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X钟会 短篇
弗洛伊德曾说过梦是内心某种愿望的达成。即是指梦并非超自然力量,也非四维空间的入口,仅仅只是人潜意识中的欲望。
钟会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心理学家,从学生时代起对精神分析学派一直都是推崇备至的。但是最近,他却开始怀疑梦的解析的正确性。
钟会近来时常会做一个梦,在那些零散的片段中,他出身名门,官居要职,不到四十岁便成了某个国家的司徒,比现在更加意气风发。
从理性的角度分析,这应当是他前段时间拒绝了帝都大学的挖角,他自己并未察觉到,但潜意识里倍感遗憾的表现?可钟会深知这说不过去,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拒绝高等学府的邀请了,帝都大学并不是其中最好的一所。像他这种百年难遇的英才,永远是各个名校争相抢夺的对象。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接住新抛出的橄榄枝。
今年是钟会来成都的第七个年头,他从幼时开始就对这座城市抱有莫名的好感。所以高考时拿了省状元的他,没有选择清北,而是将第一志愿改成了这里,之后的研究生、博士、留任也都没有改变,让四川大学捡了好大个便宜。
以前钟会也没多想,只当是自己喜欢这里的风土人情,成都的确是个适宜居住、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他喜欢这里也并不稀奇。
直到这个梦的出现。
子不语怪力乱神,一个心理学家更不该相信鬼神之事。但是那个看似荒谬的梦,却真实得让他心惊。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钟会觉得那是他的前世。
在梦里他玩弄权术、不择手段,终居高位。钟会并不讨厌这种感觉,这就是真正的他。心高气傲,要做什么就要争第一,这一世也是同样。
他最近在准备一个心理研究的课题,前年就发表过与其相关的论文,当时在学界引起了极大轰动,钟会也因此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新星,一时风光无限。
有人称百年之内再也不会出现能与他并肩的学者,报刊杂志也不吝溢美之词,评价他为国人之光。
钟会表面不甚在意,实则志得意满。他总是很享受这种被名利包围的感觉。然而就在几天前,一个名不见经传、钟会甚至不记得对方名字的人,对他的论文进行了全方位的反驳。
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人的分析头头是道,不论是论点还是理论知识都不逊色于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媒体顿时如同打了鸡血,连夜发表数篇带着引战标题的稿件。
——川大活招牌钟士季惨遭新人吊打?
——《人性本能》当年是否过誉?钟士季真的配得上国内心理学第一人的称号吗?
……
各种论坛也是乌烟瘴气,更有甚者扒出他的家庭背景——钟家富甲一方,有人质疑他的教授身份存在暗箱操作。
其实但凡读过钟会论文的人,都知道他才高八斗、文彩四溢。学术界不可能因为一篇论文就否定他的贡献。
坏只坏在钟会生得一副好面容,当年他不满二十三岁便夺得康明心理学奖,这本就是前无古人的荣誉,而他上台领奖的照片被放到了网上。
少年天才,高智商帅哥。——犹如漫画中才会存在的人设,立刻火出了圈,让他成了万千少女追捧的对象。
收获了倾慕和赞美的同时,与之相对的,就不得不面临妒忌所产生的恶意和诋毁。加之他性格委实算不上好,就树敌更多。
就算披着高级知识分子的外壳,学术界终究也只是一群人聚集在一起的圈子罢了。世人皆有七情六欲、有人的地方就有硝烟。想看钟会笑话的同行太多了,而乌合之众们又最容易被人当枪使,钟会的负面评价霎时铺天盖地地袭来。
高傲如英才哪能接受凡愚对他指指点点,正要舌战群儒,却被他哥没收了微博账号,顺便停了信用卡。
钟氏的股价最近由于他的原因,在持续下跌。虽然他什么都没做错,但钟毓要他借此机会改改自己的性子。
一时之间好像所有的烦心事都找上了钟会,他的心情跌到了谷底。那个梦境开始频繁地出现,却永远都不完整。每每梦中的自己来到蜀地,故事就戛然而止。
这让钟会在意不已,冥冥之中或许是天意在指引着他?他前世在成都究竟发生了什么?
钟教授无法集中注意力,坐在书房里对着满桌的文献,愣是一个字儿都写不出来,这一点也不像他。
网上对他的谩骂还在无休止地继续着。钟会心烦意乱地打开书柜,准备随便看点什么转换心情,此时一本红色书皮的旧书掉了出来。
钟会将它捡起,只见陈旧的书封上用草书写着两个大字——寻骨。
钟会对此书毫无印象,不过他家藏书众多,他也不是每本都看过,不记得也正常。
他皱着眉头翻开了书页,只读了几行便其中的内容所吸引。
整本书大概的内容是关于一些宗教民俗之类的记述,所谓寻骨是当中的一个章节。
——传说在某个古老的村落,信奉着每个人都有前世,只要找到自己前世的尸骨,就能恢复前世的记忆。
如此逻辑漏洞明显的谬论,若是从前,钟教授看了可能会嗤之以鼻。但此刻书上的字却像有魔力般,牢牢霸占住了钟会的视线。
——我前世是怎么死的?
疑问一旦产生,就再也挥之不去。




钟会不想被一个荒唐的梦扰乱生活,所以必须尽快解决掉它,哪怕方法听上去比梦还要离奇。
古代人讲究死后须葬入祖坟。梦中的钟司徒出身于颍川长社,即是现在的许昌长葛。
钟会想,就算他死在成都或者其他地方,尸骨应该也会被带回故乡。恰好,他确实正好想出去散散心。
于是身无分文的钟教授找他的穷鬼朋友夏侯霸借了两千块钱,踏上了寻骨之旅。
这算得上是一场说走就走的穷游,钟会第一次出门还要省着钱坐动车。成都到许昌整整六个小时,还要换乘。还好他平时写起论文来一天能坐十八个小时,想来倒也不至于太难受。
只不过,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出门一向都只坐头等舱的小少爷,还没有遭受过现实的毒打。今天就要有人给他狠狠上一课。
起先钟会还对第一次坐动车感到有些新奇,他早听说国内高速铁路行业发展迅速。如今亲身感受,觉得所言不虚,车内的环境比他预想得好太多了。到此,钟会的心情都还是明朗的。
直至动车启动,他的旁边坐下来三个不到十岁的人类幼崽。
这便是钟会噩梦的开始。
你永远不知道熊孩子的杀伤力能有多大,从他们上车起,钟会再也没有得到一分钟的宁静。整个车厢里此起彼伏地回荡着他们的鬼哭狼嚎,钟教授戴上耳机,将激烈的摇滚乐调至不伤耳朵的最大音量,也未能遮盖住熊孩子的尖叫。
他忍无可忍地想找对方家长理论,但事实证明每一个熊孩子都必然会有一个熊家长。对方一句“要求这么多你坐什么二等座?加钱升到商务座去呗。”把他堵得哑口无言。钟会深深体会到了何为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以后再也不乱花钱了!
好在炼狱般的试炼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到了剑阁,熊家长带着熊孩子下车了。
钟教授闭上眼睛在线许愿——求求邻座上来个正常人,信男愿一个月吃素。
“你好,请问我可以和你换个位置吗?”
温柔的男声自上方传来,钟会睁眼,熊孩子变成了大帅哥,上帝果然听到了他的祈愿。一张完美无瑕却莫名熟悉的英俊面庞闯入他的视线。
他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男人,脱口而出: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话刚说出口,钟会就后悔了,这是什么俗套的搭讪话术!
幸好男人显然不是一个频繁网上冲浪的主,他盯着钟会看了半天,然后略带歉意地说道:
“抱歉,我没有什么印象了……我叫姜维姜伯约,请问你是?”
“钟会钟士季。没关系,是我看岔眼了。”
钟会起身,将自己的座位让给了对方。
“谢谢,我本来想买靠窗的位置,结果订的太晚了。”
名叫姜维的男人苦笑了一下,扬了扬手中的单反。
“你是摄影师?”
“是的。刚刚在剑门关拍到了彩虹,你要看吗?会带来好运气。”
……
从外表来看,钟会本以为姜维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但相处下来,才发现他相当健谈。而且一些有意无意的身体接触让钟会的gay达狂响。
——钟士季,你在瞎想什么!这个男人从穿衣打扮到言谈举止都是绝对的直男,再说你又不是出来泡男人的,给我清醒一点!
钟会在心中唾弃自己。
“士季,是到哪里去?”
姜维又和他搭话了,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变成了直呼其名的关系。
“许昌。”
“有什么要事吗?”
姜维表情掩饰不住惊讶,大概是觉得旅游应该选隔壁的洛阳。
“去找前世的骨头。”
“……什么?”
钟会将前世的梦和那本书的事和盘托出,他懒得说谎,就让姜维当他是神经病好了。
他料定对方会把他的话当做天马行空的妄想,然而姜维只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说出令他难以置信的话:
“我和你做了相同的梦,士季。”
“!”
惊讶的人瞬间变成了钟会。
“我梦见自己是蜀地的将军,梦中我的国家好像十分弱小,远方强大的敌国时刻想要吞并它。终于有一天,他们派来了一位姓钟的将军攻打这里。我虽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但兵力悬殊,我的君主开城投降。我在前线无可奈何,也只能同降,钟将军平蜀有功封了司徒。”
“然后呢?”
钟会急切地问道,姜维的话与他梦中的情节几乎完全吻合。
“然后……我对钟司徒一见钟情,我们在蜀地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姜维笑眯眯地看着他,语气轻快地说。
“你……!”
钟会这才意识到对方在开玩笑,都怪他对那个梦境太上心,现在想起,姜维刚刚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不自觉地在看右边!被耍了的钟教授愤怒地转过身,留给姜维一个气冲冲的背影。
“士季……你生气了吗?”
姜维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
“抱歉,我只是以为你喜欢这种故事……”
“姜伯约!我没有在讲故事!”
钟会转回来狠狠地瞪着对方。
“是,对不起。那士季知道自己的……呃……前世的骨头,具体在什么地方吗?”
钟会沉默地摇头,他只是有一种感觉,解开那个梦中谜团的方法一定就在长葛。
“你不知道就准备单独前往吗?一个人很不安全。”
姜维不赞同地看着他,钟会本想反驳说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安全的,但对上对方关心的目光却无端有些心虚。
“这样好吗,作为刚刚的赔礼,我陪士季一起去寻骨吧。”
姜维忽然提议道。
“你……不是有工作吗?”
钟会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我的工作就是旅拍,况且我也对士季的前世很感兴趣。”
男人笑得爽朗,让人不忍拒绝。
“……随便你。”
钟会别扭地别过头。
——什么一见钟情、对自己的前世感兴趣,一个直男干嘛说这么暧昧的话!
窗外,列车途经崇山峻岭的剑阁,似乎暗示着千百年前,在这里发生过同样的相遇。
看来,这注定是一场不平凡的旅途。




动车开得平稳顺利,少了熊孩子的吵闹,车厢内也变得安静。钟会坐在座位上昏昏欲睡,不一会儿便闭上了眼。
然后他果然又进入了那个梦境。
梦中他在起草诏书,看来自己已经不满足于只做一个司徒了。
钟会望着竹简上矫若惊龙的隶书,惊叹自己前世在书法上竟有如此建树。他这一世也不差,不过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写字这种事,靠一个潜心磨炼。比起钟司徒,他还差点儿火候。
“不管看多少次,还是会被士季的字惊艳到。”
一个男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司徒背后,亲昵地环住了他的腰。
在梦里,钟会只能看清自己的脸,其他所有人的面部都被一团雾气笼罩着。但即使如此,光从他的身形,钟会也能推测出此人英武不凡。
“哦?当初我写给大将军的信,不知现在放在哪个角落垫书案?”
钟司徒放下手中的笔,挑了挑眉,语带讽刺地回应道。
“司徒大人怎如此记仇?”
男人的语气颇为无奈,用手摩挲钟司徒腰间的软肉。
“我给士季赔罪可好?”
“哼。你用什么赔?”
“自然是以身相许。”
说罢解开了革带,两人竟在案前就搞了起来。
钟会不是没有看过爱情动作电影,但主角换成了自己还是让他大为震惊,原来他的性取向从前世就注定了啊……而且还这么的……开放。
钟会红着脸看着面前不断变换姿势的二人,感觉自己都快熟了。
“…■■……你会背叛我吗?”
在令人耳热的呻吟中,钟会听见司徒发问。
“不会。我爱你,士季。”
男人用柔情十足的声音回答道。
“记住你说的话,■■。如果你骗我的话……我下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嗯,下辈子我想早点遇到士季。”
……
钟会从梦中醒来,发现有个坚实的东西托住了他的脑袋。英才揉揉眼睛,才看清是姜维宽厚的肩膀在给他充当枕头。
“士季,你醒了吗?”
姜维侧过头满眼温柔地看他。
“嗯…你肩膀还好吗?…怎么不叫醒我?”
钟会感觉自己睡了很久,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坐起来。
“我没事的,拍了很多风景照,要看吗?”
“好。”
钟会凑过去,看着姜维翻看相机里的照片。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动车已经开过了西安,沿途有许多还未被开发的田地,现在正直盛夏,田野里的酢浆草争相开放,那股明亮的黄色仿佛要透过照片将他淹没。
“你喜欢酢浆草?”
“其实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只是觉得很美。”
姜维解释道。
“是吗?那就是你潜意识里选择了它。你知道酢浆草的花语是什么吗?”
心理学家的职业病犯了。
“请士季赐教。”
姜维露出一个认输的表情。
“爱国,它是爱尔兰的国花。”
“……”
钟会看见对方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怎么了?”
“没什么。”
但他很快就恢复如常,只是手中加快了翻阅照片的速度,就像是为了逃避那些酢浆草一般。
而当翻到最后一张,姜维才想起什么。他立刻想要关机,但已经来不及了。
最终停留在钟会面前的画面是一个棕发青年靠在黑发男人肩上睡得香甜的模样,不用猜,自然是他和姜维。
“……是前座的小姑娘非要拍的。”
姜维话音刚落,那女孩儿就转过头,热情地跟他们攀谈:
“是啊是啊,小哥哥你男朋友好温柔啊,和你好般配。祝你们幸福哦。”
说完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咳咳……谢谢你。”
姜维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却没有否认,还偷偷观察钟会的反应,可疑的红晕爬上两颊。
一个男人,对初次见面的另一个男人温柔备至,还提出要陪对方旅行,又偷拍他的睡颜。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钟会要是还没察觉到异样,就真的是白拿那么多心理学证书了。
“你是那个?”
女孩儿转回自己位置后,钟会小声问姜维。
“?”
只见对方一脸疑惑,似乎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钟会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为什么他早觉得姜维的举动过于亲密,却没有多想的原因——在这个人身上他没有嗅到同类的气息。
钟会只好换一种说法,问道:
“姜伯约,你喜欢我?”
这一次,姜维抬头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睛,说道:
“是的,士季。刚刚那个故事,一见钟情的部分……是真的。”
英才虽然对自己的魅力极有自信,但也没料到什么都没做,居然就能扳弯一个直男,一时也愣住了。
说实话,姜维不论脸还是性格,都是钟会喜欢的类型。只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那个梦,无暇思考别的。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很突然!但是…但是我是真心的,我不指望你能马上接受我…但至少请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可以吗?士季。”
姜维见他久久不说话,生怕他拒绝自己,赶紧找补道。
钟会对上他真挚又坚定的眼神,最终红着脸扭捏地点了点头。
得到机会的姜维兴奋地握住了心上人的手:
“谢谢你,士季!我会好好表现的!”




等钟会陪姜维补完票来到许昌,已经是晚上八点,还好他订的酒店就在车站附近。
“您好,钟士季先生对吧?我查到您在网上预定了一间大床房是吗?”
“嗯,还有房间吗?麻烦帮我朋友也开一间。”
“抱歉……现在是暑假期间,我们房源很紧张,今天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那帮我换成一间双人间可以吗?”
“……实在抱歉,标间已经客满了。”
柜台的服务人员面露难色,钟会扶额,这种小说里的情节怎么让他赶上了。
他转头看向姜维,发现对方一脸正直、一副都听他安排的样子。
——应该……没关系吧?
“那就开一间大床房吧。”
钟会最终只能妥协住了单间,而他没有发现的是,当他转身后,姜维偷偷塞给前台姑娘的小费。
许昌的温度比成都高出太多,一进房间,洁癖症患者钟教授就受不了地赶紧冲澡去了。
等他洗去一身汗味走出来的时候,看见姜维正眉头紧锁地研读着那本《寻骨》。
钟会走过去,发现结尾处写着一行小字,他之前都没看到。
——寻得尸骨之人,便能找到前世的恋人。
姜维的心情显然是因为这行字变得不快,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当着钟会的面脱掉了上衣,露出精壮的肌肉,吓得英才以为他要霸王硬上弓。然而他却绕过了面前的人,直径走进了浴室。半晌,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钟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情也十分复杂。
——前世的恋人……是他梦里的那个男人吗?

夜里,姜维还在因为那行字低落,钟会也向来不知道如何安慰人。二人背靠背各有心事,在沉默中钟会再一次来到了那个梦境。
这一次,梦中的钟司徒再不如前几次光鲜亮丽,他双眼猩红。
“士季,快走!”
上次和他缠绵的男人此刻正挡在他前面抗下敌兵的攻击。
“■■■,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
“士季……”
钟会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但是却从这短短的两个字中感受到了他的哀伤。
“我说过,如果你骗我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现在很得意吧?致使你国家灭亡的魏人在这里自相残杀。这就是你哪怕搭上自己性命也想看到的结果吗?日月幽而复明?哈哈哈哈哈……■■■,今生是你赢了,但你什么都得不到!你比我更可悲!”
“不是这样的,士季……”
……
“士季,士季……醒醒,你还好吗?”
钟会睁开眼,面前是姜维放大的俊脸。对方满目担忧地替他擦拭着泪水。
他哽咽地吐出两个字:
“没…事。”
他被梦中的钟司徒感染了情绪,那种被背叛后的愤怒与绝望重重地击打着他的心脏,这已经超出了共情的范围了。
钟司徒,果然是自己的前世。钟会确信。
姜维起身去倒了一杯热水,递到钟会嘴边喂他喝下。经过了一晚的思考,对方大约是想通了,又恢复成了平常的状态。
“士季,我昨天查到了,长葛有一个钟氏文化研究所。”
“你……”
钟会讶异不已。
“我想过了,哪怕你前世有恋人,我对你的喜欢也绝不会输给他。我要跟他公平竞争。”
钟会看见他一本正经、眼神刚毅的模样,好笑的同时,又觉得这样的姜维意外有些可爱。
他没有多说什么,奖励似的给了对方一个拥抱。只是一个为表感谢、无关情欲的相触,却也足以让黑发男人欢欣雀跃。
两人即刻动身去了长葛。


“他们祖上的确有位官至司徒的大人物。”
“你帮我问他,还记得那人叫什么名字吗?”
钟会语气迫切,来到长葛他才发现这里口音很重,他完全听不懂。幸好姜维常年在各地取景,学了不少方言,勉强能够沟通。
“他说这个没有记载,已经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所以留下的记述也都很模糊。”
“能让我看看记述的资料吗?”
姜维替他转达后,和他们对话的那位老人转身走进了房间,屋内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
钟会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解开谜团的钥匙就在眼前了。
“一定能找到的。”
姜维轻轻握住他的手,宽大的掌心所传来的温度令人莫名安心。多亏了姜维,这场寻骨之旅才能如此顺利,钟会真心感谢对方。
不一会儿,老人抱着一本破旧的古书出来了。钟会接过后,小心地翻看起来。
书上写的都是古文,钟会专攻过一段时间汉语言文学,虽然不能全数理解透彻,但看个大概没有问题。
“怎么样?”
姜维见他一直不说话,关心道。
“看来我前世死得不太光彩啊,谋反被杀,还连个孩子都没有。”
钟会自嘲道,他想起梦里钟司徒最后逞强的身影,有点儿可怜自己了。
“都过去了,士季。”
姜维安慰他。
“嗯,你最后帮我问问他,钟家的祖坟在哪里?”
老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钟会看见姜维面色一变,随后又强装镇定地转过来对他说:
“他说钟氏的祖坟几经迁移,现在已经没有详细的位置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又一次瞟向了右边。
“士季,虽然很遗憾,但你已经知道了自己前世的身世了。也没有必要非要找到尸骨不是吗?”
“嗯,你说得对。”
钟会没有拆穿对方拙劣的谎言,而是默默将听不懂的话记在了心中。


是夜,钟会站在一片荒草丛生的陵园中。
面前久无人打理的石碑,脏乱不堪,但隐约能看清上面的刻字——先祖鍾公之墓。
他不知道姜维为什么要说谎,或许对方昨晚根本没有想通,清早的表现只是在演戏。
他该庆幸自己记忆力超群。
钟会拿起在路上买的铁锹。挖自己坟墓这种事,虽然怎么想都很怪异,但他也已经没有时间去犹疑。
他必须弄明白钟司徒——前世的自己和梦中那个男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究竟因何而死。
萧条的墓园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诡异,夜蝉的鸣叫更是为寂静夜晚增添了几分恐怖,但钟会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是卖力地挥动着手中的工具。
终于,铁锹挖到了什么。
钟会甚至顾不上自己的洁癖,直接半跪下来,用手刨开脏污的泥土。
——一个木质的方盒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钟会闭了闭眼睛,最终颤抖着打开了它。
而记忆并未如潮水般涌来,因为躺在盒中的不是森森白骨,而是一片带血的碎布。
“士季!”
发现心爱之人失踪的姜维此时也已赶来,看见对方正痛苦地跪在墓碑前,握着一截布料。姜维连忙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了他。
“伯约,你都知道。是不是?”
他可悲到连尸骨都不能认祖归宗,只配立个衣冠冢。
“我说过那都过去了。前世如何真的那么重要吗?你不应该把自己困在虚无的漩涡之中。你有新的人生了,士季。”
姜维心疼地捧住他的脸。
钟会看见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他一直陪着自己,为了不让自己受伤宁愿撒谎也要隐瞒真相。甚至自己在深夜出走,也能在短短几十分钟内发现,然后不顾一切地来找自己。
姜维说得对,就算找回了前世的记忆也是过眼云烟,他已经有了新的人生。况且就梦境来看,他那个所谓的前世恋人,最后背叛了他。这种男人,根本比不上姜维的一根头发丝儿,他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唔……!”
想通一切的英才主动封住了黑发男人的双唇。
钟会感受到对方有短暂的呆滞,但不消片刻便反应过来,热烈地回应他。
连月光似乎也被他们的甜蜜所打动,变得温柔起来。
钟会透过银白的光,看着恋人深情的目光,和钟司徒不同,从今以后,他一定会一直这么幸福吧。
英才在心中发出满足的叹息。




而在成都的一处公寓中,风化的白骨正整整齐齐地和一叠资料摆在一起。
上面赫然写着的是——驳钟士季教授《人性本能》一文。
落款为一个姜字。
——士季,这一世还是我赢了,而且奖品是你。
姜维牢牢抱住怀里人,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灵魂里一般。
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放开他的恋人了。

END。
2024/06/19(水) 16:48 姜钟短篇 PERMALINK CO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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