音传出：
“子桓哥，怎么样？文烈这段时间有什么异常吗？还会想和你亲热吗？”
“……没有，现在很正常。”
距离曹休换置芯片以及参数修正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星期，期间不要说主动亲近，就连他照钟会的吩咐，脱了衣服故意在曹休面前试探，对方每次也只会赶紧用毯子把他裹住，还训斥他当心着凉。二人之间暧昧的气氛消散得干干净净，曹休现在比他亲哥还像他亲哥。
“太好了！那现在就投入量产吧，我也要赶紧给伯约也换一个才行……”
“……士季。”
曹丕打断了钟会兴奋的话语，很难启齿地憋了半天才说问道：
“……你可以让文烈恢复原状吗？”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曹丕自己都觉得很无理取闹。果然电话那边的钟会也愣住了，半晌，才不确定地跟他确认道：
“子桓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量产的文件你提交上来吧，我之后会看的。就这样。”
说完，也不等钟会答应，便单方面挂断了。
“士季，怎么了？芯片出问题了吗？”
见恋人挂了电话以后蹙起眉头，一副不解的神情，姜维关心道。
“唔，不是…芯片很成功…只是子桓哥的态度感觉怪怪的……”
“是吗？他可能还有些不适应吧。”
“说的也是。”
钟会赞同地点点头，道：
“伯约，快躺下，我也给你换上新的芯片。你的内存储量也有点儿高了。”
“好的，士季，都听你的。”
仿生人听话地躺进睡眠舱，任凭主人处置。
传感器很快贴在了姜维的脑部开始传输，钟会盯着缓慢移动的进度条，惊讶道：
“你怎么内存过载这么严重……有没有影响到你的机体运行？”
其实之前为了搞清楚姜维那怪异拥抱癖的来源，他给对方检查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当时还未开发出大容量芯片，毕竟这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他就没进一步详细探查，但没想到具体的数值居然会超过这么多。这快接近于曹丕之前传给曹休的三倍容量了！
“嗯？是吗，我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爱士季，爱到整个芯片也装不下的程度，难道是当初士季造我的时候设置了这样的程序，所以才过载的吗？”
姜维想了想，笑着回道。
“说、说什么傻话，谁会干那种自恋的事……”
面对恋人张口就来的肉麻情话，钟会结结巴巴地反驳，脸却悄悄的红了。
“唔……不是吗？可是我真的好爱……”
“啊啊啊！好了！不许说话！安静传输！”
被仿生人的天然狠狠撩到了的科学家心神大乱地大叫着阻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这个笨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多难为情的话啊……算了，反正现在已经有了新的芯片了，过载的问题将不复存在，当初可能只是兼容性不好吧……总归对姜维来说没有造成影响就好。
钟会这么想着，不再去纠结内存的问题。
当新的芯片换进机体的时候，姜维感觉浑身舒畅，脑中的记忆更加清晰了。之前拼命保留却因为储量太小而被压缩得有些模糊的记忆也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士季果然是天才啊，仿生人在心中感叹道。
“士季，等你忙完了手头的事，我们就去天水好吗？”
姜维起身握住了钟会的手。
“嗯……怎么突然说这个？”
钟会有点儿没跟上这跳脱的话题。
“就是很想带你去看看那里的……风景。你不是答应过我吗？”
带自己看风景什么的……说的就好像他去过似的，不就是用系统查了几份攻略吗？钟会好笑地想揶揄两句，却在双目相对的瞬间，溺进了姜维无限深情的目光之中。
“……我知道了。伯约，你再等等好吗？很快我们就能去了……”
姜维一直期待着天水之行，却因为他的工作一再推迟。不过这次芯片研究取得了大成功，只要后续曹休也没什么问题，他就可以放心地和子桓哥提休假的事情了，在此之前只能伯约辛苦再忍耐一下。
钟会略带歉意地轻轻吻了吻恋人，而姜维则没有放过这个温存的好机会，含住教授的唇加深了这个甜蜜的吻。
姜维感受着唇间的柔软，心里想着，果然不管跨越了多长的时间，他和士季永远都是这么契合。
屋外是晴空一片，进入五月以后的颍川总是春雨不断，今天这样难得的好天气也是久违了。就仿佛他们的生活一般，经历了重重考验终于守得云开见了月明。
只不过有人欢喜便有人忧了。
“我还要扮那个已经不存在的人多久？”
曹休面沉如雪坐在姜维的甜品店中，从他隐忍的话语中能够感受到他现在极度不爽的心情。
“你急什么，一个月就忍不了了？”
在他对面的姜维则悠哉悠哉地调了一杯莫吉托，看的出来他心情很好，似乎还在回味着昨天钟会主动送上的那个吻。
见他这样的态度，高马尾的青年像是再也忍受不了地高声发泄道：
“和钟教授两情相悦的你当然不着急了，你根本就不懂我的心情，你知道子桓对那个人有多……！”
“不懂的是你！”
然而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姜维厉声打断了，他站起身来俯视冲动的青年，眼神不善地说：
“你以为我等了多久才能像现在这样和士季在一起？你不要忘了正是因为你的事！才一直在耽误我和士季独处。”
“……”
曹休完全被姜维的气势所压制住，他的这位同类说的没错，他没有反驳的余地。姜维一直都在帮他，他不应该把火撒在对方身上。但他实在忍受不了曹丕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这件事……曹休心有不甘地咬紧了下唇。
“……好了，我说过会帮你。”
见曹休安静下来，姜维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他一开始的确对这个由士季亲手创造出来的仿生人嫉妒不已，之前更是想过要销毁对方。但几番相处下来，看到他对曹丕的爱恋有了改观。或许是身为同类的亲近感，又或许是现在的曹休实在有几分像当初的自己，他已经利用曹休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了，那么自然也不介意帮帮这个还算顺眼的后辈。
“二广。”
姜维对着后厨喊了一声，赵广戴着烘焙手套伸出半个脑袋，道：
“干嘛？我忙着呢。”
“从今天开始，你去追曹休。”
“嗯？”
“啥！”
曹休和赵广同时露出困惑的表情，姜维解释道：
“我昨天听见曹丕给士季打电话了，他其实已经隐约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真是麻烦的男人……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推波助澜一把……”
姜维做了一个推手的动作。
“是这样吗？”
曹休似懂非懂，但是姜维的意见确实一直都很有效，于是点头道：
“好吧，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你只要不拒绝这家伙就好了。”
“明白了。”
“等一下？！？关我什么事啊？？？你们倒是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啊喂！！！”
赵广看着相谈甚欢的二人一眨眼间就替他决定好了这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异常愤然地走了出来。开什么玩笑，他上次就因为姜维被钟教授整得够惨，在实验室里组装了十几个小时的机械手臂。没记错的话，曹丕是钟会的上司，曹魏的少东家吧？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去惹总经理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二广你知道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你别跟我来这套，你个缺德玩意儿！妈的我真想现在就把你拆了，看看钟教授给你装了个啥黑心系统，一天到晚就知道坑我……”
赵广骂骂咧咧不停嘴，姜维也不打断他。就那么听着他抱怨。等赵广说的嘴皮都干了，停下来喘气儿的时候，他才道：
“说完了吗？”
“没有，还早着呢，我告诉你，你这个黑心莲我真是受够了……”
“你替他办好这件事，除了我们之前的约定，我会劝说士季去季汉研修一周，你知道士季刚刚开发了新型芯片，你们公司应该也很需要这方面的知识吧？”
“切，说的好听。曹丕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同意把自己公司的王牌派去别的地方教导敌对企业。”
“嗯，所以叫你现在要帮帮眼前的人啊。二广，你忘了他是谁了吗？”
“他不就是……”
——曹丕的助理兼族兄。
赵广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抓抓头发，纠结了好一会儿，转向曹休问道：
“曹助理，我相信你和旁边这个缺德仿生人不一样，你会说话算数的对不对？”
“……”
曹休哽了一下，心道虽然不缺德但其实我也是仿生人来着。他朝姜维投去询问的目光，看他点了头，才有礼貌地回道：
“是的，我会说话算数的，赵先生。”
得到肯定的答案，赵广闭了闭眼睛，心一横，道：
“那好吧！”
他为他们公司牺牲了太多，希望回去玄德叔记得奖励他年终奖翻倍，再给他爸发面锦旗，就写教子有方。
TBC。
当赵广第二日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颍川分部门口的时候，曹丕正在看钟会的策划案。窗外传来了吵闹的惊呼声，他抬眼望去，一个眼熟的男人正和文烈亲密地说着话，但一时想不起对方是谁了。
“嗯？他怎么在这里？”
钟会顺着曹丕的视线也看到了楼下的景象，赵广不应该在姜维的店里帮工吗？他今天可没有安排活儿给对方。还有赵广是怎么认识文烈的？
“你实验室的人不好好上班，弄得外面大呼小叫的，你是怎么管教的？”
看到赵广伸手把鲜花送到了曹休怀里，露出钟会实验室的手环，曹丕才想起季汉还有三个实习生在这里。曹休没有拒绝那男人的赠花，他所站的位置正好背对着他的主人，所以曹丕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是从两人靠得极近的站位与对面男人灿烂的笑容可以推测出此时气氛一定不会太差。
曹丕的脸色霎时变的阴沉可怕，说出口的话也带着不快与迁怒。
“……”
钟会心里吐槽现在可是午休时间，他总不能不让人吃饭吧？再说你不也没管住你家文烈吗？但懂得察言观色的钟教授明智地选择了闭嘴，不往枪口上撞。
“跟我下去看看。”
曹丕合上看到一半的企划案，站起了身来。
“好的。”
钟会恭敬地跟在后面，默默祈祷着赵广可千万别给他搞出什么幺蛾子。
“文烈，你在干什么？”
“子桓，你怎么来啦？”
曹休对于曹丕的突然造访感到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笑着来到对方身边，说：
“你看，这是应云送给我的花，是不是很好看？”
显然，钟会的祈祷并未奏效。
“你叫他什么？”
钟会看见曹丕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从人群中寻找到了姜维的身影，于是给对方投去了一个“怎么回事？”的眼神，但姜维只是摇摇头，一脸无辜，似乎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啊，忘了说，应云是赵广的字。之前我去「会心一击」，觉得钟教授送的玫瑰很好看，随口感叹了两句。没想到应云还记得，今天特意给我送来了。”
“哈哈哈，小事啦。曹助……文烈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每天都给你送。”
“好浪漫啊……”“这个季汉小帅哥是在追曹助理吗……”“感觉他们还挺配的…活力年下小狼狗x温润人妻精英好磕…”周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钟会已经不忍再去看曹丕的表情了，他可以想象，那一定比姜维炒菜用的锅还要黑。
“不用了，我们曹魏还没穷到连花都需要季汉赞助的地步。文烈，跟我回去。”
曹丕冷冷地看了赵广一眼，随后又扫视了周围一圈，用一种平静但暗藏杀意的语气说道：
“你们都很闲是不是？是分部今年的年中指标给你们定低了吗？年末给你们增加一倍好不好？”
吃瓜的众人闻言大惊失色，任谁也听出了大boss现在心情极度不佳，赶紧四散逃离。曹丕转过身，连背影都散发着怒气。曹休站在原地愣了愣，赶紧抱着花快步跟上。
“怎么回事！？”
他俩走后，钟会火急火燎地跑到赵广面前。英才拥有一颗智商高达一百八的学术头脑，但也完全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
“啊哈哈哈……钟教授……那个……”
赵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钟会都快急死了，哪见得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立马道：
“傻笑什么！有话快说！”
“啊……其实也没有什么……如你所见，我想追文烈……钟教授能给我帮帮忙吗？”
“赵广！我在问你正经的，你难道没看出来刚才子桓哥有多生气？就算你是伯约的朋友，这种恶劣的玩笑……”
“钟教授，我没开玩笑。”
“你……”
看着赵广一脸的真诚，钟会感觉他要疯了，他缓了好一会儿，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隔了半晌，才大叫道：
“姜伯约！管管你这朋友！”
站在稍远处的姜维以一种无端躺枪的委屈姿态来到恋人身边，无奈地说：
“士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你之前不是还吃我跟二广的醋吗？现在他喜欢文烈了不是正好？”
“你…你别瞎说！”
自己之前那些幼稚的吃醋行为被这么当着当事人的面直接说了出来，钟会脸上冒烟儿地否认道：
“再说了文烈是子桓哥的……”
“族兄，对吗？但就算是亲兄弟，也没有理由阻止他人的感情吧？”
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对啊，文烈是子桓哥造出来怀念曹昂的，是亲属仿生人，不是伴侣仿生人。所以只要双方都可以接受，他和人类交往恋爱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虽然这种情况少之又少，因为对于仿生人来说心里的第一顺位一定是自己的主人，相比起伴侣，他们会优先照顾到主人的情绪和生活。对大部分有感情洁癖的人来说，他们是不能容忍这一点的。就像你找对象肯定也不想找个妈宝男或者扶弟魔吧？不过如果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确实是符合规定的。
“还有……”
姜维俯在钟会耳边悄悄道：
“文烈身上的情欲系统不是只是推迟到了一年后而没有完全消除吗？虽然现在他对曹丕没有欲念，但难保以后不会被系统激发出来。曹丕不是只想和文烈做兄弟吗？只要文烈和二广交往了，这个问题也可以解决了。两全其美呀。”
说的……太对了！钟会无法反驳，仿生人的脑筋动地飞快，迅速帮他分析出了利弊。曹休若是和赵广交往，的确百利而无一害。可是子桓哥刚刚的表现……
——如果真的只把文烈当成兄长，他到底为什么要那么生气呢？
除非……
钟会想起了那个被挂断的电话：
——你可以让文烈恢复原状吗……？
那或许并不是自己的幻听，钟会望着曹丕位于顶楼的办公室陷入了沉思。
曹丕现在很生气，非常的生气。
“子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曹休察觉到了，关心地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想要用掌心帮他测量一下体温。
“别碰我！”
“啪”的一声，曹丕怒然挥开了靠近的右手。
“……子桓？”
曹休怔怔看着被打落在地的捧花和自己被甩到一边的手，难以置信。从他被启动的那一天开始，曹丕可从来没有冲他发过火。
“……你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
也许是看到了曹休错愕的神情，曹丕缓和了一点语气，但还是别扭地坐在办公椅上，用背对着曹休，似乎在等待着对方的再次靠近。
然而预想中的拥抱并未来临，身后传来了拾捡东西的声响。
——难道……
曹丕怒不可遏地转身，果真看见曹休正在小心翼翼地捡着被他打散的花瓣，脸上挂着十分惋惜的表情。
曹丕彻底被激怒了，他起身冲到曹休面前，钳制住正在捡花的手吼道：
“你就这么喜欢他送的东西？”
曹休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脸，满是茫然，只回道：
“这束花很漂亮啊，子桓你不觉得吗？”
“这种破花……”
曹丕轻蔑地看了一眼散落的花瓣，掏出自己的手机，不知拨给了谁，就听他道：
“儁乂叔叔，对，是我……让公司旗下那几间在颍川的花店把店里的玫瑰都给我送到分部大楼来……对，要包好，我有用。”
挂断电话后，他忽然恢复了温柔，转而握住曹休的手说：
“文烈，你喜欢花的话想要多少我都可以买给你。”
不愧是曹魏的继承人，说出的话豪气万分。可惜这并未打动曹休，对方摇摇头，怜惜地看着变得有些残败的花束，道：
“不是这个意思，子桓。这是应云的一片心意，我认为我应该好好对待。”
“心意？”
曹丕怪叫起来：
“我看是不安好心才对。”
曹休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语调，叹了口气，问：
“子桓，你到底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吗？”
“我说了，文烈，你不要拿我当小孩子。”
曹休彻底无奈了，曹丕现在可不就是像个任性的小孩儿吗？他只能继续安抚道：
“小孩子……子桓，我是你的哥哥……肯定不可避免地会……”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低沉的男声打断了：
“不是……”
曹丕低下了头，将一切情绪都埋进了地下。
“子桓？”
“你才不是！”
突然，他暴跳如雷地站起身，用泛红的双眼俯视曹休：
“你不是子脩哥，我不会让你变成他的。”
……
听完此话后，像是很受伤般，低头的人变成了曹休。曹丕意识到了他的话深深刺痛了曹休，否定了其存在的意义。但他也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安慰对方，因为此时曹丕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他要让钟会立刻把文烈恢复原状。
于是他扔下自己的仿生人，独自一人摔门而去。
直到他走远，曹休才抬起头来，看向办公桌上摆着的青年曹昂与幼年曹丕的合照画框，攥紧了拳头，那目光中的愤恨，丝毫不输曹丕刚刚对赵广的嫉妒。
——忍。
姜维的话再次响起，曹休深吸了一口气。没错，不要着急，再忍一下，很快子桓就会忘记那个死人了……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再睁眼，曹休已经又恢复成了往常的模样。他将可怜的花束抱起，慢慢走出了曹丕的办公室。
钟会和姜维回自己实验室的路上，遇见一个个抱着巨大玫瑰花束的闪送员从他们面前走过。
“……谁往公司买这么多花啊？有病？不会还是赵广吧？”
钟会大惑不解，怀疑地问姜维。
“就算他想……也没有那能力，最近甜品店收入虽然很可观但还没到可以这么挥霍的地步。”
姜维摸摸下巴，道：
“不会是曹丕买的吧？”
“哈哈哈哈……不可能不可能，这种白痴二百五富二代才会干的蠢事，江对面的孙权还差不多。”
钟会连忙替他子桓哥撇清关系。
“士季不喜欢花吗？”
姜维有些意外地问。
“当然不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之前你开店我不也送了玫瑰去吗？”
“嗯……收到士季的花我很开心。”
钟会见他还是一脸“那你为什么这么嫌弃”的疑惑表情，解释道：
“你开心是因为那是我送的花，如果我送的是巧克力、是蛋糕、是绿植，难道你就不开心了吗？”
“怎么会！士季送什么我都很开心。”
姜维连忙表明自己的态度。
“所以啊，花是心意的辅助道具，而不是其本身。所谓锦上添花，是在美丽的彩纹上再绣上花朵，增添它的艳丽。但如若一开始就是花团锦簇、千枝万朵，谁还会注意到彩纹本身？不就变成喧宾夺主了？”
钟会闭着眼睛头头是道地讲述着他悟出的恋爱真谛：
“要知道，有一位邻国的帅哥曾说过，比起一千朵玫瑰，还是一颗真心更好。”
“一颗……真心……吗？”
“对啊，不过也不是说生活就不需要这些调节剂了，伯约……！子桓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钟会睁开眼，循声望去，吓了一跳。曹丕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背后，还喃喃着他刚说过的话。
“……在你骂我白痴二百五的时候。”
看着摆在脚边的999朵粉色玫瑰，钟会心下一沉。能让曹丕干出这么缺乏理智的事，那天的电话……
果然，还不待他开口，曹丕就道：
“……其他的事待会儿再说，士季，你能让文烈恢复原样吗？”
“……”
钟会沉默地看了看姜维，示意他打开了自己实验室的门，让曹丕进去说。
姜维点头照做。
“……子桓哥，不是我不帮你，你说恢复原样……但记忆现在已经植入机体。真实的记忆不是像穿衣吃饭那样程式化的数据，不能节选删除。就算是芯片超载进行的自动删除，也是随机的不重要数据。如果文烈认为你的记忆对他来说很宝贵的话，除非依照仿生人条例，强制删除恢复出厂设置……不然是没有办法抹去这段记忆的。可一旦这么做了，你们之前所有的共同回忆也都会一并被删除……”
“不用抹去也可以，你不是修改了他的一些基础参数吗？你帮文烈改回来好不好？这样他一定就……”
钟会摇头否决了激动的曹丕：
“我和辅嗣讨论过了。基础参数是对照着记忆修改的，假如植入了记忆，基础参数却没有对应调整的话，他作为伴侣型仿生人很有可能会仇视你大哥，从而产生攻击性的。”
“可是子脩哥已经不在了……”
“就是因为他已经不在了。若是活着的人，他至少还有办法使点手段让你彻底厌弃对方。但是，哪怕是仿生人也赢不了死人的。”
“……”
“曹昂活在你的心里，他能挖掉你的心吗？”
“你知道我对子脩哥不是那种……”
“但是文烈不知道，他是一张白纸，不匹配的参数和记忆会让他混乱的。”
“……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抱歉……”
曹丕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
钟会见他痛苦的样子，也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是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吗？”
忽然，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姜维开腔了。
“伯约……”
钟会想让自己的恋人不要乱说话，子桓哥已经够难受的了。
“你有办法？”
曹丕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目光炙热地看向姜维。
“既然文烈不能删除记忆，那么你呢？”
“人要怎么删除记忆啊，伯约你是不是八点档韩剧看多了，快别瞎说了……”
钟会很担心依他子桓哥现在这个精神状态，真的会去尝试车祸失忆。
“我是说……”
姜维认真地和曹丕对视：
“你能忘了曹昂吗？”
“什么意思？”
曹丕皱紧眉头，这个仿生人的话
“这世上的事情不可能全都尽如人意的，哪怕你是曹子桓。文烈和曹昂你只能选择其一，那么你要选谁呢？”
“……”
“如果你要一辈子抱着和大哥的回忆独自感伤，那就不用做任何改变，保持现状就是最完美的方法，文烈现在很像你的哥哥吧？只要你想，他一定会让自己更像曹昂的，不止一言一行，甚至神态举止，要知道仿生人的模仿能力可是很强的……”
“谁都没说过这种话。”
曹丕不快地中断了他的话，姜维却并不介意地微笑道：
“那么，反之……如果你想要选择文烈的话。从今以后，你就要当曹昂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当然，这不是叫你去车祸把自己撞失忆，而是你自己的心，要彻底地放下这个人。不要吃个东西就想起这是你哥给你喂过的；骑马就怀念你哥高超的骑术；看见枪就ptsd痛苦得浑身僵硬。桌上放的照片该换就换了，坏掉的机器人就让它好好尘封于箱底，你说呢？”
“……”
“伴侣之间有没有谎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让谎言被发现。谎话说一千遍都不会成真，但戏如果可以演一辈子，就会变成真的人生。不是吗？”
姜维说完以后，曹丕和钟会两个人都愣在原地。
曹丕是在思考着姜维的话，而钟会则是看见能如此平静提出这些建议的恋人，想到了他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谎言……钟会不由得心情一阵复杂。他原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他们之间应该已经是两心相悦、毫无保留。可现在他却忍不住怀疑：
——伯约……真的没有瞒着自己的事了吗？
TBC。
这厢的曹丕还在为这段他自己也摸不清的感情纠结犹豫，那边赵广已经开始对曹休发起了猛烈的追求攻势。
什么送花、唱情歌、买礼物，在这个飞速进步的科技时代已经显得过时又老套了。曹丕也老大不小了，以前也追过女孩儿。以他的身家，出手自然很阔绰。加之，他本就是个喜欢捣腾的主儿，总是带着小女朋友尝试许多新颖的约会方式。送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价值不菲。其中最夸张的是，他的有一任女朋友叫做郭女王，专攻的是天文学。曹丕当时非常喜欢对方，告白的方式是在他们大学毕业的那天，用自家火箭把两人一起送上了月球。载人登月在现代社会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但曹丕一掷千金包下了整个月球，站在月海上深情款款朗诵他自己写的情诗，告诉对方整个天地间他们唯有彼此。可以说是壕无人性，但同时确实兼具独树一帜的浪漫，让人很难不动心。所以在曹家公子看来，赵广追人用的那些都是小儿科的幼稚手段，还很穷酸。他看不上眼，可偏偏曹休却很吃这一套。
在这个最忙碌的年中时期，曹操下个月就会到分部来参加每年定期举行的会议。在此之前曹丕需要过目各个部门送来的年中报表，分析盈利和亏损情况，并且为下半年公司的经营制定目标计划，届时汇报给曹家的掌权人。他的父亲是一位多么严苛的商人，曹丕不用多做说明，尤其是对待他这个继承人。
照理说他应该忙得脚不沾地才对。然而对待曹休的感情却扰乱了曹丕的心弦。
作为总经理的助理，曹休的工作应当是在他身边为他处理公司所有的大小事宜。但最近只要一和文烈待在一起，目光就会不自觉地被对方所吸引。曹丕总是想起这短短数月他们之间的相处，那样温馨又美好。曹休喜欢注视他，那蜜糖般的金色眼眸中所蕴含的，只有他。哦，不，还有对他热烈的爱意。
以及那个带着安抚意味的吻……
他们靠在沙发的两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显示屏。那是曹丕最喜欢的电影之一，除开那伤感文艺小清新的剧情很符合他的调性以外，还有一点令曹丕很满意，那便是女主角瑞秋·麦克亚当斯有几分郭女王的气质。
说来也巧，仔细想想他和郭女王其实挺像男女角色互换的恋恋笔记本的。跨越了阶级的恋爱吗？曹丕不由地轻笑了一声，只可惜现实远没有电影美好。他和郭女王在交往了两年以后分了手，分开的时候他们两人都很平静。他知道她很优秀，离开了自己才会更自由。曹丕没有怨念，反而很感激对方的陪伴。
他露出怀念的神色，全数落入一旁的青年眼中。突如其来地，仿生人将主人压在沙发上，曹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火热的躯体就贴了上来。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仿生人在动情的时候，表层的皮肤和人类一样也会升温。这份灼热刺激到了曹丕，等他发现事情不对劲、开始挣扎时，却发现曹休那单薄的身躯里储藏着惊人的力气。对了，仿生人的握力有240kg。他想起了这个数值，表情一瞬间变得挫败。
曹昂去世以后，有段时间曹丕对体能的追求到了近乎有些变态的地步。大哥被银色子弹射中的噩梦折磨着幼年的他。如果他不是一个只能靠他人保护的弱者的话，如果他足够优秀，能够代替大哥和父亲去宛城的话……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带着这种执念，他像疯了一样训练体术。曹操并未多加阻拦，曹家人的身份注定了他们荣耀且不平凡的人生，而这所带来的另一面则是——不知何时他们就会陷入危险的境地之中。固然曹家有着最强力的安保，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高枕无忧，毕竟他的大儿子已经成了前车之鉴。
曹丕就那样每日把自己关在家里，枪术也好、马术也罢，或者拳击、剑道，他废寝忘食地训练着自己，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好受一些。最后还是一向视枪如命的曹彰都看不下去了，硬生生把自己二哥拉出了练枪室，丢下一句：“你以为你这样做，大哥就能回来了吗？二哥，你清醒一点，他已经死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了！好吗？”，才将他骂醒。
是的，就算他练成枪王之王，大哥也不会因此回来。自己在做毫无意义的事，曹丕意识到了。可大哥当真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吗？他想到了曹昂送他的那个机器人……
从那以后，他不再颓自感伤，开始按照父亲的培养，逐渐接手公司的事务。了解和投资开发各类仿生项目，等待着再一次和大哥相见的机会……对体能的执念淡了下来，但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已然练成。这么多年来，能用武力制服他的人寥寥无几。他变得高大而强壮了，可当被绝对的力量差控制住时，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变成了当初那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少年，这让曹丕感到恐惧。
曹休似乎感知到了他不安的情绪，曹丕忽然觉得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唇。与身上的火热不同，曹休的嘴唇带着些许凉意，像一丝清泉滋润了干涸的大地，让他恢复了平静。他不再挣扎，享受着温柔的触碰和青年的体温，漆黑的眼眸逐渐被那份金色所攻陷，染上点点星光，曹丕沉沦其中了。曹休总是不可思议地可以安抚住他所有的脆弱。
直到下身支起一顶坚硬的帐篷，伦理的羞耻感才再度袭来。让他不得不落荒而逃，打电话给钟会求救……
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他甚至一度感觉无法再面对曹休了。他一直告诉自己，曹休就是曹昂。但试问他难道会想和大哥接吻吗？开什么玩笑！他爸会打断他的腿的。还好后来文烈失了忆，他才勉强逃过一劫。但当再面对对方那充满爱意的炙热目光时，曹丕却无端心虚了起来。他不想失去文烈，但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感情，他自己都弄不清楚内心的这股纠结是从何而来的产物。
于是，他只想保持不变。让文烈继续待在他身边，像兄长一般。等到合适的时机，就把他介绍父亲、子文、子建……到时候他们就又是完整的一家人了，所有人都会觉得幸福，这不是很好吗？他不就是为了这个梦想，才一直努力到今天的吗？现在一切都回到了理想的正轨，他为什么又会觉得如此痛苦呢？
为了专心工作曹丕让曹休在家休息，要是无聊可以出去转转。他原本以为文烈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跟他去公司，毕竟以前他总是离开自己半小时就会紧张万分。但破天荒地，曹休什么也没说，只是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不满。
怎么会这样？
不仅如此，第二日一整天下来，一个对方的电话也没有，一条微信也没收到。曹丕惊异地发现，这大半天他什么也没干成，心里总是记挂着家里的那个人。没有曹休在身边，他觉得不安。终于在指针指向下午3时整的时候，如坐针毡的曹丕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扔下满桌的文件，飙车回了别墅。
他满心想见到高马尾青年柔和的面庞，以抚慰他躁动的心。然而推开门后，只有满屋的寂静在等他。曹丕愣了几秒，他突然想到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面对过这样的空旷了。以往每一次，当他回到家中，身旁都站着与他同行的曹休。如果他有什么需要独自处理的事宜，那么当他推开门，曹休一定会坐在餐桌前，等着他。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
曹丕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给曹休打去电话，只响了一声，对面的人便接起。
“喂？子桓？怎么了？”
温柔的男声让曹丕稍稍平静了些，但他还是急忙问道：
“你在哪儿？”
“嗯？我在钟教授的甜品店……”
“……”
“有什么事吗？……喂？子桓，你在听吗？”
不理会电话里不断传来的关心，曹丕沉着脸挂断了手机，转身上了自己的法拉利。
等曹丕赶到会心一击，看到的画面正是赵广亲密握住曹休的手，在教他裱花。仿生人学的很认真，没有觉得这样的触碰有什么不妥。
曹丕整个人都散发出阴沉的气息，他疾步上前，一把推开赵广，拉起曹休就往外面走。
曹休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间突然造访，更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会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他还穿着围裙，那边赵广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于是他挣扎道：
“子桓，你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儿？”
曹丕不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继续拉着他往外走。
“自然是要带你去找士季了。”
姜维靠在门口，缓缓开口。
“找钟教授？为什么？”
曹休一脸困惑，曹丕则抿嘴不语。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决定？”
曹丕似乎打定主意不回答任何问题，脚步并未停下。就在三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姜维小声道：
“士季不会帮文烈修改参数的，你找他也没用。记忆和参数不对等，会产生攻击性，你忘了吗？”
“你不是说只要我不再执着于子脩哥……”
曹丕终于停住了脚步，猛然望向他。
“对，那是我说的。士季可没说过。他是个科学家，就算是你的下属，但基本的职业道德操守他是不会违背的。 ”
“……”
“所以，你打算放下曹昂了吗？”
无数阴暗的想法被短短几句话引了出来，看见曹休担忧的目光往赵广方向看去。文烈的眼中不再只有他了，察觉到这一点，负面的情绪一点一点吞噬着曹丕的心。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他要怎么样才能留住身边的人？
“为什么没用？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士季一人会修改仿生人的程序。”
“还有谁？”
曹丕皱眉，知道曹休是仿生人的人本就少之又少，除了制作者钟会以外，还能有谁比他更了解曹休的程序？
曹丕再次抬头，对上姜维似笑非笑的英俊面庞。
“你！？”
对了，作为91号实验体，文烈沿用的正是姜维的基础参数。
“你为什么要帮我？”
曹丕戒备地看向这个和他差不多高的仿生人，曹家人天生多疑，他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白吃的午餐。
“不免费，交换条件是你得给士季批一个月的年假。”
姜维毫不介意对方的猜忌，大方答道。
“只是这样？”
曹丕还是有点儿难以相信。
“只？因为你的事，耽误了我和士季的很多计划。”
姜维冷冷地说，曹丕听出了他话中的不满。
“我答应你。”
犹疑了片刻，他最终还是应允了仿生人的请求。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曹丕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郑重地说道：
“我会试着忘了子脩哥。”
在他看不见的身后，曹休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真心笑容。
曹休的程序本来就没有修改，姜维把他带到了夏侯霸借用给他的商业部实验室，两人装模作样地在睡眠舱里演了场戏。就表示程序修改已经成功了，让曹丕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可以带曹休回家了。
目送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姜维启动程序，开始看天水的天气预报，挑着日子。他刚刚还说动了曹丕，把私人飞机借给他。隶属于夏侯霸手下的张苞和关兴从旁走了出来，提醒他：“不要忘了答应我们的事。”
姜维淡淡看了二人一眼，脸上写着“天大的事也要等我和士季旅游了回来再说。”
“安国，兴国，你俩别这时候扫他的兴。又不是不知道他遇见跟钟教授相关的事就跟个神经病一样。”
赵广捂着自己的胳膊也从另一道门走了进来，曹丕不愧是曹操的儿子，心狠手辣，他不过教曹助理裱了个花，手都差点儿给他拧折了。
他和姜维的关系最好，说话自然少了许多顾忌，又道：
“别怪我们催你啊，你看看我这又牺牲色相又挂彩的，给你干了这么多活儿，你总要给我们点儿甜头吧，伯约。”
“知道了。我会把我的数据传一部分给张翼研究的。至于机体的分析，等我从天水回来会想办法去一趟成都。”
赵广立即喜笑颜开，仿佛啃了十根士力架，身上的伤也不痛了。
“嘿嘿嘿，我就知道伯约不会食言的。”
然后哥俩好地搂住姜维往外走，张苞和关兴也因为姜维的话高兴万分。他们在技术上一直落后曹魏很多，没有办法，他们根基单薄，资金和实力都和曹家差着一大截，况且钟会这样级别的人才是可遇不可求的。
新纪元以来，无数科学家都卯足了劲儿想要攻破陪伴型仿生人这个巨大的难题。这是未来科技的方向，也是发展经济的重要命脉。不光是曹魏和他们季汉，东吴以及国外的大型企业都想着这个香饽饽呢。只是哪里有那么容易呢？连他们的季汉的王牌诸葛教授都对此颇为没辙呢。
但是钟会竟然造出了姜维……如果不是他们发现了这个秘密，等到量产上市，他们和曹魏将再也没有对抗的可能性了。
四个人都心情大好地离开了实验室。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心底生根发芽。
钟会也想过要开诚布公地再和姜维好好聊聊，但眼下曹休的事情更加棘手。况且就算真叫问，他也不知问什么好。
难道说，虽然什么也没发生，但我感觉你有事瞒着我，你最好赶快老实交代？
他又不是以前那个完全不顾虑他人感受的骄纵公子了。
伯约教会了如何爱人，他不想因为多疑伤害到一直包容着他的恋人。一想到之前因为自己的恶语，害得姜维被人殴打，手臂脱落，他就自责的无以复加。
心情一旦不美丽，连空气都变得烦闷的了，钟会打开实验室的窗户准备透透气，正好看见姜维和三个高大的青年一同走出颍川大楼。
赵广他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剩下那两个……是仲权实验室的张苞和关兴？伯约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钟会注视着恋人，他好像是觉得赵广有些烦人，伸手甩开了对方搭在他肩上的手。钟大教授正想发笑，不错，他的男朋友很懂男德，或许他会考虑今晚回去奖励他一个吻。却在下一瞬间，笑容僵在了脸上，彻骨的寒意笼罩住了他。
只见被姜维甩开的赵广退后一步，和后面的张苞、关兴站到了一起。三人的背影连接在一起，熟悉的画面和几个月前的场景交相重叠。当初袭击姜维，打坏他手臂的男人，不就正是这三人？
TBC。
“姜维，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天夜里钟会就和姜维摊了牌。
二人相对而坐，钟会不想多说一句废话。他堂堂钟大教授，曹魏的科技之光。被自己造的仿生人耍得团团转，着实丢人。
而身为罪魁祸首的姜维，听着恋人不善的语调，深知再也无法简单糊弄过去了。
他用宝石一般的眼眸，深情凝望这个自己已经爱恋了太久、也思念了太久的人，道：
“士季，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事情应该从哪里说起呢？
姜维想起了他第一次感知到这个世界存在的时候。
那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睁开双目，视线里出现了一张圆乎乎、带着点儿婴儿肥的可爱脸庞。普通的小孩儿，因为大都还未经历世事，所以总是给人以天真得有些傻气的印象，然而眼前这张脸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纤长的睫毛遮不住一双灵敏聪慧的锐眼，眼轴线向上倾斜成挑状，高傲凌厉之感扑面而来，就连那卷曲柔顺的褐色耳发都透着几分狡黠。
他的脸上挂了彩，所以看上去更加不好惹。
姜维打量着这毫无疑问属于一个五岁幼童的身形，玻璃折射出的光点恰巧映在他疑惑的眼眸中。面前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姜维将头贴了上去，镜中的人也随即靠过来。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就这样隔着玻璃静静地对视。姜维伸出手抚摸住对方些许红肿的双唇，轻轻唤了一声：“士季。”，回应他的只有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
然而姜维却并不失望，他沿着嘴唇的轮廓，手指着迷般地轻轻打着转。
德国著名诗人赫尔曼·黑塞曾说过：“天才经常孤立地降生，有着孤独的命运。”所谓古来圣贤皆寂寞、高处不胜寒，对于天才来说，似乎孤独是与生俱来的特质。它是灵感的催化剂、优秀的附赠品，捆绑出售，谢绝拆卖。
回望人类历史上杰出的人物，不论是在哪个领域，总是不得善终的多，平安顺遂的少。越伟大的人越不幸，这世界就是这样，残忍又无情。
钟会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在五岁他读到张昌蒲书柜里的尼采时。
超乎年龄的睿智注定了他心高气傲的性格，而天才的心往往又比普通人更加敏感脆弱。他看不上身边的凡愚，那时又尚不认识王弼。身边的人成群结队，他却总是孤身一人躲在角落，说不羡慕是谎话，他只是执拗地不肯承认内心真实的想法。
钟会一遍遍地在心中告诉自己，只有弱小的蠢货才喜欢成群结队，集体主义是世上最大的毒瘤，他根本不屑融入。作为被上天选中的人，他是人中龙凤，当然和这些单细胞草履虫不一样。可是即使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孤独的症状并没有减轻，反而日益侵蚀着他的心。
再孤独的人也需要一份情感寄托，连杀手里昂都会养一盆和自己相像的万年青。没有人可以是一座孤岛，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钟会也不例外。
渴望被爱是人类的本能，但如果无法获得理想的爱，又该怎么办呢？答案是那就创造出一个能满足自己需求的爱人。
——这便是陪伴型仿生人最初的理念。
钟会能够成为仿生领域的佼佼者，除了天赋异禀以外，更重要的是他的执念足够深刻。
我们总是将展开行动，视作一件事的起始点。但其实在实施行为之前，你的大脑开始构想的那一刻起，事情就已经在发生了。
比如世人以为钟教授的仿生研究是从他制作出第一批陪伴型仿生人No.24系列开始，钟会自己则认为起点是他16岁选定科研方向的时候。而事实上，在更早之前，连他也未曾意识到，或者说在那被他遗忘且不独属于他的记忆中，就已经奠定了今日的道路，有了JZ91号的雏形。
与自己契合度百分之百的恋人，是一个听上去就不切实际的美好妄想。这世上真的存在能够感知你所有情绪、理解你一切行为的人吗？即便是你相识多年的好友、血脉相连的兄弟、乃至生你养你的父母恐怕也都不敢保证吧？在漫长的一生中，我们会遇见和自己一样灵动的人、和自己一样消极的人，但相似终究只是相似，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除非……
这世上存在另一个你。
解离性同一性障碍，是指一个人在相同时刻存在两种的思维方式，其中，各种思维的运转和决策不受其他思维方式的干扰和影响，完全独立运行。从而各自产生出两个有自己的记忆、行为、偏好的独立人格，并以初始人格为主人格，衍生人格为亚人格的一种精神分裂现象。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双重人格。
钟会作为仿生科技的尖端人才，虽然更多负责的是技术支持，但心理学也是必修课程之一。他从没想过曾经写在书上的专业名词，电影桥段里的离奇情节，会有一天降临到自己头上。年轻的教授难以置信地吐出几个字：
“你是说你是……我？”
对面的人摇摇头，用一种温柔到近乎恐怖的声音答道：
“士季，我比你自己更爱你。”
古希腊神话中，河神刻菲索斯与水泽神女利里俄珀结合，诞下了一个名叫那喀索斯的孩子。他的父母去求问神明，这孩子未来的命运将是如何，神示说：“不可使他认识自己。”
父母没有听懂其中的深意，就这样那喀索斯逐渐长成了一个俊美非常的漂亮少年。由于出色的外表，吸引来了无数追求者。然而他生性高傲冷淡，冷酷地拒绝了所有神女的求爱。于是神女们向众神祈祷：“但愿他有朝一日爱上一个人，却永远也得不到她的爱！”命运女神涅墨西斯听见了这个祷告，应允了她们。
一日，那喀索斯在山中打猎，无意间发现了一片清澈的湖水，便来到湖边准备饮用几口。当他弯下身子，水面上清晰地映出了他美丽的影子。能够媲美太阳神阿波罗卷曲而浓密的秀发，如同天鹅一般优雅白皙的颈项，正微微张开的红润朱唇……一瞬间，那喀索斯的心被这美丽的影子捕获了。从此以后，他常在湖畔流连，废寝忘食、痴醉于自己的容貌。最终因为始终无法得到影子的爱，选择了投水自尽，使身躯与灵魂一起随着心中所爱化作了一株美丽的水仙花。
后世将那喀索斯的典故称为水仙情结，即是心理学中的病态自恋。
弗洛伊德的观点认为由于自恋的人专注对象是自己，所以无法发生移情，也无法分析。
而普遍的二重人格的产生，多是因为主人格遭受巨大心理创伤，不能面对周遭的环境，从而分裂出附属人格。因为主人格的逃避，副人格不得不代替对方直面伤痛。这就很容易造成附属人格对主体人格产生怨怼，进而发展到想要杀死主人格，抢夺身体掌控权的局面。
那么，当自恋型人格障碍者同时患上双重人格障碍时，会是怎么一番景象呢？眼前正是答案。
姜维从钟会体内苏醒的时候，没有对世界的认知，亦没有获得生命的实感，有的只是满腔对钟会的爱意。
最初，他仅仅是存在于钟会的脑海内的意识，不具备任何自主掌控权，只能栖息于钟会身体的一角，静静注视着对方。
不爱吃青菜、挑食的钟会最喜欢的食物是母亲做的松鼠鱼；喜欢看书，讨厌运动，常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最喜欢的音乐是中式古典乐，其中又尤为偏爱古琴……如此日复一日，姜维越发了解钟会，士季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中、对方的喜怒哀乐就是他人生的所有意义。
因此他开始越来越不满足于只是看着钟会，而他也能感受到孤独的士季内心一直热切地盼望着一个能够理解他的人出现，他想要回应这份盼望。
契机发生在钟会五岁的生日，钟毓给弟弟办了场生日派对。
他原本也是好心，和其他鸡飞狗跳的重组家庭不同，钟毓和张昌蒲相处的很好，自然也就挺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幺弟的。钟会很聪明，继承了父母的高智商，小小年纪就已经跳级念完五年级了。钟繇和张昌蒲都忙，钟毓去给他开过几次家长会，回回都是挨夸，科目老师夸完班主任夸，班主任夸完年级主任夸，就连校长开学典礼讲话都要花几分钟让全校师生向钟会学习。
看着弟弟每次骄傲得像只开屏的孔雀，钟毓有些忧心。他比钟会大上不少，老实说在智商这方面他还真没有信心比得过自己这五岁的弟弟。
但是上帝为你打开了一扇窗就会同时关上一道门。
钟稚叔不是天才，情商却一流。他的周围从来不乏欢声笑语，无论是谁，都很乐意成为钟毓的朋友。反观钟会，他的身边确实有点儿过分冷清了。
彼时钟毓也只有十几岁，再会为人处世也终究还不是一个成熟圆滑的大人，有孩子心性。他觉得弟弟不能这么一直一个人，他有义务帮助对方健康成长。
于是也没调查清楚，就擅自做主把钟会的同学都请来给他过生日了。
试问你小时候对比自己优秀还比自己小那么多、天天老师宠家长夸的别人家孩子是什么态度？是不是哪怕他谦逊有礼，你也会觉得这逼真烦人。况且就钟会那要不是年龄小身高不够，恨不得拿鼻孔看人的傲慢态度，真的很难得到同龄孩子的喜爱。
小孩子是很天真的，但同时也是极为残忍的。不像成年人有着灰色的中间地带，他们的世界是非黑即白的。
平时就不爽钟会的同学，纷纷应邀来到了钟家。不过他们可不是来给他过生的，而是来给他难堪的。送的生日礼物要么是钟会最讨厌的食物、要么是廉价没有诚意的破烂，甚至在切蛋糕的时候用奶油糊了他一脸。
钟会的脸黑得像锅底，看在钟毓的面子上勉强没有发火。
直到其中一个人趁他哥去端水果的时候故意弄坏了张昌蒲送他的电子羊。
那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当时仿生技术还在启蒙阶段，电子羊的功能很少，还有许多bug。可对于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的钟会来说，这份不完美的礼物是他的宝物。他会抱着这只羊睡觉、倾诉心事，这个没有生命的机体是他唯一的朋友。可以说钟会对仿生知识最初的了解，和后来选择仿生研究道路，都是源自于它。
被扯断的羊腿露出机械的器件，中间的棉絮被翻了出来，乱糟糟地扔在一旁。小钟会压抑多时的愤怒在这一瞬间尽数爆发，他抄起桌上的水杯，疯了一样地朝始作俑者砸去……
等到钟毓听到响动的回到客厅的时候，看见的画面是自家弟弟骑在比他高大一倍的男孩身上，凶狠地挥动着拳头。在他身下的人不知是不是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来得及反抗。钟毓看去，对方的额间竟已被鲜血染红，狰狞可怖。一个壮硕的男生硬是被揍的哀叫连连、嚎哭不止，而钟会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周遭的人也都被面前这一幕吓傻了，没有一个小孩儿敢上前劝阻。
钟毓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拉住弟弟：
“士季！你在干什么！！钟士季！！！快住手！”
钟会只有五岁，照理说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打得过十一岁的孩子。更别说他向来讨厌运动，本就体弱。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钟毓怎么也不会相信面前这个蛮力大到他都险些制不住的小孩儿，是平时爬个六楼都费劲的钟会。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送医院！”
钟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拉开了自家弟弟，又赶紧指挥起围观的众人。他们这才如梦初醒地赶紧打了急救电话。
万幸的是，伤势不重，没有伤到脑神经。但事情却不好处理，男孩儿的额头上被玻璃碎片划伤了，恢复不好的话怕是要留疤。他的家长在医院歇息底里地要钟毓给个说法。
“我们家小宝好心好意来给你家孩子过生日，结果你们就这么对待他？！我跟你说，要是我儿子破相了我跟你们没完！”
“……对不起，我们也没想到……士季他不是故意的，医药费我会全部承担的……”
钟毓带着弟弟低头给人赔礼道歉。说起来这派对也是他自作主张要给钟会办的，如今出了这种事，可以的话他也想尽可能不惊动钟繇和张昌蒲。
“不是故意的？！”女人尖声尖气地怪叫道：“不是故意的能划这么长条口子？小小年纪，心思就这么歹毒，长大了还得了？平常就听我们小宝说他是个怪胎，我当时还不信，现在看来真是有妈生没妈教的小畜生……”
刻薄难听的话从女人嘴里不断吐出，钟毓脾气再好也受不了家人被如此诋毁，而且他品出不对味儿来。他了解弟弟的秉性，钟会虽然桀骜不驯、说话不招人喜欢，但若不是主动挑衅，他是断不会搭理他眼中的蠢材的，更遑论动起手来。听女人的口气，估计这小孩儿之前在学校就和士季有龃龉。也怪他没有好好调查就把人请来了。
钟毓皱眉，压着火道：
“你说话放尊重点儿！”
“笑话，你家小畜生都把我儿子头打破了我凭什么还得对你尊重点儿？今天不给个说法，别想从医院走出去。”
“你……！”
钟毓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泼妇，主要现在这个情况他们又不占理。正在他头痛之际，身边的钟会冷冷地开口了：
“你想怎么样？”
“哟，你还好意思说话啊？好，我代替你妈好好教教你。医药费当然该你们全权负责，还有后续所有的治疗费用以及精神损失费，让你们出个一百万不过分吧？你还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我儿子赔礼道歉……对了，还有转班，毕竟我家小宝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有心理阴影了，谁也不想跟你这种潜在犯罪分子待在一起。”
女人的话越来越过分，钟毓的耐心终于到了临界点。就在他发作的前一秒，钟会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站在女人面前，缓缓道：
“你知道十四岁以下的未成年在我国的刑法里称作无行为能力人吗？”
女人低头看着还没有她腿长的小孩一怔，估计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专业的话，一时也有点儿傻了。
“父母作为监护人的确有民事责任，也就是赔钱。你觉得你儿子受的这点儿皮外伤值不值一百万？”
“哼，不想给钱是吧？那我就请律师打官司呗？听说你妈在大学里当博导是吧？我倒要看看事情闹大了，还有没有学生敢找她当导师。”
提到钱，女人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她还能被个小孩子吓住了不成？
“你误会了，一百万我家还是付得起的。”
“士季……”
钟毓忍不住拉了拉弟弟，他确实付得起这个钱，但这女的摆明了狮子大张口讹他们。
“那还废话什么？”
女人得意地哼哼了两声。
“他这点儿伤不值一百万，但是如果是这条命还是值的。”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捅死他，然后赔你一百万怎么样？当然我也会按照你的要求在全校师生面前给他道歉的，对着……”说到这里，钟会抬起头，直视有两个他那么高的大人，慢慢靠近对方，一字一句道：“他、的、骨、灰、盒。”
“女人被他目光中的狠厉吓得后退了两步，他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五岁孩子说出的话。结结巴巴地嘴硬道：“……小畜生，你别想吓唬我。”又看向钟毓：“你真是缺德啊，居然因为不想赔钱就教小孩儿说这种话？”
“我没有吓唬你，不是你说的吗？我是有妈生没妈养的小畜生，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吧？况且法律是很公平的，你儿子也未成年，他捅死我也是不用负法律责任的。前提是他能做的到的话……”
说着，钟会瞟了一眼躺在病床的男孩。
“呜啊啊啊啊……妈妈…呜……你快让他走吧，我不要钱，也不要他给我赔礼道歉……呜、不、…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呜呜呜……”
男孩像见了鬼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小宝，小宝，你怎么了？！别哭，妈妈在这儿！不害怕了……不害怕了……妈妈陪着你……”
女人手忙脚乱地上前抱住儿子安慰，再无暇搭理钟家兄弟。
而钟毓看着钟会漆黑双瞳中的冷意，不由愣在了原地。他第一次觉得，五岁的士季这样陌生又令人恐惧。
……他真的是自己的弟弟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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