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x钟会+1..曹昂X曹丕提及 短篇
“我听说你有亲戚在蜀地。”
“嘘!嘘!你小声一点!”
夏侯霸慌张拉住在光天化日下大谈敌国的钟会。
“你想害死我吗!士季!”
“这么紧张做什么,真要治你通敌叛国之罪还用等到今天?”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明目张胆的……算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要去蜀地。”
“什么?!”
刚刚才斥责钟会不要在众目睽睽下大声嚷嚷的人此刻分贝是对方的十倍。
“你有何顽疾?”
钟会皱起眉头,夏侯霸这逼发什么疯。
“就这么惊讶吗?”
“因为你……”
夏侯霸欲言又止,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拉着钟会的长袖悄悄问道:
“果然,是要去见他吗……?”
“他?”
“你没想起来?”
头盔下的娃娃脸掩饰不住错愕。
“想起什么?”
钟会感到莫名其妙。
“……不,没什么。”
夏侯霸不再多谈,转而问道:
“那你为何要去蜀地?”
“我想出门游个山也不行?”
“嗯……嗯……士季,蜀地没什么好的,我去过,不如咱们洛阳。”
“你什么时候去过蜀地,我怎么不知?”
“呃…就是,幼时探望亲戚时去过……哈哈哈哈…真的很无趣,不骗你。”
夏侯仲权不肯帮忙就算了,还编出这种不入流的谎话。
钟会简直气结。
对方的堂妹嫁去蜀地时早已及笄,什么幼时!当他是傻子么?!
愤怒的英才拂袖而去,只留摘下头盔的娃娃脸伫立在原地,夏侯霸望着对方逐渐变小的背影,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钟会想去峨眉。
这个念头不知从何时起,总是盘旋在脑海中,消之不去。
他从未去过蜀地,成都与洛阳相距甚远,八百里加急也得走上个三五天,舟车劳顿地赶路实属是自讨苦吃。再者,听闻蜀地荒凉,与华贵的钟二公子并不相称。
但峨眉山对他来说似乎有种致命的吸引力,钟会总觉得仿佛他从很久以前,就应该登上秀甲天下的峨眉之巅,在缥缈的云烟中俯瞰这人世间。
这是一种很难说清道明的感觉,钟会想,或许他前世是云游四方的旅人,偏巧到了峨眉后命数将尽,所以登顶执念在他的记忆里深埋扎根,转世投胎以后也难以忘却。
像夏侯霸这样看见字就头痛、成天只想着吃喝拉撒睡的富二代,是不可能理解英才的烦恼的。所以他的意见并无参考价值。
钟会认为自己应该找与他一样聪慧的人相谈。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你前世是上古仙人赤松子?”
王弼听着好友的胡言乱语,在绢布上写下一串又一串密密麻麻的注解,连一处顿笔也没有留给对方。
“赤松子的洞府在昆仑山,辅嗣。”
钟会纠正他阴阳怪气的挚友。
“我夜观天象,发现他在峨眉山渡劫。”
王弼眼都不眨,从善如流地接上。
“我没有在开玩笑。”
钟会无奈地抽走对方身旁的经书,终于换得一个正眼。王弼古怪地盯着他,道:
“士季,不要告诉我,你要为了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跋山涉水到千里之外去爬个破山?”
王弼的反问让钟会失语。
他的好友说的不错,他的确正有此意。
“你疯了。”
王弼直言不讳。
“反正,我不会陪你去的。”
体弱多病的王辅嗣连邙山都不爬,更别提路远迢迢的峨眉山。
“而且,我要提醒你,张夫人不会同意的。”
钟会知道除了玄学论道和磕五石散以外,没有什么能让王弼出府,但夏侯霸就算了,居然连他唯一的好友也不支持他出游,这让钟会感到有些丧气,他垂着头道:
“这你不用担心,我不打算告诉我娘。”
“你就一定要去?真的觉得值得?”
“我想去,辅嗣。我总觉得……不去的话,会后悔。”
王弼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道:
“士季,路上小心。”


如果钟士季要干什么缺德的事,首先要找到背锅侠。而在这个世界上他会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钟稚叔,不会再有别人。
这就是感人肺腑的兄弟情,值得万世称颂。
“我要去蜀地,不要告诉爹娘,还有给我一点盘缠。”
钟会说的理直气壮,完全不像有求于人的样子。
“说说理由。”
钟毓头也不抬,继续研着他的墨,好似早就习惯了自己弟弟经常性的突发奇想。
“我记得自己前世是个蜀国人,想回去看看故土。”
编瞎话,是钟会的拿手绝活。
“是吗?不巧,我昨夜梦见自己前世也是颍川人,而你,依然是我弟,想必是你记错了。”
可惜钟毓最擅长用魔法打败魔法。
“那我要去峨眉山跟雨仙大人学修道。”
“五石散磕多了就出去行散,少在这儿说胡话。”
钟会撇撇嘴,心道我不吃那玩意儿。眼珠一转,又道:
“算命的说我的姻缘在蜀地。”
“你及冠时说,你与辅嗣是天生一对。昨年又告诉我,你的命定之人是夏侯家的公子,前月又言此生非嵇中散不可。到现在这偌大的洛阳城都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吗?”
钟毓压根儿懒得理他这些不着调的话,拿起笔沾上研好的墨,自顾自地开始写写画画。
而钟会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所谓真爱不就是要历经千山万水吗?他爹也是在不惑之年才找到他母亲的。
“那又如何?辅嗣不好男色;泰初心不悦我;至于嵇康,你别跟我提他。这些又都不怪我!”
“不如何,的确不怪你。不过我们钟家不接受异地恋。”
“……”
钟会算是看出来了,他哥今天油盐不进。
他决定使出杀手锏:
“你不是一直怕我无人养老送终吗?让我去找我的姻缘有什么不好?”
“说得好像去了蜀地你就会喜欢女子一样。”
钟毓终于放下笔,看着自家无理取闹的弟弟,将面前的竹简展平。
“而且,你当然不会孤独终老。我已经决定将邕儿和毅儿过继与你。”
“什么?!”
钟会这才看清钟毓一直在写的正是过继文书。
“你给我在家好好待着,去蜀地的事想都别想。”
钟毓将晾干的文书塞进弟弟怀里,无情地否决了他的请求。
“你凭什么管我!”
“我不管你,别人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钟会还想还嘴,但看见钟毓不善的面色,住了口。
他懂了,他哥更年期。


喜当爹的钟二公子很郁闷,非常郁闷。
神经兮兮的夏侯仲权;不讲义气的王辅嗣;以及独断专行的钟稚叔。烦透了,这世界上难道就真没有一个人支持他去蜀地?
“父亲?”
得,他的便宜儿子来问好了。
“别跟我说话。”
钟会无意把气撒在侄子身上,但钟邕长得和钟毓实在太像了。
“我知道父亲…呃…我是说伯父不同意您去蜀地。但是我和他不同,是绝对支持您的一切决定的。”
好吧,便宜儿子很会来事儿,感觉没那么糟心了,不过还是没什么卵用。
“您何必管他说什么,腿长在您身上,他还能把您锁在家里不成?”
确实,钟稚叔管不了他,从小就是,只不过……
钟邕看着面露难色的钟会,继续道:
“难不成,您是在为盘缠发愁吗?”
被说中心事的钟会瞥了对方一眼,没吭声。
他的俸禄向来是拿到手里就花完,不是他大手大脚,只是漂亮的衣服和经书真的很贵。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否则他去哪儿还用通知钟稚叔?
钟邕当然知道自己的叔叔,不,是父亲的秉性。
“您还记得从兄赠您的宝剑吗?虽说小辈孝敬长辈是理所应当,但听说他对此物……执念颇深,父亲一向体恤晚辈,不如还赠于他,当然……”
他做了个手势,接下来的话不用说的太清楚明白。
钟会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倒忘了自己从荀勖手上骗来的宝剑了。他那爱在正月里剃头的孝顺外甥,一定不会介意帮帮他这个好舅舅的。
“邕儿,你很孝顺。”
“父亲过奖。”
他的侄子,不,是儿子。真的很有他的风范,他决定以后要将皇位……不对,是官位传于他。奇怪,他刚刚为什么会想到皇位?
盘缠有了着落让钟会心情大好,他拿着宝剑哼着小曲儿往荀府走去。


“你来干什么?”
荀勖显然并不欢迎他的到来。
没礼貌的小畜生,就是打的少了。不过没关系,他会宽恕对方的无理,谁叫英才是个善解人意的好长辈呢?
“公曾,我来还剑。”
钟会侧身,露出腰间让荀勖心心念念的东西。
“……”
荀勖不语,狐疑地打量起对面的人。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钟士季会这么好心?
“你不想要吗?”
钟会见他这般作态,作势要将宝剑收回来。
“不!”
荀勖嘴比脑子先一步行动,他是真的很喜欢这把剑,当初被钟会偷去的时候,他没少在背后扎对方纸人。难不成这个逼被他扎得良心发现了?
“……那就多谢……舅舅了。”
“客气客气,只不过……”
钟会笑眯眯地看着他的好侄子,道:
“宝剑难养,舅舅每日擦拭保养,可是付出了不少钱财和精力呀……”
荀勖翻了个白眼,合着在这儿等着他呢。他就知道,指望钟士季做个人,不如指望大魏国祚万年绵长。
“你要多少?”
“听说公曾的这把宝剑价值百万,舅舅便讨个五成就行。”
狮子大开口,荀勖都气笑了。
“舅舅可是最近身体抱恙?缺钱医治?”
牙尖嘴利,钟会怎会读不出对方的阴阳怪气?但他倒是也不生气,只道:
“我要去蜀地散散心。”
“你要去蜀地?”
荀勖诧异地抬起头。
“怎么了?”
“无事。”
荀勖很快恢复平静,甚至还低低笑了起来,吩咐道:
“来人,去给舅舅取盘缠。不用五成,该给多少就给多少。”
听到这话,诧异的人变成了钟会。小畜生疯了?
“你不反对?”
荀勖一反常态,一边亲密地拍上钟会的肩一边说道:
“为何要反对?听说蜀地好山好水,希望舅舅玩得开心。”
钟会被他不怀好意的笑容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是奇怪,唯一支持他去蜀地的,居然是最讨厌他的荀勖,莫非蜀地真有什么穷凶极恶的猛兽?



钟会虽然因为倒霉侄子的态度而有几分忌惮,但钱已到手,万事俱备,蜀地不能不去。于是在次日清早踏上了旅途。
结果运气不好的在城门口就与人撞了个正着。
他花荀勖的钱毫不心痛,阔绰地买下了最好的马车,而对方的似乎更为豪气,钟会隔着轿子都能闻到熏香的味道。
出师不利,好像老天都在阻止他去蜀地。
钟会更觉得烦躁了,他掀开帘子,正欲发火,一串葡萄递到了眼前。
“赶路心急,冲撞了兄台,抱歉。”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低哑的男声让人心生好感。
等钟会下轿,面前站着一位面容俊朗、穿着紫色长衫的黑发男人。
“无妨。”
他也喜欢吃葡萄,所以爱记仇的钟二公子宽恕了对方,可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趁着马夫还在修理马车,钟会便和对方闲聊了起来。得知他姓魏,名文,要去往宛城。
钟会见他衣着不凡,想必也是名门出身,便问道:
“魏兄,去宛城是要赴任?”
“非也。”
“贩马?”
若不是官宦,大概便是哪里的富商吧。
“倒也不是。”
钟会感到奇怪:
“难不成是探亲?”
对面的人犹豫了片刻,道:
“说不好是不是。”
钟会更好奇了。
“这是何意?”
“我不曾去过宛城……但是我总觉得,有很重要的人在那里等我。他好像已经等了我很久很久,久到我将他遗忘。”
魏文苦笑一下。
“说不定只是我的错觉。可我不想让他再等了。也……不想让自己后悔。”
不知因何而起的念头,钟会再明白不过了。魏文与他出行的理由竟如此相似。还来不及细问,他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几句零碎的话语。

——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永远?那怕是只有变成一对亡命鸳鸯共赴黄泉才能实现。你要同我一起做鬼么?”
“那便做鬼。”
“哈哈哈哈哈……好啊,但听说人死之后都会回到故土,我和大将军恐要分隔两地了。”
“我会在峨眉山上等你。”
“我要是不来呢?”
“我会一直等你,士季。”
……
对了……钟会想起来了。
——有人在峨眉山等他。

“看来钟兄也有故人在远方?”
魏文心思细腻,见他若有所思,开口问道。
“……我也将他忘了。”
大将军?是谁?他随口胡诌用来蒙骗钟毓的瞎话竟然是真的?
“但是,你的心还记得。”
魏文的目光变得深远,纵使光阴不在、肉体消亡,记忆尘封于角落。但心仍旧会记得,那是刻在灵魂里,无法忘却的声音。就像他无数次在梦中听到那人对他说:
——“子桓,曹家的将来就靠你了。”

心?钟会心里琢磨起自己有没有这玩意儿。要是去问荀勖,小畜生一定会说,就算有也是狼心狗肺。他想问问自己的心,那位所谓的大将军是否真是他的命定之人,钟会伸手捂住左胸,等了半晌,莫说回应,甚至连心跳都感觉不到。奇了怪了,也许他的心脏长在右边?他正打算确认,却被车夫打断了动作:
“大人,可以启程了。”
马车终于修好了。
“好,我就先告辞了。祝魏兄在宛城能够寻得佳人。”
“在下也祝钟兄在蜀地能与心中之人相见。”
钟会虽然觉得与魏文颇为投缘,有些不舍,但二人都有正事要做,不得不告别对方,不过他们约好,改日回京,要一同痛饮葡萄酒。

出了洛阳城,之前一切的不顺就像是被按下了清除键一般,全部烟消云散。旅途顺利得不可思议。钟会一边悠哉地欣赏着路上的美景,一边思考起与魏文对话时脑中响起的声音。
他喜欢名士,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夏侯玄、嵇康……他在洛阳城中的风流事,是凡愚们在茶余饭后热衷的谈资。钟士季好似一个恶霸,成天在京中强抢民男。
他开始想象自己口中的那个大将军的模样了,不知比不比得上面若朗月的夏侯泰初?不过既然是为将者,想必身材定是不错了。戎马生活练就的一身紧实肌肉,可以轻易地将自己压在身下……
“大人,到长安了。”
“啧。”
不识趣的车夫破坏了钟会旖旎的幻想,英才不满地咂了咂嘴,掀开布帘。
赶了一天的路,太阳西沉,光照褪去,夜晚降临,将长安城笼罩在黑暗之中。今日没有宵禁,钟会见商贩们点起油灯,记忆忽地被拉回了某个同样的夜晚。
油灯在营帐中摇曳,挺拔高大的男人臣服在他的面前。
“大将军,我给你五万兵马,你想要吗?”
自己慵懒地瘫在主座上,抬了抬眼皮,将腿伸到了男人的身上。
“我会为你攻下长安,士季。”
男人熟练地捏住他的足下,将小巧的脚丫收入怀中,不轻不重地玩弄着腿上的软肉。
“嗯……”
回忆里的钟会舒服地呻吟了两声,调笑道:
“我给了大将军你想要的东西,你不该回赠些什么吗?”
不安分的脚丫再次出动,挣开了男人的手,去到了衣摆的下半部分。
“我自然会让士季满意。”
男人墨色的黑眸沉了沉,钟会本能地感到了危险,吞了吞口水。果不其然,下一秒健壮的肉体就欺身而上。
帐外寒风萧瑟,树木枯零,在严冬里,所有生命都仿佛静止了。而帐内的油灯不知何时已被吹熄,唯有令人情动的喘息声在诉说着此刻的火热。
……

攻下长安?钟会盯着这座因为连年战乱不如往昔的城池,心想比起长安他好像还是更喜欢洛阳一些,如果他想要的话,那位大将军会将洛阳城也献与他吗?英才嗤笑一声,床笫间的玩笑话,谁会当真呢?
这样的谎言让钟会无端感到烦躁,他有些不想去蜀地了。他突然意识到,有什么隐秘而危险的东西就藏匿在那里。所以夏侯霸吞吞吐吐,王弼欲言又止,钟毓坚决反对。
但马车还在继续向前驶去,他终是没有叫停。





马车来到峨眉山脚,钟会下车给了车夫银两,然后独自一人仰望起这座他日夜惦念的高山。
尘封的记忆已然复苏,那些平静的表象不复存在,鲜血淋漓的真相被一层一层剥开。
钟会伸出手,重新将它放在左胸,开始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然不会再跳动了,钟会隔着长衫摸到肌肤上的伤疤,箭孔的轮廓勾起酸楚的回忆,乱箭穿心,他当真好痛。
当人说了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
“今日见此为速矣。”
“何不法陶朱公泛舟绝迹,登峨眉之岭,而从赤松游乎?”
“士季,我心悦你。”
……
——姜伯约,你果真又在骗我。
钟会飘上山顶,在云雾中眺望脚下的景色,苍翠的群山重叠交错在一起,连绵不绝的山岭仿若一条巨龙,衬得他是如此渺小。钟士季忽然很想纵身一跃,反正他已经变成一只鬼。他的尸骨早已消融在了这浩瀚天地间,变成了自然循环中的一份养料。而他灵魂,从洛阳漂泊到此处,只为了一个虚情假意的谎言。
可笑至极。
钟会闭上眼睛,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他已经失去了人类的实感,怎么还会觉得冷?
“士季。”
有人在唤他。
居然已经可悲到出现幻听了吗?钟会自嘲一笑。
他想忘了姜维,他应该忘了姜维。
他的好友、他的兄长、所有爱他的人都在努力为他编织着一个梦,一群鬼哄着一个鬼,这也真是人间奇景。梦里他仍旧是风光无限的贵公子,而不是一个谋反不成的失败者。这才是他该有的生活!他为什么要记得姜维!?
“士季,我很想你。”
“闭嘴!”
钟会忍不住怒吼:
“姜伯约,我真恨你。”
他想起临走前钟毓怒其不争的眼神和荀勖咧到后脑勺的笑容,他再一次沦为了笑柄,就如同他以前拜访嵇叔夜时一样。属于英才的高傲自尊,被扔在了地上,任人踩踏,他没脸再回到洛阳去了。这天涯浩大,何处是他钟士季的容身之地?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恼人的声音还在继续,钟会愤怒地睁开眼,预备逃离这个让他难堪的地方。
而当他转身,一位穿着绿色长服的青年就在不远处看着他。和记忆中一样,器宇不凡,面如冠玉,连那流畅的肌肉线条都没有丝毫变化,唯一不同的只有,那双向来无甚波澜的墨色眼眸,此刻藏着无尽的思念。
……保……护……?
对……他怎么忘记了最重要的事?
——“兵来似欲作恶,当云何?”
“但当击之耳。”

所有的记忆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

是谁在冬日的锦城里为他摘下一朵寒梅置于书案旁,抚摸其他手上的厚茧,道:
——“士季,也教我写写字。”
是谁在正月十五的上元,端出一碗元宵,喂进他的口中,含笑问道:
——“士季,好吃吗?”
是谁在漫天箭雨里,孤军奋战,将他护在身后,鲜血浸透了那人的衣衫,露出狰狞的伤口,而他只是道:
——“士季,放心,我会保护你……”
伯约……
姜伯约……你这个……!
钟会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士季,别哭。”
男人上前将他拥入怀中,温柔地替他擦去泪珠。
“抱歉,我也想去洛阳找你。但是我的尸体被魏军扔在成都,灵魂只能在蜀地游荡。所以只好在这里等你,而且。”
姜维顿了顿,用额头贴在钟会的额间,柔声道:
“我知道士季一定会来的。”
“你这个笨蛋!”
英才哭得更凶了。


钟会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冷静下来。
姜维把恋人抱在怀中,手不动声色地潜进胸间。他们真的分别太久了,大将军现在很急。
“啊…”
还不等他解开里衣,就摸到了一个形状奇怪的物体。
“什么东西?”
钟会也愣了愣,随后恍然大悟般地从怀里掏出一串葡萄:
“说起来,我在来的路上撞见了我一直想见的人。”
爱吃葡萄,喜欢熏香,魏文魏文,钟会笑了起来。
“谁?”
姜维自觉地从爱人手里接过葡萄,剥开表皮,取出果肉放进对方嘴里。
“文帝陛下。”
“曹丕?”
姜维有些惊讶,继而皱眉:
“他不在他的洛阳城待着,出门作甚?伐吴?”
阿弥陀佛,我们地府Love&Peace,打仗打咩。哪只鬼的醋坛子打翻了在阴阳怪气我不说。
“文帝陛下和我一样。”
钟会想起曹丕提及宛城时温柔的表情,轻轻道:
“在找自己的归处。”
葡萄的甜腻溢满了整个口腔,钟会仰头,贴上冰凉的双唇,将汁水渡给某位吃醋的大将军。

——你所思念之人所在之处,便是你的归处。

End。
2024/06/19(水) 16:38 姜钟短篇 PERMALINK CO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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