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18 姜维X钟会 基本史向 BE
“伯约,我给你五万兵马。”
姜维看着对面的人直视着自己,缓缓吐出令他期盼已久的话语。他压住心中的狂喜,垂下眼,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不会显得过于殷切:
“士季,我会为你攻下长安。”
而年轻的司徒大人并未马上对他的承诺表示赞赏,姜维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钟会探究的目光。这是他们之间的又一场博弈,从他投降钟会开始,几乎每天都会上演的桥段。他知道这或许是钟会的又一次试探,但对方将如此诱人的筹码摆上桌来,他无法不心动。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他要赌。他赌钟士季的野心大过对他的怀疑,或者说,他赌钟会不会杀他。士季是聪明人,自己尚有利用价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营帐中一时无言,只回响着灯油燃烧的声音,少顷,才传来钟会的轻笑声:
“好,伯约。那么,你替我取司马昭的项上人头如何?”
“如果士季想要的话。”
姜维抬起头来与钟会对视,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野心与欲望。
“哈哈哈,好!我给伯约想要的,相信你必然也会回赠给我,我想要的,是吗?”
钟会从主座上俯下身来,贴在姜维的耳旁玩味地说道。
姜维面色不改地站了起来,欺身将年轻的司徒压回主座上,隔着衣物开始舔弄对方胸前的红缨。唾液浸湿了布料,衬托出乳头好看的形状。
“啊……啊……哈……伯约……”
钟会本想再调笑几句,例如“大将军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行动派。”之类的话,却因为对方精准抓住了自己的敏感点,出口便成了断断续续的呻吟。
钟会感受到体内涌动的热流,姜维的一只手不安分地隔着衣物摩擦着他的前端。而另一只手则在不紧不慢地剥开他的上衣。钟会从姜维的瞳孔中看到衣衫不整,面色潮红的自己。而对方却穿戴整齐,即使时轻时重地吮吸着自己胸前的两点,手里也同样在做着下流的事,表情却丝毫看不出有被情欲支配的样子。剑眉星目,烛火映照出大将军英俊的面庞,本是让钟会颇为中意的长相,却在此刻让司徒大人非常不顺眼。他从主座上挣扎着坐起来,姜维本能地将他的双手钳住按下,论力气,十个钟士季也不是一个姜伯约的对手。
“你干什么?士季。”
姜维不解地看着他。
“……放开…!”
钟会不满地下达命令,姜维虽然没有立刻松手,但显然对他突如其来地反抗感到疑惑,一个晃神便由他挣扎开来。
钟会从主座上站了起来,将姜维摔在了里面,他光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觉得有些不适,便转身坐到了主座前的书案上,然后抬起一只脚朝衣衫整齐的大将军的下体靠过去。
钟会在落脚的瞬间被隔着衣物的硬物惊得一颤,随即耳边传来的是姜维的闷哼声。司徒大人只惊讶了几秒,便愉快地低笑了起来,继而开始用脚像之前姜维用手那般在他的前端摩擦了起来。
姜维看着白嫩的脚丫在自己面前为非作歹,又听见钟会愉悦的笑声。还有什么不明白呢?男人的本能是在欢愉中做主导者,这和他是插入方还是被插入方没有任何关系,是一种天性使然。何况对方是向来喜欢运筹帷幄的钟司徒。姜维没有立马动作,他任由钟会肆意妄为,只是眼神幽深地询问对方:
“士季,好玩吗?”
钟会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暗哑的声音,又或者自己的情欲反而是他的助兴剂。总之他甚至对危险毫无所察地回答道:
“当然,我以为伯约正人君子到连情欲也没有。没想到,只是深藏不露而已。”钟会弯起眉眼,像一只狡猾的雪狐,为自己新发现了猎物而得意。
而就在下一刻,猎物朝他扑了过来,滚烫的硬物撞在他的臀部,仿佛要将他灼烧一般。钟会感受着股间的硕大,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嘴里却依旧不甘示弱:
“我竟不知道伯约如此性急?”
和钟会不同,姜维的确是他口中的实战派。姜维迅速解掉不算繁重的衣物,终于使得二人得以赤诚相见。他将钟会圈入怀中,然后再次抚上对方的前端,有技巧地上下爱抚起来,自己的下半身则紧贴着钟会的蜜穴。饶是嘴硬的钟司徒也受不了如此刺激,忍不住喘息道:
“啊……别……啊……让我……唔!”
姜维在钟会精关失守的前一秒堵住了他的唇,灵巧的舌头霸占着他的口腔,与他交换唾液,让他无法从快感中抽身,而手指则加快速度撸动他的性器。不一会儿,钟会便呻吟着射了出来,姜维将刚刚喷洒出的这些白色浊液悉数抹在了对方的蜜穴,手指在蜜穴前来回打转。钟会颤颤巍巍地自己将双臀分开,做好迎接姜维手指的准备。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做爱,甚至不如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和姜伯约相当契合,就在他以为姜维会将那常年习武充满老茧的食指挤进来,钟会记得那只手恰到好处的触感,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隐隐有些期待的时候。姜维却将手放到了一旁笔筒里,从中抽出一支干净的毛笔来。
钟会起先对姜维的行为不明所以,但在看见对方将笔轻轻在清水中泡开转而朝自己股间探去的瞬间涨红了脸,他拼命挣扎起来并叫骂道:
“姜伯约!!你干什么!你这个疯子……!放开……!”
钟会是真的要崩溃了,他可以主动向姜维求欢,也可以接受在书案上和姜维做爱,但是他无法想象毛笔进入体内的触感,更无法想象以后他每次拿起笔会产生怎样的羞耻感。
而他的挣扎显然是徒劳的,姜维轻而易举就能将他箍在怀中动弹不得,武力上的差距是绝对的。对方在他耳边安抚道:
“别怕,士季。你会喜欢的。”
“我才不会……啊……给我放开……!啊……”钟会高声反驳,而姜维已经将毛笔轻轻放在穴口搔刮了起来。兔毛带来的瘙痒感和清水的冰凉感结合在钟会体内,产生了一股异样的快感:
“啊哈……哈……好痒……好冰……不要……哈…不要了……伯约…哈啊……”
比起之前将欲望写在脸上的钟会,现在的他更像是被情欲完全支配了的俘虏,他紧紧攀住姜维后背紧实的肌肉,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嘴里虽然说着拒绝的话,但淫荡的转音却出卖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姜维的征服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真的不要吗?士季,你在说谎,你分明想要更多,是不是?士季,当初在剑阁你是用这支笔给我写信的吗?”
他索性将整个笔头插入对方的蜜穴,握着笔杆在外面不紧不慢地搅动。
“啊啊啊……哈啊!唔……不……!好痒……!真的不要了…!伯约……给我……”
钟会崩溃地大喊,姜维的问题太过恼人,让他羞耻到无地自容,他的确曾经就是用这支笔劝降姜维,谁能想到现在会被降将拿来当做玩弄他的器具?姜伯约怎么可以如此对他?钟会的生理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而后穴亦是同样不断流出汁水,打湿了整个毛笔。
姜维看着眼前的人,内心突然涌现出一股强烈的独占欲:“不能让别人看见、不可以让他人知晓钟会的这一面”,于是他含住对方的耳朵提醒他:
“士季,小声一点。你想被别人看见你现在这副样子吗?”
高傲的司徒果然放低了声音,只是噙满泪水地在他身上扭动。
大多数时候的钟会都是张扬而桀骜的,就连与他交合也总想占据主导方。姜维鲜少能见到他如此乖顺的一面,被汗水打湿的卷发摸起来格外柔顺,让他心生怜爱。他决定不再折磨钟会,姜维抽出毛笔,将自己也早已饥渴难耐的性器整根没入。
在进入的瞬间他们都不由惊叹出声,钟会是被姜维粗壮的性器撞击得语不成调,和湿冷柔软的毛笔相比,对方灼热的巨物仅仅一瞬就拓开了狭窄的甬道,填满了他的整个后穴。或许是毛笔的瘙痒使他分泌出过多的爱液,又或许是空虚的后穴早已认得这性器的主人,骤然被异物填满的疼痛感远远比不上它所带来的满足感。钟会被快感击打着,只能无意识地重复呼唤姜维的名字。
“啊啊……嗯……伯约……伯约……唔……”
而姜维则诧异于钟会湿润蜜穴的火热,他才刚刚没入,钟会的嫩肉就不管不顾地缠绕了上来,紧紧裹住他的性器,仿佛害怕他逃离一般。
姜维原本并非是个恶趣味的人,却在此情此景下催生出了欺负士季的念头。他与钟会的下身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却停住不动,反而在对方的脖颈间落下细密而绵实的吻。
钟会感受着体内热物的肿大,他可怜的后穴不断分泌出汁水来讨好性器的主人。可对方却对此视若无睹,颈肩传来的湿润触感让他不得不仰着头喘息,而罪魁祸首还恶人先告状地对他说:
“士季……你太紧了,我动不了。”
狡猾的政治家从善如流地说着谎,就像从前他们在剑阁对峙的时候,钟会分明感受到姜维在这场性事中的游刃有余,却毫无办法。他咬牙切齿地试图警告身上的男人:
“姜……伯 …啊…约……啊…哈!…不!”
而姜维竟毫无征兆地抽出了自己的性器,穴内的嫩肉没能挽留住绝情的男人,难耐地收缩起来,使得钟会瞬间被后穴的空虚感击溃。他红着眼用断断续续地呻吟控诉姜维的行为。
姜维重新将坐在书案上的钟会抱好,欣赏着他被自己性器肏红的后穴可怜地吐出蜜液的样子。姜维当然也舍不得离开温热的甬道,他硬得恨不得马上与钟会融为一体,在他湿软的肉穴里尽数释放。但是大将军向来为达目的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忍,他强压下欲望,用低沉的声音诱惑对方:
“士季…你想要什么,告诉我。”
钟司徒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他在洛阳城里是被人极尽讨好的钟公子。无论是政治还是才性,他都出色的令人嫉妒。纵然也有对他不屑的名士风流,但无所谓,最终他们都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然而现在的他却像是砧板上的鱼,被姜维拿捏在掌中,翻不出任何浪花。钟会恼怒地瞪视着姜维,姜维却只是亲了亲他发红的眼角,用温柔的声音残忍地向他宣告:
“士季,你知道我向来很有耐心。”
钟会知道姜维今天是打定主意不放过自己了,可他不愿意在任何一场较量中处于劣势,他坐在姜维身上,拼命扭动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试图说服对方改变主意。但姜维言而有信,忽略掉他坚挺的下体,他的确像个正人君子,坐怀不乱。
钟会终于抵挡不住情欲的来袭,啜泣着向姜维乞求道:
“伯约…呜…我想要你…呜…快点…进来…”
姜维盯着艳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说出自己想听的话,他其实还想再引导钟会再多说些下流话,就像以往他们每一次欢爱,钟会骑在他身上时律动时会讲的浪语。今天的他情欲格外高涨,不知是因为钟会终于愿意给他兵权,让他松了一口气。还是,单纯只是因为钟会的索求听上去如此悦耳。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在钟会的底线边缘反复试探了,再刺激士季的自尊心,睚眦必报的钟司徒一定会跟他秋后算账。
他再次含住钟会的脖颈,在白皙的皮肤上吮吸出又一个鲜艳的印记,锁骨和脖颈上连成一片的红痕,仿若娇艳欲滴盛开着的桃花,姜维满意地欣赏起自己的杰作,与此同时下身火热的硬物狠狠地贯穿了对方的蜜穴。空虚已久的嫩肉立刻急不可耐地争先将他的肉刃绞紧,姜维享受着它们的热情,抬手将钟会的双腿掰开挂在自己的肩膀上,确保对方可以清楚看见他们交合的地方有多紧密。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抽动起来,凶狠的肉刃每一次进出都会带上粉红的穴肉朝外翻出,他哑着嗓子问钟会:
“士季……喜欢吗?…舒服吗…?”
钟会看着自己的后穴被巨大的肉刃来回蹂躏,却毫无被侵犯的自觉反而恬不知耻地紧紧裹住作恶的凶器,生怕这根令他欲仙欲死的硬物离他而去。姜维的每一次插入都狠狠进到了他的最深处,灭顶的快感将他淹没,只能诚实地遵循自己的欲望:
“啊啊…哈啊……喜欢…好舒服…嗯…啊……太深了…伯约…”
诚实的话语显然让男人更加兴奋,钟会感受到了体内的硬物又涨大了一圈,抽插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次次撞击在自己的敏感点上,营帐里除了他的呻吟声与姜维的喘息声以外,还有他们交合处传来的水声。
钟会被姜维顶弄得爱液四溅,他仅仅只依靠后方就射了两次,更不要提姜伯约把玩了自己的前端多少次。白浊的黏液弄得书案上到处都是,甚至连他的矫诏也未能逃过一劫。姜维不知疲倦地在他的后穴中肆意进出,钟会感觉自己像被丢进了情欲的海洋,抱着名为姜维的浮木就在其中翻沉起伏。而这块久经沙场的浮木的耐力却超人的持久,姜维从正面到后入,来来回回已经换了三个体位,一次比一次插得更深,空气中全是钟会体液的味道。钟会觉得自己已经射不出来了,年轻的司徒大人即使是享乐主义者也要吃不消了,为了让姜维快点释放,他示意男人不要动,转而重新骑在对方身上。不同于以往是为了自己的欲望,他讨好地用后穴吞吐姜维的巨物,用猫一样甜腻的声音向对方索取:
“伯约……哈……嗯……好棒……哈……啊……射给……给我……”
钟会胸前的小粒被姜维舔弄的饱满挺立,脖颈间也是殷红一片,扎起的棕色马尾不知何时散落开来,软软地垂落在耳边使他看上去更加乖巧,而张口说出的话却是如此淫荡。姜维眸色一深,箍住他的腰身,迅速掌握了主动权,又毫不留情地进入到钟会的最深处:
“我会给你我的一切,士季。”
忠诚的大将军向钟会起誓。或许是欢愉中的甜言蜜语太过于具有迷惑性,钟会险些就要当真了。男人在向他许下承诺后又抽插了几十下,终于将精液全部射入他的体内,像是为了给这番话做一个完美的印证。
在放纵之后,姜维替钟会清洗身体,钟会由着他展现体贴,他知道并不是对方有多信任自己,只是士季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姜维轻轻将他抱上床榻,累了几个时辰的司徒早已闭上了双眼,也许是做了什么好梦,睡着了的钟会看上去格外温和,丝毫没有平时凌厉的锋芒。姜维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鬓角,盯着睡梦中的司徒说道:
“士季,你真的相信我吗?”
姜维不知道自己期待的答案是什么,他翻身躺在钟会旁边,现在同床共枕的人,也许明天就要挥剑相向。明天醒来他仍将是步步为营的大将军,为他的复国大计筹划。但是只有这一晚,他闭上眼睛,不去盘算下一步棋怎么走,留这片刻稍作喘息。


姜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在营帐之中,原本应该躺在他身旁的钟会也消失不见,身下柔软的布衾让常年征战的将军更加确信他不在军中。姜维警惕地坐起来,却感受到一股异样——他的身体好像没有重量。他站起身来,很快发现这不是错觉。他腾空俯视地面,铜镜里照不出他的身影,姜维终于意识到这样游魂姿态的自己应该是在做梦。有了这样的认知以后,姜维放下防备,开始打量起屋内的摆设。
屋宇里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的摆件,但桌上成堆的绢纸和笔墨无不彰显着主人富贵的身份。姜维走到书案旁,案边摆着几本竹简。而正中央则放着一本翻开的书,姜维将书合上,看到两个大字《易记》。
“士季?”
正在姜维疑惑之时,门外传来响动,他走向前,本欲藏进门后,突然又想起对方应该看不见自己,便站住没动。于是推门而进的两人就直接从他的身体中穿了过去。姜维定睛一看,是一位年迈的老者牵着一个稚气的幼童。姜维觉得二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却没想起究竟是谁。直到老人在案几前坐下,摸了摸孩童的头问道:
“被尚书大人夸奖了高兴吗?”
“孩儿不敢因此骄傲。”
姜维觉得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孩子张口如此少年老成颇有几分喜感,而老人却似乎对他的答案相当满意,拿出两支毛笔,将其中一支递给了幼童,示意他到自己身旁,然后二人开始一同蘸墨习字。以幼童的身高还无法坐在案几前写字,姜维估摸他大概只有四五岁左右,但拿笔的姿势却相当熟练,他安静地站在老人旁边,专注地习字,丝毫没有怨言。姜维好奇地凑上去,发现对方已经能写出一手完全不输给成年人的隶书。他想起自己这般年纪的时候,虽然尚算聪慧,但也绝对达不到这种程度。
姜维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他就这么看着练字的幼童,大概过了一个时辰。老人似乎有什么要事需要出门,他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对旁边的幼童叮嘱道:
“会儿,书法一日都不可荒废,一定要刻苦,知道吗?”
“孩儿知道。”
孩童恭敬地回答对方,在目送老人离开房间以后再次拿起笔继续在竹简上书写。
姜维终于确信离开的老人是魏太傅钟繇,而自己面前的就是年幼的钟会。他以前就听说过士季的父亲对书法的执念极深,没想到竟然有机会在梦里亲眼看见。他想到士季那一手好字,是在如此严苛的教育下练成的,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在他面前的钟会向来自信又张扬,让他以为对方想要的东西全部都是唾手可得的。钟会看不见姜维,自然也对姜维的想法毫不知情,他并未因为父亲的离开而偷懒,依旧很专注地在竹简上写下一个又一个漂亮的隶书。
姜维看着有些婴儿肥的钟会,不怪他没有认出来,小时候的士季长得有些不一样。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肉脸,可惜手指穿过皮肤,荡在空气中,没有任何触感,让他感到十分遗憾。姜维只好继续坐在他旁边,看他专心地练字。
又过了半个时辰,钟会终放下笔,揉了揉手。连姜维都有些佩服他的耐力,他猜如果不是臂膀酸痛,士季还不会停下来。姜维见钟会慢慢抬脚向门外走去,可能是长时间的站立让他的脚也有些麻,他走的很慢。姜维跟在他身后觉得慢悠悠又小小的士季有些可爱。
可爱的小钟会推开房门,朝院子的方向移动。姜维以为他要到庭院里玩耍,他挺好奇士季童年的娱乐活动是什么的。然而钟会却穿过庭院,来到另一间房门前,姜维跟他一起走进去,看见一位年轻美丽的夫人正端坐着翻阅案几上的书。见钟会进来了,便唤他:
“会儿,过来。”
“是的,母亲。”
钟会听话地走过去,年轻的夫人将书展开,她还未开腔,姜维就听到钟会软糯的声音已经开始诵读:
“天地之性,惟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
然后这位夫人时不时会打断钟会,为他讲解其意。这一读便又不知是多久,姜维眼见着屋外从晴空万里到皓月升起,张昌蒲才终于让钟会离开。比起钟家如此严苛的教育,更令姜维震惊的是,钟会回到房间后,已是亥时左右,但他没有马上就寝,他在书案上认真默写刚刚母亲为他讲解的内容。
最后印在姜维眼里的是在摇曳烛光中,钟会幼小又孤单的背影。他没有想象过人人艳羡的钟司徒的聪明才智是牺牲了整个童年为代价换来的。梦境真实的让他的心发苦,这世间有什么东西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取得的?他不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野心家需要付出些什么吗?


姜维从梦中醒来,天已破晓。躺在他身旁的钟会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书案前誊抄被他们弄得一塌糊涂的矫诏。那背影与梦中孩童时代钟会的背影重合,姜维一瞬间感到自己的心在抽痛。他披上外衣走到钟会背后将对方环住,一只手握住钟会拿笔的手,钟会显然对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感到惊讶,挑了挑眉问道:
“伯约这是怎么了?”
姜维将唇凑到钟会的指尖,怜爱地亲了亲手上的厚茧说:
“只是在想士季耗费了多少年才练得这一手好字。”
姜维听见钟会满不在乎地回答:
“并没费什么劲。”
可语气里分明就有掩藏不住的得意,姜维失笑,他觉得不诚实又无法伪装好的士季真的很可爱。他没有拆穿对方拙劣的谎言,反而凑在他耳边对他说:
“那士季也教教我。”
钟会感受到姜维在自己耳边呼出的热气,爽快地应道:
“好啊,等我们攻下长安,我教你。”
“好。”
他们总在展望未来,说出的话三分真七分假。此刻的大将军真的很希望他们还会有那么一天,可他仍然还有无法放弃的东西。他放开钟会回到床榻边整理着装,身后传来钟会挪动竹简的声音,昭示着离他们讨伐司马昭的日子很近了。


是夜,姜维再一次看到熟悉的摆设。那晚以后,这两日他一直持续在做着关于钟会的梦,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零碎的片段,有时是钟会伏在案台上练字,还有时是张昌蒲教他诵经,这位年轻的夫人相当严格,钟会在她面前分外乖巧。后来他甚至还看到了钟会如何结识司马兄弟,还有他与魏国那些名士谈论老庄玄学的画面。这让姜维有一种自己在陪伴士季长大的错觉。清醒时他必须时刻绷紧神经与士季周旋,为自己筹划,而在梦里他作为一个旁观者,不用压抑自己的感情。姜维想,也许是上天为了弥补他们太晚相识的遗憾,让他降临于此重新拾起他们错过的时间。
姜维熟门熟路地穿过房门,飘进庭院寻找钟会——他已经摸清了钟会的作息,一般睡前他会在这里小坐一会儿。但今天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姜维奇怪地飘到张昌蒲房门前,居然也没有听见钟会的声音。士季去哪儿了?他焦急地连忙又朝着书房奔去。
书房里一片漆黑,从外面看怎么都不像有人的样子。这是姜维最初没有考虑这里的原因。然而当他飘进屋内,看到了坐在墙边的钟会。
士季将头埋进自己的膝盖间,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他已过弱冠,身形和姜维认识的钟会越来越像。案几上放着几本翻开的《老子》和《周易》,旁边的竹简上密密麻麻作着注释。姜维无法透过钟会的双臂去窥视对方的表情,只能靠在他身旁坐下,假装将他抱在怀中。他作为一个游魂明明不可能会有任何触觉,可他却觉得自己好像感受到了怀中的人在颤抖。
钟会不知过了多久才抬起头来,姜维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泪痕,但却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深沉的悲伤,他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钟会。
士季从墙边站了起来,点燃油灯,他借着光展开竹简,摸着上面的字念道:
“凡有起于虚,动起于静。故万物虽并动作,卒归于虚静……”
他的声音比起平时显得苍凉又微弱,姜维将头低下,温柔地在钟会额间落下一吻,道:
“发生了什么?士季。”
即使知道对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姜维依然想要安慰他。
……
没有人回答姜维的问题,只是钟会念到最后哽咽地吐出两个字:
“辅嗣……”
山阳王辅嗣——姜维记得这个人,关于士季的这些零碎画面里不乏王弼的身影。那位比士季更加高傲的年轻人,姜维本以为这样性格的人势必与士季水火不容,实际上却完全相反。甚至学术上的观点有所不同,都没能影响他们之间友好的关系。他觉得王弼可能是钟会第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和司马师司马昭有太多政治上的利益牵扯,更不用提后来和自己情好欢甚有多少互相利用的成分。似乎只有与王弼的交往单纯许多,士季是真心欣赏他这位朋友的高致。姜维很难说自己没有一点嫉妒,但他也听过对方论道,他承认王辅嗣的确口才出众。
钟会不再开腔,在案几前闭上眼睛。姜维隐约记得他们在蜀地之时,士季满是惋惜地提过一句他这位朋友因为疫病早亡,姜维猜测此时的钟会是在为他年轻的朋友默哀。他也和他一同闭上双眼,哀悼这位与他毫不相识的天才。


再次醒来已是十七日,可能是被梦里钟会的情绪传染,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也感到悲伤,不是为了王弼,而是他无法忘记士季脆弱而哀伤的神情。他想想去看看对方。
姜维从自己的营帐里走出,朝主帐的方向去了。他撩开主帐门布,见钟会紧缩眉头,他知道对方在为魏将的事情烦心。若是平时,姜维可能不会去打扰钟会,他们的关系太过微妙,有许多禁忌,须得小心谨慎。但现在他无暇顾及这些,他希望士季感受到他的存在。于是他上前撩开钟会的额头的碎发,如同在梦中一样,落下虔诚的一吻。
“我发现伯约最近格外热情。”
钟会展开眉头,尽量使自己看上去轻松。
姜维没有说话,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对方。感觉自己的心在动摇,一开始他假降钟会全为利用,但在与其虚与委蛇的过程中,他逐渐对士季动心,钟会和他相像却不同,他们都对自己的野心一样诚实,却在这乱世中选择了不同的方向。他动心了,但他不会为了钟会放弃复国。亦如钟会也绝对不会任他摆布一样。乱世里的情爱,就是如此不值一提,没有野心家会为这种东西驻足停留。他和钟会都在赌谁更棋高一筹罢了。
可接连的梦境扰乱了姜维的心绪,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那只是不切实际的幻象。他看到了努力的钟会、孤独的钟会还有脆弱的钟会,钟会藏起来的不想让人窥视到的另一面就摆在姜维面前,让铁石心肠的大将军有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士季,我该怎么做?他不由在心底发问,这是姜维人生里第一次如此举棋不定。
钟会见他不答话,也没有太在意。而是下定决心般地对他说道:
“伯约,明日……我会给你兵马。”
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


钟会已经骑虎难下,唯有再豪赌一把,只能信他,将兵权交到他手中。夜里姜维心神不宁地躺在榻上,他等了这一天太久,现在却有不详的预感。这不像偏执的姜伯约。
他预感今夜他和钟会都将无眠,意识却不受控制地渐渐迷离。姜维再一次来到梦中,不同于以往需得四处寻找,这次他一张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钟会。
钟会穿着丧服跪于堂前,姜维几乎立马就想到了那位严格而美丽的夫人。老实说他其实不太理解张昌蒲的虎式教育,也很难评价有这样一位母亲,到底是钟会的幸运还是不幸。但对方是士季的母亲,一直陪在他身旁的是她而不是自己,所以他无权说什么。
钟会看上去不像王弼去世时那般颓唐,七年前的钟士季已经开始在政治上崭露头角。姜维没记错的话,他还在守孝期间替司马昭平定了叛乱的诸葛诞。但是没有人能平静地面对丧母之痛,即使是心狠手辣的钟司徒。
姜维飘到钟会面前,抬手轻轻为他抚去眼角的泪水。梦中的钟会总是让他格外心疼。然而就在他触碰到对方的瞬间,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钟会也突然站起身来,惊声道:
“谁?!”
姜维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士季能感受到自己?为了确认这一想法,他又试探着去牵钟会的左手,对方果然又惊得一颤:
“到底是谁?!”
看来士季真的能够感觉到,但却看不见自己。姜维终于能够像从前无数次的那样,将钟会抱入怀中,感受他的体温,然后将手放到他的后背轻轻抚摸,试图安抚他。而钟会却更加激烈地挣扎起来,呵斥道:
“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要干什么!?”
他颤抖的声音让姜维哭笑不得,自己这是被士季当成鬼了吗?还是非礼他的风流鬼。姜维只好放开他,转而看向案上的古琴。他在梦里见过几次张昌蒲抚琴,对方琴技高超,让姜维也十分佩服,士季的母亲的确是一位美丽又优秀的女子。
他坐到案前,回忆起自己在梦中看见的他们母子相处的点点滴滴,指腹抚上琴弦。接着,凄婉深情的琴音在屋里回荡开来。钟会起先盯着在空气中晃动的琴弦大惊失色,但后来逐渐被姜维的琴声所感染,安静了下来,最后他凭着感觉坐到了姜维旁边,姜维弹的是《忆故人》,钟会在听到第三段尾声激昂的泛音时,不知想起了什么,盯着他母亲的牌位再次红了眼眶。
姜维余光瞥见含泪的钟会,他无法出言安慰他,只有默默用琴声替他诉说对母亲的思念。
一曲终了。钟会早已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姜维再去抱他,这一次,士季没有挣扎。他听见对方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谢谢你。”
姜维贪婪地索取着钟会的温度,不愿放开。这是他们第一次没有算计,没有欺骗,也没有压在身上令人喘不过气的重担,只是纯粹的心意相通,即使士季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他多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可以不再流转,让他把相拥的触觉刻进灵魂里。但无情的神明显然没有听到他的愿望,姜维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消失,他紧紧抱住钟会到最后一刻,他知道钟会听不见自己说话,甚至以后可能还会把这一切当作一个荒诞的梦境,他无法在三十岁的钟会的人生中留下任何痕迹,更无法改变他的未来。可他还是用尽全力,在消失的前一刻对他说:
“士季,小心司马昭。还有……我爱你。”


姜维从嘈杂的叫声中醒来,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一睁眼就觉察到情况不对,他迅速穿上自己的铠甲。正欲去寻找钟会,营帐便被掀开,要找的人满目惊慌地闯了进来:
“伯约!怎么办?!”
钟会已然乱了阵脚,一切都不在他的计算之中。为什么会这样?不,不对。钟士季怎么会输?只要是他想要的,总能靠他自己取得才对。怎么会得不到!?不可能!他何曾这样狼狈过?政治权术不是他钟会一手就可以掌握的玩物吗?嵇康,诸葛诞,邓艾他们不都成为了自己成功路上的垫脚石吗?那司马昭为何不行?!他只得慌不择路地来找姜维,试图从他这里找到答案。
姜维看着钟会猩红的双眼,外面是乱军逼近的箭矢声,他从钟会手中拿过兵器,将额头与对方相抵说:
“士季,我会杀出去。”
“姜伯约,你疯……唔!”
姜维没有等钟会表达完他激动的情绪,又一次,或者说,最后一次封住了他的唇。
姜维自知没有过多的时间留给他们缠绵,所以他用力得像要把钟会揉进血肉里一样。然后再将他推开,说:
“士季,还记得吗?我说过我会给你我的一切。”
留下这句话的姜维,转身冲出了营帐。
复国,野心,功名都在瞬息间破灭了。执着了一生去追求的东西,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能够住。那么最后至少,遵从一次自己的心,保护他。不要像那些梦里一样,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士季,也许从前一切都是互相欺骗,利益使然的假象,但只有这一秒,请你记得我的真心。刀剑穿过铠甲,刺进骨肉之中,英勇的大将军在倒下的前一刻在心底如此默念道。

钟会跑出营帐,刺骨的寒风像尖刀一样刮在他的脸上,脚下也没有力气了。他知自己大限将至,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可想到那个男人最后挡在自己前面的背影,他不得不再次拼命跑了起来。钟会想笑,姜伯约真的疯了,这个世界也疯了。什么给自己一切!那种时候的玩笑话?谁会当真!?姜伯约,谎话说了一千遍你把自己也骗进去了吗?!你的野心呢?!他想质问姜维,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是什么意思?太荒谬了这一切。他的眼前浮现出他们相遇,对弈,虚情假意、针锋相对的一幕又一幕。钟会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乱箭终于射入心脏,钟会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他想起在他母亲去世的那个夜晚,好像有谁附在他耳边对他诉说爱意……他拼尽全力地去回想那个温柔的声音……他觉得这对自己来说很重要,他为什么会忘了……是谁……到底是谁……但意识渐渐涣散,司徒闭上眼睛。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得出答案。

END。
2024/06/19(水) 17:02 姜钟短篇 PERMALINK CO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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